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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裙子挂好,“今天最后一件裙子。”
那时湖绿色的一件低胸丝长裙。
她挽起两个大包,“今日我需要私家车,不客气了。”
“这是什么?”
“桑子不再穿的旧衣,转赠予我,我转售到故衣店,利钿不少。”
纪和听的发呆,她千方百计,铢锱必计那样筹钱,真不容易。
“你可以走了吗?”
纪和放下香槟杯子,桑子还未从书房走出来,他毫不犹豫不辞而别,离开美伦美奂,水晶灯处处的桑宅。
“你是桑子男朋友?”
“才不是,我与纪泰待她如小妹。”
“你是纪和。”
“你终于知道我俩分别了。”纪和有点高兴。
“你不必叫人代做功课。”
“是,是,说得对。”
“你待人好些,他双眼长在额头。”
“不,纪泰不是那样的人。”
“在前边街角放下我即可。”
“不请我进屋喝杯咖啡。”
“蜗居,我租人家地库一间小房间,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纪和知道他有点急进,他送今敏到后门,看着她进去。
纪和这样告诉母亲:纪泰不愿做功课,桑子不愿熨衣服,但今敏收取些微酬劳什么都做,穷家子只得比他人辛劳。
老妈说的对。
他不过在别人家寄住,白吃白喝,沾光,他有什么资格大发慈悲。
纪和收拾心猿意马。
学生布告板上有很多用词含蓄的广告,有些用中文,西文,甚至阿拉伯文书写。
“高价征求读书友伴……。“这也是找人做功课。
“六A生愿意替低班同学补习。”这是可以替人做功课。
“舞会高手,有许多豪放美丽女同学愿意加入。”
“教导武术,发扬华裔精神。”
“征求厨子,清洁,司机,优薪。”
早上,他鼓起勇气去接今敏上课。
才七点多,她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小孩收拾得十分干净,她一手牵一个,抱他们上车。
这是谁的孩子。
今敏看到他,说声:“早。”
“我来接你。”他有点腼腆。
她笑笑关上车门,“我每早上都要把房东太太的孩子送到托儿所,并且替她到超市买食物杂物等,我得走了。”
纪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今敏驾驶一辆半新四驱车离去,向他挥手。
这是一个铁打的女子,一天廿四小时都被她用尽。
世上有这样极端,那天,下午没有课,纪和看到桑子躺在绳床上,与纪泰读剧本排戏。
“过来,纪和,帮我们注入新元素。”
“我正想写功课。”
纪泰说:“只十分钟。”
他不得不过去,接过剧本一看,不禁好笑,只得十来行,他一眼就读完。
可是,却不禁回味无穷,这几行字有意思。
纪和问:“谁写的?”
“纪泰,够精彩可是?”
纪和点点头:“没有废话。”
剧本是一男一女的对白。
男:“我爱你”,女::“我却不爱你”,“为什么?”“对不起”,“请考虑”,“不,我不爱你。”
就这么多。
可是,已经是一个爱情故事,剧名是拉丁文,叫Omnic Vincit amore :爱情战胜一切,喻意讽刺!
“班主任接受否?”
“老师不知多喜欢。”
“那么,他是个好教授,他懂得什么叫自由创作。”
三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用不同的语气及表情演说那几句对白,忽然,一拘戏变成十多拘。
纪和说:“有趣极了。”
桑子笑,“不如你俩也转到戏剧系来。”
纪和笑得弯下腰,他想都不敢想,毕业后何以为生?
纪泰回答:“由此可知,我爸妈还是好人。”
纪和回房做功课。
他再次尝试与艺雯联络。,仍然得不到结果。
他在信中这样写:我耽于安乐,生活愉快,结识一班新朋友,他们脸上都有笑容,性格天真活泼,毫无心机,十分可爱,可是,我会回来,我们会再次见面。
他放下笔,悄悄睡着。
梦中看见艺雯走近,低头阅读他写给她的信。
他走近她,她抬起头来,好一长皎洁的脸,纪和内心凄苦。
就在这时,陌生电话玲声响个不停,把他惊醒。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声。
“听好了,纪和,我是纪泰的律师卞琳,此刻在第七号警暑,请立刻来与我会和。”
纪和立刻清醒,“纪泰出什么事?”
“他醉酒闹事,被拘在警局,他已经是警方熟悉人物,你明白吗?”
