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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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髻间的碎发凌乱的吹拂在耳畔,漠然的眼见着春去秋来,大明宫的盛夏湮灭在无尽的焦灼里,化作一片萧瑟。莲青与雪白翻覆在碧色的袖口间,一如那初初绽放便旋即枯落的年华,燃不起一丝生机和美丽。

“外头风凉,奴婢求娘娘早些回去吧。”锦如的眉头凝结着数不清的忧愁,一丝青丝绾作回心髻,所谓花冷回心,花叶凋尽,那一腔无可纾解的心事,却早已无处可依。

目光干涩而黯然,如同此刻垂落在枝头的一朵颓败的花朵,只待一阵寒风,便可自枝头飞落离索,此生再无依靠。

“娘娘,苏公公传话来说,皇上传娘娘去三清殿见驾。”易水只听得掌间咔嗒一声轻响,垂首见那寸许长的指甲已然折断,绛红花汁的残迹隐隐在那折断的长甲上,似浮动着隐隐的血光。

太液池边的风微微凝滞,似乎为了这一句故人,全然斩断了四下里的声息。轻叹了一声,缓缓转身,锦如跟在易水身侧,殷殷的神色,“奴婢替娘娘传行辇来吧。”

摇一摇头,太液池里有游鱼浮动喋呷着水上面凋残的荷叶,这一路行来便如花之酴,总有行将归去的一刻。敛袖缓缓而行,那一年从凉风殿到三清殿,短短的一路行去,走完了半生的宿命因缘。

三清殿的岩角里有枯乱的杂草,偶尔尚有未及凋零的野花,在那枯草重重之间寻觅着一丝生的契机。端然立在三清殿的廊檐下,一如出奇的相似,而唯一不同的,只是当时的心境而已。

“一别数年,你仍旧是这样卓然而不群的神色。”那熟悉的语气,即便是隔了这样多的时光,仍旧是那样的雄浑而宽厚,如同大漠的长风,夹杂着一丝冷冽。

罗摩缓缓行至易水身后,三清殿的荒芜与颓败里,唯有她一身碧色的衣衫,翻卷在时时鼓作的秋风里,肃杀里透着一丝恬和的宁静。

“你见了我,不觉得奇怪?”罗摩微微的笑着,踱步上前,却见易水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不悲不喜,一如秋风无风无浪,却又如同寒冬将至,暗暗的蕴藏着刺骨的寒意。

“的确很是奇怪,当年赞普横刀立马之时,竟让我以为在赞普已然战死沙场了。”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思,罗摩依旧魁梧英勇,只不过当年英气勃发的面容上因着岁月匆匆,而棱角分明,那一双鹰眸也如同积聚了边地如霜冷月的寒气,透着凛冽的精光。

“难道,你情愿见我当年马革裹尸,也不愿意见我活生生的站在你的眼前?”罗摩泰然的神色里激起一丝愠怒的痕迹,易水依旧静静的凝注着他敛聚了生气和渴怀的眼眸,然而心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刻,渐渐的沉落在冰雪中,激起遍体生凉。

“罗摩,时至今日,你的生死喜乐皆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从袖中抽出那张字条,缓缓展开在掌心,抬起下颔直直的逼视着他略带惊诧的双眼,“只是请赞普将此事与易水说个明白。”

罗摩看到字条的一刹,心中分明深深震撼而悸动。易水见他轮廓分明的唇角微微一沉,初见的那一点欢愉皆湮没在黯然的神色里。

“你都知道了,又何苦明知故问。”易水见他面色阴沉似水,笑着前行一步,抬首目光炯炯向他道,“我只想知道,赞普当年在黑河河畔,情愿我一生暗号无虞的承诺,可曾作数?”

