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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一次怀孕和最小的婴儿的夭折,她回想起刚才在休息地方她和一位年轻女人说过的话。为了回答她有没有孩子这个问题,那个年轻俊美的农妇快活地回答说:“我有过一个女孩,但是老天爷愚弄了我。我去年四旬斋把她埋葬。”
“那么,你很难过吗?”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问她。“有什么可难过的哩?
老头的孙子孙女本来就很多了。儿女只不过是个多余罢了。害得你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虽然这个年轻女人脸上流露着一种温柔和蔼的神情,这回答却使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起了反感;可是现在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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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回忆起这句话。 在这句豁达的话里倒也不无理由。“总而言之,”她沉思,回顾她这十几年的结婚生活。“怀孕、呕吐、头脑迟钝、对一切都不起劲、而主要的是丑得不成样子。 基蒂,就连那样年轻美丽的基蒂,也变得那么难看了。 我怀孕的时候,我知道我变丑了。 生产、痛苦,痛苦得不得了,最后的关头……随后就是哺乳、整夜不能睡,那些恐怖的痛苦……”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几乎哺乳每个孩子都害过一场奶疮,她一想起那份罪就全身打战栗。“接着就是孩子们的疾病,那种接连不断的担忧;随后是他们的教育,坏习惯(她回想起小玛莎在覆盆子树丛里犯的过错)
,学习,拉丁语……
这一切是那样困难和不可理喻。 最要命的是,孩子的夭折。“
那种永远使慈母伤心的痛苦回忆又溢上了她的心头:她最小的婴儿,一个害喉炎死去的小男孩;他的葬礼,大家对那淡红色小棺材所表示的冷漠,当盖上装饰着金边十字架的淡红色棺材盖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那满鬓鬈发的苍白的小额头和微微张着的露出诧异神色的小嘴的时候,她所感到的那种肝肠破裂的的悲痛。“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究竟会有什么样结果呢?结果是,我没有片刻安顿,一会儿怀孕,一会儿又要哺乳,总是闹脾气和爱发牢骚,折腾我自己,也折磨别人,使我丈夫觉得厌烦,我过着这样日子,生出一群不幸的、缺乏教养的、和乞儿一样的孩子。 就是现在,如果我们没有到列文家来避暑,我可真不知道我们要怎样应付过去了。 当然科斯佳和基蒂是那样会体谅人,使我们一点也不觉得;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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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老这样下去的。 他们会有儿女,就不能帮助我们了;实际上,他们现在手头也很困难。 爸爸,他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遗产,怎么能管我们呢?这样我自己连抚养大孩子们都办不到,除非低三下四地靠别人支助。嗯,就往好里想吧:以后一个孩子也不夭折,我终于勉勉强强把他们抚养成人。 充其量也不过是不要成为坏蛋罢了。我所期望的也不过如此。就是这样,也得吃多少苦头,贯多少心血啊……我的一生都惨了!“她又回想起那个年轻女人所说的话。这个回忆又引起她的反感,但是她不能不承认这些话里是有几分明白的真理。”还很远吗,米哈伊尔?“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问那个事务员,为的是驱赶那种恐吓得她胆战心惊的思想。”听说这儿离村庄还有七八里。“
马车顺着村里的大街驶上一座小桥。 一群开心的农家妇女,肩上搭着缠绕好的捆庄稼的纤绳,有说有笑地,正在过桥。 农妇们停在桥上不动,好奇地看着这辆马车。 所有朝着她看的面孔,在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看来都是健康而欢快的,以她们的生活的情趣刺激她。“人人都活着,人人都在享受着人生的乐趣,”多莉继续沉浸在凝思中,那时马车已经驶过农妇们身边,驶到斜坡顶上,马飞快地放开步子,人坐在旧马车的柔软的弹簧上舒坦地颠簸着。“而我,就像从监牢里,从一个苦恼得要把我置于死地的世界里释放出来,现在才定下心想了一会儿。 人人都生活着:这些女人,我的妹妹纳塔利娅,瓦莲卡,和我要去探望的安娜——所有的人,独独没有我!”
“他们都攻击安娜。 为什么?
难道我比她强吗?
我至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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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心爱的丈夫。并不是很满意的,不过我会永远爱他的;但是安娜并不爱她丈夫。 她有什么可责怪的地方呢?她要生活。 上帝赋予我们心灵这种需要,我很可能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在那可怕的关头她到莫斯科来看我,我听了她的话,这一点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当时我应当抛开我丈夫,重新开始生活。我也许真的爱上一个人,也真的被人爱上了。现在难道好些吗?