纪和一怔,“我明白。”
“他穿黑色衣裤外套,带鸭舌帽。”
“我完全明白,我更衣后即刻来。”
纪和到纪泰房中,打开衣柜,去出同类衣裤换上,立刻赶往警署。
凌晨,警署内却人头挤挤,什么人版都有:流莺,毒贩,醉汉,小偷……。
一个年轻女子迎上来,“我是卞琳,跟我来。”
他们在一个暗角落压低声音:“纪泰在那边等候问话,今年他已第三次近来,他父亲知道,必定心脏病发。”
纪和点点头。
“一会,这个大堂会有一点小骚动,趁乱,你迅速去坐到纪泰位子上。”
纪和答:“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流浪汉忽然争吵,继而大打出手。纪和立刻走过去,纪泰与他打一个颜色,窜出去与律师会合,一下子消失在角落。
警察大声吆喝按住流浪汉,根本不发觉有人掉包。
然后,卞律师若无其事对当值警官说:“你们抓错人了,我当事人无辜路过,他根本没喝酒,请当场测试。”
经过种种手续,果然一切属实。
警方登记纪和资料,放他们离去。
警署大堂充满一股腌(月赞)浊气:有人呕吐,有人不知多久没有沐浴,全趁这机会释放臭气。
走到警署外,纪和深深吸口气。
卞律师说:“我想喝杯咖啡,你呢?”
纪和点点头。
他们走进通宵小食店,纪和脱去帽子。
年轻女律师讶异,“你与纪泰长的一模一样。”
纪和不语。
他大口喝尽咖啡。
卞律师再仔细打量他,“但,你们是两个人。”
纪和仍然不出声。
“委屈你了,我想告诉你,这完全是我的主意,与纪泰无关,他反对拖你落水。”
纪和微笑。
“你们十分友爱,但是纪泰的生活习惯真得改一改,你劝劝他。”
这时,纪和吁出一口气。
“他这样迟早出事。”
纪和无奈。
“天快亮了。”
卞琳叫了烟肉蛋香喷喷吃起来。
看样子她也是个分秒必争的人。
“我得赶去提堂,当事人是一名少女,她犯伤人罪。”
“伤的是谁?”
“前度男友。”
“伤上加伤。”
卞琳笑了,“纪和你很有趣,改日有空与你聊天。”
“你是师姐,我们不胜荣幸。”
“我请你。”她付了帐。
纪和真的认识了很多可爱的新朋友。
回到家,他淋浴洗尽颓气,纪泰敲门来。
他说:“谢谢你。”
“不客气。”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哪有免费午餐。
“我不能连累你,看样子真得改一改。”
“发生什么事?”
“喝了几杯,又有人叫清佬回家,我挥出老拳。”
纪和说:“下次,说:‘你也回家去,你的家是乌克兰抑或爱尔兰?’”
下午,汤医生找他,“纪和,我想与你谈一谈。
纪和奇问:“汤先生,我们并无瓜葛。 ”
“下午三时到我诊所来一趟可好?”他说出地址。
纪和心中无事,因此坦荡,答应下来。
汤医生私人诊所在市中心公立图书馆附近,纪和顺道备了几本书。
汤医生请他坐,斟上咖啡。
他无惧地看着医生,忽然他起了疑心,“是否桑子有事?”
医生这样说:“小纪,怎样看你,都是一个好青年。
他语气充满惋惜。
“桑子健康如何?”
“你还关心她?”
“她是我朋友。 ”
“小纪,让告诉你一件事:她并没有放弃胎儿。 ”
纪和意外,“啊。”
“她得到家长支持,决意保留小生命。 ”
纪和点头,这可能是桑子一生中最大决定。
“小纪,我受他父母所托,想劝你承担做父亲的责任。”
纪和莫名其妙,“汤医生,我已表明,我决非婴儿生父。”
汤医生咳嗽一声,“我私下做了一项实验,你的确是胎儿父亲。”
“何种实验。。”
医生指一指纪和面前的杯子。
纪和忽然明白,“你抽取涎沫样本,做去氧核糖核酸测试。”
医生点点头,“小纪,你是好青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纪和站起来,“绝无可能吻合,实验报告有误。”
汤医生叹口气,“你坚决否认,我也没办法,测试完全正确,除非你有孪生兄弟。”
最后那句话象一支箭射中纪和胸膛,他跌坐在椅子上。
汤医生十分意外,“莫非你真是孪生兄弟。”
纪和抱起书本,逃一般离开汤医生诊所。
他茫然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从行人一头走到另一头,又再走回去,往返多次。
终于他回到家,看到纪泰与几个人在泳池喧哗地大水球。
纪和在一旁凝视,他尝试把拼图凑到一起:一对孪生儿,分开在两个家庭抚养长大,两家并不亲密,可是时有联络……
纪和与纪泰原是同胞而生。
可是,他来的父母到底是谁?