罗摩的呼吸渐渐沉重,往昔回首,诸多的思念与牵挂,皆化作心底最在意的一抹悸动,又因着她淡素如九秋之菊的笑容而渐渐化作无可掩饰的不安。

“自然作数,宸煜与我一年为期之时,我便有心将你带回土布,生生世世珍藏,不令你受一丝伤害。”罗摩言之钟情之处,声音微微颤抖,不由得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易水清瘦的肩膀。

“请赞普自重。”易水亦不愠怒,依旧是淡漠而安和的神色,似乎眼前这一切都不过是浮云一场。

罗摩被易水的淡然迫的移开手去,目光炯炯的落在她清瘦的面庞上,心中的怜惜歉疚作祟,自目光深处释放着心底的沉痛。

“隐匿土布五年,我深深感念赞普恩德,亦曾想得在土布了此一生。然而我亲眼见得战火自土布广袤的草原上熊熊燃起,亲眼见着淳朴仁善的土布万民骨肉分离,流离失所。我亲眼见你被挥刀斩杀于马上,我亲眼看着曾经的乐土因我之故而生灵涂炭。敢问赞普,这十余年来深深折磨于我心念之间的愧悔与歉疚,便是赞普要许于我的安乐无虞吗?这份安乐太过沉重,恕易水承受不起。”

易水的眼中渐渐朦胧了一层雾气,泪光里罗摩的神色渐渐模糊,分辨不清他面上的惊动和喜怒,只是絮絮的说下去,气息急剧的促动,眼前的景物也随着气息明暗交浑,充斥在心头钝钝的疼。

“我隐匿土布五年,父亲死于非命,因我一人之故,使我家门惨遭如此罹祸。罗摩,我居于深宫数十年,没有一日不曾想替你报仇,我看着阿金娜死在我怀里,为着你大仇未报,她死不瞑目。我家中唯余幼妹,却不得不与我一样受人胁迫,韶华之年葬身深宫。因着你们荒唐的一场赌局,赔上我全族的性命,罗摩你太狠心!”

如同一把尖刀缓缓自心头刮过,带着锥心刺骨的疼。易水的伤恸深深的刻入双眼,罗摩僵立在她面前,眼见得两行清泪自面上滑过,昔日横波目,今日流泪泉,心中大恸,身形轻颤,终于暗哑开口道,“别说了。”

易水静默着,靖乾五年同样是这样对立的姿态,然而那时的机锋相对,心底还有一丝期冀。罗摩的神色尖锐而凛然,易水忽然惊起一丝瑟缩,当真相一一揭开在眼前,自己是否当真能安然承受,而不是被这荒谬的一场闹剧逼得发疯。

罗摩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道,“易水,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心中对你的爱重,远远胜过我爱重土布的大漠子民。这十余年,我潜居土布,暗暗的蓄养精锐,亦是为了早日踏平京畿,将你带离这一片苦海。”

“将我带离苦海?赞普以为我今时今日还会与你同赴太平吗?”易水的笑容凄苦而无力,“还是,赞普势必要血洗土布,使土布万民千秋万代皆以我易氏为妖孽祸根,切齿相向?”

罗摩看着易水缓缓退却,一如当年在牢房中最后一次相见,她也这样惊怯震动的神情,也是这样缓缓的退却,如同一朵瑰丽的花朵衰败在视线之中。

“易水当年那场战争并非因你而起,不过是宸煜借你的由头替我铲平了土布周边的叛党余孽罢了!”

情急之中,将事实和盘托出,易水的心志凝结在了一处,生生的堵在胸口。满面的惊愕不解,渐渐化作一腔的哀凉,只得连连退却,紧紧贴在身后的廊柱上,十指紧紧扣在廊柱里,惊起连心的剧痛。

“罗摩,你们怎能如此欺骗于我。”伸手猛的推开罗摩,抬脚便向着三清殿外奔去,足下的杂草如同荆棘,将这一路而来的坚定悉数刺破,流下一路的血痕。

心中的撕裂般的绝望,已然使这一身不堪重负,心神几乎破灭在这一场噩梦里。足下酸麻,空旷的风声和罗摩焦急的呼唤都如同沉落在魂梦之中令我嘈杂不安的回响。

不知何时,足下一滞,整个人软软的跌倒下去,膝头钻心的疼,昏厥之前罗摩的脚步声越行越近,再无力阻止他一壁向前,陡然的黑暗遮去全部的视线。

第四十五章  欲语心情梦已阑(2)

