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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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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齐耳短发剪成了圆型。
  “咱们画俾斯麦①吧,好吗?”她说着挽住戈珍的胳膊。
  ……………………
  ①俾斯麦(1815—1898),德国第一任首相,有“铁血宰相”之称。在这里,“俾斯麦”是一只兔子的外号。
  “好,我们就画俾斯麦,你喜欢?”
  “是的,我喜欢!我非常想画俾斯麦。今天早晨我发现它非常神气,非常残忍。它几乎象一头狮子那么大。”说着她为自己的夸张笑了起来。“它是个真正的国王,真的。”
  “你好,”矮小的法国女教师微微鞠个躬向戈珍问好,戈珍对这种鞠躬最讨厌。
  “温妮弗莱德很想画俾斯麦!哦,整个早上她都在叫:‘今天上午我们画俾斯麦吧!’俾斯麦,俾斯麦,就是这个俾斯麦!它是一只兔子,对吗,小姐?”
  “对,是一只黑白两色的花兔子。你见过它吗?”戈珍说一口好听的法语。
  “没有,小姐。温妮弗莱德从没想让我见它。好几次我问它‘温妮弗莱德,俾斯麦是什么东西?’可她就是不告诉我。
  就这样,俾斯麦成了一个秘密。“
  “它的确是个秘密!布朗温小姐说俾斯麦是个秘密。”温妮弗莱德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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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俾斯麦是个秘密,俾斯麦是个秘密,俾斯麦是个奇迹,”
  戈珍用英语、法语和德语念咒般地说。
  “对,就是一个奇迹,”温妮弗莱德的话音出奇得严肃,可掩饰不住淘气的窃笑。
  “是奇迹吗?”女教师有点傲气十足地讽刺说。
  “是的!”温妮弗莱德毫不在乎地说。
  “可他不象温妮弗莱德说的那样是国王。俾斯麦不是国王,温妮弗莱德。他不过——不过是个宰相罢了。”
  “宰相是什么?”温妮弗莱德很看不起女教师,爱搭不理地说。
  “宰相就是宰相,宰相就是,我相信,是一个法官,”杰拉德说着走上来同戈珍握手。“你很快就可以编一首关于俾斯麦的歌曲。”他说。
  法国女教师等待着,谨慎地同他打个招呼。
  “她们不让你看俾斯麦,是吗?”他问女教师。
  “是的,先生。”
  “哦,她们可真下作。布朗温小姐,你们准备拿它怎么办?
  我希望把它送厨房去做菜吃。“
  “不。”温妮弗莱德叫道。
  “我们要画它,”戈珍说。
  “拉他,撕碎他,再把他做成菜。①”杰拉德故意装傻。
  ……………………
  ①英语中“画”和“拉”是同音同形词,杰拉德以此来开玩笑。
  “哦,不嘛。”温妮弗莱德笑着大叫。
  戈珍不喜欢他的嘲弄口吻,她抬起头冲他笑笑。他感到自己的神经受到了抚慰,他们的双目交换了理解的目光。
  “你喜欢肖特兰兹吗?”他问。
  “哦,太喜欢了。”戈珍漠然地说。
  “这太让我高兴了。你有没有注意这些花儿?”
  他带她走上小径,她专心致致地跟在他身后走着,随后温妮弗莱德也跟了上来,法国女教师在最后面磨磨蹭蹭地跟着走。他们在四下里蔓延着的喇叭舌草前停住了脚步。
  “这太漂亮了!”戈珍着了迷似地看着花儿大叫。她对花草那种激|情的崇拜奇怪地抚慰着他的神经。说着她弯下腰用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抚摸着喇叭花儿。看到她这样爱花儿,他感到很惬意。当她直起腰,她那双花一样美丽的大眼睛火辣辣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花儿?”她问。
  “牵牛花一类的吧,我想是。”他说,“我并不太懂。”
  “这种花儿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她说。
  他们假作亲昵地站在一起,心里都很紧张。他是爱她的。
  她注意到法国女教师就站在附近,象一只法国甲虫一样观察着、算计着什么。她带温妮弗莱德走开了,说是去找俾斯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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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拉德目送她们远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戈珍那柔韧,娴静的体态,丰满的上身穿着绸开士米外套。她的身体一定是丰腴、光滑、柔软的。他太欣赏她了,她是那么令人渴望,那么美。他只是想接近她,只想这样,接近她,把自己给她。
  同时他敏感地注意到了法国女教师那衣着整洁、脆弱的身姿。她象一种高傲、长着细腿的甲虫高高地站立着,她闪光的黑衣十分合时宜,黑发做得很高、很令人羡慕。她那种完美的样子多么令人生厌!他讨厌她。
  可他的确崇拜她。她十分合时宜。令他恼火的是,当克里奇家人还在丧期时,戈珍竟身穿鲜艳的衣服来了,简直象一只鳱鹯!他盯着她抬腿离开地面,她的腕踝处露出浅黄|色的袜子,她的衣服是深蓝色的。可他又不禁感到欣喜,很欣喜。他感到她的衣着是一种挑战——对整个世界的挑战。于是他看着喇叭花笑了。
  戈珍和温妮弗莱德从屋中穿过来到后院,那儿有马厩和仓库,四下里一片寂静,荒凉。克里奇先生驾车出去了,马夫正在为杰拉德遛马。两个姑娘走到墙角里的一间小棚子那儿去看那只黑白花兔。
  “太漂亮了!看它在听什么呢!它显得多傻呀!”她笑道:“我们就画它听声音的样子吧,它听得多认真呀,是吗,亲爱的俾斯麦?”
