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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倦的身体,公皙然浑浑噩噩的站在了太宰府的院门前。
韩账房看到了公皙然,连忙上前寒暄,公皙然丝毫没有往日的神采,只是疲惫的应对着。
“公皙大人,您今天的气色不太好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韩账房笑眯眯的问道。
公皙然微笑着摇了摇头,行礼道:“多谢韩老关心,在下并无异样,只是最近繁忙,有些难以入睡而已。”
“哦,原来如此啊,公皙大人千万注重身体,可不要累着了,累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虽然大人公事繁忙,但还当以身体为重,大人可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呀!”
“多谢韩老。”
“对了,今年新的百花茶很快就要上了,到时候我给大人送去一些。”
“那就有劳了。”公皙然说罢,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塞给了韩账房。
“使不得,使不得。”韩账房假意不收,但架不住公皙然硬塞,还是半推半就将金元自然而然收入怀中。
“多谢,多谢公皙大人!”
“韩老客气了,有劳韩老帮我送茶了。”
“一定!一定!等新茶一上,小人立即选上品给大人送去!”
“谢谢!对了,韩老,太宰大人此时可在府中?”
“在在在,太宰大人正在后花园赏花,大人今天心情甚好,正适合闲谈啊!公皙大人请稍等片刻,容我去通报一下。”
“劳驾了。”
不多时,韩账房从内宅小跑了出来,带着公皙然进去见伯嚭。
来到后花园,公皙然见到伯嚭正在悠闲摆弄着花草,便上前行礼道:“太宰大人。”
“来了。”伯嚭笑着朝公皙然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伯嚭指着几盆精美的植株说道:“你瞧瞧,这些小苗子多好看。”
公皙然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太宰大人的盆栽确实精美,只是属下少见多怪,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刚过正月,万物尚未复苏,大人的盆栽却能生长的如此茂盛?”
“哈哈,这个嘛,不难,不难。等秋天一过,天气刚冷的时候,就把这些盆栽都搬进暖房去,暖房里面必须时刻点着炉火,这炉火不能太弱,不然盆栽会被冻死,当然也不能太强,不然就要被热死。须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有人监守,一点也不能松懈。这不,趁这会儿暖和,我赶紧让人把它们搬出来晒晒太阳,等会儿冷了,还得搬回去,呵呵,它们可是娇贵着呢。”
公皙然也向不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一座巨大的暖房,那里面足足有上百盆盆栽,几个仆人正小心翼翼伺候盆栽出来晒太阳。
伯嚭冲仆人嚷道:“你们当心点!这些小苗可比你们的命值钱多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忠奸()
公皙然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太宰大人,一个冬天下来,光烧火也得不少钱吧。”
“欸。”伯嚭笑着摆了摆手,“这能花几个钱儿?十几两金子足够啦。”
“十几两……”公皙然心中默默的盘算着,一两黄金足够一个百人吃上一个月,十几两黄金,足够一百人一年的温饱……
“对了,公皙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哦。”公皙然回过神来,向伯嚭行礼道:“属下过来是想跟太宰大人再商量商量锻造铁剑的事情。”
伯嚭满脸笑容,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困难么?别担心,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的。”
“多谢太宰大人,属下确实有些困难。”
“好,说说看吧。”
公皙然支吾道:“嗯……还是……还是钱的问题。”
“哦,怎么?钱不够用么?一万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呀,大王本来是不打算批的,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关系,我才不会拼尽全力去说服大王呢。”说罢,伯嚭用力的拍了拍公皙然的肩膀。
公皙然沉默了片刻,终于提高声调说道:“可是这一万五千两最后真正能用于锻造铁剑的只有三千两!”
伯嚭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公皙然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像今天这样不冷静。但伯嚭旋即一笑,问道:“怎么?你那个兄弟不乐意了?你可别忘了,越国人状告他除夕之夜私闯会稽城的事儿,还在我这儿压着呢。”
公皙然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宰大人,三千两真的不够!外人不清楚内情,大多以为我们吴国国富民盛,兵强马壮。但实际情况您是知道的!经济上,财政吃紧,国库亏空,苛捐杂税与日俱增,百姓苦不堪言!军事上,兵力严重受损,而且兵源不足,武器破旧残缺,储备的军粮甚至无法维持半年的开销!此外,在政治上,国家连年征战,四处树敌,诸侯忌惮我国霸权,纷纷联合起来对抗我国,陈、鲁、越、齐表面臣服,私底下却对我们虎视眈眈!面对这样的局面,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怎么还有心思吃下这笔救命的军费!?如果任由国家灭亡,您的好日子还能过几天?!”