我并不尊敬他。 我需要他。“她想起她的丈夫。”我是容忍了他,那样做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当时还可能有人欢喜我,我还有姿色。“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继续想下去,她很想在镜子里照一照自己的样子。 她的口袋里有一个旅行用的小镜子,她很想取出来;但是瞥了一眼车夫和坐在她旁边晃来晃去的事务员的身影,她想知道万一他们当中有个人转过头来,那她可就不好意思了,因此她没有把镜子掏出来。虽然即使没有照镜子,她想现在也还不晚,于是她又回忆起那个对她特别殷勤的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那个在她的孩子们害猩红热期间曾同她一道照看过他们,而且很钟情于她的,斯季瓦的朋友,心地很善良的图罗夫岑。 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人——她丈夫开玩笑似地对她讲的——认为她在姊妹中是最漂亮的。 于是最激情的和最想入非非的风流韵事涌现在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想像里。”安娜做得好极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责怪她。 她是很幸福的,使另外一个人也幸福,而且不像我这样精疲力尽,她大概还像以往一样娇丽、聪颖和坦率,“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这么想着,一丝狡猾的笑容扭曲了她的嘴唇,特别是因为想到安娜的风流韵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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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她同样给自己和一个爱上了她的想像中的德才兼备的男子虚拟了一段类似的风流韵事。 她,像安娜一样,把全部真相都向她丈夫供认了。 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听了这场自白流露出的惊讶而狼狈的神情使她微笑起来。一味沉醉在这样的梦想中,她到达了大路上通到沃兹德维任斯科耶村拐弯的地方了。
十七
车夫勒住了四匹马,往右边黑麦田里回头望了一眼,那里有几个农民坐在大车旁。 事务员本来想跳下车去,但是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命令式地向一个农民叫喝,做手势要他走过来。 在马车行驶时感到的微风,车一停就停止了;马蝇落在汗流浃背的马身上,马忿怒地想把蝇子驱赶。 从大车旁传来的敲击镰刀的铿锵声停息了。 有个农民站起身来,向着马车走来。“唉呀,你的动作太慢了!”事务员向着那个赤着脚慢腾腾地跨过踩硬了的干路的车痕走来的农民怒喝道。“快点!”
那个鬈发的老头,头上绕着树皮绳索,伛偻的脊背黑黝黝的,他加快速度,走到马车跟前,用他的晒黑了的胳膊扶住挡泥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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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兹德维任斯科耶村,老爷的庄园吗?要到伯爵家去吗?”他三翻五次地说。“你瞧,走到路的尽头,就往右拐。沿着大路一直走,就到了。 不过你们到底要找谁呀?伯爵本人吗?”
“你想他们会在家吗,朋友?”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毫无意思地说,甚至向不知道农民怎样打听安娜才好。“一定在家的,”农民说,把体重由一只赤脚上倒转到另外一只上,在尘土里留下清清晰晰的五个脚趾印。“一定在家的。”他又重复了一句,显然很想他们聊聊。“昨天还来了一群客人哩。 客人,多得了不得……你要干什么?”他转过去望着在大车旁喊叫的小伙子说。“啊,不错!
不久以前他们赶着马车路过这里,去看收割机。现在一定到家了。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远路来的,”车夫说,又爬到驭台上。“那一定不远了?”
