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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吴端想了几秒钟道:“我不知道能说明什么,我只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那真不是个藏尸的好地方。
雪一化就会被发现啊,挖个坑埋了更靠谱点吧?”
“你说到点子上了。”闫思弦点头道:“藏尸的首要任务是藏,他选的藏尸地点不靠谱,驮着一个死人——或者重伤之人,在路上行驶两个小时,更不靠谱。
再者说,如果真要找个雪堆藏尸,他行驶的一路上,比江陵路绿化带更适合藏尸的雪堆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要跑到江陵路去?
我认为是因为当时肖川根本就没想好,在雪里埋尸,是这一路的思考结果,他是慌乱的。
如果他是临时起意,突然决定抢劫杀人,那在处理尸体时如此不靠谱,说得过去。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临时起意。
在11月9号之前,肖川就跟肖国明确说过有要去实施犯罪的想法,但当时说的是绑架,抢劫只是顺嘴一提,而11月9号肖川不告而别后,种种迹象表明他是去案发现场附近踩点了。
提前三天踩点。
他甚至不惜花钱在诊所给电动车充电。他是那么缺钱,这钱也太没花在刀刃上了。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他那时候已经有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搞到钱的决心。
他至少有三天时间准备,我们不说具体的行为上的准备,就光是心里盘算,也足够他想清楚该如何处理尸体了……”
吴端打断闫思弦道:“会不会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抢劫,根本没考虑过杀人的可能性。乐观还是比允许的嘛,就像好多被捕后痛哭流涕的嫌疑人,说什么一开始没想杀人,都是失手导致的。
当然有为自己开脱的因素,但这其中肯定也有真的。
肖川说不定就是这种情况呢?”
“如果他不想杀人,那就不该选钝器做为凶器。”
吴端恍然大悟,“是了,你说得有道理。”
“对吧?”闫思弦道:“如果不想杀人,肖川首选的作案形式应该是威逼,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
显然锐器的威逼效果更好。你是更怕一把刀还是锤子?
况且,在对以往案件的统计里,使用钝器的犯罪明显更倾向于在主观上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好吧,这的确不合理,你接着说。”吴端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三个疑点,既然肖川都回到棚户区了,既然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托付给了肖国,那他为什么不把电动车也托付给肖国呢?
那电动车是挺旧,但卖个百来块还是没问题的吧?即便不卖钱,让哥儿几个拿去骑,图一个方便,总是可以的吧。
为什么他不说呢?”
吴端露出一个“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你真厉害”的表情,也不知他是真的折服,还是故意想拍闫思弦马屁。
闫思弦有点绷不住了,脸上紧绷的线条松弛下来,表情终于不再冷冰冰。
他继续道:“综合这些疑点,我有两个推论。
第一,肖川为什么要在犯案后回到棚户区?给肖国送钱,让他帮着照顾母亲,我认为这理由是站不住脚的,至少有水分。肖国撒谎了,他隐瞒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是肖川的同伙,所以肖川才要在犯案后的第一时间回来找他商量。
第二,肖川为什么不把电动车也托付给肖国?肯定不是忘了,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想。他也没想把钱和手机交给肖国,是肖国抢的。别忘了,14号凌晨这两个人爆发过争吵。
我甚至怀疑,’把肖国害惨了’的肖川究竟有没有活着离开棚户区。
肖国的讲述里的确有一些能够指向肖川的干货,但他总给我一种他迫不及待地要把所有罪责都推给肖川的感觉。”
闫思弦想要努力描述他的感觉,可惜失败了。他摊手道:“就这些。”
“你这……”吴端思索着恰当的形容:“第一个推论听着就不靠谱,第二个……更不靠谱。”
“抛开主观感受,你跟我说说哪儿不靠谱。”
“这……”吴端再次语塞,只好道:“好吧,我承认我的说法不够严谨,应该说你的推论太大胆了点。
