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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完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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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说。“我们可知道你下得是怎么个不好法!”诺兹德廖夫又走了一步棋子,说。“我好久没摸棋子了!”奇奇科夫也走了一步棋子,说。“我们可知道你下得是怎么个不好法!”诺兹德廖夫边说边走了一步棋,并且用衣袖把另一个棋子也带了一步。“我很久没摸!……哎,哎,老兄!这是怎么回事儿?把它退回去!”奇奇科夫说。“把什么退回去?”   
    “那个棋子呗,”奇奇科夫说着,并且在自己的鼻子底下看到另一个棋子马上就要变成皇后了。从哪儿来的这个棋子,那只有上帝知道了。 “不行,”奇奇科夫从桌旁站起身,说,“没法跟你玩。 哪有这种走法:三个棋子一块儿走!”   
    “怎么会三个棋子一块儿走呢?   
    这是弄错了。一个是无意中动的,我把它挪回去就是了。“   
    “那另一个棋子呢?”   
    “哪一个?”   
    “这一个,快要做皇后的这一个!”   
    “这倒怪了,你好象不记得啦!”   
    “不,老兄,我算过所有的步数,全都记得。 你是方才把它拿过来的,它的位置应该在那里!”   
    “怎么,该在哪里?”诺兹德廖夫脸一红说。“你呀,老兄,我看,你真能瞎说!“   
    “不,老兄,你才能编造呢,不过不成功。”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诺兹德廖夫说。“难道我会捣鬼吗?”   
    “我不把你看成什么人,可是今后永远也不跟你下了。”   
    “不,你不能不接着下,”诺兹德廖夫怒吼道:“已经开局了嘛!”   
    “我有权利不下,由于你下得不老实,不象一个体面人。”   
    “不,你胡说,你怎么能这样说!”   
    “不,老兄,是你自己在胡说!”   
    “我没有耍鬼,你得下,你必须下完这盘棋!”   
    “你不能强迫我这样做,”奇奇科夫严肃地说完,俯到棋盘跟前,把棋子搅乱了。诺兹德廖夫急了,凑到奇奇科夫紧跟前,使得奇奇科夫后退了两步。“我要叫你玩下去!   
    你把棋子搅了,没什么,步数我全记得。 我们把棋局照原样摆好。“   
    “不,老兄,事情到此结束,我不跟你下了。”   
    “那你是不想下了?”   
    “你自己明白,跟你没法玩。”   
    “不,你照直说,想不想下?”诺兹德廖夫说着,离得更近了。“不想下!”奇奇科夫说着,把两只手抬到离脸更近一些的地方以防万一,因为形势的确已经白热化了。这个戒备太及时了,因为此刻诺兹德廖夫的确挥起手……我们的主人公那可爱的胖胖的脸蛋儿很可能有一面要蒙上洗不掉的耻辱;但是那打击幸而被搪过去了,奇奇科夫抓住诺兹德廖夫那两只好寻衅惹事的手,紧紧地握着。“波尔菲里,帕夫卢沙!”诺兹德廖夫狂暴地喊着,挣扎着。奇奇科夫听到他喊人,为了不叫仆人看到这诱人的景象,而且感到握着诺兹德廖夫的手也没有好处,便放开了他的手。这会儿波尔菲里走进来,帕夫卢沙也跟了进来。 帕夫卢沙是个强壮的小伙子,和这种人打交道是绝对讨不到便宜的。“那么,你是不想把这盘棋下完罗?”诺兹德廖夫说了一句。“你照直回答我!”   
    “这盘棋无法下完,”奇奇科夫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他的马车已经准备停当,好象只等他一个手势谢利凡就会把车赶到门口来,但从这屋里根本无法脱身:门口站着两个鲁莽农奴,膀大腰圆。“那么,这盘棋你是不想下完罗?”诺兹德廖夫又问了一遍。 他满脸通红,象火烧的一样。“要是你老老实实地下,象一个体面人,我本来是可以下完的。 但现在不能下了。”   
    “好哇!你不能下啦,坏蛋!看到赢不了,你就不下啦!   
