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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蓁很委屈。
祁玥从她的双眸里看出来了，虽然知道人有贪欲，但是他认为，这个墨蓁是不同的，她只是在付出，却从不索求，委屈很正常。
祁玥纤长的睫羽微微垂下，遮住了那如同浩瀚星海般的眸子。
他离开了，但同时让春花拿几块绸缎去给墨蓁做几件衣服。
墨蓁总归还是在帮他的，对她好些也无妨。
打理事情直到深夜，祁玥回了寝殿。
他想墨蔚想了很久，这一整天也没看见他。
已经子时了，祁玥还没睡着，他打开窗，望着如同玉钩的月亮，吹了会儿冷风。
浚阳国很冷，不知道埠沂国会不会同样如此，他想知道墨蔚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
“在想我吗？”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祁玥抿了抿唇，这次他很冷静，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墨蔚从房顶上飞下来，足尖落地，黑色的裙摆如同他唇角的笑容，肆意张扬。
他走到祁玥的后面，嗓音温和低沉，“怎么还不睡？”
“想你。”祁玥淡淡道。
墨蔚低低的笑了，“子晏，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坦诚，还是说，你在敷衍我？”
“没有，真的想你。”祁玥嗓音虽然轻缓，却是十分认真，太过华丽的话他说不来，但他朴素的语言却更能打动人心。
“接受我了吗？”墨蔚低垂着眼眸，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祁玥对他说这种话，第一次听见他承认。
墨蔚在祁玥背后，缓缓伸出手，似乎想拥住他，但是不知为何，手放在半空，最终却默默放了下去。
“墨立羽，你真的喜欢我吗？”祁玥问道，他站在窗边盯着月亮，却不回头。
我可是喜欢你好久了，可是你呢，会有什么目的？祁玥心里想。
生在帝王家，祁玥不相信那些纯粹的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如若不是那个梦，他恐怕此生都难以接受这种感情。
怎么办呢？如果墨蔚抱着别的目的，那他该作何？
选择放弃还是……得到？
墨蔚唇角轻轻扯了扯，这次他毫不犹豫的从后面抱住祁玥，覆唇在他耳边，嗓音低沉撩人，“我的子晏，我是真的喜欢你。”
祁玥身子轻颤，他纤长的睫羽微抬，眼底映衬着月光，圣洁又不可侵犯。
过了良久，祁玥转身抱住他，嗓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不要骗我。”
墨蔚的心脏彷佛被刺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他低垂着眼眸，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不会。”
第776章 梦与现实（46）（）
祁玥闭了闭眼睛，嗓音低沉，轻巧的转了话题，“你今晚为什么会过来？”
墨蔚眼眸微闪，然后轻松道，“今天一整天没见着你，想了呗。”
莫名的，墨蔚环着祁玥腰的双手紧了紧，他贴着祁玥的耳畔轻轻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祁玥敛眸，唇角微勾，“明天就能见到，你回去吧。”
祁玥拉开他的手，转身上前去关窗。
墨蔚笑了笑，低声道，“……好。”
他走了，祁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去了内室。
第二天，祁玥起得很早，天刚亮，外面在下雨。
“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春花在外面道。
祁玥应了声，拿起之前看的书卷，走了出去。
“把这个放我书房。”祁玥把书卷递给春花。
春花双手接过，恭谨道，“是。”
墨蓁还吃不下饭，祁玥去看了她一次，她正在喝药。
脸色倒是恢复一些了。
乔柳给他撑着伞，在雨中站了一会儿。
细细思量，祁玥去了涟漪轩。
走过莲池，果然看见了亭子里一人着红衣，背对着祁玥跪坐在凉席上，正在倒茶。
茶杯上丝丝白雾缭绕，衬得那指骨白皙好看。
祁玥下意识的唇角一弯，轻轻道，“乔柳，你回去吧。”
乔柳抬眸看了眼祁玥，发觉后者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盯着亭子中的人。
“是，殿下。”乔柳将伞给了祁玥，自己则撑起另一把伞走了回去。
祁玥在亭子外站了很久，直到墨蔚的声音响起，“子晏何不过来？”
祁玥唇角微翘，他缓步走了过去，斜风带雨吹着他的发丝，衬着白衣，举世无双。
墨蔚眨了眨眼睛，笑着推了推身前的茶杯，道，“尝尝。”
祁玥将伞放在一旁，静静坐下来。