抛开主观感受,你说肖国是同伙,这我不赞同。你见过啥也不干的同伙吗?自从肖川离开棚户区,肖国就一直跟其余几个工友待在一块,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或许问题就出在不在场证明太过完美呢。”闫思弦道:“这一点我还没想清楚,再给我些时间吧。”
吴端第二天一早来到市局工作,他跟闫思弦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平息了闫思弦的不满,就像没人知道闫副队昨天暗暗生了一场闷气。
冯笑香是在两人之后进入办公室的,一见两人,她就将一沓表格递了过来。
“李芷萱整理的信息,我已经跟几人的通话记录做了比对,这些是我能查到的所有拖欠了他们钱的人,其中这个我留意了一下……”
冯笑香伸手指了一下表格第三页位于中间的一行。
“谢淼,因为一次车祸腿部受伤,是个瘸子……”
“瘸子。”闫思弦眼睛一亮。冯笑香不再多说,只丢出一个“你懂了”的眼神。
“左腿残疾,和死者周忠戎的情况一样,而且,就在案发现场附近的翠萍小区,周忠戎有一套房子……”
闫思弦一边踱步一边看着表格。
“……位于翠萍小区的房子是一套拆迁补偿房,还没有装修……谢淼本人原先在城北的一栋老筒子楼里有一套30多平米的小房子,小房子拆迁,所以在翠萍小区得到了一套新房。
据几名工友反应,肖国曾在前年去谢淼的老房子重新刷过墙面。
算是对老房子的重新翻修吧,住了好些年,墙都快住成黑的了。
总共千儿八百的工钱,偏偏这个谢淼耍无赖不给,肖国去要债,谢淼还纠集几个老邻居把肖国给打了。
每次提起谢淼,肖国都恨得咬牙切齿。毕竟,被拖欠工钱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拖欠了工钱还动手打人……实在欺人太甚了……”
吴端问道:“肖国自己有没有在清单里列出谢淼?”
“列了。”冯笑香道。
“哦。”吴端沉思片刻,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闫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太激动。
“或许在肖川提出要用暴力手段向拖欠他们工钱的人讨债时,肖国就想到了谢淼。”闫思弦道。
吴端接过话头继续道:“他不仅想到了,而且和肖川一起计划,头一个就对肖国下手。他不仅要钱,还要伺机报挨揍的仇。”
“没错,两人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谢淼在翠萍小区有房子——或许是去讨债时听周围住户说的吧——总之,由肖川独自踩点,实施作案,而肖国则始终跟工友们呆在一起,以确保案发时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肖国是既想报复谢淼,又害怕牵连到自己。”
“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吴端道:“如果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谢淼,那就说明……杀错人了啊……这个概率……”
闫思弦不置可否,只继续道:“我的几个疑点能解释得通了。
肖川是真的图财,但他却选择使用钝器行凶,因为他不是要抢劫,而是要绑架。
抢劫的过程很短,只要瞬间震慑住对方,把对方身上现有的钱要来就可以了。而绑架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绑人这件事与震慑无关,更需要的是上的制服,行动上的限制。
如此,钝器显然是更好的作案工具,用锤子可以把人敲晕带走,换成锐器,比如匕首,就不那么好下手了。
可惜没经验的人往往会低估钝器的威力,他们不知道,拿榔头在人脑袋上敲一下,致死的可能性可比砍一刀大多了。
在失手杀死周忠戎后,肖川彻底慌了,而在发现自己竟然还杀错了人以后,肖川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带着尸体在城市里游荡了20多公里,终于将尸体埋进了雪堆。
那时候肖川一定迷茫透了,那是绝大部分失手杀人的凶手所共有的情绪。
他唯有向同伙求助,他太需要安慰和鼓励,太需要有人能帮他善后了,所以他才回去找了肖国。
肖国也懵了,那可是杀人,所以肖国才会愤怒地觉得自己被肖川害死了。能理解,谁遇见猪队友会不生气呢?况且还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
吴端依旧沉浸在“杀错了人”这种可能性的诧异中,几乎丧失思考能力,他需要点时间缓缓。
有时候真觉得闫思弦是个怪物,他怎么就能如此淡定地接受这样奇葩的可能性。
吴端干脆摊了一下手,表示自己还是暂时做甩手掌柜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方向吗?”吴端问道。
“有,地毯式排查案发现场附近五公里范围内的住宅,天这么冷,肖川独自在外漂了三天,他总得有个落脚点。如果找到了那个落脚点,兴许就能发现更多他准备作案的行为轨迹。”
“你也要去现场吧?”