    给我打他!“他愤怒地对波尔菲里和帕夫卢沙喊着,自己也抓起那樱桃木长管烟袋。奇奇科夫吓得面如土色。 他想说句什么,但他只感到嘴唇在翕动,却听不到声音。诺兹德廖夫喊着,”揍他!“拿着樱桃木长管烟袋往前冲着,浑身燥热,满脸是汗,好象是在攻取一个固若金汤的要塞。“打他!”他的喊声很象一个不要命的中尉在发起冲锋时向全排士兵喊“弟兄们,冲啊!”似的:这个中尉的蛮横已经出名,因此在关键时刻总要特意下令抓住他的双手。 但中尉这时却渴望投入战斗,他头脑发热;看到苏沃洛夫大元帅在眼前驰骋,他挣扎着想冲上去建立功劳。“弟兄们,冲啊!”他喊着,挣扎着,根本没有想到这会破坏经过深思熟虑的进攻计划,没有想到高不可及的耸入云霄的要塞中已有无数只枪口向他瞄准,没有想到他那势单力薄的一个排会象一阵轻烟似地消失在云端,没有想到正有一颗致命的子弹呼啸着,朝他飞来准备切断他那大喊大叫的喉咙。 但是,如果说诺兹德廖夫表现得象一个冲到要塞墙下的、不要命的、已无理智可言的中尉的话,所以他所攻取的那个要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成是固若金汤的。相反,这个要塞已被吓得魂飞九霄了。他手里想用来自卫的那把椅子已被两个农奴夺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半死不活的,预备尝尝主人的切尔克斯长管烟袋的滋味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但是命运却仁慈地出面拯救了我们主人公的两肋、双肩和其他受过良好保养的部位。忽然间,好象从九霄云外传来了铃铛声,辚辚车声,在门口一辆三套马车停住了,甚至屋里也能听到那跑得浑身滚热的马匹的浓重的响鼻声和喘息声。大家都身不由己往窗外看去:一个蓄着胡子、身穿半军服式上衣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在门厅里打听了一声就进来了,这时奇奇科夫尚惊魂未定,正处在一个凡人所能遇到的最可恨的境地里。“请问,这里谁是诺兹德廖夫先生?”陌生人问完,看了看诺兹德廖夫——诺兹德廖夫手里拿着烟袋站在那里,又看了看奇奇科夫——奇奇科夫刚刚从其狼狈的境地中恢复过来:来人感到有点儿莫名其妙。“请允许我先问一下,我这是有幸同谁谈话?”诺兹德廖夫走到来人面前说。“本人是县警官。”   
    “您有何贵干?”   
    “我来向您宣布我得到上级通知:在您的案件审理完毕以后,您将被拘留。”   
    “胡闹,什么案件?”诺兹德廖夫说。“您的案件是:您在喝酒状态下曾用树条抽打过地主马克西莫夫,对他进行了人身污辱。”   
    “胡说!我见也没见过地主马克西莫夫!”   
    “尊贵的先生!   
    请允许我向您说明:我是军官。 您可以对您的仆人这样讲话,对我可绝对不行!“   
    奇奇科夫这时无心听诺兹德廖夫如何答对,急忙拿起帽子,从县警官身后溜到大门口,跳上马车,吩咐谢利凡扬鞭赶马拼命跑起来。     
    第 五 章   
    我们的主人公可吓得魂飞魄散。虽然马车在不要命地跑,诺兹德廖夫的村子也早已被田野、丘陵、山岗遮得看不到了,但他仍然心惊胆战地不断回头张望,总担心马上会有追兵赶来。 他喘气都感到困难;他试着把手放到心口上,感到心跳得就象笼子里的鹌鹑似的。“唉,简直折磨死我了!   
