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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笑,说,我这一生也够神奇了,活着天天打仗,死时却有两个朋友,是大明朝最有本事的文人,你说奇不奇?你说过的,要给我写碑文,你要说话算数。
汪道昆说,我一定写,一定写。
戚继光说,你不必写别的,只写我死时怎么贫病交加,就足够了。我风光时有什么?那不值得一写,只有贫病交加才值得一写,这才是我戚继光。
汪道昆答应了。
远处海涨潮了,蓬莱是仙岛,从这里出去,就能眺望到远处。汪道昆问戚继光,你要不要吃一点儿东西?
戚继光摇头,他说,太阳出来了吗?我能再看到太阳吗?
汪道昆说,你能看到,你能看到。
戚继光说,你扶着我,我出去看太阳,看太阳。
一道晨光照在茅屋上,茅屋变了颜色,变成了冷冷的黑色,再变成黑灰色,铁色的茅屋与静暗的大海融成了一体。汪道昆扶着戚继光出来,戚继光一手扶着汪道昆,一手拄着一支枪,这是他练武的枪,但两只手都抖得厉害,直颤。他看着大海,说,我看见大海了……
汪道昆扶着他,在破船上坐着。两人看着海,海像往事,海像兄弟,海像人,看着看着,越看越有滋味。
戚继光对汪道昆说,你比我大,是不是?
汪道昆说是,我不像王世贞,他是真写了不少东西。
戚继光说,听说有一本写人贪淫的《金瓶梅词话》,就是他写的,是写万历皇帝贪淫好色,不知好歹,不知是真是假?'① 有人传《金瓶梅词话》系王世贞所作,意在讥讽大明朝帝王荒淫,后人考据,称不可信。'①
汪道昆说,我也不知,他是写过传奇的,写过《鸣凤记》,是写夏言、曾铣、严嵩的事,据说辛辣刺人,极是深刻。
戚继光说,你们两个都是奇人,奇人啊。
汪道昆叹息,你也是奇人,大明朝没有你,便没有历史。
戚继光说,你看,你看,那是彩虹,还是海市蜃楼?
真的出现了海市蜃楼,在隐隐约约的海上,可以看到海市。戚继光说,那是大军,是蓟州大军,冲啊,冲啊!
最后一声喊,是很低的声音,他一下子斜栽在海滩上。
戚继光是趴在海滩上死的。
汪道昆说,元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起来呀,看到了大军,你扑上去冲杀啊,你去啊?
汪道昆没有气力,他也是一个老人了,背不动戚继光。汪道昆嘟嘟嚷嚷说,我只能去叫人了,元敬啊,我只能去叫人了,叫人来,你等着我。
汪道昆趔趔趄趄走了,去喊人来。'史载,戚继光死于万历十五年一月十七日,汪道昆为其书写碑文。'
这一夜,汪道昆噙泪在灯下写碑文,他说,元敬啊元敬,我怎么写你呢?你一生操练精兵,你任总兵,达前任十人任期的总和,只任蓟州总兵就达十五年。你操练精兵,事必躬亲,死后一贫如洗,连治病的药都买不起。汪道昆满面是泪,他大声疾呼:口鸡三号,将星殒矣!口鸡三号,将星殒矣!