  “我们可以把它弄出来吗?”戈珍问。
  “它太强壮了。它真的十分有劲儿。”她偏着头,不信任地打量着戈珍说。
  “但我们可以试试,不行吗?”
  “可以,你愿意就试试吧。不过它踢人可疼了。”
  她们取来钥匙开门。兔子开始在棚子里蹦跳着打起转来。
  “它有时抓人抓得可厉害了,”温妮弗莱德激动地叫道,“快看看它,多么奇妙啊!”兔子在里面慌慌张张地窜来窜去。
  “俾斯麦!”这孩子激动地大叫:“你多么可怕啊!你象个野兽。”温妮弗莱德有点恐惧地抬头看看戈珍。戈珍的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温妮发出无比激动的怪叫声。“它安静了!”看到兔子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蹲着她叫了起来。“咱们现在就把它弄出来不好吗?”她怪模怪样地看着戈珍喃言着,慢慢凑了过来。
  “咱们这就把它弄出来吧?”她说着调皮地笑了。
  她们打开了小棚子的门。那只强壮的大兔子安静地蜷伏着,戈珍伸进胳膊去抓住了它的长耳朵。兔子张开爪子扒住地面,身体向后缩着。它被戈珍往外拖着,爪子抓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它被举到空中,身体剧烈地抽动着,就象秋千一样荡着。最后戈珍终于把它摔了出来。戈珍用双臂抱住它,忙扭过脸去躲避它的抓挠。可这兔子强壮得出奇,她竭尽全力才能抓住它。在这场搏斗中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俾斯麦,俾斯麦,你太可怕了,”温妮弗莱德有点害怕地说,“快把它放下,它是一头野兽。”
  戈珍被她怀抱中这头暴风雨般的东西惊呆了。她绯红了脸,怒火中烧。她颤抖着,就象暴风雨中的小屋,完全被征服了。这场全无理智、愚蠢的搏斗令她感到恼火,她的手腕也被这只野兽的爪子抓破了,她的心变残酷了。
  正当她试图抱住要从她怀中窜开的兔子时,杰拉德来了。
  他敏感地看出她心中憋着火儿。
  “你应该叫个仆人来替你做这件事。”他说着急忙赶上前来。
  “哦,它太可怕了!”温妮弗莱德有点发疯地叫道。
  他强壮的手颤抖着揪住兔子耳朵把它从戈珍手中抱了出来。
  “它太强壮了,”戈珍高声叫着,象一只海鸥那样,声音奇怪,一心要报复。
  兔子全身缩成一团窜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形成弯弓型。它真有点魔气。戈珍看到,杰拉德浑身紧张,眼中一片空白。
  “我早就了解这类叫花子。”他说。
  那魔鬼般的野兽又一次跳到空中,看上去就象一条龙在飞舞,难以想象地强壮、具有爆发力。然后它又停了下来。杰拉德全身憋足了力气,剧烈地颤抖着。突然他感到一股怒火烧遍全身,闪电般地用一只手魔爪一样地抓住兔子的脖子。立时兔子发出一声死亡般可怕的尖叫。它剧烈地扭动着全身,抽搐着撕扯杰拉德的手腕和袖子,四爪旋风般舞动着,露出白白的肚皮。杰拉德揪着它旋了一圈,然后把它紧紧夹在腋下。
  它屈服了,老实了。杰拉德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不要以为一只兔子有多大的力气。”他看着戈珍说。他看到,戈珍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夜一样黑的眼睛,她看上去有几分仙气。一阵搏斗后兔子发出的尖叫声似乎打破了她的意识,他看着她,脸上炽烈的光芒凝聚了起来。
  “我并不真喜欢它,”温妮弗莱德嘟哝着。“我可不象关心鲁鲁一样关心它。它真可恶。”
  戈珍清醒过来以后尴尬地笑了。她知道自己露馅儿了。
  “难道兔子尖叫时都那么可怕吗?”她叫着,尖尖的声音很象海鸥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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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可怕。”他说。
  “反正它是要让人拖出来的,它干吗那么傻乎乎地不出来?”温妮弗莱德试探地摸着兔子说。兔子老老实实地让他夹在腋下,死了一样地纹丝不动。
  “它没死吧,杰拉德?”她问。
  “没有,它应该活。”
  “对,它应该!”温妮突然很开心地叫。然后她更有信心地摸着兔子说:“它的心跳得很快,它多好玩呀,真的。”
  “你们想带它去哪儿?”杰拉德问。
  “到那个绿色的小院儿里去。”她说。
