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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才发现它离最近的水源有十英里。”他顿了一下,“虽然是在华人的地盘上开
银行,但银行依然是银行,票号依然是票号。他顽固地认为应副行长以前是开票号
的,“它们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应副行长非常想说:现代银行和票号、钱庄的本质区别在于现代银行是有限责
任制,而票号、钱庄是无限责任制——有限责任制是指银行在破产之后,只就银行
本身的财产和债务比进行赔偿,与经理人员无关。而无限责任制是连同经理人员家
中的财产、票号、钱庄的财产一起赔。清朝的胡雪岩就是一个好例子:他的钱庄因
周转不灵破产后,他被抄了家不说,连脑袋都没有了。后者虽然不合现代企业模式,
但起码在“责任”这一条上不乏可取之处。——但多年的历练制止了他发表这意见
的冲动。他只是要求把他的提议记录在案。
马克·波斯特认为自己对银行本质看得很透:银行是一种非常抽象的企业。它
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收到存款人的钱,付给他们一定的利息。然后再根据存
款的规模,发放贷款,收取贷款的利息。二者的利息差,就是银行经营者的利润。
这个“存与贷”的实际运作过程是这样的:你从我的银行贷了一笔数目一千万
的款子。那么从我的账目支出栏上就显示出去了一千万。但这笔款因为你一下子用
不了,就会以存款的方式再次进入账目收入栏。也就是说:这笔款子,你可以再往
出贷。贷完之后,第二个过程再度开始。这情形非常像一个人站在两面镜子之间看
到一系列越来越小的影像的经验。再换句话说:这些贷币并不是真正的贷币,而是
会计账上的一种人工产物。
那么银行到底是什么呢?马克·波斯特是这样认为的:银行是一个追求利润的
经济实体。利润,尽可能地谋求最大的利润是银行经营的最高宗旨。而实际的利润
和会计的利润是有差别的。这二者之间哪个更重要?无疑是后者。这是因为国际商
业银行是一个股票上市的公司,公布的利润可以影响股票的行情。
当然利润的增加,要靠发放贷款的规模。还是上面的理论:一笔款子在贷出去
的同时又存了进来。但这存进来的和贷出去的在数量上并不完全相等,中间的差额
就是银行扣除的利息。这也就是说:你进来的贷款越大,利润就越大。
很自然会有一些贷款放出去之后就回不来:因为经营失败,因为地震、洪水等
不可抗拒的自然力……但这些对于银行来说,是不会一起发生的。就算是发生了,
仍然可以用更大的贷款规模而产生的利润来弥补。
这和美国与危地马拉、洪都拉斯等号称孔塔多拉四国的关系是一样的:美国政
府从马歇尔计划开始,就对不发达国家进行大规模的援助。这些援助都表现为贷款。
多少年来,孔塔多拉四国从美国手里贷了若干万万个亿的美元,已经远远超出了他
们的偿还能力。美国政府完全清楚这些,一度准备停止再向孔塔多拉四国贷款。于
是孔塔多拉四国就开了一会。会议形成这样一个决议:如果美国不再向我们贷款,
我们不再还利息不说,连本钱都不还了。而任何一届美国总统的任期都只有四年,
谁会愿意在自己这四年任期中,发生会计学上的亏损现象?于是他批准再向孔塔多
拉四国贷款。于是孔塔多拉四国也按期付给美国政府利息——这利息就是从美国政
府新给的贷款中支付的。就这样在孔塔多拉四国欠美国的钱越来越多的同时,美国
政府也收到了会计学上越来越多的利息。
所以在马克·波斯特的银行理论中,银行是一个永远的赢利单位,他的地位和
美国总统非常的像:只要有人来贷款、只要银行在运作,就永远有利润。用他的话
说:银行就是钱的商店,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商品卖出去。
马克·波斯特还认为银行是他的一种得心应手的工具。当然,全世界所有的
《银行法》都有这样一条规定:不得向自己银行的高级职员贷款。这是为了保护存
户的利益而定的。不然一个银行的总经理只要有一点点头脑,就可以把他为自己谋
取利益的做法对董事、银行检察官、审计师们掩盖起来。比方说一个银行总经理和
自己一个做房地产的朋友合谋,利用房地产是“热门”就向公众出售掺了水的房地
产公司的股票。而这位总经理为了推行这个阴谋,就向愿意购买房地产公司掺了水
