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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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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哪儿?”格拉夫想知道。 
  “打个简短的电话。”这个妓女说,听话音有点忧虑,“我爸爸身体不好,妈妈把他送进医院去了,他们说是心肌梗塞。” 
  “他们会自己照料自己的。”格拉夫又把她推进爱巢,“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工作吧。电话过后再打。” 
  “金短褂”有些不乐意。市建设委员会委员此时发现这两位男士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接着指了指鲁迪·克朗佐夫。 
  “这是你说过的那位朋友吧?”他问。 
  “是条硬汉,但非打手。”格拉夫道,“某人身体受伤而控告他,真他妈的胡扯蛋。必须叫那家伙撤诉!” 
  市建设委员会委员重新面对女郎。 
  “那家伙脑子开窍就好了。”他叹口气。 
  格拉夫关上门。 
  “谢谢啦!”鲁迪说。 
  “你要是卖……” 
  鲁迪抢白道:“我不卖!” 
  “我要是出价更高,总可以吧。” 
  “不。” 
  “咱们好好赌一盘吧!”格拉夫建议。 
  “你这个赌棍,没有理智。”鲁迪警告他。 
  “这样对你不更好嘛!” 
  格拉夫让鲁迪走近一张铺绿毡毯的赌台。它适合于大赌,上面摆放着两个盛色子的盒子。“三明治”保尔和多名保镖已经在恭候他们的主子了。鲁迪思忖,既然格拉夫已一切准备停当,自己只好坐下。他不经意地朝绿毡毯一瞥,发现中间有个被烧的小洞,记起自己就是在这张赌台上输给了土耳其人梅默特七万马克。但是他很谨慎,没有提这事。 
  格拉夫打量他:“控告我儿子的诉讼费……” 
  “我的儿子将拒绝提供证词。”鲁迪再次向他保证。 
  “改变证词更好。” 
  “他发誓不作伪证。”鲁迪边说边伸手摸摸裤腰,偷偷把藏匿好的、上了子弹的手枪放正位置。 
  “婊子养的,坏透了!”格拉夫忽然怒气冲天,“我烦死他了。我不摆平他,真不知红灯区的人会怎样嚼舌头,说老子的闲话哩,你说是吗?”他挨个儿扫描漠不关心的保镖们。“你的儿子让马克斯进了班房,我还没有教训他呢!” 
  “你教训那个出租车司机了吗?”鲁迪气定神闲地问。 
  “天啊,没有!”格拉夫冲口而出。 
  “最强者也需要朋友。”鲁迪规劝,“人不应当灭友。” 
  格拉夫又坐到他对面。 
  “咱们赌一盘吧。”他说,“你要是输,就把房子卖给我,你的儿子就改变证词。” 
  “我要是赢呢?” 
  “我就帮助你解决问题,你的儿子就捡回一条命。” 
  鲁迪微笑,抓起色子盒摇。 
  “欢迎上战场!”格拉夫说。 


  
  
全盘冒险(一)



  律师菲舍尔伉俪慷慨大方,参加他们家庭聚会的有政治家、市政府官员、经济金融界的代表人物、新闻工作者和艺术家。他们在此享用精美的自助冷餐和美酒,红男绿女,嘉宾咸集,诚为高级社交。每当罗伯特被邀至菲舍尔家做客,总是很高兴,但这次是个例外。他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走进菲舍尔家雅致别墅的——当然事出有因。 
  蕾吉娜·菲舍尔热情地接待他,接着又告诉他,他们经过长时的寻找终于物色到了一个称心满意的保姆,干净利索,为人可靠,性格开朗,细心周到,对他们体贴入微。被称赞的保姆这时端着托盘在宾客中间斟香槟酒。她身着考究的黑色连衣裙,戴一顶小白帽,以至于罗伯特差点认不出她就是新保姆莎洛特了。她也装作根本没有看见罗伯特的样子。只是当他从她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时,她才匆匆给他丢了个眼色。他发现她的双手在打哆嗦。罗伯特立马转身。这个法律系的大学生生怕露出马脚:他伙同莎洛特策划了一次不折不扣的盗窃,而且是在那个信任他、常邀他做客、待他亲切的人家里盗窃。他本来是信任、尊敬和仰慕菲舍尔的,可是后来,他得知这位名律师卷入了IEG公司的阴谋活动——这家公司旨在剥夺他父亲的生活中心点,即海伦大街那幢老屋,他在这老屋里长大并且与家人一起生活——这样他就顾不得情面了,不得不干他必须干的事。 