  戈珍好奇地打量着杰拉德,她的目光黯淡了,她以某种阴间的知识感知着杰拉德,几乎象只动物在乞求他,可这动物最终会战胜他。他不知对她说什么好。他感到他们双方相互象魔鬼一样认识了。他感到他应该说些什么来掩盖这一事实。他有力量去点燃自己的神经,而她就象一只柔软的接受器,接收他炽烈的火焰。他并不那么自信,时时感到害怕。
  “它伤着你了吗?”他问。
  “没有。”她说。
  “它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他扭过头去说。
  他们来到小院跟前。小院红砖围墙的裂缝中开着黄|色的草花儿。院子里长着柔软的青草,小院地面平整,上空是一片蓝瓦瓦的春天。杰拉德把兔子一抖放到草里去。它静静地蜷缩着,根本就不动窝儿。戈珍有点恐惧地看着它。
  “它怎么不动啊?”她叫着。
  “它服气了呗。”他说。
  她冲他笑笑,那种不无善意的笑容使她苍白的脸都缩紧了。
  “它可真是个傻瓜!”她叫道,“一个令人厌恶的傻瓜!”她话语中报复的口吻令杰拉德发抖。她抬头看看他的眼睛,暴露了她嘲弄、残酷的内心。他们之间结成了某种同盟,这种心照不宣的同盟令他们害怕。他们两人就这样卷入了共同的神秘之中。
  “它抓了你几下?”他说着伸出自己被抓破的白皙但结实的前臂。
  “真可恶啊!”她目光畏惧,红着脸说:“我的手没事。”
  她抬起手,光滑白嫩的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红疤。
  “真是个魔鬼!”他吼道。他似乎从她光滑白嫩的手臂上那长长的红疤中认识了她。他并不想抚摸她,但他要有意识地迫使自己去抚摸她。那长长的红疤似乎从他的头脑中划过,撕破了他意识的表面,让永恒的无意识——难以想象的彼岸的红色气息——猥亵侵入。
  “伤得不厉害吧?”他关切地问。
  “没什么。”她说。
  突然那只象娴静的小花儿般蜷缩着的兔子还阳了。它象出膛的子弹跳将出去,在院子中一圈又一圈地跑着,象一颗流星一样转着圈子,令人们眼花缭乱。他们都呆呆地看着兔子,莫名其妙地笑着。那兔子似乎被什么咒语驱使着,象一阵暴风雨在旧红墙下旋转飞奔着。
  突然,它停下在草丛中蹒跚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思索,鼻翼歙动着就象风中飘动着的一根绒毛。它思索了片刻,除开黑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它开始静静地向前蹒跚而去,飞快地啃吃青草。
  “它疯了,”戈珍说,“它绝对是疯了。”
  杰拉德笑了。
  “问题是,”他说,“什么叫疯?我才不信兔子会疯。”
  “你不认为它是疯了吗?”她问。
  “不。兔子就是这样。”
  他脸上露出一幅猥亵的笑容。她看着他,知道他是进攻型的人,如同她也是进攻型的人一样。这一点令她不愉快,一时间她心里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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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所以不是兔子,这得感谢上帝。”她尖着嗓门说。
  他脸上的笑容凝聚了起来。
  “我们不是兔子吗?”他凝视着她。
  她的表情缓和下来,有点猥亵地笑着。
  “啊,杰拉德,”她象男人一样粗着嗓子缓缓地说。“都是兔子,更有甚之。”她漠然地看着他。
  他似乎感到她又一次打了他一记耳光——甚至觉得她用力地撕裂了他的胸膛。他转向一边不看她。
  “吃,吃,我的宝贝儿!”温妮弗莱德恳求着兔子并爬过去抚摸它。兔子蹒跚着躲开她。“让妈妈摸摸你的毛儿吧,宝贝儿,你太神秘了——”
  第十九章 月光
  病愈之后,伯金到法国南部住了一段时间。她没给人写信,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厄秀拉孤伶伶一人,感到万念俱灰,似乎世界上不再有什么希望了,一个人就如同虚无浪潮中的一块小石头,随波起伏。她自己是真实的,只有她自己,就象洪水中的一块石头,其余的都无意义。她很冷漠,很孤独。
  对此她毫无办法,只有蔑视、漠然地进行着抗争。整个世界都没入了灰色的无聊与虚无之中,她与什么都没有联系了。对这全部的景象她表示轻蔑。她打心灵深处蔑视、厌恶人,厌恶成年人。她只喜欢小孩和动物。她充满激|情但又不无冷漠地喜爱儿童。她真想拥抱、保护他们,赋予他们生命。可这种爱是建立在怜悯和绝望上的,对她来说只能是枷锁和痛苦。她最爱的还是动物,动物同她一样独往独来,没有社会性。她喜欢田野中的马和牛,它们个个儿我行我素,很有魔力。动物并不遵守那些可恶的社会原则,它不会有什么热情,也不会闹出什么悲剧来,省得让人深恶痛绝。
