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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失去了真实性,也就失去了真正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一些真假难
辨的东西,制造了历史的混乱,后果严重,后患无穷。这不是小说,不能虚
构、编造。朴素的客观事实,最具有说服力。所以,我主张写人物传记,写
回忆录,必须忠于事实,不能浮夸,更不能杜撰。”(见《百年潮》第五期)
万里同志的这一段话,我以为适合于所有纪实作品。
这里,笔者要奉劝那些掌握了重要历史资料,特别是掌握了重要口述资
料的作者,不要轻率地采取掺水、掺假的写法,这将会毁掉其真实部分。人
们一旦发现其书有假,谁还会相信它是“信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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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笔者也要奉劝一切回忆录、口述录、访问记、人物传的作者,不
要轻率地采取掺水、掺假的写法,否则,你将无法为历史留下一份真实的记
录。
“纪实作品”出现大量掺水、掺假现象的原因很复杂。分析起来,大致
有两类。第一类是理论上陷入误区:以为我写的是“纪实文学”,它是文学
的一种类型,自然可以虚构;或者是为了增加作品的生动性和可读性,以为
只要事件的大经大络真实,局部和细节的虚构无伤大雅。第二类是为了沽名
钓誉,或为了增加商业价值,虽明知不应造假,但却有意作伪。情况不一样,
对待的方法自然也不应该一样。但是,首先必须在理论上作出澄清。
时人常说:文史不分家。但实际上,历史是科学,文学是艺术,属于不
同的行当。历史要求纪实,叙事求真、求信,载入史册的必须是生活中真正
发生过的。历史家的最高追求就是还原历史本相,没有充分、可靠的文献或
考古的根据,没有严肃、细致的社会调查或访问,历史家不能下笔叙述任何
一个细节。文学则不然,它以生活为素材,但是,却不必拘泥于生活。它所
写的,可能是生活中实有的,也可能是生活中没有发生过的,甚至是生活中
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在生活的基础上,为了塑造艺术典型,作家可以神游万
仞,思接古今,虚构、想像、移植、集中,十八般武艺,一般一般都可以拿
出来。因此,史与文,“纪实体”与“非纪实体”,两者各有其质的规定性,
也各有其社会功能,不能混淆。混淆了就驴不是驴,马不是马了。
当然,作家、艺术家们完全可以以历史事件或人物为题材进行创作,例
如古之《三国演义》、三国戏,今之《少年天子》、《曾国藩》、《戊戌喋
血录》、 《辛亥风云录》以及谢晋编导的《鸦片战争》之类,但那称为历史
小说、历史电影,并不称为“纪实文学”或“纪实电影”。
当然,作家、艺术家(包括历史家)也可在写真人真事的同时,力图使
之有文采,有形象,做到既真实,又生动。此类写法,古人称为“踵事增华”,
今人称为“调动艺术手段”,但是,不论是古人的所谓“踵事增华”,或今
人所谓的“调动艺术手段”,都不意味着写“纪实作品”可以虚构。人们都
知道,有一种介于新闻与文学之间的体裁——报告文学,那也是不允许虚构
的。
纪实之与虚构,如水火之不相容,如冰炭之不能共处。纪实,就不应虚
构;一有虚构,就不应称为“纪实”。一切严肃的作者不应在“纪实”或“纪
实文学”的盾牌之后任意编造、想像,制造混淆驴马的作品。
让我们都来保卫“纪实作品”的纯洁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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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追求真实
与生动相结合的境界
——读胡绳等人的几篇文章
历史著作要真实。不真实的历史自古以来即为人们所鄙视,被称为伪史、
秽史。
历史著作也要生动。不生动的历史不能吸引读者,读来易于困倦,甚至
生厌。古人所谓“言而无文,行之不远”者是。
既真实,又生动;既是历史著作,又是美文。这一境界很难达到。因此,
我们也就和这类作品久违了。最近,笔者读到几篇文章。突然眼睛一亮,这
不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真实与生动相结合的“美文”吗?