    这家伙真狠!“接着便恶狠狠地诅咒起诺兹德廖夫来;甚至还用了几个不高雅的字眼儿。 有什么办法呢?俄国人嘛,而且还在气头上。 而且方才的事情可真不是儿戏。 他自言自语地说:”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县警官来得巧,或者再也无法欣赏上帝造的这个世界了!我会象水里的气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既没有留下后代,也没有给未来的子孙留下财产、留下诚实的名声!“我们的主人公是非常关心子孙后代的。这时谢利凡想着:”这个老爷太差劲!   
    这种老爷真是少见。真应该唾他一口!你不给人吃可以,马可得喂饱,马是爱吃燕麦的呀。 燕麦是马的饭:就象我们离不开粮食一样,马离不开燕麦,燕麦是马的粮食呀。“   
    马看来对诺兹德廖夫也心存不满:不仅枣红马和税务官,就连那花斑马也不太高兴。 花斑马虽然总是得到一份较差的燕麦,而且谢利凡给它往槽子里撒的时候,总想先说一句“给你,坏蛋!”可是那终归是燕麦,不只是干草啊,它总是高兴地嚼着燕麦,还要不时地把那大长嘴伸到同伴的槽子里去,尝尝人家的口粮是什么味儿,尤其是当谢利凡不在马厩的时候;但这次却是一色的干草……不好;三匹马都不痛快。但大家这种闷闷不乐的心绪不久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断了。 大家,包括马车夫本人在内,都是在一辆套着六匹马的马车撞到他们车上的时候才如梦方醒。 坐在车里的女眷们的喊叫声和马车夫的辱骂恐吓声差不多就像在他们头上爆发的炸雷。 那车夫骂道:“哎呀,你这个混蛋;我一直在对你喊:‘往右拐呀,迷糊,往右拐!   
    ‘你喝醉了,怎的?“谢利凡已觉得了自己理亏,但是俄国人是不喜欢公开认错的,所以便拉开架式回骂道:”你怎么赶的车?   
    眼睛押在酒馆里啦?“说完便开始向后倒车,想从人家的车套里挣脱出来,但白费事,车套全都搅缠到一起了。 花斑马好奇地闻着两边的新朋友——它插到对方的两匹马中间。 这时车里的女眷惊慌失色地在注视着这一切。 女眷中一位是老太婆,另一位是年龄在二八的妙龄女郎,一头金黄色的秀发梳得精巧而可爱。 椭圆的脸蛋儿红中透白,鲜艳娇嫩——就象一个新下的鲜蛋拿在管家婆黢黑的手里对着太阳看的时候阳光透射过来的那种颜色。 她那两只小巧玲珑的耳朵好像被明亮的阳光照射得通明透亮。 这时她吃惊地张着嘴唇,眼里含着眼泪——这一切在她身上显得那样可爱,以致我们的主人公足足呆看了她好几分钟,丝毫没有理会两家的马匹和车夫之间发生的纠缠。”赶开呀,你这个新城的迷糊!“对方的车夫喊着。 谢利凡向后拽了拽套绳,对方也往后拽了拽套绳,两边的马都朝后退了几步,但又凑到一起了,原来两边的车套绞成一团。 这时,花斑马对它的新朋友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肯从意外陷进去的车辙里退出来。 它把大长嘴放到新朋友的脖颈上,好似在对着人家的耳朵说悄悄话呢,——大概说的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混话吧,因为那位新朋友在不停地扇动着耳朵嘛。见有这种热闹,村里的农夫都赶来了——村子幸亏离的不远。 这种热闹对农夫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盛事,就象德国人看到了报纸或俱乐部似的。 不一会儿马车旁边便挤得人山人海。 村里就只剩下老太婆和小孩子了。 绞到一起的车套解开了。 花斑马长脸被打了几下,后退了几步。 可那几匹外来的马呢,弄不明白是因为舍不得同新朋友分手呢,还是仅仅由于犯了糊涂,总之,不管车夫如何鞭打,它们总是寸步难行,象钉在那里一样。 农夫们的关切心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人人争先恐后地出谋划策:“去,安德留什卡,去牵右边的帮套,米佳伊大叔骑到辕马上!   
