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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古井巷子的人们坐在榕树下摇着蒲扇，啃着从井里捞起的冰了一天的西瓜，唠嗑着东家的长，西家的短。
有个少年突然如风一般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西门映雪死了，西门映雪死了……。”
一个中年汉子一把抓住这少年的胳膊问道：“狗娃子，西门映雪今天不是才在洗马广场打了三场吗？怎么就死了？”
一群人围了过来，狗娃子喘着气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抢过那中年汉子手中的西瓜胡乱的啃了两口，他伸出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这才说道：“是大皇子唐霸道杀的，你们不知道，南门那边都传开了，我们北门这边有些远，还没传过来。”
那中年汉子敲了一下狗娃子的头笑道：“去你娘的，你那些小道消息可还真灵通的，仔细说来听听。”
狗娃摸了摸脑袋又说道：“西门映雪他们去天下好吃楼吃饭，却没料到唐霸道突然出现。你们可是听说过的，唐霸道的凶名可早就是出了名的。话说那唐霸道一步便登上了八楼，他就动了动小指头儿，就那样把西门映雪杀了。”
人群中有人惊奇的问道：“真的就杀了？西门映雪可是芊芊公主的未婚夫啊，这要真杀了，皇上能饶得了他？”
狗娃子嘿嘿一笑道：“他是唐霸道啊，他哪里会怕皇上饶不饶得了他，再说了，芊芊公主毕竟还没有和西门映雪成亲，这唐霸道，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呢。”
这时一个推着个货车的瘸子走了过来，他问道：“那，和西门映雪一同去天下好吃楼的那些人呢？他们没事吧？”
狗娃子看了看瘸子说道：“王二瘸子，咦，今儿个怎么你那凉粉没有卖完呢？免费给我来一碗尝尝？给我来一碗我就告诉你。”
王二瘸子想了想，就真的拿起小刀给狗娃子打了一碗凉粉，然后加入各种调料，递了过去。
狗娃子惊奇的看着王二瘸子说道：“今儿个月亮从西边出来了？嗜钱如命的瘸子叔真给我来了一碗啊！”
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哄笑声。
王二瘸子又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其他的人有没有出事了吧。”
狗娃子一边大口的吃着凉粉一边含糊的说道：“其他人都没事，你不想想，人家唐霸道指名道姓的只杀西门映雪一个，其他人哪里值得他动手的。其他人都掉秀水河里了，你可别问我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可不知道。”
狗娃子几下子吃完凉粉，将碗递给王二瘸子忽然有些惊讶的看着王二瘸子问道：“昨儿个这古井巷子来了个翩翩公子，是来找卫清卫大哥的，那公子可是灵溪文家的文十三爷啊，卫大哥何时和这等大家少爷认识上了？”
忽然他又惊讶的说道：“瘸子，是不是卫大哥今儿个就是和西门映雪他们在一起啊？”
王二瘸子收拾起东西，没有再搭理狗娃子，他推着车一瘸一拐的向古井巷子深处走去。
古井巷子深处有一颗大榕树，也有一间有些破败的院子。
王二瘸子推着车开了门，就拐入了院子中，卫清就坐在院子中。
院子中的一张古旧的桌子上摆着三个盘子，一盘子凉拌猪耳朵，一盘子红油肚丝，一盘子花生米。
桌子上还放着两坛子酒，坛子上没有字，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王二瘸子来到桌子前坐下，便开了两个酒坛，也没有倒在碗里，就这样递了一坛给卫清。
“无悔，你现在可曾后悔？”卫清问道。
王二瘸子有些惊奇的看着卫清反问道：“今儿个怎么的？我和你一同离开镇南军，已经足足五年了，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卫清有些严肃的说道：“因为我知道你的理想，也知道你的能力，更知道你是谁。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呆在这古井巷子里卖凉粉，心里可曾后悔？”
王二瘸子的名字就是王无悔，只不过这上京城里估计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这古井巷子里的人们知道有一个风雨无阻卖凉粉的王二瘸子。
王无悔拧起罐子猛的灌了一口酒，抹了一把嘴巴说道：“将军您离开镇南军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在这里等您，如果你一辈子不来上京，我就在这里卖一辈子的凉粉。将军您既然已经来了，也来了两三个月了，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卫清又问道：“如果我接下来的选择再次让你失望呢？”
