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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想死我了!”每次见面,李惠都会远远地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张婶儿,这是我哥!”
“李叔,我哥回来了!”
“小虎子,好好学习,将来像我哥一样,到大城市里读大学,留在大城市里工作!”
每次李惠都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像个开心的孩子,骄傲地向每一个遇到的熟人介绍。
声犹在耳,但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行将消散的孤魂野鬼。
…
…
三间旧式的青砖瓦房,一堵低矮的土坯院墙,便是李惠的住所。
这原是李院长的家,李院长无儿无女,临终前写下遗嘱,言明让他最牵挂的两个孤儿李闲李惠继承。
推开虚掩的木门,李闲走进了小院。
简陋的小院被勤快的李惠种满了花花草草,别有一番情调。
厨房里亮着灯,传出洗碗的声音和李惠轻快的哼歌声。
她总是这么快乐。
“喂,是老赵叔吧?”过了一会儿,挽着袖子系着碎花围裙的李惠打着电话出了厨房,“你那里的大白菜还多不?挑最好的给我留二百斤吧!嘻嘻,这不是年底了嘛,我哥快回来了,他最喜欢我腌的辣白菜,我得多准备些,让他回城的时候带上……”
是啊,年底了!李闲这个时候才惊觉一年又过去了!
若是往年,再过二十多天,他就该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这小小的院落里,就该洋溢着浓重的节日气氛,泼洒着兄妹俩欢快的笑声。
一起炸丸子,一起包饺子,一起贴春联,一起烧柏枝,一起放鞭炮……
都说李闲沉闷,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李闲和李惠在一起时的状态。
都说李闲总是冷冰冰的,那是因为在别的地方,他从未感觉到温暖。但只要一回到这充满温情的小院里,他脸上的笑意从未收起过。
“刘婶儿啊,我今年的腊肉又做坏了,只好厚着脸皮求你了……今年再把你家的腊肉均给我些好不好?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腊肉还能吃,”李惠不停地打着电话,“我自己吃就行了,但我哥得吃些好的……嘻嘻,谁让你做的腊肉是最好的呢,不求你求谁……再多均些呗,我还想让我哥往城里带呢!”
每次过罢年回城的时候,李惠都拼命地把各种好吃的东西往他包里塞,一边塞一边说:“哥,这些东西你要不带走,在家里就放坏了,我根本吃不完……”
他现在才知道,每一样自己爱吃的东西,都是李惠这般精心准备出来的!
李闲的眼眶热热的。
他默默地站在离李惠五米远的地方,看着她一直在电话里置办年货,看着她洗脸刷牙,看着她反锁好房门准备休息……
乡村的冬夜,月光皎洁而清冷,李闲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回忆着点点滴滴的往事。
他始终没有进房间,他担心自己“鬼”的气息,会对李惠有一丁点的不好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矮墙头上,翻进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一样的高高的帽子,一样的又红又长的舌头。
“黑白无常?”李闲怔了一下。
传说中,黑白无常是索魂的鬼。莫非,他们是来终结自己这将散的魂魄的?
但“黑白无常”并没有看到李闲,而是径直走到李惠卧室的窗前,各自取出一个手电筒拧亮,放在他们的下巴处,然后“啪啪”地拍着窗玻璃。
“谁?”李惠从床上坐了起来,往窗外一看,吓了一跳,“哎呀——陈德清吕少辉,我知道是你们两个!你们快离开我家,否则我报警了!”
“滚出去!”李闲也大怒,只不过那两个人听不到他说的话。
那两个人继续怪叫着,拍着玻璃吓唬李惠。
李闲哪能容忍,当即冲过去,飞起一脚,将闹得最欢的陈德清踹倒在地。
见那人倒在地上,李闲愣了一下。
这是自小偷事件之后,他第一次对生人动手。他一直以为,生人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么自己也像空气一样,打不到他们。他曾看过电影《人鬼情未了》,那里面的鬼便是如此。
他对“鬼”的认知,又有了一个改变。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此时的自己,既能拿东西,又能穿衣服,墙也能阻隔自己,说明自己仍是有质量的存在,那么自己能打到别人也不奇怪了。
“你、你为什么踹我?”陈德清不满地问。
“谁踹你了!”吕少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的,邪了门了!”陈德清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吕少辉耳边,发狠道,“继续吓她,头儿说了,若能吓得她明天就搬走,给咱们一人一个过年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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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们共同开启一段非同寻常的文字之旅!
