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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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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砍倒了?”

    “伤了,倒在地上嗷嗷叫。”

    “然后呢?”吴端问道。

    张国涛深吸了几口气,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他把单薄的胸膛挺得笔直,坚持直视着吴端,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然后就是一通砍呗——我砍的,关磊早吓傻了,我砍一块,就让他往泔水桶里塞一块……”

    “等等……”闫思弦道“你们是在后厨做这些的吗?”

    “不是,我们把人搬放泔水桶的杂物间,才开始砍的。”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儿……够小吧。”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

    封闭狭小的空间会给凶手安全感,反之,较大较空旷的空间,会让凶手有被窥视的感觉。跟小时候一个人睡觉总觉得门后或者床下藏了人,是一样的道理。

    这就正好给了食堂老板叶灵一个空挡,他赶去的时候,两人应该正好把人搬到了杂物间。

    “你继续。”闫思弦道。

    果然,张国涛道“说来还挺险的,我们刚把人抬过去,我想起来老板跟张小开约了要在餐厅聊聊,赶紧接水冲血迹啊……还没冲干净呢,老板就来了。

    得,听天由命吧。

    我猫着腰躲进杂物间,放轻了动作分解尸体——没办法,时间紧迫,收泔水的就快来了。

    好在我们老板没发现,不仅没发现,还帮我们把后厨的血水都给弄干净了。”

    闫思弦看向吴端你现在可以吃一颗定心丸了。

    吴端专注于眼前的审讯,并未接收到闫思弦的信号。

    “你的意思是,你们老板叶灵跟杀人的事儿没关系?”

    “一点关系没有。说起来挺对不起他的,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

    吴端点点头,“继续吧。”

    “然后就是把他砍成一节一节好塞进泔水桶——再说一遍,是我砍的,关磊就打了个下手。

    再然后,我看关磊笨手笨脚的,心理素质也不行,就让他带着张小开的手机和手指头回去,我留下把杂物间的血迹什么的收拾干净了……

    我还把窗户上的塑料薄膜给割了,本以为那样能误导你们,让你们觉得凶手是外来的……”张国涛苦笑一下,“没成想当天你们就把老板抓了,二天一大早又来抓关磊,又把我送医院,还派人看着我。

    说真的,之前我有点怕,但看见大夫的脸色,我又不怕了,我巴不得早点死……”

    吴端打断了张国涛跑偏的讲述,追问道“说说手机吧,干嘛要拿张小开的手机?”

    “人穷志短呗……我知道张小开吸(手动分隔)毒,他手机里准有卖给他毒(手动分隔)品的人的电话,说不定能敲一笔,毒(手动分隔)贩应该会怕我们举报吧——当时就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具体怎么搞没想清楚,只是觉得应该把手机留下。

    至于手指头,人都被我大卸八块了,也不在乎一根手指头了,干脆砍下来留着指纹解锁啊……

    哦,对了,我还给陈渺打了个电话……对对对,怎么把这个忘了……当时我不是把人砍伤了吗,关磊心软,要把他送医院,那哪儿成啊,他一报警,我们俩可就是二进宫了,又伤了人,肯定重判啊。

    我就把关磊拦住了,我说人肯定不能放,杀了也不能放,只有杀了才最安全,而且啊,我知道陈渺认识养牛户家的小工,我们只要把人塞泔水桶里,运到养牛户那儿,陈渺认识的那个小工说不定能帮着把死人喂牛。

    陈渺肯定会帮我们,这些人里最不想丢工作的就是他,谁不知道他儿子有白血病啊,那可是个钱窟窿,让他丢工作不如直接给他脖子上来一刀……

    这些都是我临时想出来劝关磊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喝酒了,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特有道理,立马决定就这么干。

    总之吧,是张小开要杀关磊,我为了救人,才出手反杀了张小开,而陈渺,他只是接了我一通电话,整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交代?”吴端道“所有事儿都揽自己身上?”

    张国涛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苦笑一下,改口道“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那个张小开留着也是个祸害,反正我不想活了,反正……就不能给其他人一条活路吗?”

