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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趴在大殿的屋脊上，施心低声问道：“阿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阿呆沉呤不语，双眉紧皱，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下去抓个人时，能让其他人毫无察觉。
有风吹过，风中带着一股香味。
阿呆闻到这个香味，肚子里突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来。
施心听到这声音，不禁“嘤”的一声笑了出来。
阿呆尴尬一笑，忽然灵机一动，喜道：“有办法了，来。”拉住她的手，便寻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而去。
又经过了几重院落，终于在一个四合院的院子里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阿呆喜道：“果然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施心道：“难道我们来偷他们的早点吃么？”
阿呆笑道：“不吃白不吃，你饿不饿？”
施心不答，反笑道：“小和尚除了化缘，难道也会偷？”
阿呆一脸庄严，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和尚心中无偷念，即便拿了人家东西，那也不算是偷。正如酒肉心肠过，佛祖心中留。”
施心露出调皮的笑，道：“小和尚总是能找到借口。”
就在这时，一个十分肥胖的人从厨房里端着一盘红烧肉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起码有两百多斤，又高又大，走起路来全身肥肉一颤一颤，连脖子都已看不见。
满脸油腻，戴着一块方巾，一双和鱼眼差不多大、差不多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手中那一盘红烧肉，目光中，放射出一种十分贪恋的**。
嘴边流着哈喇子，脸上表情也十分丰富。
阿呆道：“我猜这人一定是主厨。”
施心道：“我不信。”
阿呆道：“我们下去抓他来，你问问就知道了。”
说完身形突然掠起，从屋脊上轻飘飘的落在了那大肥猪面前。
施心看得清清楚楚，阿呆的身子有如一片落叶一般落了下去。
当真是身轻如燕。
那大肥猪突然见到一个人从天上落下来。
又见是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垂眉敛目，一脸庄严，还以为是天神下凡，只是他身上穿的有些不合他的气质。
但他心中还是打鼓，有些胆怯的问道：“你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阿呆道：“大哥你猜我是哪里来的和尚？”
大肥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不像和尚。”
阿呆满脸惊奇，道：“哦？”
“我看你倒像是来抢我红烧肉的强盗。”
“大哥果然猜对了，看飞碟。”
“哼，我才不上你当呢，你当我傻啊？”
“大哥你这么聪明你妈妈知道么？”
大肥猪一脸得意道：“我妈妈当然”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突觉头晕脑晃，说道：“娘哩，真有飞碟啊！”
“扑”的一声，倒了下去。
手中一盘红烧肉早就被阿呆接在手中，一脸同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肥猪，道：“和尚从来不说谎，难道你不知道么？这么傻，难怪长得跟猪一样。”
此时施心早就已从屋脊上掠了下来，阿呆道：“心儿，你把他打晕了，这下可遭了。”
施心奇道：“为什么？”
阿呆道：“他身子那么大，我们怎么把他抬走？若是一直耽在这里，我们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施心却并不担心，反而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红烧肉，道：“我知道阿呆小和尚力大无穷，要想吃红烧肉，你便要把这大肥猪移到别的地方去。”
阿呆十分惊奇的看着她道：“心儿，你怎知道我能抱动他？”
施心笑道：“我又不傻，自然能看出你身怀绝艺。一个身怀绝技的小和尚，自然有很大的力气。”
阿呆无奈，只好把地上的大肥猪扛了起来，但见他仍是身轻如燕，一纵身，已跃上屋顶。
施心笑赞道：“阿呆小和尚果然深藏不露，好俊的绝技啊！”一纵身，也掠上了屋顶。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菜园，掠出围墙，到了外面一片空地上把大肥猪放下，阿呆气喘吁吁的道：“累死和尚了。”
施心把红烧递到他面前，道：“吃吧。”
阿呆嘿嘿一笑，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无限柔情，对施心温柔的说道：“心儿，若是你能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小和尚这辈子不做和尚也愿意。”
施心脸一红，把红烧肉放在地上，背过身去，不理他。
阿呆道：“心儿，你怎的不理我了？”