胡绳的《忆韩练成将军》记一次不寻常的旅行。1948年,作者自香港出
发,中经大连渡海到山东时,同船五人,四位是文人,只有一位是武人。这
位武人名叫“老张”,中等个儿,黝黑的皮肤,陕西口音,穿着一套解放军
的冬装,外披一件羊皮军大衣。胡绳先写这位武人晕船程度一点也不比几位
文人低。次从他一上岸就积极找村长、村支书,或者找妇联主任谈话,估计
他是山东解放区派到外面去办事的干部。到济南了,“老张”说:“在北方,
济南的澡堂要算最好的,它天一亮就开张,所以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洗澡睡
觉。”果然,胡绳在澡堂里睡了几个月来不曾有过的好觉。这使胡绳有点奇
怪,这位解放区出去的干部怎么这样熟悉济南和北方澡堂子的情况呢!此后
在济南逗留的几天内,胡绳全凭“老张”领路。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从大
街进入小巷,甚至进入很深的院子。一天,在一条深巷中,“老张”领胡绳
在一家座中空空的小酒铺中坐下来,面对巷子对面的高墙张望,悄悄对胡绳
说:“我前年就住在这里面。”这使胡绳愕然了。“前年,前年这座城市还
在国民党统治下呢!”
至此,我想所有的读者都会和笔者一样,产生了一个悬念:这位神秘的
“老张”是什么人?这以后,胡绳才一步步揭开,原来“老张”并不是什么
老张,而是当过济南卫戍司令的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他在莱芜战
役中和解放军秘密配合,因而导致蒋军全部被歼,战役结束后又自动回到南
京,在蒋介石身边发挥“特殊的作用”。这次是因为受到怀疑,跑到解放区
来了。文章波澜起伏,引人入胜,像剥笋似的,一层一层地逐渐展现出“老
张”的庐山真面目。
生活中的人物大都有鲜明的个性,因而,历史著作也必须捕捉并表现人
物的性格。资中筠的《忆海伦·斯诺》写30年代访问过延安等地的著名记者
埃德加·斯诺的妻子海伦,文革期间重访中国。她年轻时美丽出众,晚年时
仍然身材高大,腰杆笔挺,给人以硕人颀颀之感。她一到中国,不顾当时的
环境,就向奉命接待她的作者宣布:她是要涂口红的。当年在延安也如此。
这一细节先声夺人,一下子就将海伦的性格凸现了出来。接着,作者向我们
叙述,她虽是中国方面邀请的贵宾,但坚持来回机票自付,理由之一是:自
付旅费可以对中国保持独立,说话也硬一点。外面对中国传说很多,她要自
己亲自看,独立思考。再接着,作者向我们介绍了海伦没遮拦地议论江青,
在韶山留宿时,宁愿睡为毛泽东准备的硬板床,也不去睡江青的软床等细节。
这样,海伦的率真诚实的性格就逐渐丰满、鲜明起来。
李慎之的笔下的胡乔木也很有特色。在《记胡乔木请钱钟书改诗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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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中,李慎之写胡乔木请钱钟书为自己改诗,对所改之处不甚满意,但又
不好意思不接受,幸有李慎之出面办“外交”,重加斟酌,结果,皆大欢喜。
文章通过这一典型事件将胡乔木的心理刻划得很细致。此外,该文写胡乔木
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自称“我有能源危机,要接点地气”,看似闲笔,而对
全面表现胡乔木的性格,显然大有裨益。人物性格是丰富、复杂的,不应作
简单化、粗线条的处理。
人物性格常常表现在人物语言风格上。因此,写历史人物的性格,除了
“记行”外,还必须用心“记言”。
毛泽东的语言风格是多姿多彩的。或说古道今,博大精深;或议论纵横,
天马行空;或幽默诙谐,谈笑风生。尤为突出的是文语、土语、俚语、俗语、
方言等各种语言成分,一到了他口中,无不运用自如,浑然一体。例如,熊
向晖的《毛泽东没有想到的胜利》记联合国恢复中国席位后,毛泽东接见外
交部有关人员时写道:
到了中南海主席住处,已是晚上9点多。主席坐在沙发上,满面笑容。他指指在美国出生
的唐闻生说:“小唐呀,密斯南希·唐,你的国家失败了呀,看你怎么办哪?”