纪和迅速将纪伯欣剔除,他环境良好,断不会拆散一对孪生儿。
这么说,纪和的双亲才是纪泰的父母。
母亲罗翠珠应当知道真相。
本来已决定搬离纪泰的他突然心酸,搬家与否忽然微不足道。
难怪叔父愿意付他学费,所以老妈鼓励他升学。
又纪泰自幼不得他母亲欢心,一早离家留学………
种种因由,凑在一起,像开亮一盏灯,照明黑暗的回忆。
两家因为一对孪生子,产生不可分割的关系。
纪泰看见纪和呆立一旁,他自泳池出来。
“有什么事?”
纪和知道纪泰还未明白真相。
他问:“遇大事,该找谁商量?”
纪泰答:“卞琳律师,她有办法。”
纪和点头。
纪泰笑,“你也可以找我商谈,我们是兄弟。”
纪和哽咽,他回屋内拨电话找卞律师。
“我还在办公室,你随时可以来。 ”
“明早我有课,我现在就来见你。”
卞律师桌前全是文件,她带纪和到小小会议室坐下。
“纪和,你有疑难?”
“卞律师,中国人亲戚关系中有堂兄弟与表兄弟之分。 ”
“是,在外国人口中,则统称老表。”
“堂兄弟是父亲兄弟的孩子,姓氏相同。”
卞律师微笑,“为什么问起这个?”
“我与纪泰,是堂兄弟。”
“我听说是,他父与你父是亲兄弟,你们拥有同一对祖父母。”
“我从未见过祖父母,我自幼失去父亲,寡母抚养我长大。”
卞律师纳罕,“纪和,你来向我诉说身世?”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堂兄弟,可是,现在有可靠科学证据,说我俩是亲兄弟。”
卞律师静默。
纪和鉴貌辨色,“卞律师,你知道真相。”
她不出声。
“我找对人了,请解答我疑难。 ”
但是卞律师忽然说:“天色不早,'奇書網整理提供'我约了人跳舞,我还单身,无奈只得赴会。”
“卞律师”
“纪和,你既然已经有证据,我不便多说。 ”
“我父母是谁?”
“我不知道,我的当事人从未提及,我也不能透露,我相信你有出生证明文件,况且,你母亲在生,你可以问她。”
卞律师站起来送客。
纪和追问:“为什么守着这个秘密不放。”
卞琳这样答,“我的抽屉里全是客户的秘密,一句也不能说。”
她打开会议室门,先走出去,在走廊中她回头忠告:“纪和,趁这机会,把你所有的,去换你所要的。
纪和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我什么也不要,我后悔来到这里。”
卞琳温和的说:“你只是想家。”
纪和回到家中,纪泰正与女朋友在书房听音乐,他站在门口,纪泰闻声转过头来,那漂亮女孩吃一惊,“哟纪泰,”她笑,“怎么有两个你。
纪泰看到纪和脸色沉重,不禁走近他,“有什么麻烦,我帮你解决。”
“纪泰,桑子在伦敦,我有她地址。”
“那是上一世纪的事了,纪和,你别太相信女人,女人也会说谎。”
说罢他回到新女友身边。
纪和不明白为什么人人说他们兄弟像印子,不,他俩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现在,他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只剩今敏。
第二天一下课,今敏先逮住他。
“纪和,小心,校方严批抄袭剽窃,得见机行事,分外小心,已有不少同学无故遭殃,拿了零分。”
今敏关心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沮丧地说:“那是我收入的主要来源,我得收敛。”
纪和不出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努力钻缝子才可生存。”
“慢着,待我接了房东太太的孩子出来再说。”
“今敏,我付你谈话费好了。”
今敏眨眨眼,“你付我酬劳?那我收双倍,我答应孩子们到公园打秋千。”
纪和顿足,今敏叫他啼笑皆非。
把心事说出来,纪和心里宽松一些。
今敏却沉吟,“可有与你母亲问话?”
“问不出口。”
今敏看着纪和,“恩,遗传基因完全相同,科学鉴证也分不出彼此,这件事有点可怕。”
“你可有兄弟姐妹?”