伯嚭歪过脑袋,微笑着摇了摇头,“公皙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可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
“实在抱歉,属下失礼了,但属下所言皆是发自肺腑!”
伯嚭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你说的一点不假,都是真话。但你觉得这一万五千两就能救命了么?就能改变现状了么?”
公皙然被伯嚭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皙大人,其实我一直很器重你,因为你和我很像,我们都是一类人,有着十分相似的处事态度和行为风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比你大了三十岁。而三十年前,我们一模一样。”
公皙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他有些惶恐的抬起头,注视着伯嚭,根本无法认同伯嚭的说法。
“呵呵,你不相信?那你不妨去找些老臣们问问,问问他们三十年前,我刚到吴国的时候是否也如你一般,心中只有国家和百姓。”
伯嚭半蹲身子继续摆弄盆栽,似乎对公皙然的突发状况毫不在意,他一边修建枝叶,一边娓娓道来。
“我本是楚国贵族,父亲乃是楚国上卿,他为人耿直,贤明有能,深受百姓爱戴,但也因此遭到了其他人的嫉恨,那些人向楚王大进谗言,说我父亲贪污受贿,甚至密谋造反,可这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诬告。楚王昏庸,到底听信了谗言。后来,我父亲还是被楚王杀害,全族也遭到了株连,只有我一人,因为外出游学才恰巧得以保存性命。”
“于是,我离开楚国投奔了吴国。在这里,我遇到了伍子胥,因为我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和共同的目标,于是我们二人携手共事,励精图治、一心报仇。我为吴国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后来对楚一战,我军五战五捷,几乎将楚国灭亡!”
“当我带领大军杀入楚国都城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破败的墓碑,碑文上写满了他的罪状,而那些根本就是污蔑!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何等清廉!可这背后的真相又有谁会知道?!又有谁会在乎?!史书上只会记载我父亲因贪污和谋反而被诛杀全族!”
“可恶的楚国!可恶的楚王!你们活该经受这样的惨败!我终于为父亲报仇了!终于为我的家族报仇了!”
“可是……我并没有因为大仇得报而快乐,相反,那一天,我哭了。我看着远处燃烧着大火的农田,心中万分纠结,甚至感到无比痛苦。毕竟这片被我践踏在脚下的土地才是真正生养了我三十年的土地啊!而那些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楚国人,才是我苦难的同胞啊!他们又有什么错!?他们又为何要蒙受这般苦难?!”
“从那以后,我的心思变了,反正像我父亲那样的贤人都难免留下骂名,我又何苦鞠躬尽瘁、克己奉公?再说了,像伍子胥那样兢兢业业,最后为的是谁?强的是谁的国?富的是谁的民?而遭殃的又是谁的土地和同胞?!”
“呵呵,公皙大人,虽然你从来不提及过往,但我知道,你本是齐国人。去年你兄弟带领大军攻至临淄,兵临城下,险些将齐国灭亡,你当时又是什么心态?不要忘了,前些年吴国迅速强大,财政军事大幅增强,所以才敢跟齐国开战,而这里面可少不了你的功劳!”
“公皙大人,放轻松一点,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楚国不是,吴国也不是,你我更不是。千年之后,哪还有这帮诸侯?百年之后,现世之人也早已化作尘土。所以,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多为现在考虑考虑吧,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自己活得舒心才最重要。”
伯嚭的话说完了,公皙然盯着伯嚭,几乎缓不过气来。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痛苦,内心前所未有的混乱。
公皙然没有想到,就连伯嚭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令人唏嘘的过去,看来没有谁是纯粹的,任何人都有别人看不到的一面,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此时,公皙然重新思考着伯嚭的说法,他们两个真有相似的地方么?
