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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椿树咔嚓倒下来,惊动得鸡飞狗咬,他也没有醒来。
事情说出来,谁也不肯相信,但相信不相信,事情却确实是真的。王老九伐倒了树后,拿手电往桩茬上一照,他就吓了一跳,桩茬布满了血,再看倒下的树的截面,血水流了一摊,还在流。王老九就惊慌了,急急忙忙拿了斧头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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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和哑巴就藏在一堵短墙后,我们正要制造一个恶作剧。在天落黑前,哑巴来到我家,给我比划了半天,意思是王老九的老婆在他家闹,害得他挨了他爹一顿毒打,他就要报复呀。哑巴蛮力大,做事莽撞,我担心他会打伤人家的儿子,或者毁了人家的庄稼,就给他出主意。我的主意是在一个点心盒子里拉上一泡屎,然后封好,就放在王老九家门前的路上,让王老九或他的老婆捡了去,当然最好是挑着醪糟担子。当时我俩是藏在短墙后瞧动静的,但王家大小都没有出来,倒是上善急急地从旁边过来,看见了点心盒,愣了愣,看着四下无人就一下子把点心盒拎起来,然后快快走了几步才打开来看,立即就扔了出去。我和哑巴又遗憾又觉得可笑,但不敢笑出来,要等着上善走远了再离开,偏这当儿王老九提了斧头要回家去。王老九告诉了上善,说伐下了椿树,椿树咋流血哩?上善说:“你不是引生嘛,你咋也说天话?!”王老九说:“真的流血哩!”王老九就领了上善,还有我和哑巴,一起去看那椿树。血水是流了一摊,我说:“这是棵女树,来月经的吧!”上善蘸了蘸血水尝了尝,说:“都胡说八道,椿树法本来发红,只是它红得颜色重了些!”拍了拍手,笑话我们足少见多怪。我是不同意上善的说法,要和他顶牛,秦安、刘新生和连义、军生就走过来,嚷着去文化活动站搓儿把明。我和哑巴就也跟着他们走,说:“你们去要,我们也去!”上善说:“我们还商量事的,你俩去干啥?”我说:“商量啥大事呀还避人?我耳朵背听不见,哑巴听见了又说不出来。秦安说:“走走走,又不是外人。”上善就说:“我要是输了,你引生得掏钱呀!”我心里说:“你手臭了,肯定要输!”
在文化活动站,他们果然是一边搓麻将一边说淤地的事,只指派我和哑巴为他们服务,可以在身后看牌,但不准胡说。麻将刚刚搓了一圈,派出所的三个警察就悄悄来了。站在门口的哑巴才拿了上善的一根纸烟偷着抽,抬头看见有人过来,鬼鬼祟祟的,还好笑是电影里的鬼子进了村,待到那三人经过了魁星阁,猛地又转回了身,一人守在了后窗,两人直扑到门口,知道坏事了,扔了纸烟,哇哇地叫。哑巴是不会说话的,情急了就堵在门口。警察拉他,拉不动,用力一推,门被撞开了,哑巴仰面跌了进去。上善运气好,他是前三分钟出去上厕所,秦安、新生、连义和军生逮了个正着,他们全呆傻了,竟都站着不动。我是一急就跳,我是跳出后窗就掉了下去,后窗外的警察就抓住了我的头发,说:“你还能行!”把我带回屋里。刘新生的脸是绿的,把桌上的钱地上刨,一个瞥察说:“你刨?把钱都到这里放!”他把一个布口袋丢在桌上,又将一副手铐也丢在桌上。连义又说:“谁不搓麻将?你们不搓麻将?!”警察说:“谁说我们不拼麻将?搓的。但你们搓就得抓!”新生说:“你们是哪儿的,我怎么不认识识?”