  她对别人可以显出愉快,讨人喜欢的样子,几乎很恭顺。但谁也不会上她的当。谁都可以凭直觉感到她对人类所持的嘲讽态度。她怨恨人类。“人”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令她感到厌恶。
  她的心灵就封闭在这种蔑视与嘲弄的潜意识之中。她自以为自己有一颗爱心,心中充满了爱。她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可她那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她神态中闪烁着的直觉活力却否定了她对自己的看法。
  可有时她也会变得柔弱,她需要纯粹的爱,只有纯粹的爱。她时时自我否定,精神上扭曲了,感到很痛苦。
  那天晚上,她感到痛苦到了极点,人都木然了,于是走出家门。注定要被毁灭的人此时是必死无疑了。这种感受已达到了极限,感受到这一点她也就释然了。如果命运要把那些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卷入死亡与陷落,她为什么还要烦恼、为什么还要进一步否定自己呢?她感到释然,她可以到别处去寻觅一个新的同盟。
  她信步向威利·格林的磨房走去。她来到了威利湖畔,湖里又注满了水,不再象前一阵放水后那么干枯。然后她转身向林子中走去。夜幕早已降临,一片漆黑。可是她忘了什么叫害怕,尽管她是个极胆小的人。这里的丛林远离人间,这里似乎有一种宁静的魔力。一个人愈是能够寻找到不为人迹腐蚀的纯粹孤独,她的感受就愈佳。在现实中她害怕人,怕得要死。
  她发现她右边的树枝中有什么东西象巨大的幽灵在盯着她,躲躲闪闪的。她浑身一惊。其实那不过是丛林中升起的明月。可这月亮似乎很神秘,露着苍白、死一样的笑脸。对此她无法躲避。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你无法躲避象这轮月亮一样凶恶的脸,它得意洋洋地闪着光,趾高气扬地笑着。她对这张惨白的脸怕极了,急忙朝前走。她要看一眼磨房边的水池再回家。
  她怕院子里的狗,因此不想从院子中穿过,转身走上山坡从高处下来。空旷的天际悬着一轮月亮,她就暴露在月光下,心里很难受。这里有兔子出没,在月光下一闪一晃。夜,水晶般清纯,异常宁静。她可以听到远处一只羊儿的叹息。
  她转身来到林木掩映着的岸上,这里桤木树盘根错节连成一片。她很高兴能够躲开月亮,进入阴影中。她站在倾斜的岸上,一只手扶着粗糙的树干俯视着脚下的湖水,一轮月亮就在水中浮动。可不知为什么,她不喜欢这幅景色。它没有给予她什么。她在倾听水闸里咆哮的水声。她希望这夜晚还能提供给她别的什么,她需要另一种夜,不要现在这冷清的月夜。她可以感到她的心在呼叫,悲哀地呼叫。
  她看到水边有个人影在动,那肯定是伯金。他已经回来了。她一言不发,若无其事地坐在桤木树根上,笼罩在阴影中,倾听着水闸放水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水中小鸟在黑暗中若稳若现,芦苇荡也一片漆黑,只有少许苇子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一条鱼偷偷跃出水面,拖出一道光线。寒夜中湖水的闪光刺破了黑暗,令她反感。她企望这夜空漆黑一片,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伯金在月光下的身影又小又黑,他头发上沾着一星儿月光,慢慢向她走近。他已经走得很近了,但她仍旧不在乎。他不知道她在这儿。如果他要做什么事,他并不希望别人看到他做,他觉得自己做得很保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这点小小的隐私又有什么重要的?他的所做所为怎么会重要呢?我们都是人,怎么会有什么秘密呢?当一切都明明白白、人人都知道时,何处会有秘密?
  他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花朵,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
  “你不能走,”他说,“没有出路。你只能依靠自己。”
  说着他把一朵枯干了的花朵扔进水中。
  “这是一部应答对唱——他们对你说谎,你歌唱回答他们。不需要有什么真理,只要没有谎言,就不需有什么真理。
  这样的话,一个人就不用维护什么了。“
  他伫立着,看看水面,又往水面上扔下几朵花儿。
  “自然女神,去她的吧!这可咒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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