作者所记的虽然只是毛泽东和唐闻生的几句玩笑话,但却既表现了毛当时的
兴奋心情,也显示出毛和工作人员之间的一种亲密、融洽关系,是有助于刻
划人物性格的必要之笔。
接着,作者记述了毛泽东的大段谈话:先是自嘲“对美国的那根指挥棒”
还有那末多的“迷信”,接着,回忆1950年“花果山时代”伍修权去联合国
控诉美国武装侵略台湾的情景,指示此次去联合国,“要算帐”,要点美国
和日本的名。谈着谈着,毛泽东的思想忽然像不羁之马似的奔驰起来。从做
文章要像西晋“三军总司令”杜预所说的那样“势如破竹”,谈到三国时的
曹、刘战事,由此叉到谭鑫培、谭富英演出的京剧《定军山》,又突然转辔
回到曹营,赞扬曹操的思想:“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至此,
毛泽东才回到本题,指示说:
你们去联合国,困难很多,要“以勇为本”,更要注意“为将当有怯弱时”。代表团团长
就是“将”,不要胜利冲昏头脑。
这是一段典型的毛泽东的谈话,古往今来,绝无第二人。
李锐《“大跃进”期间我给毛泽东的二次上书》一文记毛泽东1958年上
海会议中的一次谈话也很精彩。毛说:
我要找几位通讯员,名曰秘书,从三委、二部找,一部一人,人由我自己找,找那些有一
点马列主义的,脑筋灵活一点的人,借此同你们唱对台戏。然后再逐步增加,找几个部的。前
面乌龟爬上路,后面乌龟照路爬。你们可以找通讯员,为什么我不可以找?你们反对得了呀?
我找了个李锐。在长江水利上和林一山是唱反调的。他写了三封信给我。我看这个人算是好人,
有点头脑,就是胆小。给我的信先给李富春看,怕你的顶头上司,不怕我;我这里不是正统,
是插野鸡毛的。
这里的语言也典型地体现出毛泽东的风格,既高屋建瓴,势如破竹,又生动、
风趣,高度口语化。“前面乌龟爬上路”,“插野鸡毛的”云云,将民间俗
语运用得极为圆熟、自然,不禁令人叫绝。事实上,也只有毛泽东,才能这
样运用。几十年之后读了,仍然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之感。
有两种生动。一种是历史学的生动。它依赖于历史自身所具有的生动成
分,例如人物的性格、行为及其方式、音容笑貌、语言、对话、环境、细节
等。历史家只是选取并忠实地记述一切。它不能背离、损害历史的真实,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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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不能虚构一个细节。另一种是艺术的生动。它以生活为基础,在此基础上
可以运用典型化的手法,充分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展开文学家想像的广阔翅
膀。显然,上引各文、各例都是一种“历史学的生动”。它们没有任何虚构
的成分,一丝一毫都不损害历史科学所要求的真实性,但是,却形象鲜明、
性格丰满,叙事有致,人物语言高度个性化,完全符合文学的要求。
近来,学术界正在讨论“纪实作品”,我以为,如果要寻找比较理想的
范例,上述各文可以入选。
文学要求美文,历史学同样要求美文。愿继胡绳等文之后,历史家有更
多的美文问世;愿历史学家或历史当事人在命笔或敲键为文之际,能多想一
想,如何使文章生动一点,“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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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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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掌故》序
我常想,散文有小品,戏剧有小品,史学为什么不可以有小品?散文小
品,例如鲁迅的杂文,可以进入最辉煌的艺术殿堂,史学小品就一定只能排
斥于科学之宫的门外?