(本章完)
第7章 不要回头()
李闲已猜出这些人的来路了。
前些天李惠曾给他打电话,说现在乡镇上也学城市,开发小产权的楼盘,他们家的小院被划了进去,开发商几次游说要她同意拆迁,都被她拒绝了。
想必这两个人就是那开发商的人。
为了拆迁大半夜扮鬼吓人,这也太卑鄙了!
李闲见那两个人又去拍窗户,他走过去一人打了一个耳光。
“你——”
“你——”
两个人捂着脸,都以为是对方打的。
敢欺负李惠,李闲哪肯轻饶,站在他们中间,又一人一个耳光。
这一次两个人看得很清楚,不是他们彼此动的手。
“妈呀,有鬼!”陈德清惊叫一声,翻墙就跑。
吕少辉也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也翻墙逃了出去。
两人的高帽子都掉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李惠以为这仍是他们吓唬自己的招数,摇摇头,拉好窗帘继续睡觉。
李闲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自己的魂魄随时可能消散,这一次若不把他们吓破胆,过几天他们可能还会来吓唬李惠。
李闲也翻墙出去,紧跟着他们。
“德清,等等我,没人追咱们!”吕少辉一边说,一边扭头往后看。
跟在他身后的李闲,借机打了一个耳光上去。
“妈呀!”吕少辉又惊又疼,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然后爬起来继续跑,边跑边叫,“那鬼跟着咱们呢!”
听他这么一说,陈德清忍不住也扭头往后看。
李闲一个箭步冲上前,也给了他一个耳光。
“爷啊——”陈德清直着嗓子叫着,逃得更快。
李闲就跟着他们,只要他们一回头,就打耳光。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本镇唯一的一幢别墅前——李闲听李惠说过,这家主人原是一个流氓无赖,但这些年和人合伙开了几个煤矿,竟然发了财,摇身成了本地的成功人士。
“开门!快开门!快!”两人发狂拍门。
大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光头男人将他们迎了进去,李闲也跟了进去。
“快,快锁上门!”那两个人大叫。
光头锁上门,一边陪着他们往客厅里走,一边笑着:“让你们扮鬼去吓人,你们怎么被吓成这种德行了!”
“有、有鬼——”
“那鬼、鬼一直追我们——”
两人结结巴巴地说着,却不敢回头。
“神经病,哪有鬼!”光头不信,本能地扭头往身后看。
“不要回头——”
那两人提醒的声音未落,李闲的耳光已打在了光头的脸上。
“操,谁打我?!”光头捂着左脸大骂。
李闲又挥起巴掌,打在了他的右脸上。
“妈呀——”
三人彻底疯了,一头扎进了客厅里。
客厅里挤了十几号人,正吞云吐雾,商量着强拆的计划。
“你们怎么了?”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耀眼的大金链子。
“鬼、鬼、鬼追进来了!”光头捂着脸叫道。
“不就是陈德清吕少辉这两个鬼嘛——”中年男人不屑道。
“不、不是,他们两个假扮鬼,结果把真鬼招来了!”光头说道。
“操,有个球鬼,拉出来让我看看!”中年男人粗鲁地笑骂道,“要是男鬼,老子把他杀了下酒,要是女鬼,嘿嘿,老子就玩死她!”
