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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位官员也并没有注意，他微微偏着头说道：“他就是吏部尚书柳大人。”
这官员也并没有回头，却忽然发现朝堂上的异样，更有几道眼光向他看了过来，他豁然一惊，才发现刚才拍他肩膀的就是西门映雪。
这官员一怔，忽然出列道：“臣，附议！”
西门映雪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表了态，这督察院，看来确实有些黑啊。
“还有谁附议的？一并站出来。”
这话不是承天皇帝说的，而是站在最后面的西门映雪说的，说的很平静，显得很强大。
朝堂上又一次安静，却是因为皇上还没有发话，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就如此沉不住气的跳出来了。
就这急躁的性子如何能担任督察院的院长？
大家都等着皇上发话，却没有料到皇上根本就没有再发话的意思。
于是，这次安静，就显得有些久。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你已经是个就快死的老头子了，自然不在乎什么俊杰。你自己看看，除了一个二愣子跳出来说附议，别的大臣们有附议吗？他们都没有，所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皇上更是慧眼识珠，破格提拔我为督察院院长。我虽年少，却如初升之太阳，当为我南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子西门映雪，再此感谢皇上厚爱，感谢诸位同僚鼎力支持，以后，当与诸位为我南唐之繁荣昌盛而尽我微薄之力，望共勉之！”
……
上官红叶在有些空旷的院子里来回走了很久，薛小鱼低着头，心里想着如果一直看着上官大人，肯定已经晃得眼花了。
现在还未退朝，但那道圣旨已经到了督察院，就放在院子中的那张桌子上。
西门映雪要来督察院当院长，督察院已经千年没有再任命院长了，皇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呢？
葫芦亲王还未回京，虽然从前面的迹象看来，西门映雪和葫芦亲王关系似乎也很密切，但谁知道呢？
此前督察院要同时对皇上和葫芦亲王负责，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院长，而这个院长大人才十六七岁，这……实在有些荒谬。
薛小鱼在心里暗自想着，觉得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失偏颇，上官大人担任督御吏已经四百年了，却突然来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还骑在了上官大人的头上。
上官红叶似乎走得有些累了，他回到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薛小鱼赶紧递过去了一杯热茶。
“你可能觉得我一直在走来走去应该是心中有些焦虑，或者说不满，不平衡。我告诉你，你想错了。”
上官红叶捧着热乎乎的漆黑茶杯浅饮了一口，又说道：“我是在检讨自己的工作，因为我做错了最少两件事情，但其中一件事情，似乎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薛小鱼心里一震，细细想过上官大人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他并不明白大人的意图，但他知道上官大人所做的事情，都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想不出上官红叶究竟做错了哪两件事情，却也没敢吭声去问。
“你马上安排人调查城北那处荒芜的院子，越详细越好。另外，通知下院里的院吏们，准备迎接西门小院长大人的到来。”
薛小鱼一听，顿时明白了上官大人的意思。
李鸿志遇刺身亡督察院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只不过这事儿背后的水很深，上官大人没有去调查的意思，也没有去调查的必要。
李鸿志就是一枚弃子，能够安排圣阶去刺杀李鸿志的人很少，督察院并不想将这人给翻出来，打断骨头连着筋啊，真翻出来了，面对的事情就更麻烦了。
但现在上官大人决意要启动对这件事情的调查，这便是要向小院长大人表态了。
以上官大人在督察院的资历，何须向一个毛头小子表态？