  罗伯特陡然发现了女记者奥尔嘉,她正在成双成对的舞伴中忘我地来回独舞。 
  “噢,您好,您在这儿干啥?”她笑,感到惊奇。 
  “唔,我在这儿,”罗伯特答道,“不是同您一样么,有什么好笑呢?”她围着他跳舞。罗伯特觉得她美若天仙。 
  “见到您真高兴。”奥尔嘉说。 
  “您跳得真棒。”他断然称许。 
  “您认为是这样吗?”奥尔嘉笑。 
  “真的。”他稍作沉默便打听他的男友,心里有点不安。 
  她指了指屋角,伦茨正在那里同一个丰满的金发姑娘调情,可谓肆无忌惮。他旁边站着蕾吉娜·菲舍尔和银行家施密特·韦贝尔。他们注视着莎洛特端着装有酒杯的托盘在宾客中行走,显得十分利索,尽管有点微跛。蕾吉娜·菲舍尔点头赞许。莎洛特把托盘伸到罗伯特的鼻子下。 
  “再要一杯香槟吗,先生?” 
  “噢,多谢!”罗伯特有点慌乱,从托盘上取下一杯呷了呷。这酒真是非同寻常。 
  莎洛特转身有点过快,酒杯在托盘里滑动起来。她马上恢复了平衡,继续往前走,心里老是惦记着靠近那间工作室。罗伯特向奥尔嘉祝酒。 
  “也许我们应该逐步过渡到彼此直呼名字的时候了。”奥尔嘉说,“您说呢?” 
  “噢,是呀,很愿意。”罗伯特确认,旋即又问她,“你到底结过婚没有?” 
  她吃了一惊,指了指婚戒。 
  奥尔嘉莞尔一笑:“因为老习惯,离婚后也没有把它取下。这也有个好处:别人不会老打我的主意了。” 
  “你不喜欢别人那样做?” 
  “不,噢——那也得看情况。”她抬眼对他凝望,嫣然一笑。 
  “什么情况?”罗伯特问。 
  “得看是谁。如果是我中意的……”她把话咽了下去。 
  罗伯特穷追不舍:“你不会阻止他?” 
  “阻止他别打我主意?”她微笑,“肯定不会的。” 
  他们俩忍俊不禁。罗伯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莎洛特头也不回就打开了工作室的门,接着便消失在黑暗里,谁都没有发觉。然后,罗伯特看见蕾吉娜·菲舍尔给新到的客人脱大衣,要把大衣挂在工作室里去。罗伯特的心蓦然缩紧了。 
  鲁迪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看样子,幸运要离开我了。”他喉咙嘶哑地唧咕道。 
  “幸运是个任性的妓女,鲁迪。”格拉夫说着就开始掷色子。 
  鲁迪沉思,打量着他,想到了这个老狐狸今天何以如此自信,便突然如梦方醒并闪电般地抓住格拉夫的胳臂,同时从腰间掏出了手枪瞄准他。那些保镖也疾如闪电地掏出武器对准鲁迪。 
  “你好阴险呀,王八蛋!”鲁迪喘息。 
  从格拉夫的衣袖里落下一个色子并停在六点上。鲁迪朝那些枪手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像他们的长相那样善良吗?”鲁迪问。 
  “比长相还要善良。”格拉夫镇定自若,“他们是最善良的人。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显得平静,呆视着鲁迪的枪口。 
  鲁迪微微一笑,他只是从格拉夫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里就得出了结论。 
  “像你这样的人,”鲁迪说,“从来不会孤注一掷。”他放下手枪,“像你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全盘冒险。” 
  “你也一样。”格拉夫微笑。两人沉默。保镖们都把手枪插进皮套里。格拉夫摸口袋,拿出一包烟,想抽一支,但火柴一根根折断了,老擦不着,鲁迪于是给他点火。格拉夫察言观色,心里在捉摸什么。 
  “大家都喜欢你,知道吗,鲁迪?人们尊重我,怕我,但喜欢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把我当回事吧。”鲁迪耸耸肩,“我是个赌徒,一向不老成持重,‘色子鲁迪’——谁把这样的人当回事呢?”他微微一笑,笑得有点忧伤。 
  他身后一扇门开了,沐浴过的市建设委员会委员信步而入,左右臂各搂着一个女人。他微笑,十分称心。 
  “您知道吗,”他突然对鲁迪说,“我一辈子还没有打过架呢,一次也没有!” 