“我告诉你就在那里。 你们走到路口就……”他说,一直用手摸探着马车的挡泥板。一个年轻的、身强力壮的、个子矮胖的小伙子也走上前来。“什么,是不是要雇佣工人去割麦子?”他问。“上帝或许知道,小伙子。”
“喂,你瞧,转到右边的时候,就到了,”农民说,显然不想让他们走掉,想聊聊。车夫赶着车走掉了,但是他们刚一拐过弯去,就听见农民们叫嚷起来:“停下,嗨,朋友们!停下来!”两个声音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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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勒住马。“他们来了!那就是他们啦!”农民喊着说,指着顺着大路过来的四个骑马的人和两个坐着游览马车的人。骑在马上的是弗龙斯基和赛马骑师,韦斯洛夫斯基和安娜,游览马车里坐的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和斯维亚日斯基。他们骑马效游回来,并且看了一架新运来的收割机开动的情况。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骑手们以散步的速度走过来。 安娜同韦斯洛夫斯基并肩走在前面。 她稳当地骑着一匹马鬃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尾的英国种矮脚马。 看到她那散落在高帽里外面的一绺绺的乌黑鬈发的美貌动人的头,她的丰满的肩膀,她的穿着黑骑装的窈窕身姿,和她的整个的雍容典雅的风度,多莉不禁为之倾倒了。最初的一刹那,她觉得安娜骑马是不成体统的。 在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的心目中,女人骑马是和幼稚而轻浮的卖弄风情的看法有关联的,照她的见解,这对于处在安娜这种境地的女人是很不合适的;但是当她在近处端详了她一下的时候,她马上觉得安娜骑马也没有什么不好。 虽然她也具有翩翩的风度,但是安娜的一切——她的姿态、服饰和举止——是那样圣洁、沉静和高贵,再也没有比这更自然的了。瓦先卡。 韦斯洛夫斯基戴着丝带飘飘的苏格兰帽,骑着一匹骑兵专用的灰色烈性战马,两条粗腿往前伸着,和安娜并着肩,显然正在自我陶醉,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一认出他,就忍不住笑起来。骑着马走在他们后面的是弗龙斯基,他骑着一匹纯种的赤骝马,那匹马显然奔驰得烈性大发,他揪着缰绳勒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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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穿着赛马骑师服装的身材矮小的人。斯维亚日斯基和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坐着一辆崭新的游览马车,车上套着一匹乌骓骏马,紧跟在骑马人的后面。安娜一眼认出那娇小的、躲在旧马车角落里的人就是多莉的时候,她的面孔立刻就欢笑得容光烁烁。她喊了一声,在马上挺了一下身体,让马奔驰起来。 奔到了马车跟前,她不用人扶就跳下马,提着骑马服,朝着多莉走过去。“我就知道是你,可是又不敢这么侥幸!太让人高兴了!
你简直想像不出我有多么高兴!“她说,一会儿把脸紧贴着多莉吻她,一会又闪开,带着微笑审视她。”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阿列克谢!“她说,转身下了马正朝她们走来的弗龙斯基。弗龙斯基脱下灰色大礼帽,顺着多莉走过去。”您想像不出,您来了我们有多么高兴哩!“他特别加重了腔调说,同时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齿。瓦先卡。 韦斯洛夫斯基并没有下马,摘下帽子照顾客人,兴高采烈地在头顶上挥动着他的缎带。”这位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
当游览马车靠近来的时候,安娜回答多莉的询问的目光。“啊呀!”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说,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不满的表情。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是她丈夫的姑妈,她早就认得她,但不尊重她。 她知道瓦尔瓦拉公爵小姐一生都赖在有钱的亲戚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她现在居然到弗龙斯基家——一个完全非亲非故的人家——作食客,因为她是她丈夫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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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感到莫大的侮辱。 安娜感觉出多莉脸上的表情,于是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红晕,骑装由她的手里滑落下去,把她绊了一下。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走到停下来的游览车跟前,冷漠地同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打了个招呼。 她同斯维亚日斯基也认识。 他不住地打听他那行径古怪的朋友和他的年轻妻子近况若何,眼光扫了一下那一群拼凑起来的马和马车上那千疮百孔的挡泥板,便请夫人们都来坐游览马车。“我去坐那辆马车,”他说,“马很驯良,而且公爵小姐的驾驶技术高明得很哩。”
“不,请您坐在原处别动,”也走上前来的安娜说。“我们去坐那辆马车,”于是挽着多莉的胳膊,领着她走了。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看见那辆她从未享受过的雅致的马车,那一匹匹壮悍的骏马和环绕着她的那一群优雅而华丽的人,搞得眼花缭乱了。 然而最使她感到惊讶不止的还是在她所熟悉而钟爱的安娜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换上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眼光不那么敏锐、不认识安娜、特别是一个没有起过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在路上起过的那种念头的女人,在安娜身上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的。 但是现在多莉被那种仅仅在恋爱期间女人身上才特有的,现在她在安娜脸上所看出的那种瞬息即逝的美貌所打动了。 她脸上的全部:她脸颊和下颚上的鲜活的酒窝,她嘴唇的曲线,她面孔上微微洋溢的笑意,她眼里的光彩,她的动作优雅,她的声音的圆润,甚至她用来回答韦斯洛夫斯基的那种半怒半笑的神态,——他请求许他骑她的马,好教它跑时用右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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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特别令人神魂颠倒;好像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为此感到融兴。当两个女人在马车里坐稳了的时候,两个人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安娜因为多莉那样聚精会神好奇地打量她而难为情;而多莉,在斯维亚日斯基批评过“这辆车子”以后,因为安娜陪她一齐坐上这辆又肮脏又破旧的马车不由得惭愧起来。 车夫菲利普和事务员也有这种感觉。 事务员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手忙脚乱地张罗着,搀扶夫人们上车,但是菲利普变得愁容不展,拿定主意将来决不再受这种外表上的气派的影响。 他嘲弄似地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游览马车的那匹乌骓骏马,心里已经肯定这匹马只适于散步之用,热天一口气肯定走不了四十里路。大车旁的农民们都立起身来,一边好奇而快活地偷望着客人们的会晤,一边说东道西。“他们很高兴啊,好久没有会聚了!”头上着草绳的鬈发老头说。“喂,格拉西姆叔叔,要是把黑骟马套上拉麦捆,干起活来就更快了!”