醒转时已身在延英殿,依旧熟悉的宫阁楼宇,展眼苏永盛立在床畔。

见易水醒来,目光里浮起一抹意外的喜色,易水见他神情郑重,却在眼底深处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无力一一揣摩,苏永盛躬身作礼依旧谦和恭谨,“贵妃娘娘醒了,皇上有旨吩咐老奴至延英殿候着,只待娘娘一醒,就将此物交与娘娘。”

说着从袖中抽出三尺余长的一方木盒,易水依旧躺在榻上,木然的看着那鲜丽耀眼的颜色,自苏永盛手中渐渐移到自己眼前。锦如伸手扶了易水起身,靠着床榻的围栏,徐徐的打开盒盖,那抹耀眼的明黄便赫然昭显在众人眼前。

苏永盛依旧平和的神色说明他已然知道这一张圣旨究竟写了什么,无力的两下展开,身边的人皆以默默退下。仍旧是那熟悉的笔迹,字字句句,萦绕在目光所及的四下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乾二十年十月初九,祗告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无良。四皇子珩恭懋谦让,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册立为皇太子,宣明申布,咸使知之,钦此。”

苏永盛远远的立在易水对面,微微含笑,躬身道,“恭喜贵妃娘娘,这可是皇恩浩荡之其极,是娘娘与四殿下天大的福气。”

福气?略略沉吟,便将那圣旨紧紧握在手中,宸煜那日的话,言犹在耳,此一身,那一刻,都已经锁死在了大明宫里,即便有一心想要逃离,却也逃不开宿命。

“请公公代我谢过皇上,锦如替我带了四殿下去含元殿叩谢皇恩。”

漠然的语气如同一团疑云,悉数罩落在苏永盛的脸上,苏永盛神色不定,看向易水道,“贵妃娘娘不愿亲往含元殿谢恩?”

易水抿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亲往?请皇上恕我力不从心之罪。”

苏永盛见易水神色古怪,一时也不好多言。见锦如带了珩儿来,先挽了珩儿的手,看着他稚嫩无知的面容,尚且七岁的孩子,这皇位与天下由他一己之身承受,实在太过沉重。

眉间涌起一抹清愁,珩儿的双眼澄澈而纯净,像一汪永远宁静的春水,透着无穷的一如春天一般的生气。

“我与珩儿同往。”轻叹了一声,径自穿上鞋,留着珩儿行至镜前,晴好的秋光落在昏黄的铜镜里,莫名的染就了一室的低靡与惆怅。静静的站立在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略略扭曲却依旧清丽的容颜,凝视着因为无休止的算计和争夺而日渐浑浊的双眼。

叹了一声,伸开双臂任由锦如替自己着上那件,所有后宫女人梦寐以求,象征着无上的权势与身份的品色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珩儿静静的跟在易水身旁,目光流连在易水宽广的袍袖之间,面上痴痴的,言语也痴痴的,“母妃您真好看。”

缓缓的蹲下身去,抬手抚上他细嫩而光滑的脸颊,珩儿小心的替易水拭去面上的泪痕,却总也拭不尽,只得伸出圆圆的手臂紧紧的搂住易水的颈项,嗫嚅着唤了一声母妃,一声不出紧紧的依偎在易水的怀里。

去含元殿的路那么长,珩儿小小的手握在掌心,渐渐生出汗意。珩儿也不挣扎,只是乖巧静默的与易水一路走着,偶尔抬头看向易水的目光里是纯粹的疑惑和淡淡的孩童心境的忧虑。

永巷这样的静,一路行来几乎听得见墙里衰败的花朵,从枝头跌落的轻响。缓缓停下脚步,耳畔有风扫过,簌簌的轻响惊落了一树的金黄。珩儿蹲下拾起一片梧桐叶,递与易水。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心下微觉不吉,结果那落叶托在掌心,风一吹又打着旋远远的飞了去。永巷里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永盛跟在易水身旁,见易水伫立在原处,不由得发急,“贵妃娘娘,老奴还请您快点,皇上可要等急了。”

永巷尽头跑来的虚晃的人影儿,气喘吁吁的站稳在易水面前。定睛细瞧是小毛子,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满脸的泪和汗。苏永盛暗暗觉出不祥,发急道,“好端端的跑什么?还不快回禀!”