  “在学校读书也没打过?”鲁迪似觉奇怪。那委员摇头,像伤感似的,同时心不在焉地揉捏着“金短褂”的乳房。“金短褂”流泪,她的忧伤与他何干? 
  “关于你这场官司,”他快人快语,“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好想!” 
  鲁迪点头表示感谢。那委员搂着女郎出去了。 
  “看样子你好像赢了我们的赌赛。”格拉夫说。 
  “莎洛特呀,”蕾吉娜·菲舍尔边埋怨边开灯,“您没必要摸黑干活!” 
  莎洛特因为害怕,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她急中生智,连忙拿起一块抹布擦写字台,说:“总有事情要做,是吗?”她很尴尬,说话不大流畅了。 
  “明天还有时候嘛!”女主人亲切地说,“快别干了!” 
  女主人又出去待客了。莎洛特松了一口气,接着再一次溜到靠墙的那个没上锁的保险箱旁边,匆匆翻看里面堆放着的文件。 
  “我最近读到一篇非常有趣的文章,是关于人际关系的。”罗伯特说,“作者对一见钟情评价很高。” 
  “我的前夫和我就是一见钟情。”奥尔嘉回忆道,“也许,我本应该再勇敢地多看几眼。”有一天,他在床上被她逮了个正着,是同她最好的女友在颠鸾倒凤。“而且,这两位还把我最喜爱的夹心巧克力吃了个精光!” 
  “真放肆!”罗伯特附和她,愤愤不平。 
  他们俩笑起来,然后竟无话可说,于是互相默视。就在这静默中,菲舍尔闯了进来,对奥尔嘉歉意地瞥了一眼,把罗伯特扯到一边去了。 
  “我担心,真是很担心呀。拉尔斯不写信,不打电话。你有他的消息吗?” 
  罗伯特迟疑片刻,语不连贯地说:“他——他要我别告诉您——他曾经呆在这里!” 
  “在汉堡?什么时候?” 
  “三周前。” 
  “他住在哪里?” 
  “在我们那里。”罗伯特据实相告。 
  “在圣保利?他觉得在汉堡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们么?”菲舍尔心烦意乱。 
  “我要他告诉您。”罗伯特有点不好意思。 
  “他又吸毒了吧?”菲舍尔急着插话。 
  罗伯特点头。他是否要说拉尔斯偷了他们的东西以筹集毒资,是否要说他因为羞愧或因为不能自制而悄悄离去? 