的股票的人发放贷款。其担保就是此房地产公司的股票。这种手法在多少年内都不
会被人识破,有着无限广阔的前景。
第七章
为了办信用证、海关手续、商检手续,彭小彭从香港飞抵北京,住进了环球宾
馆。
一到宾馆,他就把移动电话打开,连续不断地向外发布信息。他使用电话,就
像一个提琴大师用小提琴一样,很有些技巧。首先他必须掌握通向受话人的全部信
息渠道:他的办公室电话、住宅电话、BP机号码、甚至常去的饭店电话、情妇电话。
有时一个电话打不通,就会把一件大事给耽误了。其次,他必须能通过某些关卡:
这关卡也许是由秘书设立的,也许是太太设立的。这两者之间,秘书要比太太好对
付一些,因为他毕竟是首长的下属,要对首长负责,只要你能打出一个合适的旗号
就行;而接电话的如果是太太,很多时候就要碰运气了。
但今天都很顺利:所有的事情在一个小时内都得到了反馈。
在买卖这一行当中,最能体现“时间就是金钱”“关系就是金钱”这两条真理
了:甲乙两个人在同样的地方、具备同样的资金、开同样性质的公司。而在一段时
间后,甲比乙的收益要高一倍。究其原因,不外有三:其一是甲的资金周转比乙快,
这也就是说,甲进了一批货物,用一个月卖出去,而乙用了两个月。其二是甲的关
系比乙广泛,买卖、买卖,看上去是单纯的买与卖,但用什么价格买到了什么,以
及什么价格卖出了什么,这其中的讲究大得多了。其三是寻求贷款的能力,一个真
正的商人,和一个真正的科学家、艺术家一样,是永远不会陶醉在已取得的成绩之
中的,他总要想办法把自己买卖的规模搞得更大——没有规模就没有效益——但规
模的大小,取决于你掌握钱——不一定是你的钱,而是你能控制的钱——的多少。
远的不说,就以彭小彭的马力特别开发公司为例:目前这个公司骨干雇员除伍
勤外没别人,办公室也被压缩成一间。仅此一项,“皮费”就节约不少:如果你雇
上十个人,在北京饭店开上两间房,那么一个月没有十万块钱就下不来。但彭的关
系网中所有的人又都可以说是他的雇员:这些雇员不正式领取他的工资,但在他进
行某一个项目时,他们就会加入进去,并就此项目的收益获得回报。
仍就彭小彭这桩纺织品买卖进行剖析:首先必须假定你手里有纺织品——这不
难做到,如今大陆的纺织品是买方市场,尤其是这买方能付给厂方一定的外汇额度
的时候更是这样——其二,必须有一条可靠的渠道,通向欧美——渠道自然是人挖
掘的。其三,和境外的公司把合同签订之后境外的公司就要给你开据一张信用证—
—信用证就是境外的公司的开户银行保证该公司收到货之后,有偿付能力的文件—
—而马力特别开发公司如果在国内有关系并有信用的话,就可以把这信用证作为特
种支票,当成钱付给供应货的公司,从而把货拿到手——特别应该指出的是,他在
寻求贷款方面的能力是惊人的:他不是没有钱,而是像进监狱的老牛说的那样,总
是在玩五个球。对他来说,资金永远是一个缺口。所以在这方面,他建立了一条流
畅的渠道——这样他节省了资金。货物到手,并不等于就能运抵香港,这还得经过
经贸部、海关、商检部门的批准。这批准并不是口头的,而是正式的文件。也就是
所谓的“批件”。有了它们,货物才能向香港方向运动。
这中间确认信用证需要时间,获得“批件”也需要时间。如果不动用关系,那
么起码要几个月。几个月的耽搁,对一笔上百万的买卖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但彭小彭在一天之内就获得了会在近期内到手全部“批件”的承诺——如果让
一个生手来干,那么他必然先要花“买路钱”投石问路。一个人要通过一些中间环
节达到某个经济目的,这些中间环节第一个自然想法就是拼命增加交易费用:先找
一个地方吃饭商量计划,然后再到某个娱乐场所和第二个中间环节见面,并送他一
些礼物,再就是第三个中间环节……最后才找到真正的承办人。其实。这些“中间
环节”有不少都能短路另外一个“中间环节”而达到下一关的,但他们之所以不
“短路”,遵循的就是“水不过,地皮不湿”的原则——而他却像一个计算机老手,
知道达到“核心文件”的最佳“路径”。
“批件是什么?”彭小彭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给自
己倒上一杯酒,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批件就是钱。”
想到这,彭小彭兴奋地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向外张望着正处在下午繁忙中