尝过那杯茶，祁玥抿唇笑道，“味道清新，如同晴雪初霁时，绿芽尖上的露珠。”
更多的是，入口微有些苦涩，但最后口腔内却残留着甘甜，唇齿留香，让人回忆无穷。
墨蔚也笑了，轻啜一口茶，然后道，“子晏说得真好，茶叶用的是埠沂国特有的雪芽，用清晨露珠浸泡一个时辰，再将那露珠煮沸。”
雪芽，是下雪后才会生长的一种形似嫩草的白色植物，叶尖饱满，形状可爱。
得到答案，祁玥忍不住再看了眼茶杯，却看到平静的水面由中心向外产生一丝波澜，将他映在水面的容貌打得破碎。
祁玥蓦然站起来，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怎么了子晏？”墨蔚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祁玥努力的平复着加速的心跳，对着墨蔚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没事，是我不小心打翻茶杯了。”
“是看到什么了吗？”墨蔚弯腰捡起茶杯，不经意间随口道。
祁玥稳了稳心神，想着墨蔚琉璃色的眼睛，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自己的倒影罢了。”
虽然那倒影，看起来有些奇怪。
样子是他的，但是周边却有一些花朵的痕迹，仔细看，又似乎是茶末自然形成的。
那花有名字，叫彼岸。
第777章 梦与现实（47）（）
“殿下！殿下！皇上急召您过去！”春花冒着雨跑过来，嗓音急切。
“出什么事了？”祁玥走出亭子。
“皇上，皇上他突然吐血，御医们都……”春花快哭出来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玥瞳孔紧缩，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往外面跑。
“诶殿下，下着大雨呢！”等祁玥跑出去，春花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没有带伞。
墨蔚拿着伞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嗓音也是毫无情绪，“皇上怎么了？”
春花看见墨蔚愣了下，然后迅速道，“听御医们说，情况很不好。”
墨蔚皱了皱眉，拿着伞离开了。
祁玥是一路淋着雨来到祁诀的寝宫，里面跪着很多人，祁诀床前就是那一群御医。
“父皇，”祁玥轻声唤道，面前的人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跟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会这样……祁玥双眸盯着祁诀，唇瓣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他想起了昨日御书房内传来的咳嗽声。
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入耳中，祁玥只觉得心烦。
过了会儿，祁诀彷佛才听到祁玥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他手指动了动，轻声道，“过来。”
祁玥眉眼低垂，上前一步离得祁诀更近了。
“其余人都离开。”祁诀吩咐道。
他的声音太小，祁玥便重复了一遍。
直到这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祁诀才缓缓道，“父皇没告诉你，自那次狩猎之后，父皇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祁玥抿紧泛白的唇，过了半晌后才道，“可是，父皇您昨天……还好好的呢……”
至少，看起来与平常无二，这也是祁玥听到了咳嗽声却没有多心留意的原因。
祁诀牵着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嗓音轻缓，“积病已久，便是如此。”
“御医怎么说？”祁玥问道。
无论祁诀想要对他说什么，但他想首先知道结果，知道祁诀身体的结果。
“呵，”祁诀笑了笑，道，“放心，死不了。”
祁玥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他松开攥紧的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父皇想对我说什么。”祁玥跪在他的床头，几乎与他平视。
“国家大政交给你，我很放心。”祁诀没有多说。
祁玥自然也明白，他保证道，“放心吧父皇，我会好好处理的，这段时间您好好修养。”
祁诀点了点头，撑不住闭上眼睡了过去。
祁玥静静站起来，又看了祁诀好一会儿才出去。
走到明公公和御医面前，祁玥问道，“父皇的身体如何？”
他知道死不了这三个字，父皇在哄他，他想知道的是，父皇最后还有多少日子。
为首的御医摇了摇头道，“回殿下，不好治啊。”
祁玥抿紧唇，没有过多询问身体不好的缘由。