满屋子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看着那嚣张的嘴脸,李闲正要冲进去教训一番,忽然有人拉住了他。
诧异地一扭头,却是前几天在公交站遇到的那风度翩翩的白发老者。
老者抓住李闲的胳膊,纵身一跃,带着他飞出了别墅那数米高的围墙。
“如果在三个人以上的人群里暴露身份,执法队会立即把你炼化掉!今天到此为止吧!”老者严厉地警告道。
“您是——”李闲本就对这老者有好感,忍不住想向他打听心中的所有困惑。
老者只是摇摇头便转身离开,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
李闲坐在李惠的窗户下面,默默陪伴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果谁再敢来吓唬李惠,那怕会被什么执法队炼化掉,他也决不会再放过他们。
好在一夜无事。
李闲越发觉得寒冷,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体内的本命阳气,如绚烂的烟花过后,爆竹残骸上那垂死挣扎着的一缕青烟,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忽然惊觉有好多事还没有做:小院的围墙太矮,早应该加高,木门也该换成铁门,否则太不安全了;早该催李惠找个男朋友了,一个单身女孩生活太不易……
最迫切的一件事,是他在千山市的那套房子,应该过户到李惠名下!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补救方法是给李惠留下一份遗嘱,声明那房产归她所有,对了,还有一万多元的存款;还有房子里自己置办的所有物品……
李惠已经起床,正匆匆地洗漱,她每天很早就要去上班。
李闲最后看她两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
…
回到千山市的家里,已是中午。
李闲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把所有想交待给李惠的话,都写进了遗嘱里;把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都列了一个清单,注明全归李惠所有……
最后,他把遗嘱、清单、银行卡、手机等贵重物品,都放进一个小皮箱里。然后在皮箱上注明:“李惠收”——当然,这并不用寄出去。
李惠有家门的钥匙,她每周至少要给自己打一次电话,一旦联系不上,自然会来找自己的。
想到李惠推门而入,看到自己的遗体,必然会崩溃大哭,李闲一阵心酸。
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看着冰冷的“自己”发呆。
幸亏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冷,那具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不知李惠看到了,会不会害怕?
但为什么要让李惠来面对这具皮囊呢?她一个小姑娘,在千山市人生地不熟的,来处理自己的后事,必然困难重重。
再说,一旦别人知道这房子里死过人,只怕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自己何不悄悄把这具身体拉出去处理掉,然后给李惠留一封信,就说自己遁世出家,以后再不回来了……这样她也不会那么难过。
(本章完)
第8章 怒河大桥()
千山市是山城,三面环山,出市区不过几十公里,便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绿意葱茏的林区。
李闲准备把自己的身体埋到山林中去。
运送身体是个大麻烦,徒步显然不现实,空着手走差不多也得一天的时间,更何况还要背着那重达一百五十多斤的躯体!
坐公共交通工具更不现实,他以这无形的魂魄之躯,拖着冰冷僵硬的肉体出现在公众眼前,岂不成了乱跑的僵尸?
李闲想到了打车软件。
他把自己的手机从小皮箱里取了出来,通过打车APP,预约了一辆到达千山市自然风景区的顺风车。
片刻后,接单的顺风车司机将电话打了过来。
李闲直接挂断,回短信道:“您好,我是个聋哑人,没法接电话,我在青年公寓门口等您!”
生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只能装聋哑人。
“好的。一会儿见。”顺风车司机很快回了短信。
李闲迅速把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拉起来,套上一件肥大的军大衣,戴上长舌帽和墨镜,然后背着“身体”下了楼。
正值傍晚时分,昏黄的路灯上,一具稍显臃肿和僵硬的身体,一步步地挪向小区门口——如果仔细盯着军大衣下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两只脚并没有动,而是蹭在地面上往前移动的。
但寒冷的冬夜,匆匆下班的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到达小区门口,又等了几分钟,一辆别克径直开到了“李闲”的身边。
“是你预约的车吧?”司机自车窗里伸出手,比划着问道。
李闲忙以手控制着“自己”那僵硬的脑袋,点了几下头,然后又背着“自己”,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
司机稍稍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多想。
汽车出了市区,一路飞驰,快到千山市自然风景区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钟,路上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
李闲虽然尽可能地把身体往后靠,但车内空间本就有限,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司机身上仍有一缕缕的光流出来,汇入他的身体。
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让司机越来越紧张,不时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李闲”。
从一上车开始,李闲就把那具身体摆成歪在车座上睡觉的样子。
“喂,哥们,快到了,你准备到哪个地方下?”司机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闲没有回应,他知道那司机只是在壮胆子。
“靠,都忘了,这家伙是聋哑人。”司机摇摇头,继续开车。
越往前去,林子越深,像一只墨绿色的巨型怪兽,张着大嘴,那笔直的公路,是它的舌头,随时要把人卷进嘴里去……
那司机将车开到千山市怒河大桥的时候,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于快要崩溃了。
怒河并不算大,但因为地势的缘故,在怒河大桥这里,汇积成潭,深达几十米。潭水往下游流的时候,有十几米的落差,故而声势浩大,尤其在这静寂的冬夜里,听起来像老妇呜呜的哭声。
“哥们,我、我不能送你了,”司机扭过头说道,“我有急事,得赶回去,要不你在这里下车吧。反正这里离自然风景区入口已经不远了!”
