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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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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煜的脚步渐行渐远,易兰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易水仔细的窥看着易兰的神色,心中疑窦顿生。宫女适时的端上燕窝粥,易兰只啜了一口,便搁置了下去。

易水上前几步,端起燕窝,细细的吹了一吹,递到易兰唇边。易兰低头闻了一闻,立即转过头去,干呕起来。

易水忙替她捋顺了气息,满脸的焦急。“把燕窝端了下去,你们主子闻不得这个。”

易兰好容易捋顺了气息,摇一摇头,目光空洞中透出浓浓的歉意。“劳累姐姐了,本自该令你和皇上团聚,却劳累你日日照料于我。”话犹未尽,又转头干呕起来。

易水心疼愈甚,拍一拍她瘦削的脊背,嗔责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易兰轻轻的摇首,转头看着易水,低低道,“我只期望,皇上和姐姐能早日和好如初,即便吃再多的苦,亦无足挂齿。”

易水看着她娇怯不胜的神色,心下早怜惜不已。拍一拍她的手,黛眉紧蹙,洞察了她这一番心思,却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宸煜晚间依然歇在蓬莱殿,烛光摇摇,偶尔滴下一滴红泪,消失在无可知辨的一处。易水与锦如赶制着小儿的衣裳。

手里执着针线,细细的裁剪缝制,咬断线头。眸光里锦如的神色有些愣怔的看着正殿的灯火。像是自语又像是说与易水听,“兰贵嫔好似有意要做出些张致来,留住皇上呢。”

心头带了几分惆怅,缓缓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进了大明宫的人,心思再纯净也回不到过往回头嗅青梅的时日了。”

水杏在一旁偷偷的一笑,展眼道,“娘娘这话很像是说自己。”

锦如并未理会水杏的玩笑,反而认真了神色,定定的看着灯火,静静聆听了半晌,方道。“兰主子如此为之,似乎是为了娘娘。只要有皇上在,除了夜里,兰贵嫔必然会叫上娘娘相伴。”

细细想来,自入蓬莱殿至今,似乎的确如此。每每宸煜驾临蓬莱宫,自己总是陪侍易兰左右,寸步不能相离。

锦如手里的针线不停,只是许久方才打破了静默,长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兰小主一番心思。”

“何苦如此,即便蒙田和盘托出。那真相里终究要保留几分彼此颜面。我与皇帝之间薄情如斯,大可不必她费一番周章挽救危局。”

锦如的目光里夹杂着宽和的慈悲,“奴婢请小姐宁愿不要将真相告知兰小主,有些实情,揭开便是鲜血淋漓,不忍入目。远不如谎言来的华丽可靠。”

易兰渐渐的消瘦下来,孕中反应也越发的强烈。几乎日日茶饭不思,连一口水都会干呕出来。易水看在心里,急在心头,却爱莫能助。来诊看的御医无一不赞叹胎像安好,几番下来,易水索性连御医也不再轻信。

宸煜日日造访蓬莱殿,眼见得易兰消瘦孱弱,每每迁怒宫人,却从不责罚易水。易水所禀报又时时肯于耐心倾听。易兰每每此时,方才会露出一丝温存的笑意,驱散开连日来茶饭不进的憔悴。

独自散坐在偏阁,依旧缝制着小儿的衣裳。似乎那一针一线的情真意切都融入了这小小的一件衣袍间,带着对两个孩子的眷顾和期待。

门吱呀一响,易水也不抬头,只是唇边含了笑意,举起刚刚缝制好的小儿衣衫,向着进来的人道,“锦如,你看这样的一件小衫好不好看?”

半晌没有回音,迫得易水抬起头来。宸煜面色阴沉的立在地上,目光越过那件衣衫直直的落在了易水脸上。

手上一滑,衣衫从指间直直坠落。易水几乎是跌跪倒在了地上,重重的叩下头去。“奴婢失礼,请皇上恕罪。”

宸煜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沉重。许久才侧着头,端详着匍匐在面前的易水,淡淡道,“到底是贤妃,很有些处变不惊的阴谲狡诈。

上前几步,宸煜四指抬起易水的下颌,目光直直的逼入易水的心。“贤妃可曾想念于朕?”