“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小院长大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小院长大人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但我们这发霉的小院子本身就没有一句好的风评。所以，小院长大人来领导督察院，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小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毕竟年轻了一些，属下有些担心，他不会将督察院带上一条不归路吧？”
“督察院一直在路上，何来不归之说？只不过这以前督察院在路上走得有些慢，也走得很隐蔽，小院长大人来了，肯定会走的更快一些，走得……更灿烂一些。”
薛小鱼躬身离开，去了小木楼里，上官红叶捧着漆黑的茶杯又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渐薄的雾，想了想，也向小木楼里走去，却是去了地下的密室，再回到院子中时，手里多了几份档案。
149。第149章 阳光下的院子，雾里的花 上（）
西门映雪背负着双手走出了太和殿，从远处看去哪里像一个少年，倒是很像一个深沉的小老头儿。
他在殿外广场走了百米，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督察院在哪个方向，于是他站在了广场中，四处看了看，才察觉身旁没有一个官员。
那些官员都还站在太和殿外，正在目送他离开。
就在这时，广场外跑来了一个人，这人有些老，同样身穿一身黑色的院服。他的头发胡须在跑动中飘舞，他抬起头来就看见站在广场上的西门映雪，然后跑得更快了一些。
站在太和殿外的官员们无比震惊，因为跑来的那人就是那处阴森院子里的那个老鬼——上官红叶。
那个老鬼一直生活在阴影里，黑暗中，似乎从来未曾见过阳光，似乎根本不能见到阳光。
那个老鬼已经执掌督察院四百年了，可谓根深蒂固，手中握着不知道多少大小的鬼，和不知道多少的无法见光的秘密。
这些秘密，极有可能和这些站在太和殿外的某些官员有关。
所以文武百官对督察院，对督察院里的那个老鬼都极为忌惮，没有到生死存亡之际，没有到鱼死网破之时，没有人愿意与督察院、与督察院里的那个老鬼为敌。
谁也不知自己有什么把柄就握在督察院的手里，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有一个鬼上门来拘走自己的魂魄。
大家看着上官红叶向西门映雪跑去，不觉间后背一片冰冷。
无数官员暗自庆幸，庆幸刚才在朝堂之上小院长大人那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话语令皇上直接下了圣旨，而没有再议。
他们本来是要对柳大人那番话附议的，只是没有料到小院长大人趁着大家沉默之际直接发表了就职演说，直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直接令皇上张开了嘴。
如果真的附议了，以小院长大人那小肚鸡肠的胸怀，以上官红叶这只老鬼对小院长大人的态度，只怕今晚就会有鬼来敲门了。
那名附议的官员叫田季，才三十来岁，却已经是户部郎中令，深得户部尚书孙大人欣赏，本应前途无量。
但他此刻却非常惊恐，因为他是唯一对柳尚书进言附议的人。换句话说，他是第二个不支持西门映雪担任督察院院长的人。
所有人看向田季的眼光里都充满了同情，只怕田季那形象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小院长大人那极小的心眼里。
田季心里已经将柳尚书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他忽然一把将柳尚书从人群中给拧了出来，忽然一耳光就扇在了柳尚书的脸上。
“卧丢你老姆嗨，老子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柳尚书很老了，又不是修炼者，被田季两耳光就抡得晕了过去。
有禁卫军跑了过来，将仍然不肯罢手的田季生生拉开来，田季像条疯狗一般还欲向躺在地上鼻血长流的柳尚书冲去。
西门映雪看得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看得无比震惊，然后却在心底暗自佩服起来。
柳尚书是二品大员，田季才四品，他却敢冲上去将柳尚书暴打一顿。
这自然是打给西门映雪和上官红叶看的，这就是表态，以另外一种方式来重新选择立场。
哪怕事后被皇上处罚，也必须表态。
因为上官红叶来了，上官红叶是飞跑着来接小院长大人的，这个信息实在太过震撼，太让人回味。
“小院长大人，下官上官红叶，前来接大人回督察院。”
上官红叶无比恭敬的说道，他用的是回，而不是去，这就表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西门映雪忽然觉得这官场也挺有意思的，他不禁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上官红叶的肩膀。