小毛子哭丧着脸,满眼的哀恸惶恐,被苏永盛一声断喝吓醒了精神,哀号一声叩下头去,“皇上,皇上驾崩了!”

手一松,手里的锦盒直直的掉在了地上,小毛子的话冰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耳中,像是无数只灰色的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全身冰冷,直到身边的珩儿自嘤嘤的哭泣变成了放声的嚎啕,才惊觉小毛子说的是真的。

苏永盛脸都白了,猛的晃动着小毛子的肩膀,“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才出来多长时间,皇上他,皇上。”说着也流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去。

小毛子哭得断断续续的陈述显然分辨不清,苏永盛满脸泪痕顾不得易水还怔怔的伫立在永巷里,一路疾行向着含元殿而去。

说不出是什么,自胸腔里丝丝粉碎化作尘斎再四下里飞散而去。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松开珩儿软软的扶在墙上。小毛子见易水神色大变,一张脸雪白,眼睛睁得老大,靠在冰凉的宫墙上,身子却止不住的向下滑,忙上前一把扶住。

珩儿吓坏了,一手紧紧的拉着易水的衣襟,大声的哭喊着母妃,易水恍惚里见得他稚嫩的面庞,惊惶的双眼,伸手推开小毛子的手,缓缓跪坐在珩儿身前,伸手将他紧紧的抱紧怀里。

珩儿的号哭还在耳畔,永巷的风自身体里吹过,带着深秋凛冽的霜寒。梧桐落叶纷飞,原来梧桐落叶,当真是不吉之兆。无力的将珩儿圈在手臂中,软软的开着宫墙,瘫坐下去。

尾声  浓华如梦水东流

踏过一地纷乱的落叶,眼中的泪早已干涸,一步步的挪到了含元殿,远远看去并无异样,然而那大殿里传来的恸哭声却实实的印证了这一事实。怔怔的站在含元殿外,小毛子低着头一味的哭着,珩儿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易水的手,凄怆的叫了一声父皇,就冲了进去。

被珩儿挣得身子一歪,几乎倒了下去。那身品色的衣袍在这萧索而阴霾的天地之间显得格格不入,扶着御阶缓缓而上,跨进殿门的一刻,忽然忆起那日宸煜的目光,那最后一眼的注目,是满眼的歉疚和怜惜。

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扯落了身上的正装礼服,只着了一袭素白的襦裙袖口上莲青的竹叶翻旋着冷凝的颜色。顾不得其他一径的奔了进去,内寝外跪满了含元殿侍奉的宫人,虽未缟素,然而齐齐的跪在那里,啜泣连连,揪得胸口钻心的疼

帷幔垂帐依旧,宸煜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龙榻上,依旧是那袭明黄的衣衫,因着连日的病痛,明黄的锦缎上滚起褶皱的细痕。苏永盛跪在床榻前,珩儿此时趴伏在宸煜身上,晃动着宸煜的手臂低低的呜咽着。

咽下满腔的苦涩,徐徐挪步上前,在宸煜的床前缓缓跪下。

他的容颜平和安静,一如初见之时。唯一不同的是,再也看不见他那无悲无喜的神色,和初见时眼底扫过的一抹流光。

宸煜的手还带着些许的温热,眼中酸痛,却总也落不下泪来。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牢牢扣住,恍若当日里的同心扣仍在。身后有跪伏的御医渐渐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带着哭音,“贵妃节哀,皇上,皇上。”