“你瞧!那个穿马裤的难道不是女人吗?”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喊道,指着正跨上女用马鞍的瓦先卡。 韦斯洛夫斯基。“不,是男人。 看,他跨得多么灵活啊!”
“唉呀,小伙子们,看起来我们今天不能腾出时间歇晌啦?”
“今天还有什么时间歇晌哩!”老头说,斜着眼看了看太阳。“看看,过了晌午了!拿起镰刀,干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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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望着多莉的面孔消瘦、憔悴、皱纹里满是灰尘,本来打算把心里想的话对她说,就是:你消瘦了;但是想起自己相比之下美貌动人了,而多莉的眼色也似乎这么说,于是她叹了口气,谈起自己的事情来。“你看着我,”她说。“心里在纳闷,处于我这种境地,我是不是很幸福呢?哎哟,你有什么想法呢?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但是我……我却幸福得令人不能忍受呢!在我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奇事,就像一场噩梦,正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突然间醒了过来,感觉得一切恐怖都是假的。我醒过来了。我历尽了很多恐惧和痛苦,但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特别是自从我们到了这里以后,我幸福得不得了!……”她说,带着害羞的微笑探究地凝望着多莉。“我多么高兴呀!”多莉微笑着说,语气却不由得比本来的意思冷淡了些。“我真是替你高兴哩。你为什么不给我写封信呢?”
“为什么?因为我不敢……你忘记了我的处境……”
“你不敢给我写信?如果你知道我多么……我以为……”
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准备说说她今天早晨想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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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使她现在又觉得很不适合了。“算了,这个我们以后再谈吧。 那是什么?
那些建筑都是什么?“她问道,想要转换话题,指着映入眼帘的一道相思树和紫丁香树构成的绿色天然篱笆后面的红绿相映的屋顶。”真象是一座小城市呀!“
安娜没有回答。“不,不!你对于我的处境到底有什么看,你怎样想?怎样想?”她追问。“我认为……”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刚要开口说下去,但这时已经把马调教得会先迈右腿奔驰的瓦先卡。 韦斯洛夫斯基穿着短皮外套飞奔过去,笨重地在女用皮马鞍上一颠一颠的。“行了,安娜。 阿尔卡季耶夫娜!”他叫道。安娜望都没有望他一眼,但是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突然觉得在马车里不便谈论这么大的问题,因此她简单地回答说:“我没有什么想法,”她说,“我一向爱你,如果爱一个人,那就爱全部的他,真心真意地照他本来的面目去爱他,而不是脱离实际,希望他这样那样的……”
安娜扭过头去,不去看她朋友的面孔,眯缝着眼睛(这是她的新习惯,多莉从前没有见过)
,沉思起来,竭力想要完全领会这些话的意思。而且她显然按照自己的想法领会了,她瞥了多莉一眼。“如果你有什么错,”她说:“因为你来了而且说了这一番话通通会得到宽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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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见她的眼睛里泪水盈盈的。 她默默地牢牢握住安娜的手。“这些到底是什么房子?怎么这么多啊!”沉默了一会以后,她又旧话重提了。“那是仆人的下房、养马场和马厩,”安娜说道。“从这里起是花园。本来全都荒了,但是阿列克谢又全部修整一新。他非常爱这庄园,这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