施心仍是不语。
阿呆道：“你生气了么？小和尚该死，不该如此胡言，轻薄于你，心儿，你就跟我说说话罢。”
他怕施心还在生气，便又说道：“阿呆小和尚该死，心儿你不要生气了这样的话了，”举起手来，“我对天发誓，今后小和尚若还对施心姑娘有丝毫轻薄之言，光头上便长出一撮头发，耳朵生毛，嘴巴长泡，脸上长痔疮，鼻子上”
说到这里，施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呆喜道：“心儿，你不生气了？”
施心道：“谁生你气了。”
阿呆大喜，连忙过去拉住她的手，只觉温软如玉，说道：“心儿，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
施心满脸羞红，垂首轻声道：“我和奶奶的命都是你救的，本来本来就应该”
“服侍你一辈子才能报答”后面这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呆喜不自胜，张开双手抱住她，道：“心儿，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最好的姑娘。”
他从小和师父住在寺庙里，下山以来，施心还是他第一个遇见的少女。除了昨晚那名紫衣少女之外。
施心双颊已红得跟西红柿一般，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便任阿呆这样抱着。
只觉心里甜滋滋的，说不出的喜悦快乐，顿觉世间一切都变得十分美好，心中的仇怨烦恼，全都抛之脑后。
阿呆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更加神醉痴迷，好像做梦一般。什么追求大道，度世人于苦难之中的大志，全都忘了，此刻他只想永永远远这样抱着怀中的佳人。
心想：管他什么和尚戒律，小和尚遇见了心儿，什么都不管了，和尚要还俗！还俗！！！
温馨不了多久，突听“嗯”的一声，二人立马惊觉，赶紧分开。
然后那被打晕的大肥猪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阿呆走到他面前，咧嘴笑着看他。这一副模样哪里还像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小和尚，简直是山中盗贼看着花姑娘时候的表情、眼神。
大肥猪睁开眼，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便看到了阿呆那一副猥琐的模样，双手护着胸，一脸害怕，道：“你果然是强盗，不仅抢了我的红烧肉还抢我的人，你要对我干什么？”
他这样倒似阿呆好像不仅要吃他的红烧肉，还要把他的人也糟蹋了一般。
弄得施心都不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呆道：“大哥，你放心，和尚即不杀生也不近男色，更何况像你这样的，我看没有人能有这么大口味，和尚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大肥猪半信半疑，那一双鱼眼一般大小的眼睛在阿呆身上看了又看。
阿呆双手合十，站在那里，说道：“和尚已很久没有洗澡了，大哥看得这么仔细，莫非还能猜出我有多少天没洗澡？”
大肥猪摇摇头道：“这倒看不出。”
阿呆点点头，道：“好，那么我问你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不然你的屁股恐怕便要跟今天的太阳一样灿烂了。哈哈哈”
大肥猪不懂他的意思，但心想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便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阿呆道：“你在万剑派做厨有多久了？”
大肥猪想了想道：“七八年吧。”
“你认不认识天剑掌门人身边那个侍从？”
“小农？”大肥猪好像有些好奇：“你们找他干什么？”
阿呆道：“你不要管，你说的小农长什么样子？”
大肥猪道：“皮肤黑，个子不高，人很瘦，而且鼻子上还有一颗大黑痣。”
阿呆看向施心，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回头过来看着大肥猪道：“不错，我们找的就是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大肥猪道：“这小子从前没事的时候总会找我喝酒，但不知怎的，掌门那日被一对祖孙二人杀了之后，小农便突然离开了。”
阿呆道：“离开了？去哪了？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肥猪道：“好像就是掌门死后的第二天早上离开的，什么也没带。”他想了想，接着道：“头天晚上这小子跟我喝酒的时候，便有些语无伦次，总扯一些没头没尾的话题。我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他说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我当时也是半知半解，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说的是醉话。”
阿呆目光闪动，好像已明白了小农那句“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话。说道：“小农是哪里人？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大肥猪道：“知道啊，他是牛家村的。”