汪道昆抚案大哭。
申时行坐在家里待勘,听到了奏报,说是原广东总兵戚继光亡故。他击案而叹,万历十五年,万历十五年啊。
这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从前人们总是提起戚继光,大明朝有戚继光,就像一个家室囤有米、箱箧藏有钱一样,让人觉得踏实,可戚继光也没了,让人们的心一下虚了,一下空了。大明朝不是没有总兵,没有督抚,他有许多的将军,但真正像戚继光这样的军事奇才,却是再也没有了。一时便想起了谭纶,谭纶是戚继光的恩人,他举荐拔擢戚继光,戚继光从一个小小的军尉飙升蓟州总兵,炙手可热,史无前例。最后张居正事发,他去了广东,做了广东总兵,至三年前被罢免。
朝廷官员中有人总是想着,或许还可以请戚继光来训练兵卒,大明朝的兵马不堪一击,一旦有敌来袭,大明便危险了。监察御史傅光宅提出,要再起复戚继光,万历当即不悦,下谕旨,着即罚傅光宅禄米三个月,以示惩罚。'① 《万历十五年》提见《神宗实录》。'①
申时行提出废除万历的内操时,也曾那么想过。他想,或许可以请戚继光来训练一支新军,如果有一支在京师的新锐军队,会有用的。但不等他向万历开口,戚继光就病故了。
申时行说,海瑞没了,戚继光没了,还有谁呢?大明朝啊,你还有谁呢?
海瑞的死给了申时行一个空白,他忽地觉出,没了海瑞,很多人的脸面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有许多人走路更是行圆步方,举止文雅了。房寰哭海瑞时说,天下少一个海刚峰,多了无数伪君子。宁要刚峰,不喜伪君子!
天成漆黑,申时行呆呆坐在书房里,想着戚继光,想着海瑞,没有了这些人,世上便少了色彩,少了刚直,少了正义。
言官再上疏,说申时行为人轻狂,不堪重任;他任首辅,不经圣上批准,再次起用潘季驯,而潘季驯已六十六岁,以此年纪担河防重任,岂不是视国家大事如儿戏?御史胡涍上疏说,潘季驯就是一个老朽,如任他再做河防,便是贻误大事。
万历命潘季驯用八百里加急驿传赶至北京。
张鲸领万历命去看申时行与许国,对他们说,皇上有谕旨,要他来看望首辅与次辅,言官攻讦,有些言过其实,但高启愚一案,皇上会有处置的。请首辅与次辅还是去西庐处理国事,大事不处理,便会拖滞,反造成极大恶果。望二位大人体谅皇上的苦心。张鲸还说了,皇上请了王锡爵,要他谈对此事意见,王锡爵根本就没有替言官门生们张目,他力挺申时行,说他是个好辅臣。
申时行说,我明天就去西庐执事,请皇上妥处高启愚案,让臣心安。张鲸笑说,只看首辅的面子,此案也不会处分太严,请首辅放心。
次辅许国也答应去西庐执事。
当二人再回西庐时,王锡爵拿出一些拟票,对二人一一说明何事是如何剖析,如何处置的,申时行看许国,许国也看申时行,没料到王锡爵竟把繁重事务做得颇有条理,二人不由得向王锡爵一揖,表示感谢。王锡爵只是一笑,申时行说,元驭,你受累了。王锡爵说,受累不要紧,只是我就此事对你与次辅有所不满,能不能当面说说?
申时行与许国都感意外,既是回来西庐,眼前的事务又一大堆,不忙着处理事务,还有什么不满要说?但申时行沉静,许国豁达,二人笑看着王锡爵,等他说话。
王锡爵说,你们两个是大明朝的辅臣,又是首辅与次辅,万历十五年多灾多难,步履维艰,要的就是辅臣鞠躬尽瘁,废寝忘食。没有周公一日三吐哺之精神,怎么能挽狂澜于既倒?只有一件案事,便退避三舍,家居待勘,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吗?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吗?为什么不能承受委屈,不能坚执不阿,不惧流言攻讦,勇做砥柱中流呢?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令申时行与许国心情一振。申时行说,元驭说得对,是我不对。可大明朝就有此制,凡受弹劾,自当家居待勘,等候处分。我不知国事维艰,步履蹒跚吗?可我有什么法子?我能不家居待勘,还在西庐厚着脸皮做事?
许国说,我也不能沉默,高启愚案与首辅有关,与我也不无关系,我做了那次的进士主试官,真有叛逆之举,我难辞其咎。
听了许国的话,王锡爵霍然而起,更是仗义执言:你是次辅,个人受污事小,国事朝事为大,如果你们家居待勘时有什么大事不能剖决,或是我直接与言官同流合污,将你们二人驱出内阁,你们这般义气用事,岂不要坏了大事?