易水惊愕万分,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只是对视着宸煜张一张口,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宸煜忽而邪佞的一笑,手指划过易水的面颊,手指带着些许的粗粝,自面上徐徐划过,有片刻的惊心。“你亦是不甘的。”

易水眼光自深处溢出一丝不甘,因着宸煜的手劲不断加大,微微蹙眉。紧咬了下唇,直至忍无可忍,才试图挣脱开宸煜的手,头用力的向后别去。

“兰贵嫔佯装龙胎不安,骗取朕日日留宿蓬莱殿。是不是你的主意?”

目光里的那一点惊惶渐渐消散作冰凉的绝望。这样绝望的神色,易水无数次掩盖在浓密的眼睫之下,唯有这一次,留给宸煜,让他洞悉了内心的凄凉。

强忍着下颌的巨痛,蹙眉不愿让眼中泪滴滑落。抬一抬头,直面着宸煜质疑的眼眸,喉咙中如同堵塞了一团棉花,须臾才沙哑着开口,“奴婢没有。”

宸煜渐渐松开手,眸光里也带了一丝温存,夹杂着龙涎香的温热气息渐渐靠近了易水的面庞。“利用兰儿复宠,其实未必不是件聪明事。”

易水觉得那目光里的些许温存渐渐融化成一滩温润的泉水,汩汩的流入自己的心,却又瞬间凝冻了四肢遍体,化作千年积冰融化不开。

“奴婢不敢奢求天恩,兰贵嫔是奴婢亲妹妹,奴婢无须如此采取下作之举,妄图重获恩宠。”

宸煜的温存里带着些许的蛊惑,气息越近,那蛊惑的意味越浓。待得二人目光即将融为一体,宸煜终于别开眼去,温存的气息熏染着易水的耳垂颈项,“其实眼下便是机会,是不是?”

易水心中厌恶到了极点,紧紧的蹙着眉,却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气息。宸煜唇齿间的温热越发接近,心中的抵触渐渐生发到了极点。情急之下伸手猛然推开他渐渐靠近的身体,整个人颓坐在了地上。

“请皇上自重!”

宸煜猛的被易水一推,显然吓了一跳。身体也朝后退了一退,目光里刹那的惊讶瞬息间转为暴怒,一掌直直的打在易水脸上。

“大胆的奴才!”

易水被宸煜打了一个趔趄,唇角渐渐流下血来,易水感受着那血丝带着身体的温度,渐渐蜿蜒到下颌颈项之间,忽然想起阿金娜那日临死前腮边如同灵蛇般的血色。眼中滚滚的落下泪来,决绝的看着暴怒的宸煜,徐徐的垂下眼去。

“更衣易氏,冒犯天尊,意图不轨,贬为庶人,赶出永巷。”

话犹未尽,一声弱弱的啜泣自正殿里响起,而后偏殿的门被推开,易兰小小的身躯裹在雪绸的寝衣里,面色雪白,眼中是浓浓的惊恐和惶急。

“皇上!”

话音未落,眼泪却滚滚而下,濡湿了鬓边的散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偏殿门外,易水一惊,几欲起身,却被宸煜一把推开,看着他自己搀扶了易兰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赶快起来!”

灯影交错,易水看着宸煜的面庞在半明半暗之间,交错重叠,几乎有一刹那分不清究竟此时与彼时之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靖乾皇帝。

易兰执拗的跪在砖地上,啜泣不已,连连的叩首,祈求着宸煜,“求皇上开恩,姐姐后宫十年,再也经不起皇上的罪名。求皇上看在姐姐曾服侍皇上的情分上,法外开恩,宽恕了姐姐吧。”

一字一句,易兰说的情真意切,容不得宸煜不动容。目光瞥过易水,带了几分厌恶而踌躇的神色,负手站立在易兰与易水之间。

易兰一手牵扯着宸煜的袍角,一壁了抽噎道,“姐姐不想亲近皇上,是因为怕我孕中多思,故而一心只扑在我与腹中胎儿身上。姐姐与皇上相伴十数年,皇上即便不念及旧情。只念及兰儿与姐姐手足情深,念及腹中胎儿不可无人关照,也不要再贬谪姐姐了。”

☆、第三十二章 榴花半面如火开(2) (3168字)

宸煜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剑眉紧蹙,眉峰高高的要冲入发髻一般。“兰贵嫔与你姐妹情深,枉她一片赤诚,却为你叵测居心所利用!”