  律师叹息。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菲舍尔凝视罗伯特,心存疑惑。 
  “真的不知道,”罗伯特拍胸脯,“很遗憾。” 
  蕾吉娜·菲舍尔,这位聚精会神的女主人,这时开始同奥尔嘉交谈,谈论那位时下正在汉堡客串演出并受到观众激赏的魔术师。菲舍尔还在回味刚刚听到的这件事。这时奥尔嘉说: 
  “卡拉·纳克?我观看过他的模仿表演。那真是绝活呀。他能模仿每个人并且能以假乱真,观众觉得被模仿者历历在目。这个卡尔·纳克堪称变色龙呀。” 
  罗伯特环视四周,瞧见莎洛特从工作室出来,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她把那个碍手碍脚的文件袋藏在工作围裙下面。罗伯特深吸一口气,重新面对两位女士。奥尔嘉还在津津有味地讲卡拉·纳克: 
  “他把我的陪伴者叫到台上,马上就在说话的声音和姿态方面跟他一模一样了。百分之百的一致!”她骤然打住话头,问罗伯特,“你怎么啦?脸色一下子煞白了!” 
  罗伯特有些晕眩。他一直认为自己亲眼看见马克斯·格拉夫把拉雅娜从窗口推下去,他会不会搞错呢?有没有可能搞错呢?会不会根本不是马克斯呢?他是否一直在怪罪一个无辜者呢?他是否过于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呢?无论如何他要同某人谈谈。他急匆匆去打电话,知道了在哪里可以找到父亲在格拉夫那里!他用颤抖的手指拨号时,感到有点恶心想吐。马克斯·格拉夫蹲在预审监狱里多久了?他真的有罪吗?抑或是他罗伯特本人圃于一种偏执的观念? 
  “卡拉·纳克”在子夜时分离开雷佩尔班杂耍剧院并登上轿车,这时被一个黑影悄悄盯上了。从这时起,不管他到何处,都有人监视。 
  暮秋,一个昏暗的日子。天气既冷且潮,使人难受,本不适于骑自行车。但罗伯特还是夹着公文包,跃上自行车外出,毫不感到厌烦。 
  城内交通繁忙,但对于淡黄头发的汉子来说,盯住骑自行车的罗伯特并非难事。罗伯特俗守交通规则,尽管他很急,却从不违章行驶。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杀手瞄准器的十字线上了。 
  头天晚上,菲舍尔发现保险柜——他经常让保险柜敞着——一个文件不翼而飞。谁偷了那份鉴定书呢?蕾吉娜回忆起新保姆在工作室里受了惊吓。菲舍尔恍然大悟,知道是谁安排了这次胆大妄为的偷窃,对于安排者的背信弃义满腔怒火,当夜就把这消息告诉了银行家。银行家马上就把他手下那个杀手调动起来应付这起严重事件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交通堵塞,不易分辨情况,罗伯特刚好骑车通过,淡黄头发的汉子也加大油门通过。惟独“三明治”保尔遇上了红灯——他在跟踪魔术师。当终于亮起绿灯时,他却失掉了跟踪的目标,气得直捶方向盘。 
  奥尔嘉紧靠窗户在等罗伯特。 
  淡黄头发的汉子在一个公共汽车站上监视罗伯特。他混在等车的乘客中,毫不显眼。他看见罗伯特把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分明在请奥尔嘉阅读,并且满意地微笑着。淡黄头发的汉子要为疏忽大意的律师重新拿回这份鉴定。 
  “IEG公司不重视这个文件,因为它不对公司的胃口。”罗伯特对奥尔嘉说。 
  奥尔嘉迟疑不决。 
  “IEG公司没有义务公布这份受委托而搞的鉴定书。”她冷淡地说。 
  “请你读读。”罗伯特激动地说,“行家们的建议是清清楚楚的。他们建议保留海伦大街的老建筑。换句话说,老房子不能变卖和拆除。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是吗?” 