    说完这番话,他整个人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精气神。

    他缓缓地脱了拖鞋,缓缓地躺下,病号服与病床几乎融为一体,显得他薄得像一片纸。他的脸色也是灰白的。

    “别在我身上下工夫了,口供我不会改的。”

    他整个人就是“决绝”二字。

    临出病房门,两人隐隐听到张国涛叨念了一句“下辈子,我不想做人了。真的……”

    吴端一屁股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排椅上,闫思弦便在他旁边坐下。

    “要不我再去试试?”闫思弦道。

    “吃力不讨好,算了。”吴端摆手,“你能拿一个厌世的病号怎么样?给他希望吗?告诉他出卖队友你闫少爷就出钱给他治病吗?”

    “也不是不行。”

    “你打住,市局不是你做赔本生意的地方。”

    “你想从关磊身上下手?”

    “参与杀人分尸的,只有关磊和张国涛,现场勘验还没结束,貂儿也还没对尸体进行复检,咱们还远没走到绝路上。”吴端道。

    闫思弦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那个……我有个想法,说了你别发火?”

    “我看起来很爱发火?”吴端问道。

    “好吧。”闫思弦又揉了揉鼻子,“你就没有一瞬间,觉得就按张国涛供述的版本结案很好?”

    “何止一瞬间,他还没讲完我就知道了,如果这案子有所谓的完美结局,那就是张国涛说的了。

    可是不公平。”

    “不公平?”

    “法律对杀人、伤害之类的恶性案件处罚力度大,甚至可以达到死刑,是为下一名受害者负责。”

    “我听说过,这理论前两年被一个日本推理小说家写进书里,火了。”

    吴端继续循循善诱道“恶性案件在判刑的时候,凶手的主观故意性是非常重要的量刑标准,理论上来说,主观故意性越大的,量刑越重。

    因为一个人一旦有了‘杀人可以解决问题’的思路,且付诸实践,那就危险了,谁能保证他下次再遇到难过的坎儿不会选择杀人呢?

    姑息杀人犯,是对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不负责任。

    我承认张国涛给我们的是完美结局,但这个完美结局难道就不利己不自私吗?所以我不接受,并且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你说服我了。”闫思弦起身,“走吧,回市局。”

    “诶?诶诶?你也有被说服的时候?”吴端快步跟上,露出一个眯起眼睛的笑。

    市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已是傍晚时分,负责勘验食堂后厨的刑警和法医终于收了队。

    一进办公室,貂芳便将自己砸进沙发,并伸手揉着自己的膝盖。

    “蹲得姑奶奶腿都要废了。”貂芳感慨道。

    吴端上前,伸手,想帮她看看,考虑到那女难受受不清,又收了手,他可不想被貂芳冷嘲热讽顺便再体会断子绝孙脚。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冯笑香上前来,递给貂芳一杯热水。

    貂芳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再来点再来点……哎呦我这一天……怕去上厕所,餐厅里又没厕所,还得去附近的女生宿舍楼借用,现场一进一出,防护服脱脱穿穿,太麻烦了……硬是忍着一天没喝水……”

    冯笑香又递给她一杯热水,“你慢点喝。”

    喝完了水,貂芳对吴端和闫思弦道“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现场有点复杂,写报告得花点时间。”

    “能还原出犯罪经过吗?”吴端问道。

    “嗯,还原出来了。”貂芳道“伤人的地方是食堂后厨,杀人分尸的地方是后面杂物间,两者中间有明显的拖拽形成的血迹,还有因为张小开挣扎留下的血迹。”

    “后厨的血迹分布,我想看看。”

    貂芳扯着嗓子冲门外喊道“何宇!何宇!”

    何宇是法医助理,常常给貂芳打下手。

    有人也是大喊着应了一声。

    “把我相机拿来!哎不用了!拿内存卡就行了!”

    “得嘞!”

    片刻后,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一阵风似的跑来,将一张相机储存卡拿递给吴端,又对貂芳道“貂儿姐,你歇着,现场报告我出,等会你审审就行了。”

    吴端将内存卡插读卡器里,连上电脑,一边等待打开照片,一边对貂芳道“这样的助理小弟能不能给我来一沓。”

    貂芳指指闫思弦,“你有闫副队还不知足?”

    吴端故意拿审视的目光看着闫思弦,“凑合吧,还能把他开除咋的?”