许国行礼说,得元驭教训,我知错了。
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脾气倔强的王锡爵不肯放过他二人,他说,你做事性软,不学张居正,我没甚意见。张居正为人心狭,凡是反对他的,全被放逐,但张居正有一条优长,你却没有。他肯抗上,就是皇上做错了,他也不一味迁就,在大事上从不含混。这就是大明朝的首辅,他情知皇上嫉恨,更知身后事不妙,但他坚执做事,为大明朝力主沉浮。同是首辅,你不如张居正多了。
没料到王锡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王锡爵没有借机攻讦申时行,这让他二人深感意外,他是不是愿意与申时行深相交纳?是不是愿意与申时行一起做事?看来不是,他心里深深看不起申时行的软弱脾性,认为他做首辅会坏事。因而他当面直斥申时行,不怕申时行报复。
许国执义仗言,他说,依元驭所言,你是不是对言官攻讦首辅,心下以为很对呢?
王锡爵说,他们攻讦首辅,是别有用心,有人也来找我,要我做阁臣首辅,我不屑于这么做,也不肯这么做。但我不做首辅,不等于我做不了,也不等于我喜欢你这么行事。朝廷多难,要有砥柱中流,行大事者,应有果决手腕,刚烈性情,周公风范;应摧枯拉朽之势,壮士断腕之勇,如此便朝廷有福,百姓有福了。像首辅这样,受不得委屈,动辄家居待勘,臣不敢苟同。
申时行有些羞赧,王锡爵言语刚烈,毫不客气,话锋直指他为人软弱,行事优柔,不能阻皇上的贪淫喜货之心,优柔寡断之性,以为这对朝事有亏,对国政有亏。为此,申时行心里不安,又有些气愤。许国更是脸色难看,王锡爵对申时行都这么申斥,对他上疏家居待勘一事穷追猛打,寸步不让。他想,按王锡爵所说,如果申时行是不顾大义,那他许国就更是矫情了。
王锡爵是一个性情刚烈之人,当年张居正夺情时,王锡爵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直接去张府,对张居正说,他不该不回家葬父,直接说张居正贪恋相位,斥他该归家守孝。再就是所有的九卿京官都劝皇上请张居正早归理事,只有他不署名,他不怕张居正馋害,也不怕张居正报复,一旦张居正归朝执事,便从此不再复出。就是这么一个刚烈性情的人,他岂能放过申时行与许国?
申时行叹息说,我承认,我做首辅,还真的不如元驭。元驭有心,何不趁此时机就做了首辅?言官攻讦我,也只是要保元驭。王锡爵笑说,你当我会听他们的?他们确到了我府里,百般劝我,要我做首辅,皇上也动过此心事,问我愿意不愿意做首辅。我直接对皇上说,不愿意。申时行有静气,凡事都有安排,就是最后一天,他也沉沉静静,每事不出错处。要是你出了错处,事事替自己着想,就是冒天下大不韪,我也得替了你!
申时行说,多谢元驭教我。
许国叹息,元驭万历十二年还朝,直接从家居中做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赞机务,头一疏就是请皇上禁谄媚、抑奔竞、戒虚浮、节侈靡、辟横议、简工作。你真是有远见。'① 《明史》列传第一○六·王锡爵。'①
王锡爵说,大家一心巴望万历朝成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只怕天灾人祸会弄垮我们啊。
三人坐下议事。
有奏疏说,浙江、四川一带民风旧习,凡男子年至十二三岁皆婚。因小小年纪便定下女子,娶亲太早,便成羸弱残痼之人,各地官员坚令痛改,竟在乡鄙树碑立榜,凡有该成家立业者,方准成婚。但地方风俗不改,无论你怎么说,还是十二岁就娶亲。
申时行还沉浸在刚才的沮丧中,他问王锡爵,元驭你看,此事该怎么处置?