  “谁对你说过没有反鉴定呢?”奥尔嘉问,“依你说的,好像——”她往下说,“好像圣保利是个完好无损的居住区。但许多房子是危房,状况很不好。这儿是吸毒的渊薮,暴力和流血的演武场。倘若某个公司斥资重整这里的市街马路,那倒是功德无量,值得称颂的。” 
  罗伯特明白奥尔嘉的意思,失望至极。他本来希望通过公布鉴定对IEG公司施压。 
  外面,一辆公共汽车进站,挡住淡黄头发男子的视线达数秒钟之久。他没有看见奥尔嘉脸上漾起表示遗憾的微笑,同时把鉴定书退给了罗伯特。只看见她伸手拿了自己的坤包并站起身来。罗伯特此前已把鉴定书塞进公文包了。 
  天色向晚。奥尔嘉的汽车停在圣者广场,离老监狱不远。老监狱现在成了工地,因为有几家富于创意的通讯社决定迁入这座第三帝国遗留的建筑物。此间草木蓊郁,环境清幽,每平方米面积的价格优惠,奥尔嘉的编辑部已经搬进去办公了。 
  该死的车门锁似乎被冻住了。奥尔嘉在包里找打火机。一阵冷风吹过空旷的场地——汉堡人每年两次在此欢庆重大的民间节日。奥尔嘉的汽车停在基坑的边缘。通往新办公场所的引桥要几个星期后方能竣工。地面被牢牢冻住了,这毫不足怪。到处是建筑机械和沙堆。街灯不亮。总之,此间显得异常杂乱。 
  车门锁是被冻住了,她想用打火机给车钥匙加热。就在这当口儿,一只手臂突然箍住了她的脖子。 
  “把鉴定书拿来!”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低音。 
  奥尔嘉反应极快,朝进攻者的胫骨蹬了一脚就逃。但那人很快追上她,把她摔倒在一辆大汽车后面硬邦邦的地上。几记闪电般的耳光打得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别动,”那声音威胁道,“听着,鉴定书在哪儿?” 
  “没有鉴定书呀,”奥尔嘉呻吟,连气都透不过来,“不信,您就翻我的包嘛!” 
  进攻者猛然骑在她身上,她仅能看见那人的两只眼睛和几绺从帽子里露出的淡黄头发。 
  他空出一只手去抓包,开包,把包里的所有东西全倒出来,只有香烟、一个笔记本、治头痛的药片和餐巾纸,却没有鉴定书。奥尔嘉气闷,他又把她拽起来,蓦然拔出刀子,刀尖逼近她的脸。 
  “鉴定书在哪儿?”那声音问。 
  奥尔嘉喘息,上气不接下气。极度的惶恐袭扰着她。那人又狠狠地掴了她几记耳光。 
  傍晚,海伦大街,电话铃响了。罗伯特摘下听筒。检察院叫他通知他父亲,倘若他愿意付一笔罚金,那么就停止审理指控他严重伤人的案件。显然,那位市建设委员会委员已有所动作。罗伯特急匆匆上楼向父亲禀报,听见父亲的房里有人说话,房门没有关紧。罗伯特朝门缝里窥视,只听得见来访女宾的说话声,却看不见她本人。 
  “您的夫人坚持要儿子继续读大学,不愿意儿子留在圣保利。” 
  “是他自己要来的,”鲁迪·克朗佐夫回答,“他只是想帮帮我。” 
  “您的夫人离开时把小家伙留给您……” 
  “是因为小家伙妨碍她,碍她的事!”鲁迪光火了,打断了对方的话。 
  罗伯特屏息静听。这位女律师显然在维护母亲的利益,继续说:“你们当时达成了一个协议,即不要让儿子在圣保利长大成人。” 
  罗伯特惊异,呆望着门缝,对于父亲为何从来不把自己带在身边,甚至圣诞节也不例外,总算茅塞顿开了。原来母亲出走时早有协议呀,母亲以此为条件才把儿子留给了鲁迪。母亲恨圣保利这个地方,不愿儿子在此间成长,但也不想断绝被她离弃之子的后路,让他有个家。 
  罗伯特直咽唾沫。他毕竟是成年人了,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禁止他辍学,或禁止他在圣保利生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因为小家伙妨碍她。”就是说他碍了妈妈的事,也不知碍了妈妈什么事。他只知道一样:他没有妨碍父亲。父亲则无论如何要保有他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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