的北京城:这是一座奉权力为神明的城市。它也确实有权力,别的不说,就拿申请
出口批文来说吧,这事要是在某口岸的经贸部特派员办事处办,那他们就会当成个
“事”来办。而在这里,却不过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道。”
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彭小彭开始分析街道上的行人: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的口袋
里装有批文?又有多少人的口袋里装有任命书、判决书、外国护照、美元、马克……
当然还有一些人,他看着几个鲜艳的身影:她们精致的小皮包里装的除去化妆品外,
很可能还有避孕套。
如果把街道上所有的人分类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不外乎为名、为权、为钱。彭
小彭把窗户打开,而三者实际上是一种东西。它的名字就叫好处。它们是可以互相
转换的:权换钱、名最容易——大人物如果想出本书、出个国、弄几个钱的话,立
刻就会有无数人扑上来。钱换名还相对容易一些:你弄不上正品官,还弄不上个什
么委员之类?但如果你想拿它换权的话,就要看掌权人的脸色了。至于拿名换权、
钱,那就是一门艺术了:比方一个杰出的画家,利用某个领导人对他的偏爱,从而
在他那里“能说得进话去”,那么他就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而影响力就是权力。
假设把这三者都比喻成通货的话,权力就是美元:虽然目前已经不实行“金本
位”了,但它仍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最好货币。而钱就是人民币,你如果想
把它兑换成某种“硬通货”的话,换多少则要视比率而定。至于名,那就相当于外
汇额度,或者某种特别提款权:本身不能流通,但实际上也代表一些价值。
彭小彭很为自己这个新鲜比喻高兴,就继续往下想:社会就是一张网,而它是
由无数小网组合而成的。其中有僵硬、垂直、金字塔形的权力网。也有平行、流畅
的金钱网和虚无飘渺的名声网。当然还有宗姓网、民族网。这些网在运行中,就产
生了上述的东西。
但这些网是活的东西,它在不停地分裂、增殖、衰减和消失。这网不能光是用,
而不去维护。他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苦芙众生,然后把窗户关上;他们当中,如我
者能有几何?
自然,我不能骄傲——没有任何理由为一些小小的成功而骄傲——要有“宜将
剩勇追穷寇”的精神,把成果发扬到最大。
他坐回沙发上,又要了一个电话。
作为国际商业银行这个拥有二百亿美元的金融帝国之首脑,哈桑·阿贝迪无论
从思想深度还是行动气魄都要比马克·波斯特之流深得多也大得多。
哈桑·阿贝迪对银行的本质看得更穿。他经常喜欢讲这样一个故事:蒙古人成
吉思汗在西征途中,因为没有银钱发饷,就发了一些纸币。因为这些纸币发得过多,
所以士兵们都不喜欢它。这是金融历史上第一次通货膨胀。
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在讲金融史,但实际上对于他本人有更深一层意思:现代银
行看上去好像是帮助大众把今天用不了的钱放到明天去用,或者把明天的钱挪到今
天来用。而实际上它只是统治者手中的工具。至于这个统治者是谁?他有可能是某
个国王、总统、财政大臣……或者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幕后人物,但在更多的时候则
是银行的拥有者或经理人员。
有什么样的理论,就有什么样的经营方向:它除去正常商业银行的传统项目外,
还有许多类似为毒品贩服务的金融网、为某个独裁者开办个人账户、为官员们“洗
钱”、参与武器买卖……
众所周知,毒品是二十世纪最大的瘟疫。为毒品贩子服务也是公众舆论所不能
容忍的。不过对此哈桑·阿贝迪自有看法:所有的毒品买卖,在银行账目上显示时,
上面根本就没有毒品字样:它总要写上“电子产品”、“挖掘机械”等看上去很普
通的项目。而既然他们不写“毒品”,就是他们在欺骗股东和存户,和我没有关系。
为某个独裁者开办个人账户,哈桑·阿贝迪也有说法,每个国家的政府都是它