王锡爵起身一揖,说,依原来的议事法子,当然是首辅说出一个主意来,我们再做。
申时行定一定神,说,风俗不改,皆成恶习,要各地县府官员全力改这风俗,娶亲太早,坏了男人精血,没长成女人骨髓,怎么能有好子孙?这坏处大了,一定要改,要各地官员严禁早娶。
第十七章 窃钩者
车在路上颠,车上有一个奇怪的人,他的身下铺着一层层大棉被,身体被捆在车上。车晃人摇,似婴儿入梦,但他一直沉在梦魇中,似睡非睡。车疾行,日夜不停。
一共有三辆车,车旁插一面旗,写着“大明总理河防潘”。赶车的是壮汉子,嘶吼吆喝,拼命驱策,一路向京城狂奔。
潘季驯躺在车上,他怕老骨头被颠散了,要车夫把自己捆在车上,身下是十床大棉被。身体在颠簸中摇晃,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只能闭着眼,任由车颠了。潘季驯急着赶去京城。黄河决口了,要堵缺口也晚了,十几个府县被淹,眼前一片汪洋。他赶去京城是向皇上要钱要粮,要赈灾,要治河,赈济两岸百姓,疏泄湖泽。洪水过后,通常是瘟疫接踵而至,痢疾、泻肚、瘟疫、痈疽、疮痔都会跟来,要购买大量药材给灾民服用,防患于未燃。潘季驯躺在车上,想着黄河两岸的民众,想着如何疏浚河道,想着如何对皇上条陈利害。他想对皇上说,这是大明朝少有的灾祸,要全力以赴才行。不然几省生灾,瘟疫流行,便不可救药了。潘季驯大喘息,他知道此时再起用他,一定是申时行等阁臣的主意,他六十六岁了,再没有精力像从前那么一连几日几夜不睡了,腿软眼饧,神力不济,怎么能支撑起治河重任?但既是让他来,就是天大急务,他务必赶到京城去面见皇上。
他是为张居正被拿掉官职的,他对皇上说,拿下张府这一大家,对张居正不公,张居正没有死后被查抄的大罪,皇上这么做,让人心寒。万历不愿意听他唠叨,让他回家了。
车在弯路上疾驰,一条路弯弯绕绕,一直弯向远处。这条路奔向京城,一路上车行车往,挤挤撞撞,有人奔京城去,有人自京城出奔,来来去去,形成了车水马龙。
天下多灾,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车马?他们急急忙忙地去干什么?有的车上插着明黄旗,看上去是内府的人,司礼监的采办都是这个派头,一路招摇,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替皇上办事儿的。
有人叫喊,原来对面遇上了相识,便吼问:嗬,干什么去啊这是,着急忙慌的?
去赶趁哪,有了大灾,咱就能赚钱了。去河泛区,有什么好东西,珠宝玉器什么的,弄来,回内市卖,能赚大钱。
潘季驯心里嗟叹,原来是这样,皇上这会儿也忙碌呢,忙着从黄泛区的灾民手里抢珠宝。皇上趁灾,太监采办,只有百姓受苦了。
潘季驯骨头疼痛,他睡不着,一连三天赶路,只能昏昏欲睡,打上一两个盹儿,一眨眼便醒,再看车仍在奔驰,路像是没有尽头,什么时候能赶到京城?
马车在黎明时分进京,一进了宣武门,便直奔西庐而去。赶到了西庐,几匹马骤然一停,便软软地跪倒,再趴下,长长地喘着粗气儿。车歪斜欹倒,车夫赶忙扯马缰,再忙着解开捆在车上的潘大人。潘季驯睁开眼,想向下爬,车夫最有经验,叫道:潘大人,别急,你不能下车,你只能趴在肩舆上,让人抬你入西庐,再拿大桶用药泡浴,不然你会皮开肉绽,身子骨支撑不起来。
潘季驯听从车夫的,被用一肩舆抬着,直接抬入西庐浴室,放进药桶里泡。潘季驯说,把我用大桶直抬去西庐,快,快!