王无悔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星星缓缓说道：“将军您从来未曾让无悔失望过。”
卫清笑道：“那么，再过几天，你就跟我走吧。”
王无悔看着卫清便笑了起来，他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您终究有一天会走出去的。”
“你就不想知道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哪怕换个地方卖凉粉，也可以。”
卫清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这古井巷子里的人知道了这是谁卖的凉粉，估计他们会再也舍不得吃，你那些碗，估计也会被他们抢光光的。”
王无悔苦笑一声道：“您还真高看我了，就算说了，又有几人知道我这名字的。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您还别说，我还真有些喜欢这里了。以后老了，我在回到这里，还是卖凉粉。”
卫清笑道：“来，喝一个，以后不打仗了我也回来陪你卖凉粉。”
两人抱着罐子喝了一口，王无悔忽然问道：“西门映雪是不是真的死了？”
卫清摇了摇头说道：“那家伙还请我喝酒呢，这酒没喝到，差一点把命给喝没了。”
王无悔没有再问，两人相对坐着，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军旅生涯之中。
……
西门映雪在凌晨醒来，张开眼睛就发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他微微侧头就看见了坐着床头正在看书的芊芊。
芊芊微微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拿着一本什么古卷，看得很认真。
夜明珠淡淡的辉光映照在她的水嫩的脸上，看起来更加就像水中的白玉，洁白中带着一些朦胧，真的就像仙子一般。
西门映雪没有吭声，他就这么看着芊芊，脸上却浮现出越来越浓的笑意。
芊芊忽然合上了书，脸色又有一些红，她没有转头，却低声的说道：“伤的这么重，不安心将养，以后再看不行啊。”
西门映雪伸出一只手就抓住了芊芊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点小伤回来干嘛？”
芊芊这才看着他有些歉意的说道：“回来的有些晚，晚晴给我的信来晚了一些，她说需要确定了你的伤势才好给我来信，便耽搁了。你现在什么都别去想，母亲已经给你用了药，安心休息一些日子就可痊愈，有些事情等以后再去做，也不迟的。”
西门映雪自然知道芊芊口中的有些事情是什么事情，他想了想便说道：“他们肯定会担心我，我更担心冷雨把这事告诉了我父亲和爷爷，你说的对，这些事情过一些日子再去做也不迟的，这毕竟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让家里去处理，那样事情会弄的有些大。”
芊芊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我派个人去府里说一下？”
西门映雪想了想说道：“还是写封信带去吧，我来说，你来写。”
芊芊站了起来，拿出纸和笔，西门映雪想了想便说道：“我已无恙，此事暂时放下，我自会处理，不日回府，大家勿念。”
“就这样吧，反正只要他们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就会安静的等待。其他的，等好了以后再说。”
芊芊拿起信纸走了出去，西门映雪正在发呆，却看见一个有些邋遢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手里拿着个冰糖葫芦儿，一边走一边笑嘻嘻的舔着。
西门映雪一惊，就想坐起来，那男子连忙一步走上前来，便按住了他，嘴里说道：“你可给我躺好了，要是芊芊知道了，她可是会和我生气的。”
西门映雪忽然笑道：“二叔，那冰糖葫芦儿就那么好吃？”
葫芦亲王咧嘴笑道：“这玩意儿好吃个屁，再好吃的东西吃上几十年还会好吃吗？”
西门映雪便看见了葫芦亲王那一口烂牙，他又说道：“这东西要少吃啊，你看看你的牙，都烂成这样了。”
葫芦亲王苦着脸说道：“你真以为我想吃这东西？全天下都以为老子想吃这东西，就没有人想想，再漂亮的女人在身边睡上个几十年都会腻，何况这冰糖葫芦儿。”
芊芊此刻正好走了进来，她正好听到葫芦亲王这句话，她顿时沉下脸来说道：“二叔，我就担心西门映雪会被你教坏，你看看，我没说错吧。不行，我要把他带回昙宫，放你这里太不让人安心。”
69。第69章 起风雨（）
太阳还未升起，唐霸道的车队就出现在了皇城南门。
他坐在车辇里慢慢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没有看到卫清，卫清本应该很早就在这里等他。
他认为卫清就应该很早前来等他，现在反而变成了他在等卫清，这让他心情非常不好。
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心情更不好，那就是本应该死掉的西门映雪居然没有死，在收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足足沉默了一个时辰。