    闫思弦脸上笑嘻嘻,心里暗暗记下一笔仇。

    照片打开。

    现场早已没有肉眼可见的血迹,只有通过鲁米诺反应呈现的荧光色血迹形态。

    只看了一眼,吴端便问道“点状血迹?”

    “嗯,围绕料理台,有许多点状血迹,我们和痕检的意见一致,都认为张小开受伤后曾围绕料理台跑,以逃命。

    一开始他的奔跑方向很明确,他要往通往就餐区的门跑,到了就餐区,就有可能跑出食堂求救了。

    可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调转方向,改为绕着料理台跑……地滑,突然的转向还让他摔了一跤。”貂芳起身,走到电脑前,指着照片上一处擦蹭状的血迹道“看这儿,这就是张小开摔倒时候蹭到了自己的血迹……还有这里……全景照片上看着不明显,就是这里有几滴抛甩状的血迹,能说明他确实突然转向……”

    “因为半途回到食堂的张国涛堵住了他的去路。”闫思弦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吴端有些兴奋地咽了咽口水,“说明出手伤了张小开的人是关磊,张国涛是在人已经受伤之后加入谋杀的。

    先动手的是关磊,而不是像张国涛所说的——死者张小开追着关磊砍。”

    吴端转向貂芳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没了,因为关磊和张国涛身高比较接近,且都是右撇子,现场又被彻底清理过,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做参考,指纹痕迹也不靠谱,没法根据现场情况还原杀人的情景。”

    “已经很好了。”吴端道“跟关磊聊聊吧。”

    ……

    一天后。

    叶灵所在的留置室。

    “你可以回去了。”吴端对叶灵道“关磊和张国涛已经认罪了,共同杀人。”

    。

第八十四章 危险关系(1)() 
好不容易按时按点下班一次,再加上吴端的伤已经痊愈,在貂芳的提议下,四人决定约一顿烧烤。

    吴端开车,闫思弦坐副驾驶位置。

    貂芳和冯笑香则在后座抱着手机打游戏。

    吴端见两人玩得兴奋,尤其貂芳,不断指挥队友走位,瘾也被勾了起来。

    他对闫思弦道:“哎,等会儿回家咱们也玩会儿呗。”

    “行啊,最近好多粉丝私信我,问你为啥不直播了。”

    貂芳诧异道:“什么?!吴队在直播?我也要看!”

    她拿手肘碰碰冯笑香,“笑笑咱们一块看啊。”

    “我看过了?”

    “啊?!”貂芳诧异加失望,还补充了一句:“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你咋不跟我说说。”

    “啊?!”吴端则是诧异加心虚,他也补充了一句:“你你你笑笑你你啥也没看见!”

    “吴队要杀人灭口漏。”闫思弦起哄。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手机。看吴端的手机。

    “你干嘛呢?”吴端问道。

    “预审大队那边说咱们提交的口供有问题,我跟他们解释一下。”

    “怎么说的?”吴端十分关切。

    闫思弦先是关照一句“好好看路”,才解释道:“陈渺好说,是他处理掉死者张小开的手指,人赃并获,他自己也供认不讳,从犯算是板上钉钉了。

    关磊也好说,在现场勘验还原的血迹面前,他终于承认自己砍伤了张小开,之后又与张国涛合力杀死张小开。

    出问题的是李国涛的口供,他是铁了心了,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其实我是能理解的,毕竟人快死了,他这么做倒也未必是为了保别人,不过是给自己营造一层英雄主义的光环。

    看啊,我临死还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死得值,朋友会记得我的。

    要是没有这点精神上的安慰,死亡多可怕啊。

    我虽然能理解,但这样一来,两人在杀人这件事上的比重,界限就比较模糊了,怕到时候开庭,法院以案情不明晰的理由打回来重新调查,补充证据。

    我记得,自从你当支队长,一支队经手的案子还没出过这样的情况,你肯定不想晚节不保吧?”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问题不大。”

    “哦?”

    “李国涛命不久矣,判他多少年意义都不大,一个只能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人,难道还指望真把他收监?

    所以,关磊的犯罪情节清楚就行了。

    关磊率先动的手,又完整地参与了杀人过程,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至于参与比重——群体性犯罪的案例中,凶手们相互推诿责任的不在少数,即便侦查手段已经比较完善的今天,也不能保证把每个人的参与比重精确到具体的百分之多少,通常都是主犯参照所犯罪名从重处罚。

    关磊是主犯,这点毋庸置疑,该怎么判,法官比咱们有经验。”

    “那就按现在的案宗,不改了?”闫思弦问道。

    “预审大队那边什么意见?他们态度很强硬吗?”

