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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宋大人,下官杨麟前来报到。”
杨麟的姿态放得很低,避免引起误会。然而,那个宋大人并没有理会,也没有说什么,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一时之间,杨麟有些尴尬,被人晾着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低姿态。
第一百章 软刀子()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个宋大人还是没有开口,依然静坐在那里,杨麟躬着身子,腰都酸了,全身难受不已。心里很是窝火,一股躁动的情绪在酝酿,愈演愈烈,有着爆发的趋势,想要找一个发泄口,彻底发泄胸中的憋闷。
然而,杨麟的理性萦绕在耳畔,时刻提醒着,不要冲动,一切以任职为重,短暂的忍耐只是为了将来的大爆发。
杨麟已经确定,这个宋大人与那个李莲英根本就是一伙儿的,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李莲英刚刚的先行进入传达,根本就不是通禀,而是事先打招呼,为难自己。
同时,杨麟很是鄙视两人,看不起他们,如此的小动作整自己,实在让人无法高看一眼。如此低劣的招数,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想及于此,杨麟不再态度恭敬,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做,如何释放善意,对方都不会放过自己,让自己顺利的任职报到。因此,在宋大人的惊讶中,杨麟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问道“宋大人,请问下官什么时候可以上任,在哪里办公啊?”
宋大人的惊讶只是持续了一瞬间,接着不再静坐不语,答非所问的说道“户部的通传行文都到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才来啊?”
杨麟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一问,出乎意外,但还是回道“启禀大人,我的任命书半个月之前才到达,所以下官今日才到达广州,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海关署,向你报到。”
“喔~这样啊,那把你的行文和任命书呈上来,本官确认一下。”依然是不咸不淡,不阴不阳,搞得杨麟很是不舒服,有种难以言明的膈应,也无法说什么。
随之,杨麟拿出行文和任命书,踏步而上,径直来到宋大人的文案前,将两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面,“大人,这就是下官的行文和任命书。”
杨麟的行为有些冒失,有些对上司不敬,没有将东西双手奉上,反而单手直就接丢在书桌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宋大人并没有要责备,更没有追究杨麟无礼表现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注意力就放在了行文和任命书上,看了起来,再次无视杨麟。
那一刻,杨麟有些愣神,完全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受到责难,心里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杨麟绝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一定有阴谋。
穿越之前,混迹于白领阶层,在写字楼工作的时候,杨麟就是深有体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二流公司,老总、经理之类的人物,动不动的就挑员工的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以此显示自己的权威,释放自己高人一等的职位意思。
虽然在清朝嘉庆这个年代,杨麟来到这里不过几个月,在这个贪官污吏横行的清王朝,不相信这个宋大人会有这么好,这么胸怀大度,不在意杨麟的表现?
更何况,见面伊始,这位宋大人已经释放了不善之意,若有若无之间确定了敌对关系。
时间在慢慢过去,杨麟心里还在思索着对方的用意,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想搞什么鬼?
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杨麟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着的钟表临近下午四点钟,那个宋大人还在看着行文,不知何时才能轮到任命书。
恍惚之间,刹那之时,杨麟心里猛然一惊,瞬间明白了宋大人的用意,险恶用心。自始至终,对方并不是轻视自己,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想及于此,看向那位宋大人,瞬时间,他的动作引得杨麟有种想喷的冲动,惊呆莫名,很是气人,胸中的怒火蹭蹭往上窜。
只见那位一直不急不躁的宋大人,此时用手指指着行文,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速度极其缓慢。更为闹心的是,杨麟依稀记得,他现在正看得地方,不久之前已经看过了。此刻,杨麟想打人,想挥舞拳头。
杨麟忍住了,按耐住胸中憋闷之气,知道无论是拳脚相加,还是好言相求,服软,都解决不了问题。但等待更解决不了现在的困境,只好一搏。
“宋大人,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什么时候帮下官办理就职手续,天黑之前,在下还要返回城里。不然城门关了,属下只能蹲在城外,过夜了。”