这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上官红叶已经四百八十岁了，西门映雪才将满十七岁。
上官红叶弓着身子，西门映雪抬手才刚刚拍到他的肩膀，看上去就像上官红叶有意将肩膀递给西门映雪去拍的一样。
上官红叶久居督察院督御吏一职，位高权重，早已养成了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哪怕他躬身站在西门映雪的身边，早已收敛了所有气息，却依然没有人敢正眼看他一眼。
西门映雪拍得很随意，就像面对一名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没有丝毫凝滞。
他们向广场外走去，出了广场，便上了一辆漆黑的马车，上官红叶亲自驾车。
张太傅微微眯起了眼睛，上官红叶只为两个人亲自驾过车。
一名是早已不知去向的前督御吏唐光明，一名是现在的葫芦亲王殿下。
上官红叶从唐光明手中接过的督察院，他为唐光明驾车理所当然。
葫芦亲王手中握着光，督察院其本质的职能便是为光负责，他为亲王殿下驾车也理所应当。
西门映雪不过是西凉王的儿子，芊芊公主的未婚夫，刚刚上任的督察院院长，上官红叶为何心甘情愿为他驾车？
马车转了个弯，终于消失在大家的眼底，许多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味着朝堂上皇帝陛下的突然任命，回味着上官红叶的亲自来接，忽然觉得西门映雪变得有些神秘起来，变得很是令人忌惮起来。
……
……
阳光洒落在督察院的小院子里，没有了那颗大榕树的遮挡，遍地都是明艳的光线，就连院墙根上，小木楼的墙脚里，那些原本很阴暗的地方，都变得明亮起来。
黑色马车非常平稳的转过几个转角，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然后驶入了明亮的小院子里，停了下来。
上官红叶非常敏捷的翻身下马，侧身站在厢帘前，拉开了帘门。
西门映雪伸出头来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湛蓝，连一朵云都没有。
他下了马车，便看见院子里整齐的站着二十来名身穿暗红衣服的院吏。
薛小鱼站在所有院吏的前面，心里无比震惊。
上官大人说要亲自去接小院长大人，上官大人居然真的亲自去接来了小院长大人。
上官大人多少年没有驾车了？上官大人多少年没有替别人开帘门了？
这院子里的天，难道要变了？
西门映雪安静的站在队伍的面前，他背负着双手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人，又看了看那处小木楼，然后还看了看这处院子。
他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疑惑的说道道：“这霉味儿是有一些，却并不像别人说的那般严重嘛。”
上官红叶怔了怔然后答道：“回小院长，这院子里，以前有一颗榕树，挡住了光线，所以就有些霉味儿。前些日子下官命人将那榕树连根挖了，这几日晒了晒太阳，敞了敞风，所以，霉味儿就小了很多。现在小院长来了，以后，这霉味儿肯定就消散了。”
西门映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人说道：“我就是西门映雪，以后，我就不穿这一身黑衣服了，看起来实在有些老气，土气，不够洋气。嗯，我喜欢穿白衣，就这样，该干嘛干嘛去，散了。”
他说着就真的开始脱衣服，他脱去了这一身代表着督察院院长的院服，然后很舒服的活动了一下腰肢低声的说道：“那破衣服不知道以前谁穿过的，一股子汗味儿，霉味儿，死人味儿。找个地方把它烧了，埋了。”
大家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这不靠谱的小院长大人，尽皆无语。
督察院院长的院服啊，穿着这一身走在皇城里，百官都得避让，小院长大人居然说要烧了，埋了，小院长果然不是人啊。
西门映雪挥了挥手，那些院吏很快消失，无声无息，很有纪律。
他来到了院子中那张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上官红叶恭敬的站在他的身旁，从怀里摸出了几份档案。
薛小鱼站的略微远一些，看着坐在椅子上那个少年和躬身立在那少年旁边的上官大人，忽然产生出一丝错觉。
似乎那椅子上坐着的就是上官大人，而躬身立在旁边的就是自己。
他看着阳光下那少年充满阳光的脸，无比佩服上官大人在前些日子里命人将那颗榕树挖掉。
这处小院子，看来就要迎来春天了。
西门映雪抽出了第一份档案的文件，这份文件说的是镇东军有一股精锐骑兵离开了镇东军营地，消失在巫山山脉，随之消失的还有七星君之一的破军星君。
西门映雪看了这份情报很平静，因为他在空岛时收到静静的来信，信上便提到了这一件事情。
现在是上官红叶亲手递给他的情报，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他又抽出了第二份情报。