    “那倒没有,也没有具体的建议,只说现在这份案宗不保险。”

    “那你就稍微改动下,给他们个面子。”

    闫思弦“啧”了一声,“没想到啊吴队,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学会官场上这套了。”

    “我还有进步空间。”吴端道。

    冯笑香忙里抽闲地插话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对她突然的提议,吴端不解。

    “比如,黑进法院的系统,做点手脚,看能不能安排个有经验的法官负责这案子。”

    “别白费劲儿了。”吴端道:“办公系统应用还没那么广泛,法院有自己的工作安排方法,不靠电脑。

    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都别想了,你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放开了吃”

    吴端话还没说完,闫思弦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句“什么?!”引得吴端侧目。

    其实闫思弦的语气非常平缓,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总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许是相处时间久了,吴端便能觉察出他的克制。

    接收到吴端关切的目光,闫思弦摆摆手,以示自己这边没事。

    待他挂了电话,对吴端道:“我公司出了点事,比较急,我得去处理一下。”

    “呃”吴端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出于礼貌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或许吧,或许还真有。”

    “真的?那我跟你一块?”

    貂芳立马积极道:“我们呢?用得到我们你也尽管说啊。”

    “不用不用,”闫思弦连忙摆手,“把我放路边吧,你们先去吃饭,我要是事儿处理得快,我就去找你们。”

    吴端没多问,照做。

    下车前,闫思弦又嘱咐了诸如“吃好喝好不要喝酒万一喝酒了记得叫代驾”之类的话。

    貂芳表示了惋惜,一直沉默思索的冯笑香,则是趁闫思弦关车门之前,见缝插针地问道:“闫氏不会要暴什么大新闻吧?需要我帮着监控舆情吗?”

    闫思弦摆摆手,来不及多说什么,拦了一辆出租车,很着急的样子。

    直到一顿饭吃完了,闫思弦也没联络三人。吴端在烧烤店旁边的砂锅铺子打包了一份砂锅粥,又将两名女警送回家。

    待他自己回到家时已是夜里11点。

    他真能帮到闫思弦吗?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脑海中。

    他想给闫思弦打个电话,又担心对方正忙得全神贯注,怕打扰到他,玩了几把游戏,心里有事儿,发挥得非常不好,被队友问候了祖宗,心情更加不好。最后干脆关了电脑,从闫思弦书架上挑了本读起来。

    闫思弦回家时已是夜里2点多,书房灯亮着,吴端还没睡。

    听到开门声,吴端急匆匆跑出书房,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闫思弦。

    “没睡呢?”闫思弦抬头,逆光的原因,他微微眯眼看着楼上的吴端。

    “嗯。”

    “你这可不行啊,伤刚好就熬夜,”闫思弦道:“中医不跟你说了吗,你这次元气大伤,即便伤口长好了,也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吴端便打断了他。

    “没吃呢吧?我给你带了饭,你换衣服吧,帮你热热。”

    “哎妈呀”闫思弦的声音里打气了些精神,他做出一脸餍足的样子来,“这就是传说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吧,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吴队我跟你说”

    吴端不理他的胡言乱语。

    待闫思弦胡乱洗了吧脸,换上了居家服,又坐在餐桌边吸溜着碗里热热的海鲜粥,吴端才问道:“事情解决了?”

    闫思弦叹了口气。

    遇上难题了?吴端想着,于是他半调侃半鼓励道:“不是吧还有闫总裁搞不定的事儿?”

    闫思弦又叹了口气,“我助理自杀,总算发现及时,救回来了。”

    “啊?!”

    不是商业方面的事啊?

    为啥自杀啊?跟小闫有没有关系?

    哪个助理?男的女的?我见过没?

    一系列问题涌进了吴端的大脑。好在,闫思弦回答了其中一个。

    “你见过,你去我办公室开保险箱那次,就是她接待的,还记得吗?”

    对那位助理的长相,吴端已经比较模糊了,只记得是个身材火辣的高挑美女,踩上近十厘米的恨天高,好像只比吴端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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