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作用。崇楼杰阁,固然巍峨壮丽;一亭一台,
亦复自有其风流。史学需要万字、数万字、数十万字以至数百万字的宏篇巨
制,但是,如果有一种体裁,能够在不长的篇幅内提出并解决一个问题,说
明一个观点,提供一点有益的知识或启示,而读者读起来又有点兴味,不也
有其存在的价值吗?中国诗歌能在几十个字之内创造出探之愈深,引之弥永
的意境;中国绘画能在尺幅之内见万里之遥;史学小品也完全可以小中见大,
写出论证严谨、思想深刻而又清新可读的篇章来。
我曾经谈到过:中国古代的史论都不长。贾谊的《过秦论》总结秦王朝
的历史经验,上、中、下三篇加起来不过二千二百余字。苏洵的《六国论》
分析齐、楚、韩、魏等国的外交失策,为宋王朝处理对外关系提供殷鉴,全
文五百四十余字。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是一篇翻案文章,它一反陈说,
对一向以“得士”著称的孟尝君提出了新看法,全文仅九十字。钱大昕的《答
问》第十诠释《元史》中的“投下”二字,旁征博引,勾勒了契丹、蒙古时
期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态,全文五百余字。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宋
论》是有名的史论集,其中的篇章大都在一二千字以至三四千字之间。古人
能做到的,何以今人就做不到?在知识爆炸的今天,恐怕写短文尤有其必要。
感谢《团结报》慨允开辟《民国史谈》专栏,为我们提供了一块试验园
地。三年多来,我们在这块园地上共发表了三百余篇文章,现从其中选出一
百余篇,编为《民国掌故》一书,奉献给读者。
当《民国史谈》开创时,我曾经写过一篇《开场白》,中云:
民国史正在成为热门学问,研究室、研究会一类的机构陆续建立,专业杂志、丛书、专著、
资料、多卷本的煌煌巨著正在不断出现。本报不揣谫陋,也想凑凑热闹,因有《民国史谈》专
栏之设。凡民国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人物、党派、团体、社会、民族、风
俗诸项目,均可入“谈”。每篇字数希望在一两千字之间,或介绍新资料,或提出新问题,或
阐述新见解,体裁、风格不拘,叙事、议论、考证均可。总之,不炒冷饭,唯陈言之务去,要
求持之有据,言之成理,娓娓谈来,专家、学者不厌其浅,一般读者不厌其深,可以收长知识、
明往昔、助研究、怡神志之效。这一目的是否能够达到,本报同人尚无把握,只能悬鹄自励,
做起来看。
现在,我们原定的目的是否达到了呢?只好请读者评判了。
承各位作者惠赐鸿文,原《团结报》总编辑王琦、专刊部主任全灵、编
辑刘晓林诸同志大力支持,1990年我访美之际,朱宗震同志代我主持编务达
半年之久,现又承中国青年出版社支持本书的出版,谨志谢忱。
1991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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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史长编》序
有人说过,在某种意义上,研究中国近代文学比研究中国古典文学难。
我有同感。
研究古典作家,资料比较好找,其数量也有限;研究近代作家呢?找起
资料来可就不容易了。不少作家没有编过集子,也没有一篇较为完整的传记。
他们的作品与生平资料分散在各种报刊、杂志上,有的还以手稿形式珍藏在
某个图书馆或私人的书箱里。这些报刊、杂志不仅数量大,而且又大都残缺
不全。这里有一部分,那里有一部分,你要想找全看齐,就得奔走于许多城
市、许多图书馆之间;而且,它们又大都是“新善本”,或封存,或借阅有
种种严格限制。你要想看到某一种资料,有时真得花点力气。就拿南社的机
关刊物《南社丛刻》第1—22集来说吧。现在全国保存完整的大概只有一二
套。再拿南社的三个发起人来说吧。《柳亚子文集》的出版是1983年以来的
事,至今还未出全。陈去病的《浩歌堂诗钞》、高旭的《天梅遗集》虽然不
完整,编得也不理想,但也不大好找了。至于他们的散文、诗论、文论、书
札,辑录起来,没有几年工夫,是难以见到效果的。南社成员多达1180余人,
活动延续30余年,其成员不少是近代中国政治、思想、文艺、新闻、出版、
教育各界的精英,他们的诗集、文集、小说集、笔记小品,以及编辑、参预
编辑的报刊、杂志,总数当不在千种以下,因此,研究南社,首先是资料难。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南社成立于辛亥革命前。这时,中国人民
正处于“两重奴隶苦复苦”的年代,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为了拯救祖国,
振兴中华,正在和清王朝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南社成员以他们的作品讴
歌革命,呼唤民主,鞭挞专制,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精神。辛亥
革命后,袁世凯复辟,南社成员又以他们的作品声讨民贼,批判独夫,表现
了对民主、共和理想的坚贞不渝。在上述斗争中,周实、宁调元等一批社员
并慷慨捐躯,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诗言志,歌永言”,如果人们要了解辛
亥前后一代革命党人和爱国者的风貌和情怀,我以为,阅读南社的作品将是
很好的途径。
南社文学正处于中国文学的转变时期。一方面,有过辉煌历史的中国古
典文学已经进入垂暮之年,另一方面,西方文学正越过重重波涛进入古老的
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