    骑上去呀,米佳伊大叔!“   
    米佳伊大叔留着火红的胡子,又高又瘦,骑到了辕马上,好象村里的那个钟楼,或者更象井边打水用的吊杆。 车夫抽了几鞭子,可是无济于事,米佳伊大叔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停下,停下!”乡下人说道。“米佳伊大叔骑到帮套上去,让米纳伊大叔骑到辕马上!”米纳伊大叔膀阔腰圆,胡子漆黑,象墨一样,肚子大得就象一只足够供全集市冻得发抖的人喝热蜜水用的大茶炊。 他高高兴兴地骑上了辕马,辕马被压得差不多要趴到地上了。“这回行啦!”乡下人喊着。“打呀,打它!给那个黄骠马一鞭子,它象只懒蚊子站在那里支棱着腿儿!“   
    米佳伊大叔和米纳伊大叔看到不管怎么打也无济于事,便两人都骑到辕马上,让安德留什卡骑到帮套上。 车夫最后失去了耐性,把米佳伊大叔和米纳伊大叔都赶了下来。 他这样做算对了,由于马身上已经热气腾腾,好象一口气赶了一站路似的。 他让马休息了一会儿,马就自动架着车走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奇奇科夫一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个陌生的姑娘。他有几次想跟她谈谈,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女眷那辆马车终于驶去了,容貌清秀、体态轻盈的姑娘如梦幻般地消失了,剩下的又只是一条大道,一辆马车,读者熟悉的那三匹马,谢利凡,奇奇科夫和一片平坦空旷的田野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不管是在粗鲁、贫苦和龌龊的社会底层还是在冷漠无情、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中间,每个人都可能碰到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景象,这景象足以激起一种同他命中注定要体验一生的那种感情迥然不同的感情,虽然这种事情或许只有一次。 不管我们生活中充满着怎样的悲哀烦恼,都可能有一丝灿烂的喜悦快活地一闪而过,正象一个偏远穷苦的村庄有时也突然会有一辆漂亮的马车驶过一样,那金碧辉煌的挽具、膘肥体壮的骏马和闪闪发光的车窗玻璃,使得除了农家大车以外再无所见的乡下人张着嘴,拿着帽子,久久地呆立在那里,尽管那辆奇异的马车已经飞驶而去,早就渺无踪迹了。 那位金发女郎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小说里,又马上消失了。那时的奇奇科夫要是换上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无论这小伙子是个骠骑兵,是个大学生,还是个初入仕途的青年,——天哪!   
    他心里什么样的深情不会被唤醒,不会被触动,不会激荡起来呀!他会怅然若失,久久地呆立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忘记了赶路,忘记了耽搁误事会受到责备和控诉,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使命,忘记了世界,忘记了宇宙中的一切。然而我们的主人公已届不惑之年,而且为人冷静谨慎。但连他也产生奇思异想,而且想了很久,不过他的想法是慎重的,并不是漫无边际的,有些想法甚至可以说很实际。“小妞儿不错!”他打开鼻烟盒嗅了一下鼻烟自言自语地说。“但她身上主要是什么地方好呢?好就好在她看来是刚刚从寄宿学校或贵族女中毕业出来,她身上还丝毫没有常言所说的婆娘气,总之,没有婆娘们身上那种令人讨厌的东西,她如今仍是个孩子,身上的一切都是质朴的:想说就说,爱笑就笑。她现在还没有定型,可以出息成一个完美的人,也可以变成一个废物,而且准会变成一个废物!只要她的妈妈和婶子大娘们一插手,不用一年的工夫她就会变得婆娘气十足,变得连她的亲爹都认不出她来。 