的人民应该得到的:可以用民主来治理的国家,就用民主来治理;必须用独裁来治
理的国家,也只好用独裁来治理。这从政治原理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
是民主国家的统治者下台之后,可以写回忆录、作讲演来安度晚年。而独裁者一旦
被人弄下台,就很难在自己的祖国内生存。照此推理,他们就必须在台上时,就为
自己准备上一笔“退休金”。
根据他的这个理论,国际商业银行参与了麦——道公司和巴基斯坦布托政府之
间的飞机买卖。
七十年代,巴基斯坦向麦——道公司购买了四架DC——10型飞机。布托政府中
的一些要员和布托的一些亲属从中获得了五十万美元的“佣金”——贿赂的别名—
—这五十万美元是埋伏在飞机八百万美元的价格中的。那么把这五十万美元从中提
出来,必须要有银行方面的配合。国际商业银行就承担了这个角色。
一九七七年布托政府在政变中被推翻,并于一九七九年被绞死。但他的兄弟却
靠这五十万美元中的一部分,逃到了国外。
八十年代初,联邦司法部就麦——道公司的贿赂案向法院提出公诉。
当时哈桑·阿贝迪确实也紧张了一阵。但当这场诉讼以联邦司法部败诉而告终
后,他的自信心越发强了。
从此在国际商业银行的各个分行里,出现了不少款项巨大的个人账户。这些个
人账户大都有这样的限制词:只有我本人给某某经理以口头或书面指示时,方能进
行与此账户有关的交易。
至于为某个政要“洗钱”,国际商业银行几乎认为是家常便饭。
在武器买卖中,国际商业银行为伊拉克、沙特阿拉伯、巴基斯坦等牵线搭桥,
提供货款,办理空运、航运、保险服务。买卖的武器从常规武器到核武器,几乎包
揽所有的品种。
在如此的方针指引下,大量的亏损就出现了。
亏损的原因不外有二:
一曰贪污风行:既然有如此多莫明其妙的账户、贷款、往来,就给了各级经办
人员以可乘之机。他们私藏银行档案,把钱划拨到自己的账户上。
二曰巨额赤字;在若干笔武器买卖中,被有关当局发现,冻结了款项,没收了
武器——武器买卖不像毒品买卖:毒品的体积小,所以除去从边界走私外,就是由
旅客个人携带。它的交易也大都是现金。国际商业银行在世界各地的现金网,运行
还是很灵活的。而武器一般都要大型运载设备运输,从海关进出,银行账户往来,
失手的几率就大得多,使得国际商业银行的巨额款项永远无法收回。
但哈桑·阿贝迪对此并不发愁。他自有对策。
第八章
于丽和应副厅长都是宁波人:现在所谓的宁波人,传说是南宋时从开封随迁到
杭州的。内地人没见过海,所以见到钱塘十丈潮,非常惊骇。后来其中一小部分不
肯和小朝廷同流合污的人,迁至浙东隐居,所以出现了“宁波”“镇海”“定海”
“宁海”等望而生畏的地名。
宁波在清朝是一府,下辖包括上述地方在内的六个县。所有这些地方的人,外
人统称“宁波人”。宁波在中国的地理位置,和法国的马赛非常相像,航海业很发
达。所以此地在外经商的人很多,尤其在包括香港在内的东南亚一带,形成不小的
势力。
于丽因为近来几笔买卖都是向国际商业银行香港分行贷的款,所以在完成了一
些后,也给应副厅长送去一笔红利。
应副行长的家看上去非常简单,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一般:所有的家具都
是红木的;博古阁上放的古董,也大都是宋明时期的。
他很热情地招呼于丽坐,并让太太沏上一杯香喷喷的茶:“咱们老家以产龙井
著称,现在市场上到处都是‘龙井’、‘毛尖’。其实哪有那么多?”他指指茶杯,
“我这不是什么名茶,但却是真正的‘谷雨前茶’。你喝喝,颇有家乡味道呢!”
于丽喝了一小口说:“确实。”她其实只去过宁波一次,对家乡的景物都没有
什么印象,更不用说茶叶的味道了。但她还是跟着应副行长说。
寒暄了一阵后,于丽仿照在欧阳主任家的做法,把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一
点小小的意思。”她说。
应副行长浅浅的一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是家里的独子,所以从小没人
和我一起玩。因此很喜欢小动物,我刚到香港时,在银行当低级职员。一次在一个
已经发达了的朋友家,看到一只卷毛狗,喜欢得不得了。这狗也通人性,和我也非
常亲热。朋友见状,就将狗送给了我。我抱着狗要出门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