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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之所以叫文院街,是因为以前被毁掉的河汾书院,原座落于此。
这里书院没了之后,又多了几套小院儿,有大有小。
二人来到一间普通院子前,李嫣儿高兴道:“就是这儿。”说着上前开门。
一进院子,李嫣儿高呼着跑进正房,“爷爷,爷爷,你看谁来啦!”
这院子里的布置和李家村里的一般无二,只是看着比原来的大了不少。有三间正房,三间厢房。
李嫣儿进屋不久,李夫子便激动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殷复声这么一看,不禁愧疚不已。看夫子的身形比他赴京前消瘦了不少,两鬓的白发似乎也有增添。
“恩师,是复声辜负了您的希望”殷复声眼含热泪,上前搀扶着李夫子,羞愧道。
李夫子摆摆手,“这不怪你。都是那些心胸狭窄之人,高居庙堂,却不务正事,整日只知在朝堂上搬弄是非,钻营权术,陷害忠贤之仕。朝廷留着这些废物,还有何指望?不入也罢!”
“可是,恩师一番期许,学生未能实现,真是愧对夫子了。”
李夫子脸上划过一丝不甘和惋惜,但很快便释然了,“哎!天意不可为。老夫今生能有复声这样的学生已经死而无憾了,其它的事,罢了,罢了!复声啊,你我师生许久未见,今日就不要走啦!与为师彻夜长谈如何?”
殷复声点头,“也好。”
“嫣儿,你去替你复声哥哥送趟家信吧。”李夫子紧紧攥着殷复声的手,好像只要一松开,他就会跑了似的。
李嫣儿努努嘴,佯装不悦,“就知道,有了复声哥哥,爷爷眼里就没嫣儿了。哼,就不该把人带回来!”
“你这臭丫头!还不快去!”李夫子催促道。
“好好好,去去去。复声哥哥你家在哪儿啊?”
李嫣儿走后,很快就回来了。老少三人围在厨房里做饭,有说有笑,说京城,说饭馆,说书院,气氛融洽,就像从前在李家村山上的住校生活一样。
李夫子的饭菜一向素淡,清粥小菜,只给两个孩子多加一两个鸡蛋。
“复声啊,你那对联作的好!那些朝堂上的腐儒,整日无事就知道上本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多少忠臣贤能,被他们害的害,赶的赶。复声这次对他们的嘲讽,当真解气。痛快!”
殷复声摇摇头,“解气是解气了,却也没有料到,会因此仕途尽毁。恩师,他们当真会一直记着区区一副对联?”
李夫子冷然道:“鼠肚鸡肠之辈,当然是睚眦必报。复声不必将功名之事太过看重,你这次或许也是因祸得福。远离朝堂,远离争端。”说着,李夫子顿了顿,继续道:“我知复声才华了得,见地非凡。常有惊人的想法,连老夫都望尘莫及。这次,你机缘巧合进入书院,为师倒觉得,不如将你心中所想传之于众,或许,能造就更多如复声这般儒而不腐的人才。若真是那样,定能造福四方,远比高居庙堂更有意义。”
殷复声颔首思虑片刻,忽然灵光一现,似乎从李夫子的话中,得到点拨。随即笑道:“夫子所言,学生一定牢记。明日书院授课,学生心中已有打算。”
“复声哥哥,明日嫣儿也要跟你去书院。”
“啊?你也去?”
“嗯,嫣儿要好好看着,看谁敢欺负复声哥哥。”
“哈哈”李夫子大笑,“看来不是爷爷眼里没了嫣儿,是一有了复声,嫣儿眼里便没了爷爷吧?”
第40章 夜谈()
是夜,殷复声在夫子隔壁的房中睡觉,却偶尔闻得兴叹之声。殷复声披衣起身,寻着声音,来到与另一间正房连接的墙壁前。
“莫非是夫子还未睡?”
殷复声贴耳在墙,细听之下,果然是李夫子半夜兴叹,不知为何。
恩师苦心栽培我近十年,一心要我入朝为官。若说没有半点儿私心,也不合常理。对于自己得罪权贵,恐以后都再难步入仕途一事,恩师虽然嘴上不说,但只看他在短短数月间,就消瘦至此,也不可能不在乎。
思虑良久,殷复声坚定自语道:“不行,今日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让夫子一人承受。”
想到这,殷复声整衣出屋,来到夫子房前,轻轻叩门,“恩师,可还醒着?”