哪儿来的傲慢与做作呢;她会按照谆谆教诲行事,开始冥思苦想,苦苦思索:该跟什么人说话,怎样说,说多少,该看谁,怎样看;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地怕多说了话;终于连自己也糊涂了,结果便开始一辈子说起谎话来。真是鬼知道会出脱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略停片刻,又接下去:“应该打听一下她是谁家的闺秀,她的父亲是什么人?是个品德高尚的殷实地主还是个做官捞了一把的正人君子?这个姑娘如果能有二十万卢布嫁妆,那可真是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呀。 这可是一个体面人的好福气呀。”那二十万卢布诱人地在脑海里闪烁着,使他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为什么在排解马车纠纷的时候没有趁机向马夫或前导马御手探听一下车上的女眷是谁家的。 但是,索巴克维奇的村庄不久就展现在眼前,驱散了他的胡思乱想,使他开始考虑起他所关注的那件大事来。他觉得这个村子很大。 两片树林——一片桦树林,一片松树林,颜色一深一浅,象两只翅膀伸展在村子的左右两侧。村子中央可以发现一座带阁楼的木造住宅,红色的房盖,深灰色或者说炉灰色的墙壁,如同我国军屯区和德国移民区所盖的那种房子。 能看得出来,在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建筑师曾同房主的喜好进行过不懈的斗争。 建筑师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主张对称;房主呢——却喜欢舒服,显然因此才把一边儿的窗户全砌死了,在这些窗户所在的地方只开了一个小窗,那大概为的是照亮暗淡的贮藏室。 正面三角门饰虽经建筑师力争,但终究未能筑在房子的正中间,因为主人吩咐把边上的一根圆柱撤掉,最后原来设计的四根圆柱便只剩了三根。 院子是用特别粗的原木栅栏围起来的,极为坚韧。 可见,这位地主对坚固性颇为关注。 马厩、仓库、厨房也都是又重又粗的原木盖的,千秋万代不会倒塌。 农民住的房舍建造得也很精致:墙壁的木头没有刨光,也没有雕花和其他装饰,但是活儿却做得牢固结实,无可指责。 就连水井也是用一般只有建水磨或造船舶才用的那种结实的槲木构架的。 总之,奇奇科夫所见到的一切都坚实牢靠。 马车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窗口差不多同时探出两张脸来:一张是戴着包发帽的女人脸,又窄又长,象根黄瓜!另一张是男人脸,又圆又大,象俄国做巴拉莱卡琴用的那种葫芦,顺便说说,这种琴轻便,两根弦,二十来岁的机灵小伙子常常用它装装门面,对聚拢来听他拨弄琴弦的那些白胸脯白脖颈的姑娘们,挤眉弄眼,打打口哨。 闲话少说。 且说那两张脸张望了一下又同时缩了回去。 一个仆人从门里走出,穿着灰色的短上衣,浅蓝色的立领。他把奇奇科夫领进穿堂,主人也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一看到客人,便简洁地说了一声“请!”就把他领进屋里去了。奇奇科夫看了索巴克维奇一眼,觉得索巴克维奇这次极象一只中等个头儿的熊。 而且他身上穿的燕尾服也是地地道道的熊皮色,衣袖长,裤腿长,两脚迈起步来歪歪斜斜的,时常踩到别人的脚上。脸色火红,象铜钱的颜色。大家明白,世界上有许多脸造物主并没有肯费许多工夫去精雕细琢过;对这种脸,造物主没有肯用锉呀凿子呀之类的小工具,只是抡起斧子就砍:一斧子砍出个鼻子,另一斧子砍出两片嘴唇,再拿大钻钻出两只眼,没有再仔细推敲,说了声“活!”就打发他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索巴克维奇就是用这种方式造出来的一个最坚固的美妙的形象:他的上半身比下半身更有特点:脖颈丝毫不转动,因而他很少看谈话的对方,谈话时总是看着壁炉角儿或者房间门。 他们穿过餐厅的时候,奇奇科夫又看了索巴克维奇一眼:是个熊!地地道道的熊!真是再巧不过了:连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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