总而言之，御医们的话都是：父皇不会立即死，但是日子也不多了。
一阵风吹来，祁玥打了个寒颤。
明公公见状，忙道，“殿下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吧，这淋雨过来，身上都湿了……”
祁玥垂眸看了眼身上，对着明公公道，“你们好好照看父皇，我回一趟东宫。”
第778章 梦与现实（48）（）
此后几天，祁诀的身体没有丝毫好转，还经常咳嗽，祁玥没有想到，原来这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没有预兆。
在照顾祁诀的同时，祁玥继位。
这半月，格外的忙，通常就是朝堂，御书房，祁诀的寝宫，来来回回就这三个地方跑。
已经立春，二月春风还有些寒气，园子里却是新芽绽露，清新宜人。
祁玥扶着祁诀出来走走，这段时间，父皇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还是经常咳嗽。
走到园子里，身后一群侍女跟着。
没想到祁明会来，刚好在园子里碰上了。
“父皇，皇兄。”祁明很高兴的喊道，但同时又担忧道，“父皇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祁玥回道。
“书有没有认真看啊？”祁诀双眸含笑对着祁明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听得出不再虚弱。
“这段时间老牵挂父皇了呢，书怎么看得进去？”祁明亲昵的拉住祁诀，像个十岁的孩子。
……
他们聊的很融洽，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祁玥要批改奏折，只得留下祁明陪着父皇。
祁玥来到御书房，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一袭黑裙，低调奢华，充斥着另一种清冷的感觉。
“进来。”祁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墨蔚挑了挑眉，跟在他的后面。
“最近忙些什么？”墨蔚随口道。
祁玥揉了揉太阳穴，嗓音疲倦，“最近春旱，农作物难以播种。”
墨蔚抿了抿唇，给他倒了杯茶，跪坐在他的面前。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看奏折。”祁玥看了墨蔚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墨蔚没动。
祁玥疑惑的抬眸看他，后者沉默良久最终薄唇轻启，吐出五个字，“我要回去了。”
祁玥怔住了，他说的回去是让墨蔚回东宫，而墨蔚说的回去，却是回埠沂国。
墨蔚陪伴他太久了，久到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墨蔚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却忘记了，墨蔚并不属于他。前者有他自己的国家，还有他自己的人生。
“……今天吗？”祁玥回过神，无比艰涩的吐出这三个字，他心里一阵钝痛，以后还能见面吗。
“嗯，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墨蔚低垂着眉眼道。
祁玥动了动唇，他想问为什么，但是墨蔚如果想告诉他原因的话，想必早就说了吧。
墨蔚抬眸看他，从袖摆里拿出卷轴，轻轻放在桌上，嗓音低沉缱绻，“等我走后再打开。”
祁玥指尖微颤，道，“……好。”
墨蔚抿唇一笑，缓缓站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祁玥纤长的睫羽垂下，是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静坐了许久，祁玥蓦然站起来，抬脚走出去，目不斜视道，“不要动桌上的东西。”
“是。”殿内的婢女们齐声应道。
外面很凉爽，空气很干燥。
祁玥穿过长廊，足尖轻点跳到了御书房的后檐角，那里可以纵观整个皇宫。
他随意坐在屋檐上，静静看着宫门口的位置。
坐了很久，结果在宫门的旁侧看见了熟悉的穿着白衣绣着金丝边衣服的男人。
男人利落的翻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也是了，他没有找他要出宫令牌。怎么可能走宫门。
祁玥抿着唇，墨蔚走了。
待到日落，祁玥才重新走进御书房，桌子上的东西原封不动。
第779章 梦与现实（49）（）
祁玥挥手道，“都下去。”
等到殿内的人都退出去了，祁玥坐下来，手指抚上那卷轴，缓缓打开。
一个画影渐渐映入眼帘，脸庞棱角分明，天庭饱满，鼻梁英挺，眼眸细长，眼尾上翘却不轻挑，绯色的薄唇微抿，长发未束，透着慵懒随意的感觉。
许是侧脸的原因，让这个人看起来十分清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是他，一副有色彩的他。