“呃,是复声啊!为师尚未睡下,你有事就进来吧。”
殷复声推门而入,见李夫子正合衣坐在床头。桌台上烛光摇曳,印出夫子微弓的背脊。借着光,依稀可见老头儿眼角略有湿痕。
“这么晚了,复声还有何事啊?”
殷复声迟疑道:“恩师这么晚了,尚不能眠,是否有心事?”
李夫子怔了怔,摇头道:“没有,复声无需操心。”
殷复声沉默片刻道:“学生六岁跟随恩师读书习字,并不收我半文束修。学生早已视恩师为亲人。恩师望我成才之心尤胜父母,我知道其中定然有因。恩师何必瞒我?”
闻言,李夫子深吸口气,沉思半晌,招手道:“来,坐这儿。”
殷复声来到床边,坐了下来。双眼凝视夫子。
“复声,还记得你哑童开声,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吗?”李夫子回忆道。
“呵,当然记得,学生第一句唤的就是先生二字。”
李夫子点头,“嗯,只因为这一句,让为师觉得,你与我有缘。之后,正式收你为徒,渐渐发现,你的确是可造之才。为师这才看到了希望,这才从心底,翻出了潜藏已久的一桩心事。希望你有一天平步青云,考中状元,替为师完成这桩陈年夙怨。”
果然有心事。
“那,夫子大可将此事告知学生。学生定以此为毕生之大事来完成。”
“难呐!”李夫子叹了口气,“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此事绝非易事,甚至,稍有疏忽,怕是连性命都难保。所以,为师一直没将此事告你。只是等待一个机会。”
“莫非,此事与朝堂有关?”
“还不单单只是入朝为官而已,还需位极人臣,出类拔萃才行。”
殷复声想了想,问道:“难道,恩师欲为何人平反冤情?”
沉默片刻之后,李夫子点点头,说道:“复声果然聪颖。正是。”
“那,敢问夫子,受冤者何人?”
“他乃是为师的先公。”李夫子语气悠长,充满悲怆。
闻言,殷复声错愕不已,却又在意料之中,眉头一皱,继而问道:“敢问恩师的先公又是何人?”
李夫子不由得望向屋顶,回忆半晌之后,方才回道:“他就是曾经的当朝一品,内阁首辅,张,居,正。”
当听到“张居正”三个字的时候,殷复声着实一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恩师竟是张居正的后人。一时间,殷复声竟惊的说不出话来。
“先公在世时,殚精竭虑,变法改革,为国昌,为民利。却不想死后竟被那些自私小人诽谤重伤,说什么诬蔑亲藩!钳制言官!专权乱政!谋国不忠!真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非我当年年纪尚轻,怕是此时也早被充军在外了。”李夫子说话间,语气越发愤慨,对于当年之事,似尤在眼前。“为师几经辗转,这才隐居李家村,改名换姓,做起了教书先生。”
“原来如此。难怪恩师如此痛恨言官。”
“嗯,如今复声既已知晓此事,可有后悔拜我为师?”
殷复声从容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对我有恩,学生万死难报。更何况,文忠公为国为民,不该受此冤屈。恩师放心,于公于私,学生一定尽力而为,助恩师了却心事,为张家平反冤情。”
“可是眼下,复声的仕途之路,并不好走啊。你又如何能帮助为师呢?”
“恩师放心,机会一定会有的。”
看着殷复声坚定而自信的表情,夫子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师生二人在摇曳的烛光之中,相视而笑。
次日,殷复声离开夫子家,和李嫣儿一起来到书院。可是,书院里却空空如也。除了看门的老大爷,就只剩秋风扫落叶的凄凉。
“复声哥哥,怎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李嫣儿撅嘴道。
难道都不愿意来了?
殷复声早有心理准备,一定会有几个学生受够了运动,不想来的,可全部不来,倒真是没想到。
连看门的大爷都不时地瞄他。前几任夫子,都是受不了学生的捉弄,主动离开,这位夫子真厉害,别看年纪小,一天的功夫,就把人全吓跑了。
很显然,殷复声刷新了这里的记录。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复声,你咋上这儿当上教书先生啦?”
回头一看,正是胖子田荣,拖着大肚子,晃了进来。“我爹一知道了,非逼着我来这儿当你学生。这真是,诶,复声,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咱俩是幼时同窗的事,忒丢人。”
田荣说着,眼角一瞟,看到了李嫣儿,“诶,这位姑娘可曾在哪见过?怎的如此眼熟?”