“牛家村在哪？”
“在天涯镇的西部，不远，到了镇上，向西走个几里路，便能看到牛家村了。”
阿呆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道：“你不骗我？”
大肥猪苦笑道：“我虽然长得跟猪一样，但也不笨，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
阿呆这才嘻嘻一笑道：“大哥有自知之明就好，”指着放在地上的那盘红烧肉道：“这肉是你的，小和尚从不抢别人的东西吃。至于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大肥猪道：“放心，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阿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大肥猪看着他，等着他问。
阿呆问道：“你是不是这里的主厨。”
大肥猪笑了，他笑得十分骄傲，他笑着说：“你看我这样的身材，应该能猜到答案了！”
第十五章：尘缘缠身（）
旭日东升，春晨凉爽。
阿呆把大肥猪送了回去，对施心说道：“心儿，我们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希望她听到这个消息，能和我们一起去找小农，免了上万剑派来以死求清白。”
施心点了点头，心想奶奶一早起来不见我，肯定会担心的。
当下和阿呆迅速下山，到了镇上，直奔客栈。
朝阳初露，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斜斜的照进来，照在一个人身上。
死人身上！
阿呆和施心走进房间的时候，两个人便已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施夫人。
于是两个人怔住，两张脸刷的立马变成惨白，白到没有一点血色。。
施夫人湛湛有光的眼睛已没有丝毫光彩，完全变得像破晓时天空刚刚发白的那种灰白色。
那干瘪的脸，也苍白得几乎令人感到害怕。
死也许就是这样的颜色！
绝望也许也是这样的颜色！
房间里的窗户依然是半开半合的。
阳光就如一道金色的、无情的剑，正好刺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咽喉处有一道口子，口子两边的肉已向外翻出来。
很明显，她是被人一剑洞穿咽喉而死的。
只听施心用一种很绝望的声音叫了一声：“奶奶。”
还未来得及流下眼泪，她的人已“咚”的一声晕了下去。
不知晕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梦中见到奶奶，有时见到她慈祥的笑容、或是因为烦恼而叹息的样子，又或疼爱她时的那种怜爱神情。
这些画面都在她的梦境中若隐若现，模模糊糊、却又让人觉得如此真实！
就在她以为奶奶依然陪在她身边的时候，突然见到奶奶被人从后面洞穿了脖子，冰冷的剑尖从咽喉露了出来，鲜血如夕阳一样红，洒满一地。
她吓得全身冰冷，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窖里，冷到可以把你的心都冻结。
但她的眼泪却是滚烫的，滚烫到如烈火在燃烧一般。
一个人，绝望到极处的时候，泪还有什么用呢？
在痛苦、悲惨、绝望、无助的面前，眼泪只是一种状态，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于是她就突然惊醒，全身都已被冷汗侵湿，那本来十分可爱秀丽的脸蛋，白得有如一张白纸。
她嘴中不停的叫道：“奶奶，奶奶，奶奶”
她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就是奶奶。
她从三岁开始便已跟奶奶生活，各个方面，施夫人都在照顾着她，给她一些别人的奶奶不能给到的爱。
这种爱，除了祖孙之爱外，还有母爱和父爱。
所以施夫人不仅是她奶奶，还是她妈妈、爸爸。
这种复杂的情感，恐怕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现在她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塌下来了一般，对生活已没有一点希望。
一个人失去了希望，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目中充满了恐惧和无穷无尽的绝望，泪也在她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她恐惧的是唯一爱她的、陪伴她的人离她而去。
从此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一个人忍受生活的苦难，一个人忍受苦难中的寂寞和孤独。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寂寞和孤独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呢？
她明明知道奶奶已经离她而去，但她仍不敢相信。
她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换取或改变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事实，任何人、任何法子都无法改变。