镇南军原大将军洪正山属下第一大将邝星云，生于南海镇小北巷子天涯别院。
这份情报有些莫名其妙，西门映雪皱了皱眉头。
“天涯别院有些特殊，是千年前朱雀天将姬凰大人的一处院子。现在这处院子是在姬凤的名下，姬凤……便是七星君之破军星君。”
“姬凤，是邝星云的祖母，事实上，她是邝星云的母亲。李太师在左相位时，曾经答应过姬凤，将邝星云送上镇南军大将军的位置上去。前些日子皇上将镇南军交给了赵风云，而赵风云和太保大人一行要去镇南军，必经巫山山脉之云雾峡谷，那里，是伏击的最好地方。”
150。第150章 阳光下的院子，雾里的花 中（）
薛小鱼忽然想起上官大人先前在自我检讨中说起做错了最少两件事。
其中一件便是可以补救的启动北门那处荒芜院子的调查，而第二件事似乎就应该是这一件事情了。
这份情报督察院早已获得，上官大人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哪怕是太保大人的死活，也与督察院没有任何关系。
但上京赵家和西凉西门家是世交，赵太保的生死便和西门小王爷有了关系。
西门小王爷现在是督察院的小院长大人，那件事情就和督察院扯上了关系。
上官大人检讨的两件事情，都是和小院长大人有关的事情。
西门映雪果然皱起了眉头，然后问道：“他们到达云雾峡谷了没有？”
“按时间算，应该到了，不过，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西门映雪站了起来，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来，一道神念发出，直达西凉王府。
张道陵正在前庭大榕树下坐着看书，他看了一眼皇城方向，下一刻便消失在大榕树下，就出现在了督察院的小院子里。
薛小鱼无比震惊，上官红叶看不出什么表情。
圣阶，小院长大人招来了一名圣阶。
“地图拿一份道，然后他来到桌子前又坐了下来。
“有一件事情我们马上要去处理，距离有些远，除了老七老八老九，其他人全部叫来，我们……去欺负人去。”
张道陵点了点头，神念微动间，又是五个圣阶瞬间出现在了督察院的小院子里。
薛小鱼拿着地图的手很明显的在颤抖，上官红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从上京往南万里，便是云雾峡谷，以下官所见，姬凤一行应该已经到达。赵大将军离京时带着五千护卫骑兵，而镇东军精锐骑兵出动了万名。他们以逸待劳，而且还提前布好了局，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赵大将军一行走得慢一些，还没有进入到笼子里去。”
上官红叶在地图上画过一道线，从上京笔直的通向云雾峡谷，这是直线距离，因为这么多圣阶，他们是飞过去的。
西门映雪点了点头，拍了拍上官红叶的肩膀说道：“你做得很好，等我回来。”
“出发，云雾峡谷。”
张道陵一把抱起西门映雪，就见七个身影渐渐在眼前淡去，下一刻已经不知道去了多远的地方。
……
薛小鱼浑身湿透，他看向上官红叶的眼光非常狂热，他对上官红叶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反省吗？督察院很强大，有很多鬼，大的鬼小的鬼，可无论多强大，鬼始终是鬼。小院长大人带来的……可是神啊，鬼岂可和神相比拟。”
上官红叶又捧起那漆黑的茶杯，很自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刚想喝一口茶，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又站了起来，说道：“这椅子，以后是小院长大人坐的，给我取一张凳子来。”
薛小鱼取来凳子又问道：“大人，这些……神，是什么人呢？您老怎么知道他们是西门映雪的人？”
上官红叶看了薛小鱼一眼，坐在凳子上说道：“记住，是小院长大人，不要越了规矩。”
薛小鱼惶恐躬身，上官红叶又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那六个人是谁，可皇上知道，我……也知道。皇上虽然一向低调，却并不是容易被人左右的人，相反，他还很执拗。偏偏在小院长大人面前，皇上什么都依着他。这并非因为是芊芊公主的原因，无论皇上多么宠爱芊芊公主，在大局上都不会轻易让步。但小院长大人此次入皇城，皇上让了很多步。”
薛小鱼明白皇上让了多少步，前些天连下三道圣旨，便是连退三步。
虽然皇上布局击杀西门映雪在前，可皇上本无须对他做出让步。
因为他是皇上，皇上想要杀谁，可以不需要理由。
但皇上却退了三步，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便是对西门映雪传递了善意的态度。
“因为小院长大人背后站着九个人，我告诉你，这九个人，便是南山道院空岛上的九把剑，他们……是空岛院长大人的亲传弟子。你明白了吗？”
薛小鱼豁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