李嫣儿打量田荣,竟认出了胖子,抿嘴一笑,当即,将手中的鞭子重重地甩了出去,啪一声拍在墙上,随即收回。
田荣一看这招式,半张着嘴巴,惊愕道:“哈,你是嫣儿妹妹吧!哈哈,你这鞭子练的,真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田荣一脸的惧色。
“不许叫我妹妹!谁是你妹妹呀?!”李嫣儿自小不爱认小。以前在静修堂里,除了殷复声,谁都不能叫她妹妹。
田荣砸吧着嘴,上上下下打量李嫣儿,带着些许色,“哎呀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呀”
话音未落,院子里又来一人,“二哥,我来了。爷爷说以后,叫我跟你学。”
原来是自家兄弟殷得安。
殷复声不禁摇头苦笑,看来这书院,日后,要成自家的学堂了。
第41章 民族()
大凡古代有读书人出入的地方,人们多会见到那些穿着整洁,彬彬有礼,面容温善的书生文人,迈着湿衣不乱的步子,稳稳当当地徘徊行走。
然而,这一日,在三立书院门前,人们却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貌:三三两两的书生,一个个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地从四面八方而来,速度之慢,赛过蜗牛。他们拖着似乎残废掉的腿脚,亦步亦趋地渐渐挪到书院,费劲地用双手抬起废腿,迈进院门,消失在吃瓜群众眼前。
“这怎么回事?书生怎么都这模样了?”
“打残的?”
“不会吧!即便书院的学生不大听话,也不至于如此吧!
人们顿感一丝凉意。
这是书院还是诏狱啊?
殷复声正准备开设私人课堂的时候,院子里却陆陆续续地挪进来这么多残疾人,不禁一愣。他这才意识到,平日不动,突然剧烈运动后,肌肉拉伤,最疼的不是当天,而是次日。
看着书生们一个个幽怨的眼神,殷复声不禁失笑。“诸位怎么来晚啦?”
傅鼎臣气道:“还问,浑身疼的快散架了。”
“疼啊?知道医治这种疼痛,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殷复声微弯着嘴角道。
书生们不语,只看着殷复声。
“就是继续运动。”
“啊?”书生们更加幽怨。都这样了,还运动?怕是一会儿连门都出不去了。
殷复声在书生之间扫了两眼,看到方大洪抱着胳膊,满脸嘲笑,“方大洪!”
“夫子,您叫我?”
“嗯!今日来了几个新人,你来教他们做俯卧撑。”
“好嘞!”方大洪很满意他的差事。
殷复声接着道:“你自己做三十个。”
“啊?怎么这么多?”
“昨日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你当与他们一样形态才对,如今看你行动自如,余力尚足,三十个当不成问题。”
方大洪一脸郁闷。
殷复声接着道:“其他人都要比昨日多做一个。”
“啊?这不要命吗?”众人吵吵不满。
看书生们的神态,殷复声摇摇头,对李嫣儿道:“嫣儿,你来试试,看能做几个?”
李嫣儿和殷复声一起长大,当然早就见过这些奇怪的锻炼模式。当即,痛快的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鞭子往腰上一插,俯身做起。
“一个,两个,三个”众书生傻眼。
这是姑娘吗?
李嫣儿一连做了十来个俯卧撑,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殷复声遂喊停,对书生道:“你等莫非还不及一个姑娘?”
傅鼎臣撇嘴,“她能算姑娘吗?”
“小子!你找打啊?!”李嫣儿鞭子一举,怒道。
傅鼎臣一瞧,急忙往别人身后躲,“瞧瞧,这哪里有姑娘的样子?”
“行啦!若是不想连女子都不如,就好好给我运动。”说罢,殷复声转身往堂内走,顺便悠悠地捎带一句,“做完俯卧撑,接着跑步,跑到你们不觉得腿僵为止。”
怎么可能会不僵,只会越跑越僵,好不好。
田荣笑呵呵地追着进堂去,讨好道:“复声啊,你看我这肚子,可否”
“正因为你这肚子,才更该多动。把你商贾那一套收回去,在这儿,不管用。”殷复声说完便不再理他。
田荣一脸便秘,哼唧着,“早知道,还不如去别的私塾呢。活受罪哦。”
李嫣儿笑道:“你们不是一向瞧不起女子嘛,今日,谁敢跟我比比呀?哈哈,瞧你们,一群弱鸡!”
在李嫣儿的嘲笑加激将下,今天的书生们还真是拼了。运动量比前一日多一倍,速度倒快了许多。
当大家运动完坐回座位的时候,这才真的发现,果然,他们虽然很累,但腿真的不僵了。
学生都坐齐,殷复声开口问道:“我来问你们,汝等何人?”