阿呆坐在她的床沿，张开双手抱住了她，安慰道：“心儿，不要怕，奶奶永远在我们心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施心本来失魂落魄，目光迷迷茫茫，就好像被一件恐怖的事吓走了魂魄。
当她看清抱住她的是阿呆不是奶奶的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
于是她就在阿呆的怀抱里，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眼泪，眼泪。
她从小失去妈妈，一出生她的命运就好像注定是不幸的。
虽还有一个父亲，但这个父亲却是杀死她妈妈和爷爷的仇人，更何况现在他还要杀她。
一个人有这么样的一个父亲，不仅可笑，而且可悲，这种可悲几乎可以让你生无可恋。
十三年来，她和奶奶东奔西逃，东躲逃避着她爸爸的追杀。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坎坷和痛苦。
但一个人若是经历了生活上的一些困难和折磨，那么他绝对会变得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自从施心会走路、会讲话之后，她就好像比别的孩子要懂事得多，有些事她在很小的时候已学会忍受和接受。
一个人能学会忍受和接受，就算她还是一个孩子，那也一定要比一般的大人坚强得多，遇到事的时候，更加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施心此刻心里虽充满了对命运的绝望，但她仍没有放声大哭。
只因她已学会了坚强。
她知道，哭在现实面前，是完全没有用的。
坚强永远是支持一个人活下去的支柱。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阿呆怀里昏昏睡去，眼角的泪痕犹存，长长的睫毛盖下来，丰润的嘴唇紧紧相闭。
阿呆深情的看着这张可爱之中带着无限忧伤的脸，半响后叹了口气，目中隐隐流露出一种十分无奈和无能为力的痛苦。
更多的是心里还有些自责，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和施心半夜偷偷的出去，那么施夫人很有可能就不会死。
但人已死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在死亡面前，纵使他神通广大，却也无力回天，所以只能陪着施心一起痛苦。
他本对生老病死毫无留恋，小和尚已四大皆空，一身空空，生、死有什么区别？
那么痛苦对他来说，更加不值一提。
但他不能看着施心这样痛苦，他清灵明镜的心，已被施心打动，心动便是妄动。
只要有了妄动，人就会有喜怒哀乐，痛苦也就会随之而来。
当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如此痛苦，而自己无法将她的痛苦化解时，他心中便充满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佛门弟子，讲究的是心空，身空，法空，念空，亦为四大皆空。所谓不空便是空，空便是不空。
这本是佛家子弟顿悟的禅机。
但阿呆此刻已有了尘缘，尘缘缠身，已不能四大皆空，生老病死的烦恼忧愁、悲伤痛苦便会由心而生。
他一出生，便已在寺庙门口被他师父抱了回去，他好像本身就跟佛有缘，还未满月便已进入沙门，现在就算他有了尘缘，但他仍是一个和尚。
就算一个和尚已近了女色，已有了不能了却的尘缘，不能四大皆空，可是只要他心中有佛，了即是不了，不了即是了，又如何不能算是一个和尚？
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和尚。
人本来是要有了情感，人生才会有意义。
日已偏西，施心从沉痛的睡眠之中醒转。
她的眸子中看起来透着一种对生活十分疲劳的神情。
脸色看起来即憔悴又苍白，令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意。
阿呆一直坐在床沿陪着她，她睁开眼，就看见了他那颗发亮的光头。
这颗光头永远都在发着光，就好像光明带给世人希望一样，只要你心中有希望，希望之光就永远不会灭。
“奶奶呢？”
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三个字。
云是红的，血红的。
晚霞把一片蓝天白云映得血红，就如施心那天在房间里看见奶奶倒在血泊里的血一样红。
春风和煦，吹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坟墓上的土还是新的。
石碑也是新的，上面刻着几个字：施氏之墓。爱孙施心立。
坟墓是在天涯镇后山的一片树林里。
这里草木欣荣，春风十里，皆有数不尽的繁花。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但地方再好，死去的人，难道还能感受到？
难道还能活过来？
施心没有流泪，一个人痛到了极点是不是真的不会在有泪流出来？
“心儿，你不要太难过了，生老病死，本是人不可避免的。”
阿呆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只觉她的手十分冰凉，就好像握着一块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