易水猛然抬眼,眸中泪光盈盈,忍住哽咽啜泣,面色如雪。“皇上原是这样看待奴婢。”

猛然的一起身,向着一旁的白壁狠狠撞去,锦如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了易水一把。却听一声闷响,易水的额角渗出殷殷的血来。

易兰眼看那鲜血在壁上迸裂开来,如同朵朵诡异而奇异的梅花,绽放在这白壁一隅。易兰呼吸越发急促,还未及开口,只听得她凄厉的惊叫了一声,腿下一软,晕了过去。

熹微的光亮从窗口洋洋的播撒进来。易水只觉得那阳光太过刺眼,伸手阻挡在眼前,猛然间感到了手臂上的体温自面颊上温暖开来。伸开五指,易水窥看着窗缝间隙的阳光,那阳光格外刺目,带着冰冷的温度。

“醒了?”猛然见床角立了一人,挺拔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只是那面容上带着无可隐逸的阴翳。

易水双手无力的垂下,瘫软在冰凉的刚刚燃起一丝温度的衾褥间。宸煜立在原地,看着易水的一对蝶翼般的羽睫遮挡了全部的目光,忽然升腾起一丝怒气,狠狠的攫住了易水的下颌,狠狠的看着易水消瘦虚弱的脸。

“你想死?”手指抚弄在易水的脸颊,感受着她下颌的瘦骨嶙峋,眉心起了一丝厌恶的神色。“你是有意寻死。”

宸煜侧头仔细端详着易水的神色,那样消极沉沦,无意于生的神情,丝丝如同毒蛇蔓延到宸煜的心底,激起一重重波荡不息的涟漪。

宸煜发了狠,眼看着易水的两腮边,顺着自己的手力渐渐泛起的青紫淤痕,宸煜的唇角微微下垂,甚至带了几分怜惜的神色。

“朕,不会轻易放你去死。”宸煜的脸渐渐贴近了易水,熟悉的直逼心胸的龙涎香气,带来萦绕不断的危险的味道。“易水,你生是大明宫的人,死是大明宫的鬼。”

拂袖起身,宸煜背转过身体,只留给易水一个挺拔的背影。“兰贵嫔胎像安好,是你的福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交付了极大的一件差事,“若是龙胎有所损伤,朕必不饶你。”

易水仰面躺在榻上,看着偏殿里新漆的雕梁画栋,轻轻的溢出一声轻笑,那声音悠悠自胸腔中逼出来的。“皇上只记着兰儿的孩子,可还记得皇上那胎死在臣妾腹中的孩子。”

宸煜猛然侧首,看着易水脸庞清晰的侧影,那头上厚厚的缠绕着的绷带,渗出丝丝鲜红的血迹。沉吟了半晌,并未开口,只是深深的看了易水一眼,沉重的踱步而去。

易水直直的躺在榻上,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流下。那泪水冰凉,不带有一丝温度,心头如同万箭穿过,刺得千疮百孔,又不得不将这千疮百孔的伤口层层撕裂,生生摆放在眼前,看那鲜血淋漓,模糊了目光。

终究是走出了这一步,易水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只不过在这摇尾乞怜的外表下,深深的掩藏了一点点卑微的心计。

苏永盛带来宸煜的旨意,是几日后。那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带着一丝丝涌动的和煦。似乎今日的阳光,辉映了苏永盛手中徐徐展开的圣旨,闪烁着明耀的色泽。

“皇上有旨,蓬莱殿更衣易氏,移居延英殿,复贤妃位,掌延英殿一宫事务,望勿负皇恩,钦此。”

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易水只觉得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如同幻象。充斥着不真实的梦幻。

“臣妾易氏叩谢皇恩。”深深的匍匐在那道圣旨脚下,恍若眼前伫立的便是宸煜那张充溢着玩味和轻蔑的面庞。

苏永盛低垂着眼,眼角深深地鱼尾纹里,藏匿着不易察觉的笑纹。“老奴恭喜贤妃娘娘。”

易水起身接过那道圣旨,只觉得捧在手中,有十成十的分量,足以压垮孱弱的身躯。“苏总管。”见苏永盛转身要走,易水蓦然开口,止住了苏永盛本就有几分迟疑的脚步。

“苏总管,皇上请总管来宣旨,可还说了旁的?”