杨麟铿锵有力的大声述说着,右手放在腰间,摆弄着那枚玉佩,希冀对方能够认得丰绅殷德的这枚贴身玉牌,不再刁难自己。
然而,宋大人只是抬起头瞟了一眼,哦了一声,就继续埋头看行文,依然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不急不躁。
很显然,这位宋大人不认识代表丰绅殷德身份的玉佩,继续施展拖字诀,为难杨麟,让杨麟一时无法脱身,只能僵持在这里。
此刻,杨麟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要下行文和任命书,明天再来,感觉不太合适。即便要下了,这位总口负责人有心为难自己,就算明天再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不了多少,说不定会更糟糕。
渐渐地,杨麟有些心急起来,若是等到天黑,城门关闭之时,自己蹲在城门外等待倒也没什么。可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广州府,到处都是盗匪横行,自己一行三人的安全根本没有保障。
就算没有匪寇袭扰,但还有那个居心叵测的李莲英。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如果他想要对自己不利,使用非常手段,也足够他准备了。
更何况,自己一夜不归,没有任何音讯,客栈里的杨逍等人一定会担心自己,赵敏一定会彻夜不眠,吵闹着要找自己。还有一人,那个让杨麟魂牵梦绕的倩影。
杨麟心里焦急起来,一咬牙,就准备要回行文和任命书之时,赌一把。可是,刚一张嘴,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不禁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便装之人走了进来,留着山羊胡,闲庭信步而缓缓走近,神情举止很是悠然,没有任何拘束之色,径直越过杨麟,走向正在“办公”的宋大人。
一时之间,杨麟忘记了焦虑,很是惊讶来人的表现。虽然对方没有身穿官服,但散发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有一种身居高官的气质,杨麟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
与此同时,宋大人似乎真的很认真检查杨麟的行文,居然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多了一人,更没有听到音量不大的开门声,而那人已经站到了杨麟的前方,捋着胡子,正在打量着宋大人的办公方式。
看着突然出现之人的举动,杨麟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自己的事情可能有了转机。杨麟没有冲动,很是识趣,并没有向那人求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观事情的演变。
不久,那人捋胡子的动作停下来,眉头开始深锁起来,情不自禁的有些愠怒之色,散发着官威,喝然幽幽说了一句。
“宋大人,平常之时,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逆转()
威严雄厚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久久不散。那一刻,宋大人仿佛触电般,整个人浑身一个机灵,猛地抬头,立马站了起来,声带坑坑巴巴的。
“大大人,属属下,平平常之时不是这样的。”
“哼,不是这样的?看行文,有你这样看的吗?”
突然出现之人的话语仿佛一支铜锤,在狠狠敲打着宋大人的心脏,让他的额头冒出丝丝细汗,紧张不已,不知是不是说顺嘴了,这个宋大人就那么的冒出一句。
“大人,属下已经看完了这个行文,就是感觉上面的书法挺不错的,所以心生研究之意,情不自禁的想要仔细观摩一番。
“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意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重氛围。
只见发出声音的正是杨麟,此时正在连忙捂着嘴,依然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无尽笑意。
突然出现之人和宋大人同时看向杨麟,宋大人此时不再是波澜不惊,一副淡然的神色,而是满脸的愠怒之意,愤恨的看着杨麟,闪烁着对杨麟仇视的光芒。
然而,那个突然出现之人却截然相反,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杨麟,问道“喔~,你为什么笑?”
杨麟知道,自己落井下石、补刀子的时候到了,不再掩饰笑意,爽朗的说道“这位大人,那个行文正是下官的,不过是府衙给我开的官方证明,都是官文。”
“宋大人说,他在欣赏上面的字,官文都是千篇一律的,下官实在觉得宋大人太幽默风趣了,一时忍不住,情不自禁的笑了。”
“恩~宋大人,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不会是感觉本官是一个满人,不懂得你们汉人的那种风雅,就这样随便搪塞应付我吧?”
一时之间,宋大人的汗如雨下,身体一软,匍匐在地上,自责起来。
“大人,下官该死,不该满嘴胡诌,糊弄大人,请大人原谅下官一回,以后一定好好办事儿,再也不敢了。”
“噗呲,以后好好办事儿,不就是说以前没有好好干~?”杨麟再也不管了,尽情的宣泄胸中闷气,接着补刀,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此刻,宋大人恨透了杨麟,心里后悔死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急就答应了李莲英,在自己的办公场所纠缠杨麟,不然,自己也不会有现在的窘境。
宋大人磕头求饶的同时,那人的注意力回到了杨麟的身上,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谁?听你刚才所说,你是官员?”