警察说:“认不识我们,我们所长你能认识,但不至于让所长亲自来吧?小工小吴你可能也认识,前五天调到茶坊了,我们是新来的,一回生二回就熟了。”秦安说:“同志,址这样的,我们来这里说说话,随便娱乐一下,不带点彩玩着没意思……哎,不是平日派出所不管这三元五元的事吗?”警察说:“以前是不管,现在有任务明呀,一人一年得上缴治安罚款五元,不来怎么完成任务呢?”警察察完全是嬉皮笑脸逗我们,就像是猫逮住了老鼠在戏弄,这我就受不了,哑巴瞪着一双眼,眼里在喷气,突然扑上来抱住了门口的警察,说:“跑!跑!”两个警察一下子抓了哑巴的胳膊扭起来,吼道:“你敢动弹?先把你铐了!”我们都不敢动弹了,我却说:“哑巴,你会说话啦?广但哑巴一辈子就只说了那两个字,就再也不会说了。刘新生忙从地上捡钱,捡了放到布袋里,又从身上掏,把口袋底都掏了出来,说:“就这些。”军生也从怀里掏,放钱时,却还在手了捏了一卷,警察一打胳膊,手伸开了,钱掉下来。秦安身上并没有钱,他说他没带钱,借他们的钱玩的,又输光了。连义就满脸堆了笑,说:“怎么罚我们都行,他是秦主任,清风街的主任,让他走吧。”警察说:“是主任呀,村干部带头赌博呀,那我们更不敢放他走了,这得所长发落!”就把桌布一提,连麻将一块提了,带了我们去派出所。魁星阁后的黑影地里蓦地响了一下,是一阵跑步声,我知道那是上善,他捡了装屎的点心盒还这么幸运,我简直不可理解!秦安说:“哑巴和引生没搓麻将,把他们放厂吧。”警察看了看哑巴,没有言语,就不管哑巴了。他们搜我的身,上衣口袋里没钱,袖口里没饯,就盯着裤子,说:“下边呢?”我说:“下边的没了。”我说的是我下边的那根东西没了,他们以为说下边的口袋里没钱了,也就把我推到了一边。哼,我鬼着哩,钱就装在衬裤的口袋里,有一百二十二元。秦安、连义、新生先走出屋,军生还站着不动,警察说:“快走!”军生说:“走就走。”桌下一只脚将什么东西踢给了我,他跟着出去了。我低头一看,是一沓百元票子,赶忙捡了捏在手中。
在派出所里,所长都认识,自然没拘留,也没再罚款和写书面检讨,但现场弄到的钱却以警察已没收了不好再返还为理由而没有退。秦安觉得很霉气,心想自己平日并不多搓麻将,而清风街很多人搓麻将又从来没被派出所抓过,也就觉得蹊跷。他是在所长上厕所时查看桌上的电话,电话机上显示出的竟是君亭家
的号码,眼前突然一哇黑,头磕在了桌角上。
消息是在第二天传了出来,派出所抓赌抓的还有准,大家记不住,但都知道了有秦安。有人就耻笑秦安,也有人对君亭不满。上善原本对君亭有意见,他又是最爱搓麻将的人,就在村部对金莲说:“要是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不干,别采用这种手段!”没想君亭正好进来,当下恼羞成怒,说:“就是我举报的!从今往后,清风街谁再赌博,我就举报!”气得上善吵了儿句,但上善毕竟理缺,又是软性人,被金莲打开,也就没再说什么。
秦安却一气就病倒了,数天里不理了村上的事。君亭来到办公室,上善也不肯和他多说活。材亭活成个独人。但建市场的事总得还要开个会的,君亭就在这天提了酒要和上善喝几盅。到了大清寺,办公室没一个人,上善的会计室门却关着,叫了几声,没有反应,便坐到前殿的台阶上发闷,思想和解的法儿,就死等着』:善。约摸半个小时,会计室的门开丁,出来的竟是金莲。金莲小心小心地往外走,猛地见着君亭坐在台阶上,一下子傻了。君亭脑袋轰地一下,站起来了,但又坐了下去。金莲说:“支书你没走?”君亭说:“忙完啦?”金莲说:“我帮上善对一些账。”上善闻声出来,说:“你找我吗?”君亭说:“看把你热的,去擦擦脸吧。”