哽咽了一声却再也说不下去,手指拂过宸煜那曾经强劲的脉搏,那里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丝跳动。伸手向后挥了一挥,又挥了一挥。苏永盛错愕的看着易水,终于在她手臂垂落的一刹,哑了嗓子道,“你们都出去。”

宫里年老的嬷嬷抱了珩儿出去,一时内殿之内唯余下易水和苏永盛两个人。眼底闪过一丝晶莹,睫毛轻抖,自眼角直直的滚落下去,落在明黄的锦被上,氤染成颓败的土黄色。

“你为何不一直骗我。”将宸煜的手贴在面颊上,感受着那渐渐冷却的温热,一如那日在马车上,他渐渐冷却的十指自面颊旁坠落。

默默垂泪,抬头看向宸煜安详的睡颜,“你为何要告诉我,你若不告诉我,我便倾尽此生,亦不得而知。你若不告诉我,我穷尽此生也可和你相携到老。你太过残忍,你,不该告诉我。”

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你如今去了,要将你支离的山河抛与珩儿,上穷碧落,你如何与兰儿交代。这一切都错了,错了,错了。”

剧烈的摇着头,将他的手掌紧紧的贴在脸颊上。胸中大恸。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扭拧着。浑身颤抖如寒蝉,“错了,一切都错了,错了。”

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手掌里,终于嚎啕了一声,嘤嘤的哭了出来。

“煜郎,煜郎。”

苏永盛红肿着双眼,跪在易水身畔,苍老的容颜又平添了几分伤痛憔悴。“贵妃娘娘,皇上猝然驾崩,四殿下年幼,身后事还得有您一人一力替皇上操持承担。”

渐渐止住了号哭,苏永盛言罢,跪在御榻前,将宸煜的手臂安稳的放在床榻边,神色有伤痛至深的木然。“晓谕前朝后宫,宗亲世族,告知天下,皇上病体沉疴,回天无力,于靖乾二十年十月初九,于含元殿驾崩。”

言之既出,双泪齐齐落下,苏永盛抬袖拭一拭两眼的泪痕,躬身作了一礼,即刻派了小毛子各处知会。

大殓已毕,易水一身缟素,跪在后妃之首,看着金丝楠木的棺椁静静的停放在含元殿的香火之中,心里有麻木的伤痛。身后哭声连绵不绝于耳。懋贵妃更是几度哭得晕了过去,终究被人抬往偏殿歇息。

锦如一身素白,跪行到易水身畔,看一眼身后哭灵的嫔妃皇嗣和宗亲子族,通红着眼圈儿告诉易水,“有人想见她。”

木然的抬起头,看着供奉着那尊牌位,袅袅的香火间冰冷的供奉在众人眼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澈,尹氏妃所生也。年十七,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郑禹,周旦,陈广陆,穆杨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而告中外,咸使闻知。”

一纸遗诏昭告天下,三皇子澈成为绝无异议的后世之君。靖乾二十年十一月廿八,登基大典在紫宸殿举行。选定新朝年号崇顺,靖乾二十一年为崇顺元年。尊宸煜为世祖孝武文惠皇帝,同时上懋贵妃徽号慈懿,时为慈懿太后。周边附属邻近诸国皆派使臣朝贺,恭贺永澈君临天下,恭贺懋贵妃母仪垂范。

三清殿内,锦如侍立在易水身侧,看她跪立在蒲团上,跪立在三清殿的漫天神佛面前,低低道,“娘娘,有人想要见您,许久了。”

自佛前缓缓起身,一袭灰色的佛衣轻软的贴合在身上,眉间神色依旧恬和安然。

“易水。”黄昏时分的大明宫沉湎在哀痛与悲戚之中,静静伫立在三清殿的廊檐下,草木犹在然而这一夕之间的变故便如同风卷流云,转瞬间颠覆了乾坤。

罗摩渐近,易水缓缓转身,面色雪白,一身浅淡的灰色落在夕阳残辉之下,如同浮着一层雾蒙蒙的灰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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