“启禀大人,属下姓名杨麟,此次就是到海关署履职的。”
“喔~,看你的年龄,最大也就不过十七八岁,居然就能到这里当官?”
“呃~大人,年龄不是问题,主要看的是能力,人家甘罗当宰相的时候,还没有我大呢。”
“哈哈,小子,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居然自比甘罗。”
杨麟出言口气以及气度不凡,引得那人有些欣赏起来,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杨麟,目光从上至下,无一遗漏。同时,心里暗赞杨麟果然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风采照人。
渐渐地,那人的目光停了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杨麟的腰部,那枚玉佩上,接着颤音道“这位小兄弟,你腰间的玉佩能否摘下来,让本官看一下?”
杨麟还沉浸在补刀的快感中,此时听到突然出现之人的问话,先是一愣,转而欣喜不已,总算有一个识货的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很是干净利落,立刻扯下玉佩,径直递了过去。
“给~大人,随便看!”
那人接过玉佩,就要详细认真看看之时,那个宋大人还在磕头如捣蒜般求饶不止,惹得人心烦不已,杨麟却是快乐非常,胸中尽是畅快之意。
听着宋大人的百般求饶,万般歉意,那人眉头紧蹙起来,不耐烦地喝道“闭嘴,再烦本官,我就让将军府换人,再派一个人担任总口委员!”
刹那之际,一时之间,哀求不断的宋大人立即闭上了那张嘴巴,眼中尽是畏惧之色,犹如惊弓之鸟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老实实地依然跪在那里,不敢擅自起来,保持着惶恐之色。
见此情形,根据这个宋大人的表现,杨麟这才意识到,突然出现之人,他的身份远超自己的想象。不然,绝不会吓得宋大人如此这般,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情不自禁地,惊讶之中,杨麟的视线再次回到突然出现之人的身上,认真的再次打量起来。
只见那人很安静,正在双手婆娑着杨麟的那枚玉佩,仔细的感受着玉佩的每一处,边边角角,抚摸的格外认真,动作格外轻柔,害怕损伤了一分一毫,紧张程度让跪着的宋大人为之咋舌,满脸意外之色。
此时,那人看玉佩的眼神充满喜意,用痴迷二字去形容,也不为过。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从痴迷的状态苏醒过来,轻呼一口气,对着杨麟说道“你是从哪啊得到的这枚玉佩?”
然而,出乎两人的意料,杨麟还没有答话,旁边一直想要将功折罪、想要讨好突然出现之人的宋大人突然横插一口,对杨麟厉声说道“小子,快快老实交代,哪里弄得这枚玉佩,还不嘛溜儿的献给大人,知不知道这是咱们~~”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的地方,问你了吗?”那人断喝道,阻止了还想说下去的宋大人。
杨麟并没有回话,而是冷眼旁观了一下宋大人,嘀咕道“蠢货~!”,与此同时,心里却在说道,这枚玉佩是谁想要就能要的吗?只要是识货之人,谁敢夸下这等海口。
蠢货二字,杨麟虽然说得小声,但宋大人听得清楚,真切,立时为之气急,眉毛胡子横飞,很是愤怒,但也不敢出口还击,突然出现之人的那声住口,依然回荡于他的耳畔。
“启禀大人,这枚玉佩是我的一个京城朋友送的,他担心我广州此行,会有很多麻烦,特别给我这枚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他在广州的朋友,会帮衬下官一二。”
“哦~,不知你的那位朋友姓谁名谁,能否告诉本官?”
“大人,玉佩上面的那四个字,就是他的名字。大人,你认识他~?”
此时,突然出现之人一副放松神色,悠然之情,徐徐捋起他那山羊胡,笑道“呵呵,还真是丰绅殷德那小子,几年不见,不知道那个调皮小子怎么样了?”
杨麟一喜,暗道,看来这人不仅认识玉佩,从他的言辞之中,不难发现,他和丰绅殷德的关系匪浅,很不错的样子。
与此同时,那人看出了杨麟脸上的猜测之意,径直说道“小伙子,不用猜了,我和丰绅殷德那小子是世交,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就交好了!”