上善趁机到水盆子里洗脸,连头都洗了,洗了好久,慢慢走过来。君亭说:“你洗脸哩,也该把裤子那儿擦彳:净嘛。”上善低头一看,裤子拉链处有着白色的垢甲,腿就软了,坐在台阶上说:“君亭,我们就这一次……你千万要给保个密。”君亭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却微微笑了,说:“什么事给你保 密,做什么事了?金莲,你去饭店买几个凉莱来,我 和上善喝几盅。”金莲忙不迭就出了寺院门,一边走 一边用小镜照着理头发。
秦安的病一天两天没见好,反倒是越发的沉重,他给乡政府递了辞职报告,也再不去大清寺。乡政府并没有批准,却也同意了君亭建农贸市场的方案,甚至乡长一激动,还用毛笔题写了石牌楼上的刻字:清风街大市。此后的几天,夏天义就黑了脸,窝在家里四门不出,也不许来运出去。他说他要打草鞋呀!夏天义十多年都没打过草鞋了,从楼上取下鞋耙子和龙须草,鞋耙子勾在门槛上,一头绳子缠在腰里,把草搓得嗦嗦地响。二婶给他说什么话,他都不吭声。手艺实在是生疏了,打出的草鞋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他拆了又重打,整晌整晌,打不出一双鞋来。这期间,四婶摘了些南瓜花在家摊煎饼,夏天智去叫了他二哥来吃,夏天义是吃过两张就不吃了,瓷瓷地坐着发呆。夏天智说:“二哥你听秦腔呀不?”在收音机上拧来拧去寻不到戏剧频道,夏天义说:“不寻了,我不爱听秦腔。”两人都坐下,没了话,拿眼看院里花坛上的月季和芍药。月季和芍药不知怎么生出了黑蚊子,密密麻麻爬满了花茎和叶子,而且蚂蚁也特别多。夏天智说:“这花是咋啦?”夏天义说:“我给你看看。”夏天义有了事去干,夏天智也不拦他,自个倒坐在桌旁画起秦腔脸谱。夏天义用铲子刨花根,刨出一只死猫,这死猫就是夏风埋下做肥料的死猫,猫腐烂了一半,生了蛆,招来的黑蚊子和蚂蚁。夏天义说:“谁埋这死猫?!”但夏天智没听见。夏天智一画起秦腔脸谱就成了聋子。夏天义刨出了死猫扔到了厕所,见夏天智画脸谱,立了一会,就又悄悄回蝎子尾了。四婶去庆玉家说了一阵话,回来没见了夏天义,却见夏天智嘴上五颜六色,他是不停地把画笔在嘴上蘸唾沫,脏得像娃娃的屁股。四婶说:“二哥呢?”夏天智说:“侍候花哩。”才发现夏天义人不在了,说:“这二哥厂夏天智可怜起二哥没文化,也没个嗜好来泄闷,就去找了一趟上善。
上善便立马到蝎子尾去,站在夏天义的院门前,见赛虎在那里转圈圈。赛虎已经好多天没见上来运,尾巴都脱在地上,乍了腿在墙根尿尿,上善才发现赛虎是条亮鞭。他敲了很久的门,门才开了,夏天义劈头盖脸就埋怨上善不坚持原则。上善脾气好,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擦了,说:“秦安不在,我有多大的斤两?”夏天义说:“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却又问起秦安的病。上善说:“这几天忙,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听金莲说,他女儿到赵宏声药铺抓了几次药。”夏天义说:“是不是避嫌都不敢去啦?”上善说:“怕什么呀,我不就是个会计嘛,我是凭技术吃饭,谁要有本事来换了我,我还落得轻省哩!”夏天义说:“秦安有你这样皮实就好了,他真是没出息,打麻将不是个时候,害病也不会害。”