或许是的,他们都时常一副笑脸,都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们都不喜欢蛮干,而是用政治的手段,在制衡的前提下,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从这些方面来看,他和伯嚭真的很像,但更深层次呢?
伯嚭的思想并没有错,父亲、土地、同胞,这些都深深影响着伯嚭的追求,而影响自己的又是什么呢?自己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虽然自己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齐国,但记忆中仍会浮现出家乡那细腻的黄沙和月下的潮汐,没错,齐国才是真正生养自己的祖国。去年对齐开战,虽然自己极力掩饰心中的感受,但还是会格外关注战场的情况,对于吴国的胜利,自己不知是喜还是悲。
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呢?
沉默良久,公皙然终于开口说道:“对啊,太宰大人,自己活得舒心,才最重要。”
晚上,公皙然来到大将军府找到了张循,二人相对而坐,把酒畅谈。
“公皙兄,今天是我不对,我话说重了,其实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你已经尽力了。”
公皙然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仔细想了想你今天说的话,其实你说的很对,很多时候我过于追求平稳,立场不够鲜明,被人以为是伯嚭同党也在所难免。”
“哎,公皙兄也有自己的苦衷。”
“算了,不说这些了,好在伯嚭最后又让出了三千两,小循也不要过于强求,这些钱足够打造一万两千把铁剑,也勉强可以维系一时了。”
“嗯,我替弟兄们谢谢公皙兄!”张循急忙向公皙然行礼。
公皙然立即扶起张循,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
张循忙帮公皙然斟满酒杯,向公皙然敬酒。公皙然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却突然张口问道:“小循,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公皙兄请讲。”
“我是不是很多地方跟伯嚭很像?”
张循一听这话,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我呸!这话谁说的啊?伯嚭?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连公皙兄的一根汗毛都不如!他伯嚭是什么东西?又老又丑!还是个险恶的大贪官!公皙兄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且还是万民敬仰的好官!他伯嚭跟公皙兄连半点相像都没有!”
公皙然连忙摆手,微笑着示意张循不要再说了,他饮尽杯中酒,抬起头望向天空,空中寒月未圆,阴云时而遮住天空,时而露出皎洁的月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初见()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炎炎烈日下,知了不知疲倦的叫个不停。
公皙然正在府上处理公务,突然守卫前来通报,说是越国使者求见。公皙然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让守卫叫那使者进来。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萧摄兴奋的呼喊声,“师兄!师兄!我来了!”
公皙然也甚是高兴,急忙招呼萧摄坐下,他给萧摄沏上一杯凉茶,说道:“公事办完了?”
萧摄大口将凉茶灌下,一抹嘴,说道:“是啊!刚从吴王那出来,我就跑来找公皙兄了!”
“不过你倒是不该来这里找我,这里毕竟是办公的地方,你我在公职上本不该有所往来。”
“欸。”萧摄笑着摆了摆手,“谁说咱们公职上不该有往来?你管的是吴国的政务,我来也是为了政务,咱们交流一番也没什么问题嘛!再说了,我这不是等不及要见师兄了嘛!”
公皙然微笑着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嘿嘿!”
“对了,你没向吴王提及去年除夕夜的事情吧。”
“当然不能提了,毕竟师兄都交代了嘛。”
“哎,云轻啊,虽然我理解你也是为了越国的利益,但这个事情你做得太绝了,让小循很痛苦。”
“那我也没办法啊,在其位谋其事,霜荼是越国的公主,我必须把她留在越国。虽然张循师弟不得不忍受相思之苦,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越王伤他性命的。不过说起来,其实越王心里也明白,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就不能伤害张循。反倒是姬师弟有点傻,根本犯不着胁迫越王嘛!”
公皙然却摇了摇头,说道:“姬师弟不是为了胁迫越王放走小循,而是为了保护小循。如果不是他亲口拒绝小循带走霜荼,谁知道小循会做出什么傻事?”
“或许是这样吧,师兄总是把人往善了想,我倒是觉得姬师弟成熟了,能分清公与私、理与情了。”
“后来呢?越王惩罚姬师弟了么?”
“没有,越王什么都没说,只是带霜荼回皇宫了。”
“越王对霜荼怎么样?”