“先不说了,走,到我房里,和我说说丰绅殷德那小子怎么样了?”
然而,杨麟并没有动,而是露出一副为难之色,说道“大人,有说不知,下官今日是来办理签到就职手续的,晚上还要回城里,不然客栈里的随行人员会担心的,你看~?”
那人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浑然不在意的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无妨~。”
接着,突然出现之人身形一转,语气再次恢复威严之色,幽幽朗声说道“宋大人,今天下午,杨麟的事情能办好吗~”
第一百零二章 原来如此()
一直处于震惊之中和不敢置信的宋大人,无法相信一枚玉佩所带来的影响力,使得自己要打压的下属直接和自己的上司攀上关系;更是一时不敢置信上司居然这么亲近这个自己认为卑微而新到的下属。
奈何,一切都发生在眼前,由不得宋大人不相信,不面对此情此景。
此时,突然出现之人的幽幽问话,充满强大的气场,那是上级对下级的威压,话语之中弥漫着有意无意的恫吓,使得失神中的宋大人身体一怔,接着就是没来由的浑身一个激灵,连连说道“能办好,能办好!”
一丝明悟划过宋大人的脑海的上空,意识到自己的这位上司并没有要处理自己的意思,心里多了份莫名的安心,赶紧说道“大人,下官现在就办,随后派人通知十三行的所有行商,让他们随时待命,等待杨同僚到牙行任职。”
“只要杨同僚一到牙行,那些人一定会全部到齐,听从杨同僚的安排和训斥。”
此刻,杨麟看着宋大人的卑微姿态,听着他一口一个杨同僚,他的胆颤心惊,心里的那酸爽,甭提多享受,胸中的憋闷之气算是狠狠出了一口,全身尽是畅快之意。
与此同时,突然出现之人见宋大人表现的还不错,也就不再言语,径直来到杨麟的身边,拉着杨麟的手,和蔼的说道“小伙子,说说你和丰绅殷德那小子怎么认识的?现在那小子正在哪里任职?”
问话之际,那人就拉着杨麟向门外走去,空间中回荡着两人的交谈之声,相谈甚欢,就像一对忘年之交一般。
“大人,我和丰绅殷德相识结交于下官的老家,浙江的金华府。”
“喔~,原来你不是京城人士,我说怎么没听说你。”
“大人,到广州任职多久了?”
。。。。。。
二人互问互答中,渐渐离去,消失在宋大人的视野里。
宋大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阵的后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本能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
这时,一阵钟声响来,使得原本犹如惊弓之鸟的宋大人又是一惊,心里猛地一紧,一番神经过敏,不禁恶狠狠的看向挂钟,就是出口骂,立即收了回去,只见分针指向六的位置,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短暂的手忙脚乱过后,宋大人赶紧回到文案旁,以最快的速度登记杨麟的行文,随后写一纸文书,通知十三行的行商,他们牙行的行长就要赴任,责令他们好生招待。
不得不说,在海关署多年的宋大人认真起来,办事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一切弄好之后,只是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仅如此,宋大人还亲自拿着文书,来到楼下,特意交到衙役的手上,言辞犀利的再三嘱咐起来。
“你听着,立刻将这个文书送到城里的牙行里,当面交到行商之首的手里!”
宋大人看着骑马飞奔而去的衙役,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不禁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面部浮现一丝忧色,转身返回粤海关署的五层西式洋楼,小声的喃喃自语起来。
“丰绅殷德?看来这个人是大人态度转变的关键点,问题所在。不行,必须现在弄清楚,问问那个李莲英,希望来自于京城的他,能认识丰绅殷德这个人。”
粤海关署的西式洋楼三层,独占一面墙的一间屋子里,房子的空间是宋大人那个总口委员的办公室两倍有余,奢华程度更不用言,水晶、象牙、精致挂钟等等,应有尽有,玲琅满目,囊括中西。
有中国的古典优雅之美,又有西方的巧匠之物,使得这间屋子有一种特殊的气息,那是中西的混合,酝酿出的。
此时,杨麟和突然出现之人就在这间屋里,分主客落座,相对而视。只有两人,不觉之间,杨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