祁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心动了。
“皇上，墨妃来了。”吉常在外面喊道。
祁玥回过神，指尖微顿旋即收好画道，“让她进来。”
此时他后宫还只有墨蓁一人，墨蓁的身份本应是皇后，但他继位那时，并没有册封。
他想把这个位置留着，留给心上人，即使最终得不到结果。
“拜见皇上。”墨蓁跪下道，她双手捧着汤碗，嗓音温柔。
祁玥看着她道，“起身吧。”
“谢皇上，”墨蓁站起来，身后的婢女帮她端着汤碗。
“这参汤是臣妾特意去御膳房熬的，希望皇上能喝一点儿。”墨蓁言辞诚恳。
祁玥挑眉，“你熬的？”
“是。”墨蓁低着头道，有些不安，但她还是继续道，“皇上最近忙于政务，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对……”
“你说的是。”祁玥笑了笑，对婢女道，“端过来。”
祁玥一口气将整碗汤喝完，然后放下。
墨蓁看着祁玥一饮而尽，心里很高兴，因为她做的，终于能有人认同。
她让婢女拿着碗，立即道，“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臣妾告退。”
“等等。”祁玥叫住她，想了想然后道，“明天想去佛法寺吗？”
墨蓁心微微颤动，她低下头道，“皇上要去吗？”
“嗯，为太上皇祈福。”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每天处理政务，生活规律都步入正轨，可以放手做一点其他的事了。
墨蓁心下感激祁玥会请求她的意见，她立即欠身道，“臣妾愿与皇上同行，为太上皇祈福。”
“嗯，”祁玥淡淡的应了声，就让她退出去了。
招来吉常，祁玥将画轴给他，悉心吩咐道，“小心着点，将这幅画放到我的寝宫。”
“是，皇上。”
“去吧。”祁玥移了目光，开始看奏折。
到了傍晚，祁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虽然看了一下午奏折，但精神还挺好的。
祁玥起身去了雅居，为了好好修养，祁诀住在雅居这一宁静清幽的地方。
日暮，竹林里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他着一身紫裳，高贵而又大气。
他的父皇，如今才四十有三罢了。
“父皇，茶泡好啦。”里屋传来声音，祁玥神色一凝，这是祁辙的声音。
祁诀应了一声，回头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祁玥。
祁玥没有带宫人，他走到祁诀面前，弯腰道，“父皇。”
祁诀看见他，明显很高兴，嗓音沉稳道，“你来啦。”
祁玥点了点头，祁辙从里屋出来，看见祁玥在愣了一下，旋即弯腰笑道，“拜见皇上。”
“不必生疏，叫我皇兄即可。”祁玥淡淡道。
祁辙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祁诀，后者淡然道，“听你皇兄的。”
“是。”祁辙低下头。
第780章 梦与现实（50）（）
因为心里有鬼的原因，祁辙没有跟祁玥多说什么话，毕竟上次他还捅破过墨蓁身份的这层窗户纸。
祁玥倒是只顾着跟祁诀聊了，根本没怎么注意祁辙，让祁辙待在一旁很是尴尬，索性就回了里屋，继续给祁诀泡茶。
……
第二天，打理好一切，祁玥一身便装，只带了几个侍卫随行，墨蓁更是只带了两个婢女，春花和乔柳。
佛法寺依旧如昔，接待他们的仍旧是半年前的那个小师父。
祁玥进去给佛祖上香，为祁诀祈福，墨蓁跪在他的身边，同样上香，样子虔诚无比。
“施主，无空禅师想要与您在后院一叙。”一个小师父见祁玥跪拜完，低着头在祁玥旁边低语。
祁玥抿唇一笑，低声对旁边的墨蓁道，“如若累了，可先行回宫。”
墨蓁立即对他道，“臣妾想在这寺中休息片刻，等着皇上一同回去。”
“也好。”祁玥笑了笑，旋即站起身，对着小师父道，“麻烦带路。”
祁玥走后，墨蓁站起来，拿了签筒。
“娘娘，您这是……”春花迟疑的看着墨蓁的动作。
墨蓁对她温婉一笑，“春花，你们都出去吧。”
“是，”春花拉着乔柳出去了，乔柳因为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得那背影纤细的女子，跪在蒲团上，背如同松柏一样挺直，这是一个柔婉却坚强的女子。
乔柳默默转头，与春花守在门外。
墨蓁双手将签筒举过头顶，眸色沉静，虔诚的拜了三拜，然后摇晃手中的签筒。
哐当一声，一支竹签落在她的面前。
她低头捡起来，当她看清上面的字时，心脏一滞，手下意识的握紧竹签。
那是一根下下签。
墨蓁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攥紧着竹签去问待在门口内侧的师父。
师父正襟危坐，见着她来，笑着点头，“施主。”
墨蓁勉强笑了笑，把竹签递过去同时道，“这位师父，麻烦了。”
师父不慌不忙的接过，半晌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