他为什么没死？他怎么会没死？
那一枪虽然没有刺穿心脏，那枪意却已经激发，甚至在他胸口爆炸，这样还不死？
他等着卫清却还在想着西门映雪，既然现在没死，那就等些日子再死吧。
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卫清赶来，他的脸阴沉的就像冬日里就要下大雪的天。
他很欣赏卫清，他更欣赏王无悔。
只有卫清，才能找到王无悔，只有卫清，王无悔才会跟随。
卫清既然没来，王无悔自然也不会来。
他忽然有些烦躁，于是便挥了挥手，车队继续出发了。
他是唐霸道，他要成就霸业哪里就一定就需要你一个卫清，一个王无悔！
……
督查院坐落在皇城群殿的最西边，背后就是皇城的城墙，位置极其偏僻。
督查院督御吏上官红叶大人身穿一身漆黑院袍坐在院子里，坐在榕树下。
榕树很大，挡住了许多光线，城墙很高，也挡住了许多光线，这院子便有些阴暗。
阴暗的太久就会有些潮湿，就会有些发霉的气味。那栋三层青砖小楼的外墙便生了一些青苔，也爬着一些青藤儿，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儿。
上官大人年纪有些大了，所以有些老了。
他今年已经四百八十岁了，他已经掌管督查院整整四百年了。
他是天阶境的强者，却依然挡不住岁月的风霜，所以他的脸看起来就像云山上活了几百上千年的松树的皮。
他端着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瓷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有些发白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发黑的嘴唇，便又放下茶杯，又拿起桌上的一页纸看了起来。
这张纸是督查院专用的纸，在纸的左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凸起的点。
上官大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操办过院务了，但这一次似乎只有他能拿主意。
金督御吏薛小鱼恭敬的站在上官大人的身后，他看见上官大人放下茶杯，赶紧过去又添了一些水，又恭敬的站在上官大人的身后，所站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封信是他呈给上官大人的，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处理这件事情。
薛小鱼已经在督查院呆了整整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中，他处理过无数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都有些阴暗，都是朝廷不大好明面上去办的事。
但这件事情却是他活到现在最棘手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突然，虽然没有明确指向，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冲着西门映雪来的。
督查院掌管着南唐许多的秘密，这些秘密知道的人极少，他便是这极少中的其中一个。
“去把地下第三层左边第一个柜子最下面一个抽屉里的档案拿来我看看。”上官大人说道。
薛小鱼正要转身，上官大人忽然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自己去看看。这件事情先压一压，再看看。”
再看看的意思就是任其发展，不加以任何干涉。
薛小鱼自然听懂了，但他还是说道：“这件事情太巧，昨天傍晚唐霸道才杀了西门映雪，外面的人都以为西门映雪已经死了，这话是唐霸道喊出来的，应该错不了。但昨晚没多久我们就知道西门映雪没有死，明面上是因为华贵妃出手救了他。这里面就有些问题，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去查看西门映雪的伤情，他现在在葫芦亲王那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可偏偏昨晚就有些言语传了出来，这就有些问题了。”
上官大人忽然问道：“查出这些言语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薛小鱼摇了摇头说道：“据报是一个疯子传出来的，这个疯子真的是疯子，一直呆在西门一带，靠别人的施舍为生。”
薛小鱼又接着说道：“这个疯子已经关在了院里的地牢里，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上官大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大榕树下来回的走了几步说道：“有点意思。”