上善说:“二叔,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事到了君亭这一层,是瞎是好让他弄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即便一时没公道,时间会考验一切的。你当年淤地,那么多人反对,这才过了几年,大家不又都念叨你的好处吗?人活到你这份上,也就够了。现在退下来了,你别生那些闲气,站在岸上看水高浪低,你越是德望老者!”夏天义说:“不管了,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了。”上善就拉着夏天义去刘新生的果园,要新生给敲敲锣鼓听。
夏天义没想到上善变化得这么快,原本鼓凸凸的一个皮球还要跳呀蹦呀,被锥子一扎,气嗤地就瘪了。他张着一嘴的黑牙往天上看,天上飞过一只鸟,鸟尾巴一点,一粒粪不偏不倚地掉在他的嘴里。这真是晦气,夏天义没有声张,也没有净口,默默地望着那只鸟,心里说:“我记着你!”到了果园,原先他搭建的那个庵子,新生承包了几年已改成了砖屋,去年又在砖屋上续盖了两层。一层是会客的,二层盘了炕,三层顶上有个亭子可以隙望,他家盖成炮楼了。天很热,新生的老婆到果园南头地堰上摘花椒叶,新生和他的儿子都是光着上身和腿,仅穿着大花裤头在门前的草席上睡觉,睡觉着还给儿子教鼓点。儿子总记不住,新生说:“你笨得是猪!”以腹为鼓做起示范。夏天义和上善一闪过那一堵土墙,一只狼狗呼地就两条后腿站立起来。新生一扭头,就往起爬,叫道:“爷!爷!二叔咋到这儿来了?!”便急喊儿子沏茶,又拉着长嗓子喊老婆快回来,你瞧是谁来啦!
上善说:“二叔这威信,一来天摇地动的!”夏天义说:“我要活得连新生都待我不理不睬了,那我早就一头碰死在厕所墙上了!”新生说:“我新生没啥能耐,但我不敢昧了良心。国是大村,村是小国,二叔什么时候都是清风街的毛主席嘛厂夏天义说:“你这是啥意思?”新生说:“你在任上的时候,我给你说过这话?前几天,铁旦他娘还说把三楼收拾出一间屋子,如果二叔愿意来,就孝敬你来住,这里清静,眼界也宽。这话真的是铁旦他娘说的。”就又长声喊:“哎——!你死到哪儿去了?”新生老婆是驼背,驼得头都抬不起来,好像一年四季都被磨扇压着似的,老婆当下应了声:“来了来了!”夏天义精神头又起了,脖子挺着,点了黑卷烟吸,对上善说:“上善呀,有两种人我可是应付不了,一是喝醉了酒的,一是给你说好话的,他们给你说话,你拒绝着不是,接受着也不是,你就得听着,还得认真地听,还得笑。”上善见夏天义高兴了,就偏说:“二叔,你知道不知道,这都是我事先给新生交待过的!”夏天义说:“交待得好,我不怕你交待就怕你不交待!”果园里一阵树枝响,新生的老婆钻了出来,腰弯得眼睛几乎只能看着膝盖,手里握了一把花椒叶,说:“二叔来啦!中午谁都不能走,我烙椒叶馍吃!”新生说:“做啥椒叶馍?二叔爱吃凉粉,你收拾一下豌豆面,做凉粉!”夏天义说:“吃凉粉吃凉粉!”当下坐下来喝茶。
喝起茶,上善对新生说:“嫂子的病你没再给看过医生?”新生说:“看啥哩,哪能看好?引生给我出过主意,说用两个门扇一夹驼背就直了,我说那驼背直了人却没命了,这狗东西引生!”上善说:“他咋能说这活?!”新生说:“他也是说着取乐嘛。”上善说:“这是取乐的事?”新生说:“该取乐还得取乐呀!我给铁旦.他娘说了:咱命里有这个难,咱就要安安心心受这个难哩,如果愁,那把人愁死啦!”新生说完,对夏天义说:“二叔你说是不是?”夏天义抓了新生的肩膀,按了按,没有说个什么,端起茶杯喝茶,茶水的热气哈得眼镜片子上一片白,又把眼镜摘下了。上善说:“新生是个快乐人,那就敲一阵鼓给二叔听!”新生说:“好得很!”