“可幸孑然一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觉得这是我回家的时候了。”
今敏说:“多可惜,你的功课优异,讲师多次标榜。”
“我无心机恋栈。”
“真看不出你如此懦弱,来,我代你解答身世:你与纪泰原是孪生兄弟,你父亲辞世后家境困难,把纪泰交由叔父抚养,分别在两个家庭成长,如此而已。
纪和恻然。
“堂兄弟与亲兄弟一般是至亲。”
“我母内心一定凄苦。”纪和低下头。
“她天天看得到纪泰。到纪泰。”
纪和看着远方,“我希望未曾来这个世界。”
今敏嗤一声笑出来,“由此可知你从未遭受挫折,故此心灵幼稚敏感,我有女同学身为单身母亲照样发奋学习,又有朋友父母酗酒吸毒他们也成为社会有用的人。
”
纪和吸进一口气。
“你想家也想爱人,却把身世作为籍口。”
“喂你如何痛骂我。”
“不然还搂你在怀中唤‘可怜宝贝’不成。”
“我应如何应变。应变。”
“大人不提,你也别说,这有什么难呢,我有个阿姨明知丈夫有外遇且生了一男一女,三十年来不发一言。
纪和诧异,“你认识的人全有特异功能。”
“你也练一练吧,这叫涵养功夫。”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纪泰可知此事?”
“我猜他一无所知。”
“这个人只剩半叶脑袋。剩半叶脑袋。”
幸运的纪泰。
第4章
当晚,纪和从图书馆出来, 骑上脚踏车往家中驶去,走到一半,发觉有尾随车辆,他停在路边让车子先过,不料司机突然发难,撞向纪和。
纪和在电光火石之间被撞击,摔在一旁,纪和一时不觉疼痛,本能的想逃命。
他暗呼不妙,急急想爬起,已经来不及,车上跳出两名大汉,按住他手脚,“纪泰,欠债还钱。”
这时否认他不是纪泰是没有用的事,他蜷缩起身子。
“给你三日,不然要你狗命。”
他们各踢了纪和几脚, 再三警告,然后上车离去。
纪和想站起来,双脚却乏力,这是他知道腿骨已经折断,不禁暗暗叫苦。
他一身冷汗,这时有途人经过,发现受伤的他,纷纷停车援助。
纪和咬紧牙关取出电话报警。
不久警车与救护车一起赶来救援。
纪和只说不认得司机,也没记下车牌号码。
在医生诊治后他右小腿打着石膏回家。
第二天一早卞律师来看他,发觉他一句怨言也无。
纪和正洗脸准备上学,他可不打算缺课。
纪泰在他身后说:“纪和,对不起。”
纪和劝:“你快把债项还清吧,不然还有麻烦。”
“事情已交给卞律师办。”
纪和不出声,纪泰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处理,这是不对的。
卞琳说:“你们两个,入夜后别出去。”
纪泰吟笑一声:“笑话。”
卞琳只得叹气:“我得与你父亲说话。”
纪泰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纪和问:“他可是欠下天文数字?”
“一家妙运赌场说他欠下数十万元。”
纪和跌脚,“他遭人陷害。”
卞律师忽然笑:“是,我们的确都是遭奸人陷害。”
纪和不能开车,有司机接载。
看上去,身份更似纪泰。
不过,纪和知道,他只是那个捱打的替身。
纪泰才是男主脚。
纪和人缘好,同学纷纷问候。
今敏听到消息,过来看他,见他穿着一直塑胶保健靴,可以走路,这才放心。
她这样忠告:“纪和,我们什么也没有,健康最重要,丧失工作能力,就得睡到街上。”
她完全正确,纪和再次出一身冷汗。
今敏把一张布告给他看。
纪和跳起来,校方宣布开除纪泰,因为他上课率不足。
“已经三次口头及书面警告,纪和,他从来不上课。”
纪和握紧拳头。
“他不在乎,旁人很难帮他,以他的聪明才智,只需略略用功,便可以顺利升级毕业,学校课程并非为天才所设,普通人即可以做到。”
那天放学,卞律师与纪泰都在家。
书房凌乱一片,有人摔过摆设,纪泰铁青面孔,显然发过脾气。
纪和把地球仪与书本放好,灯罩扶直。
卞琳生气:“终于开除了。”她也收到消息。
纪泰把脚搁到桌上,卞律师忽然生气,把他的腿扫下,“坐好。”
廿余岁的卞律师大声同年纪相仿的纪泰说:“你若是我儿子,我打断你双腿。”
双方都年少气盛。
纪和劝说,“这不是争辩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得很严重,纪泰,你听卞律师说话。”
“我已经向纪先生辞职,我不要再管你们的事。“
纪和楞住。
这时卞琳的电话响起,她开启会议装置,大家都可以听到对方声音。
那是纪伯欣,“卞琳,什么一会事?”
“我已详细向你报告。”
“纪和可在?”
“纪和纪泰都在书房。”
“纪和,我托你看住纪泰,你有无尽力?”
纪和苦笑。
纪泰这样回答:“他已做到最好。”
卞琳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