“人手不够,我得去。”
“我跟你一块吧,在办公室怪无聊的,我就当遵医嘱出去走走。”
第二十九章 独孤(12)()
貂芳在两人临出门前匆匆将他们拦下。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貂芳道。
“怎么养?”
“凶手就是肖川!有关键性证据了!
我们从肖川老家提取了他姐姐的dna样本,与死者周忠戎指甲内提取到的dna样本进行比对,发现两者dna的确存在同父同母的亲缘关系。
同时,在肖川的电动车车身上提取到少量血迹,经检测是周忠戎的血。”
“太好了!”
法医的结论使得案件证据链形成了完整闭环。
貂芳将两张检验报告递给闫思弦,又问吴端道:“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儿!”吴端拍了一把胸脯,紧接着就咳嗽不止。
“我那个……咳咳咳……呛着了……口水呛着……咳咳……真没事儿……”
貂芳丢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闫思弦也不无同情地拍着吴端的肩膀道:“行不行啊兄弟?”
吴端抬头看天。
他犹记得曾经拿“行不行”这个梗取笑闫思弦。
苍天饶过谁,苍天饶过谁啊!
“咳咳咳……走走走出现场……”吴端强行扯开话题。
人上车后,吴端道:“肖川是杀死周忠戎的凶手,已经没什么悬念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得验证肖国究竟有没有参与犯罪,参与到什么程度。”
“难啊。”闫思弦道,“主犯行为直接,最好界定,反倒是胁从犯……难。”
“是啊,如果肖国只是跟肖川探讨绑架谢淼,那他在本案中的责任很难界定,一来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二来受害人毕竟不是谢淼,即便他真的计划绑架杀害谢淼,可现在的结果跟计划大相径庭,他真的犯罪了吗?”
闫思弦腾出一只手给自己戴上墨镜,以阻挡雪地的反光。
他道:“我感觉也很不好,即便肖国也参与了犯罪,但结果很可能他不会被追究责任。”
吴端噗嗤一声乐了。
闫思弦绷起脸来,“不准再提瞎子的事儿。”
“那个……”
“也不准说二胡!”
吴端抿着嘴,强忍住心头的好笑,假装咳嗽两声,回归正题道:“通缉令发出去了吗?”
“已经挂追逃网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还是怀疑肖川生死未卜?”吴端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闫思弦指了指后座放的一个蓝色文件夹,吴端探身拿过文件夹。
“最后一页。”闫思弦道。
吴端便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墨城局部的地图,地图上用蓝色圆珠笔标记出了两截路线,其中一截是从案发现场到位于江陵路的藏尸地点。第二截则是从江陵路到肖川和工友们居住的棚户区。
“这是图侦那边通过调取监控还原的案发当晚肖川的电动车行驶路线。你数数看这一路上他经过了多少家医院。”
其实不用细数,因为闫思弦已经将沿途的医院标记了出来。
“四家医院,而且有两处绕道……似乎就是为了绕到医院门口而选择的路线。”吴端道:“我知道了,周忠戎真的没死,肖川想过送他去医院的……”
“想有什么用,凶手被捕以后哪个不说当初想做个好人的。”闫思弦叹气一声,“可惜救人的想法还是不够强烈,最终他没把周忠戎送进医院。”
吴端惋惜道:“就像那些撞人后逃逸的司机,怕担责任,总抱着侥幸心理。不过,不能否认,肖川面临的情况更眼中,肇事至少没有主观致人死亡的故意,肖川可是主动下手伤人。”
闫思弦话锋一转道:“你再看看,在第二截路上,他还路过了花溪路派出所。”
“我看到了,画红圈这个。”
“没错,之所以画上红圈,因为派出所门前的监控显示,肖川曾在那里停留徘徊了大约15分钟。”
“他是……想自首?”
“我觉得是。”
吴端惋惜道:“这一晚上可真够折磨人的。”
“杀了人,再不受点精神折磨,那还是人吗?”