书生们一愣,何人?什么意思?
“我等是读书人!”傅鼎臣道。
殷复声摇头,“狭隘了,往大了说。”
“那,我们是中原人。”
殷复声弯弯嘴角,“再往大说。”
“吾等皆是大明子民。”有书生道。
在这句话的提醒下,傅鼎臣跟着道:“吾等乃炎黄后人,华夏子孙。夷人也称我们为汉人。”
“嗯,既然提到夷。那请问,何为华,何为夷?”殷复声继续问。
闻言,傅鼎臣勾勾嘴,道:“春秋者,礼仪之大宗。故华夏有礼,而蛮夷无。夫子,此华夷之辨,古书中多有记载。如汉书提及: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除此外,还有春秋,后汉书,诗,经等,皆有著述。夫子若是不知如何分辨华夷之人,大可翻书来看。”
傅鼎臣挑挑眉,认为殷复声的问题过于小儿科,面露神气之态。
殷复声并不理傅鼎臣的挑衅之语,反正色道:“确如古人云,华夷之别,在于风法异也。法不可破,风不可异。”说着,他顿了顿,目光犀利地看着在坐之人,问道:“若有一日,有人破坏了法度,变换了旧风,要汝等剃发易服,形同蛮夷。就汝等将如何应对?”
傅鼎臣想了想说道:“夫子过虑了吧。自古华变夷者有,夷变华者无。即便是前胡元入主中土,杂居中0国,尚不能改变国中旧风。夫子,您这一问,实在多余呀。”
殷复声摇头道:“汝竟不知,萨尔浒一役之后,如今建虏占据辽东开原,铁岭等地,强迫其地百姓剃发易服,形同此图。”
说着,殷复声将桌上一张剃发易服后的人像图举给书生们看。
若只是说还感觉不到,书生们但一见图,错愕之下,大为震怒,纷纷愤慨道:“这,这这这,如此丑态,伤风败俗,有失体统。吾等圣人门生,虽死不从也。”
方大洪道:“我要考武举,就是为了早一日能去跟鞑子拼命。”
闻言,殷复声点头道:“萨尔浒一役后,建虏占我国土,杀我同族,乱我风法。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作为华夏子民,我们需知,与建虏之战,乃是关系我族存亡之战。身为汉家儿女,当以中土为重,不吝私利,奋起抵抗。”
“说得好!”方大洪拍桌叫好。
众书生亦频频点头。
殷复声从桌上举起另一张纸,其上写着个大大的繁体“漢”字。“若失(中土),何以称漢?”
他起身直腰,挥手在纸上又写两字,举起示人,昂首挺胸,神态威严,“本夫子今日乃至日后所讲,只有二字:民!族!”
(第一卷终)
第42章 故友重逢()
日出月落,花败复开。转眼间,殷复声在三立书院教书已经一年多了。
而这短短的一年多里,书院却变化甚大。走了一些原有的书生,又来了一些新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懂他在讲什么。留下来的,往往都是所谓,顽劣不堪,不成气候的不肖子弟。
在年节过后的一日,留恋尘世的冬季,竟迎春飞雪。
殷复声照例晨起要前往书院,刚一出门,就看见父亲殷士通趴在梯子上,扫屋顶上的积雪,他上前扶住梯子,“爹,这些活儿让我来吧!”
殷士通道:“咱家屋顶有阵子没修了,怕它经不住雪压。爹就扫扫,你是个教书先生,这粗活儿,哪能让你干啊。”
这时,许氏也起床出屋,径直出了院门,往城门方向眺望一番,忧心忡忡地小声自语,“咋也不知叫人捎个信儿呢?”
这已经是许氏每日必做的事了。
殷得中前年中秋节后,去了介休,偶尔拖人捎个信什么的,说他赚了多少钱,说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多大的世面,还说范大财主如何器重他。总之,就是一切都好。
可是,也不知为何,从去年中秋节他回来了一趟以后,就与家人断了联系。甚至过年都没露面,连个口信都没有。这可急坏了望子成龙的许氏,天天趴在门外盼儿归。
“二婶儿,哥过阵子一定会回来的。”殷复声安慰道。
“是啊,弟妹,放心吧!最迟超不过中秋,中儿一定回来。去年他不就是中秋回来的嘛!”殷士通道。
“唉,我当然知道。”许氏扭两下脖子,佯装满不在乎地道:“你说这孩子,就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