李闲见司机心惊胆战的样子,也不忍为难他,便将手机塞到“自己”那僵硬的手里,又握着“自己”的手冲司机晃了晃。
“哦,对对对,你听不到,我用短信和你说。”司机忙停下车,将刚才说的话,又用短信给李闲发了一遍。
李闲按着“自己”的脑袋,点了几下头,拉开车门下了车。
前几天刚下过大雪,怒河大桥两侧的积雪尚未融化,又兼李闲的本命阳气太少,力量不足,在背着“自己”下车的瞬间,脚下一滑,连身体带魂魄,都摔倒在了地上。
“小心!”那司机见状,忙推开门下车,好心地去搀扶。
当他的手一按到那硬梆梆的完全没有一丁点生命气息的身体时,惊得尖叫一声“妈呀——”,没了命地蹿回车里,车门都顾不得关,狂打方向盘,想要逃回去。
“不好!”李闲看到汽车像要咬自己尾巴的狗,在并不宽敞的怒河大桥上拼命打转。
怒河大桥几十米高,若失控撞下去,只怕这司机命都没有了!
李闲不假思索地放下自己的身体,冲进驾驶室,直接挤坐在司机的身上。
那司机已经崩溃了,胡乱地转动着方向盘。
现在他和李闲如此零距离一接触,顿如跳进了冰窟窿,刺骨的冷意激得他的头发都要直竖起来了。
在司机手忙脚乱的操作下,汽车对准怒河大桥的石栏杆直撞过去——他自己也已经预感到了即将车毁人亡的惨剧,生死关头,他竟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幸好李闲及时踩了刹车,然后又帮着他将车调好头。
身上的阳气汹涌流泻了一分多钟,司机连连打了几个冷颤之后,倒是平静了不少。
见此,李闲忙下了车,扶起倒在路边的“自己”,然后举起“自己”的胳膊,冲那司机摆了摆手。
司机通过倒车镜,怔怔地看着“李闲”,有一丝疑惑:莫非自己想多了?
等司机驱车离开后,李闲又给他发了条短信:“师傅您好,我已在手机上确认付款了!谢谢您肯送我这么一个残疾人!”
觉得还不足以让那司机放心,又发了一条:“我是这个林区的护林员,前几天胳膊摔骨折了,我不喜欢打石膏,医生给我在胳膊上绑了一圈钢板——您刚才扶我的时候碰到了钢板,可能是误会了,惊吓了您,很抱歉。”
“没事没事。是我多想了,哈哈!没把您送到具体位置,该我说抱歉的!”司机也回了短信。
看这短信便知司机的情绪已恢复正常,李闲放心了。
他背起自己的身体,穿过怒河大桥,一步一滑地往山上走。
背后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帽子和墨镜也不知何时被树枝挂掉了,露出了僵硬的一张脸,双目紧闭,头发凌乱……
李闲忽然想到了“湘西赶尸人”,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传说,现在想来,也可能是那些残魂被神秘的赶尸人用什么秘法锁住,如自己这般背着本人的尸体行走。
(本章完)
第9章 埋葬自己()
零晨时分,李闲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石崖下面为自己找好了葬身之地。
这里原是一片农田,因崖上经常掉落石块而被人废弃,沦为荒地。旁边竖一醒目的警示牌:“落石危险,禁止靠近”。
这却是李闲的理想之地。
少时李院长教他《笠翁对韵》,读到“荒田五亩,归来独荷月中锄”时,他便神往,觉得有一块田,能自给自足,才称得上是幸福生活。
生时不可得,死了,守着这五亩荒田,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