西庐里三位辅臣听说潘季驯来了,都起立来看。就见四个人提着木桶柄,把一个泡在药浴中的潘季驯抬进来。申时行看他,问,你有几日没睡了?潘季驯笑,一连十几日吧?申时行说,快洗吧,洗完睡一觉,再来议事。潘季驯苦笑,还有睡觉的时间吗?再不快处理一些河防大事,怕生变乱啊。
大木桶放在西庐的正室中间,申时行与许国、王锡爵三人围着潘季驯,说起河防事。潘季驯问,朝廷能拿出多少万两银子?
申时行不语,王锡爵慢慢站起来,把目光投向窗外。只有许国说,潘大人,能拿出十五万。
潘季驯苦笑,忽地狂吼道:开什么玩笑?十五万?十五万两银子治得了河吗?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怎能止得住黄河泛滥?你们去河堤上走一遍看看,卖儿鬻女,易子而爨,黄泛区的老百姓还能活吗?你不让他活,他不造反?
三个阁臣围着潘季驯,他老了,岁月蹉跎,垂垂老矣。头发花白,两眼昏矇,觑人不知觉地斜瞟,六十六岁的年纪,就这么站在风雨交加的黄河大堤上,一站一天?凄风苦雨浇着身子,他能挺得住吗?他还能再修一道道河堤,拦住黄河孽龙?
潘季驯坐在木桶里,忘了身体是疲惫的,他要站起来,但一要站起来,骨节便叭叭作响。申时行说,你还是坐在桶里说吧。
潘季驯说,我老了,老了,从前赶八百里驿递,从不会这个样儿。我老了,干不了什么啦。一行老泪从脸上流下,他瞪眼看着申时行,问,就没有人再去修堤吗?我给你荐举一个人,你用他,准是没错,他比我强。
申时行问那个人是谁。
潘季驯说:徐贞明。
潘季驯不知三个辅臣为何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大声说,徐贞明是最能干的人,他修京师四万亩水田,造福几世。着他去修河堤,定比我强,你们把他找来,要他干。我举荐他。
申时行说,徐贞明病了,他被那四万亩水田打垮了。
潘季驯默然。徐贞明也倒下了?如今还能再找出谁来?朝中有许多官员,只会攻讦别人,一旦纵论天下大势便侃侃而谈,秉烛达旦,语不重句,满腹华章。可要当政执要,掌管要冲,哪个能担当?阁臣一旦要推选要员,总是感到十分棘手。
潘季驯说,徐贞明要是不病就好了,他是治河的一把好手。我只能拼了老命去干,就怕力不从心,坚持不住啊。你们得给我五十万两银子,还得是第一批。
申时行说,没有银子,户部没有银子给你。
潘季驯问,有什么法子能弄到银子?
三个阁臣都知潘季驯不易,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再拨几十万两银子了。他们没有真正当大明朝这个家啊。
潘季驯说,你要我去偷,还是去抢?总得说出一个办法来吧?你要没有法子,我怎么赈灾,我不能两手空空去对灾民说事儿,他们会把我撕碎,当饭吃。
是啊,灾民病患枵腹,啼饥号寒,早就生存不下去了。六十六岁的潘季驯站在黄泛区残破的大堤上,满目汪洋,遍地饿殍,要他去赈灾谈何容易?
当京师先发生旱灾时,万历还是颇有信心的,他头顶烈日去祭神灵,走了几里路,满头是汗,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走。他很虔诚,愿心向天,渴望能平息灾难。但后来又生了瘟疫,他就怕了。他问张诚,是不是他不修德,上天才这般惩罚他?张诚当然不会那么说。张诚对万历说,皇上修德,百官怠政,动辄以私废公,哪里有不干扰天听的道理?自古都是这样,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