他又仰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真他娘的事多啊，就不让人好生歇歇。”
他忽然转头看着薛小鱼问道：“副督御吏汪春风汪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薛小鱼一怔说道：“汪大人才去镇南军没几天，这只怕还在去的路上。”
上官红叶没有再问，他缓缓走到了院墙之下，这里种了一颗树，这是一颗枫树。
这颗树并不大，也不高，叶子看起来也有些泛黄，没有什么生机。
就像这处院子一样，有些死气沉沉的。
上官红叶拧起一个水壶给这颗枫树浇了浇水，扯下一片叶子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上面，那颗大榕树茂盛的枝叶将这颗枫树牢牢的遮住，刚刚升起的太阳那些阳光便被这些枝叶遮挡，那处院墙也挡住了许多的阳光。
他随手丢下那片有些泛黄的树叶，却忽然说道：“这些日子我就呆在这里，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送来。还有，多留意一下里面的反应。”
他转身又走回桌子旁，又拿起那一页纸说道：“看来，要起风了啊。你要记住，风如果太大，就要找颗大树躲好，比如那颗树就很大，可以为我们督查院挡一挡，至于能挡多久，就要看这风究竟有多大，究竟会刮多久了。”
说完他便拿着那页纸离开了院子，走入了青砖小楼，在数十名下属的眼中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门洞，便钻了进去，然后关上。
薛小鱼还站在院子里，却看着上官红叶指的那颗树。
那颗树自然不是院子中的这颗，那棵树有些远，却清晰可见。
……
西门映雪并未离开葫芦亲王的院子，倒不是他不愿意离开，他当然想离开这里，去昙宫多好，昙宫是芊芊的住所，那门关或者不关都是两个人的世界。
不同意是因为华贵妃，华贵妃来看了一次西门映雪，说了芊芊一句有些不合时宜，便离开了。
芊芊坐在桌前削着梨儿说道：“你这人啊，刚刚才破了地阶就去和别人打架，有什么好打的？打赢了又能怎样？”
西门映雪躺在床上笑道：“我这不是努力赚钱嘛，这以后娶你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芊芊如玉般的小脸又是一红，却说道：“那，你现在赚了多少钱了？”
西门映雪想了想说道：“具体没有去算，应该赢了六七十万两金子了吧。”
芊芊对这数字不太有感觉，只是觉得六七十万两金子应该比较多了吧。
所以她头都没抬的说道：“那些金子，放哪里的？”
西门映雪笑道：“当然是我这戒指里了，可得放好了，以后要想再骗这些人的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芊芊忽然扭过头来说道：“拿来。”
西门映雪一怔，苦笑着说道：“现在就要管起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一枚戒指，便丢给了芊芊。
芊芊接住也没看，就收了起来，娇羞的笑道：“男人身上不能放太多钱，以后赚了钱，都得交给我来管，你可愿意？”
西门映雪一脸哀怨的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愿意，我可巴不得你来当家啊。”
芊芊削好梨便坐在了床前，她捏着梨儿喂到西门映雪的嘴边，西门映雪极舒爽的啃了一口，咯嘣咯嘣的嚼着。
“还有啊，文采晨那家伙不是个好人，少和他来往。”芊芊又说道。
西门映雪一愣，想了想说道：“那家伙还行啊，他爷爷送了我十万灵石呢，就是他提前帮我弄了两万灵石，我才能破地阶下境的。”
芊芊说道：“不是说别的，那家伙很花的，凭着长的还看得过去，口袋里又有银子，祸害了不少姑娘。我还听说文采依也经常和你们在一起？”
“文采依和我很好，长得又漂亮，我又不在你身边，那妮子又奔放，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你啊。”
西门映雪笑道：“你啊，你可想不到文采依想嫁给谁，她想嫁给你老师张道陵，她想做你的师娘！”
芊芊一怔，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说道：“说来，这想法还挺好的。我老师很不错的，如果她真能嫁给我老师，倒是一桩美事。”
西门映雪反倒一愣：“你不觉得这有些那个啥，怪异吗？你老师如今五六百岁了，文采依才多大？才十六岁，这哪里般配？”
芊芊笑道：“我也是说说而已，我老师如今已经看见了那条路，他是要上神道的，哪里会在乎这些儿女事情。”
西门映雪没有再说，他大口的吃着芊芊削的梨，感觉很香很甜，很好吃。却浑然不知外面的上京城，已经风起云涌。
70。第70章 两份档案（）
西门映雪在床上躺了四天，又在葫芦亲王的院子里呆了三天，直到芊芊亲眼确认他的伤势真的完全好了，这才放他离开。
不知道华贵妃给他滴了两滴什么血，他的伤势恢复的极好，胸口不但完好如初，而且新生出来的肌肉似乎更加坚硬，更加有韧性。整个伤口处没有留下一丝疤痕，完全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