“我明白你的怀疑了。”吴端道:“你的意思是,肖国是共犯,而肖川有了自首的心思,他回到棚户区找肖国,或许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自首的想法。
肖国怕自己受牵连,自然是坚决不同意自首,所以两人发生了争执。”
“或许这也是引发争吵的其中一个因素吧。我认为在那样一个两人都很慌乱的时刻,引发争吵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
“这点我赞同。”吴端道,“但肖国有没有对肖川动手,我持怀疑态度。”
闫思弦耸耸肩,“这是最坏的情况,我向来对人性没什么信心。当然了,我和你一样,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当然是将潜逃的肖川捉拿归案,让他告诉我们,肖国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但愿吧……但愿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依然是那条行人稀少的街道,依然只有一间诊所开门营业。流浪狗又开始在诊所门前聚集,等待着好心的年轻医生施舍食物。
地毯式排查开展得异常艰难,天冷,人少,天地苍茫茫一片,好像连眼前的景象都在打击刑警们的信心。好在当天下午就收获了一条线索,这着实让刑警们振奋了一把。
“就这儿。”介绍情况的中年刑警胡子拉碴,他大大咧咧地指着一处桥洞,对闫思弦道:“闫副队来听听吧,这儿的流浪汉提供了一条线索。”
他所指的流浪汉,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睡在一根废弃的水泥管里。
桥洞下有十几根长短不一的水泥管,其中三根里面住了人。住人的水泥管里塞满了报纸旧杂志之类用以取暖的东西。
闫思弦所看到的流浪汉,脸上手上长着可怕的冻疮,因为太瘦,颧骨高高耸起,两只眼睛又圆又浑浊,头发一缕一缕,头发里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油污。这样一个人,若在晚上见了,兴许会把路人吓个大跟头,还以为见了鬼。
老年流浪汉情绪有些激动,他扯着嗓子对闫思弦道:“他偷我的东西!大衣!我的军大衣!”
闫思弦一愣,立即拿出肖川的照片问道:“是他吗?”
“就是他!太缺德了!要冻死的啊!”
闫思弦问道:“您怎么知道是这个人偷的?”
“他来这儿住过一宿啊,怪不怪?他还骑了辆电动车呢,不是个好东西!”
许是因为老人有什么疾病,或者他实在太老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闫思弦便耐心问道:“他什么时候来这儿住的,您还记得吗?”
“就那天晚上,天都黑了。”
不等闫思弦追问,将闫思弦领到此处的胡茬刑警率先摇头道:“我们也想问具体日期来着,可真问不出来……这些人过一天算一天,早就不记日子了,你问他现在是那一年他都不清楚。”
闫思弦看着另外两个住在这里的流浪者,他们看起来倒是比较年轻。
“没用,一个智力有问题,一个精神有问题。”
闫思弦只好死心。
他又问那年老的流浪者道:“您还记得您丢的军大衣有什么特点吗?比如……几成新的?扣子什么样式?”
“新的!新的!”老流浪汉流下了眼泪,“新的啊!我不舍得穿外面啊!”
他是真的想念他的军大衣。这种渺小的热切的想念让闫思弦的心钝钝地疼着。
一想到吴端还在车里等着他,专业性就压过了个人情感,闫思弦继续问道:“您说那个人来这里睡了一晚,当时是什么情况?您能跟我说说吗?”
“他往我的水泥管里钻,吓我一跳……我也吓了他一跳……
他又去找没人的水泥管,我让他把报纸塞衣服里,太冷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冻醒了……军大衣没了,那个畜生走了……我一直盖身上……我的大衣啊……”
老人很快就止住了悲鸣,因为闫思弦手里出现了几张红彤彤的钱。
他毫不犹豫地将钱塞进了老人手里。
“您买点吃的。”闫思弦道。
他又给胡茬刑警塞了几百块,道:“看能不能联系上收容所,要是联系不上,就给买床被褥吧。”
“好。”
闫思弦其实能管的更多,能让他们的条件进一步改善,但他也清楚,这世界上的悲惨是救济不过来的。救穷不救急。他用这句话安慰了一下自己。
可是回到车上他还是有些沮丧。
吴端看出了他情绪不对,问道:“进展不顺利?……摸排这不才刚刚开始吗,拿出点耐心,你急得龇牙咧嘴,底下人阵脚就更乱了。”
闫思弦笑道:“吴队教育的是。”
吴端撇嘴道:“你这话的的诚意比塔里木盆地高不了多少。”
闫思弦认真道:“净瞎说,也就比珠穆朗玛峰低那么一点儿。”
……
摸排工作开展了整整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