“哎呀,那可没话说,越王这些年励精图治,卧薪尝胆,什么苦都吃了。但唯独对霜荼,那可是百般呵护啊!吃穿住用样样都是最好的,要我说,霜荼才真是享福了呢!而且,霜荼的失语症快治好了!那个郭术给我的茱栗还真是管用,现在霜荼已经可以结结巴巴的说话了,估计再有大半年,霜荼的病就能彻底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娰和予不见了。他一开始还留在越国,天天想进皇宫去看他妹妹,可是越王就是不让他见。估计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着霜荼了吧,春天的时候就带着他的未婚妻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是不是找张循去了?”
“没有,和予并没有回到吴国,我和小循也没有他的消息。”
“呵呵,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是小孩儿了。”
“是呀,和予也已经二十四岁了,第一次见到和予的时候,他还是个翩翩少年。”公皙然叹了口气,“哎,时间真是快啊。”
“可不,师兄,咱俩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
“是呀。”
“欸,对了,师兄,咱们两个认识的时候你才八岁吧?”
公皙然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一年我也刚刚拜入师门。”
“嗯,我印象特别深刻,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和今天一样,特别特别热!”
“是啊,那天确实很热。”
二十四年前,公皙然八岁,那年,他被爷爷送上鸢灵山,拜颜灵御为师,起初,颜灵御只是让他每日在山中采药、挑水,偶尔才会教习他一些药理和武学。
日子平淡如水,但那年夏天的一个晌午,公皙然至今仍清晰的记得。
那天,烈日当头,空气湿热,山林里充斥着慵懒的蝉鸣。公皙然挑着两只水桶,来到山脚的溪水边,他爬上一块巨石,在那巨石上的树影中躺下。阳光穿过树叶,映出叶脉清晰的纹理,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摆震颤,衍射着耀眼的光晕。
公皙然伸了个懒腰,从腰间抽出一支竹箫,轻声吹奏,箫声悠扬缥缈,在山涧久久回荡。
“喂!小孩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
箫声戛然而止,公皙然坐起身来,向溪水边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女人正在不远处喊他。
“叫我?”公皙然疑惑的问道。
女人走到巨石下,反问道:“这儿还有别的人么?你下来,下来。”
公皙然站起身,翻身一跃,跳下了巨石。他站在女人面前,这才发现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五官却很好看,女人身后还藏着一个孩子,那孩子面容清秀,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来是个男孩,男孩岁数似乎与公皙然差不多,却显得十分瘦弱。
“这附近有人家么?我们母子逃难到这儿,两天没吃东西了。”
公皙然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干饼,递给女人,“我这里只有这块饼了。”
女人一把抢过干饼,如狼似虎的啃起来,身后孩子拽着女人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她,女人也不管那孩子,只是自顾自的吃着,最后剩下铜钱大小,才百般不舍的给了孩子。
孩子抓过剩下的那点饼,一口塞进嘴里,也没来的及嚼上几口,就咽了进去,然后他伸出舌头,拼命的舔了几下手指。男孩显然没有吃饱,反倒是更饿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公皙然,却始终一言不发。
“小孩儿,这附近有人家么?我们娘俩想讨口饭吃。”女人焦急的说道。
“没有了,不过我师父在山上开了书院,他会管你们饭吃。”
“啊!那好啊!快走吧!带我们去找你师父。”
“好,我打了水,咱们就上山。”公皙然说着,指了指山顶。
女人抬起头,顺着公皙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山峰高耸入云,别说书院了,就连山峰的轮廓都隐藏在云雾之中。
女人抱怨道:“这山怎么这么高啊!我们怎么可能上的去?!”
“上去了才有饭吃。”
“要多久?”
“一个半时辰吧。”公皙然答道。
“啊?!一个半时辰的山路,没等到山顶吃上饭,我们就累死在半山腰上了。”
“哦,那你们稍等下吧。”
说罢,公皙然从一旁折下一根树枝,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树枝末端削尖。接着,他脱下鞋子,卷起裤腿,缓缓走进小河中。只见他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掐着腰,警觉的盯着水流。
欢腾的溪流律动着雀跃的波纹,水下的卵石摇曳出斑驳的投影,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