三人就上到楼的三层。三层…亡一半搭了间小屋,一半空着,建了——个亭子,站在亭子上可以看到果园的四边,那一面牛皮大鼓就挂在亭子里。夏天义一看见那鼓,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拿了鼓槌,在鼓面上咚咚咚敲了三下,一唾唾沫,说:“你这个老牛,是我把你剥了!”这话谁也听不懂。新生就夸这张牛皮好,槌打了几十年还不破,问夏天义和上善要听什么谱。上善说:“还有什么谱,社火谱么。”新生说:“那是老一套了,来段新的吧。清风街流传有秦王十八鼓乐,我改造了一下,你们听听。”却把儿子喊上来,让儿子敲。
鼓声一起,我就听到了。我是和哑巴,夏风,丁霸槽在西街牌楼旁的大槐树下乘凉说闲话时听到的。稻田里又浇了一遍水,撒了化肥,便没再有活儿干了,我们就光了膀子,四处游逛,哪儿凉快就坐到哪儿。先是和丁霸槽在地上划了方格儿斗“狼吃娃”,丁霸槽会算计,走一步能想到后三步,我斗不过他,我便不和他斗了,拿眼睛看大槐树。我看出了大槐树的每一个枝股不是随便地或粗或细,弯来拐去,而是都有感情的。这一个枝股是在对那一个枝股表示亲热,那一个枝股又是讨厌另一个枝股,谁和谁是夫妻,谁和淮在说话,这些我都能肴得出来。我看得 津津有味,突然听到了鼓声。我说:“哪儿敲鼓?”哑 巴听了听,摇摇手。我说:“哑巴的耳朵应该灵呀,你 听不到?”哑巴还是摆摆手。但我分明听出是鼓响, 就朝天上看,以为风在敲太阳。天上没太阳,阴着厚 云。我说:“多大的鼓声!”丁霸槽就骂我说疯话,说: “来吧来吧,我和你再斗一盘!”我和丁霸槽又斗起 “狼吃娃”,鼓的响声越发好听,我就知道我的灵魂又 出窍了,我就一个我坐着斗“狼吃娃”,另一个我则撵 着鼓声跑去,竟然是跑到了果园,坐在新生家的三层 楼顶了。夏天义、上善和新生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 他们,他们才是了一群疯子,忘记了辈分,忘记了年 龄,鼓在夸夸地响,夏天义在“美!美!”地喊。我瞧 见了鼓在响的时候,鼓变成了一头牛,而夏天义在喊 着,他的腔子上少了一根肋骨。天上有飞机在过,飞 机像一只棒槌。果园边拴着的一只羊在刨蹄子,羊 肚子里还有着一只羊。
要说起来,夏天义在年轻时也是清风街鼓乐队 的,中街的赵家义老汉,也就是赵宏声的三叔是头把 鼓手,夏天义就在队里打小铜锣。赵家义过世后,赵家 义的徒弟新生成了领衔人物,清风街逢年过节闹社 火,都是他起头操办。新生说过,他最爱好两件事,一 件是搓麻将,一件是敲鼓乐,搓起麻将了就把鼓乐忘 了,敲起鼓乐了就把搓麻将忘了。村里人说他,正是他 好麻将和鼓乐才使他老婆像只马虾,守着个马虾老婆 了,他也只能迷上麻将和鼓乐。现在,新生的儿子敲过 了第一段,第二段,进入第三段,新生就站在旁边不口才 地喊:“三闪!”儿子双槌齐下打出二拍“夸,夸”,又双 槌在空中闪出一拍“夸夸”,又有槌在鼓正中击出一拍 “夸”。新生又喊:“十不冷灯彩!”儿子右槌在鼓面右 边轻击“寸‘”,后左槌在鼓面左边轻击“不”,再右槌在 鼓面右边略闪击“冷”,再左槌在鼓面左边略闪击 “灯”,最后用右槌在鼓正中击出“彩”。新生再喊:“八 拍十三当!”儿子在鼓的一边面上按拍,双槌分工,一 字一击,击出十三个“当”来。新生和儿子都已经一身 的水了,头发贴在了头上,大裤衩子湿了一片,汗流得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