苏永盛恭敬的立在原地,呼吸的间隙里已然思忖了几分。易水见他面上是谦恭而不失体面的神色,那样的熟悉,不由得心中渐渐放松下来。“回娘娘话,皇上并没有带话给娘娘。”

易水只觉得好笑,轻轻的垂一垂头,看着手中圣旨的字字句句。不知道宸煜在找人代笔这圣旨时,是如何能够压下满腔的愤恨,一字一句口述落就,再一字一句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那么,多谢苏总管。苏总管昔日对我的恩德,易水必然没齿不忘。”

苏永盛似乎永远都带着那一点愉悦而客套的笑意,“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不过是否极泰来。从前延英殿里的一切事务,奴才已然派人替娘娘打点好了,只请旨娘娘何时移驾,奴才自请人替娘娘风光引路。”

易水颇待有几分动容,肃立在当地,眼中渐渐渗出泪光。“黄昏路难行,多谢公公一路相陪。”

苏永盛会意的一笑,垂首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娘日后再有何折挫,亦不过如人含冰,冷暖各宁而已。”

易水觉出这言语中的玄机之处,只是低头沉吟思索,须臾间已经明白过来。屈膝向着苏永盛一拜,倒是吓了苏永盛一跳。急忙搀扶了易水起来,口中连连不止,“娘娘折煞老奴了。”

易水眼中泪光愈加明亮,渐渐模糊了全部目光。一眨眼,泪珠滚滚而下,无奈今时今日即便是满心悲苦,亦不得不强颜欢笑了。

苏永盛一走,锦如和水杏都跪在易水眼前,重重得叩了三个响头,一起道,“奴婢等不曾有幸见得,当年皇上与主子如何缱绻情深。但从今日,奴婢等日夜恭祝主子日日顺遂,和乐如初。”

看着锦如等叩下头去,忽然便怀念起当日初至延英殿,那样雄浑而恢弘的气魄,生生的震撼了自己的一颗心。而此时复归延英殿,要堵住宫里的悠悠之口,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延英殿未曾有一丝变化。如同初见之时一般,只是多了几分雍容,多了几分沉郁的气息。易水高高立在廊檐下的条廊里,看着大明宫皆匍匐在脚下一般,激起人全部的心念,想尽力一搏,将这天下握在手中,掂上一掂。

锦如立在廊檐下,初入延英殿,清宛立在自己身后,同样是这样谦恭而谨慎的神色。清宛的背叛如通过一朵盛开骄矜的花朵,层层拨开,最终将一朵完整的花,悉数零落在易水眼前,那残破的窘境,不带有一丝生机。

易水凝视着延英殿檐角下暮沉沉的一片灰霭,锦如和水杏恭谨的侍立在那一片灰暗不明的阴影里,还是涌动起一丝欣慰,如同当年的清宛,芳宁一般,终究是给了自己许多的安慰。

“皇上为何突然复了娘娘的位分?”水杏一手替易水擦拭着后背,水珠顺着她嶙峋的肩胛滑落下来。

伸手挽起散落在肩头的黑发,用一支簪子挽住。眼前蒸腾着芬芳的迷离。木桶里的水很热,层层涟漪几乎要渗入到骨髓里去,洗刷掉这延英殿外,宸煜赐予自己的薄情和耻辱。

水杏的手轻缓而温柔,水珠淋淋沥沥的落入木桶,激起点点涟漪。易水将头埋在那雾气里,许久才摇一摇头。“我也不知道。”

水杏静静的擦拭了半晌,又添了半桶热水。易水转圜过身体,看着那倾盆而入的水,升腾起更宽阔而激荡的涟漪。“那么,皇上还会像从前那样宠爱娘娘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必秋风悲画扇。若如初见,锦如与水杏谁都不曾见得当年自己与宸煜是如何的初见缱绻,而日后里,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却是两人常常相见的情境。大明宫、永巷十数载相携,她们亦为自己吃了许多苦处。

“我不知道。”水杏听了这样的回答未免有些失望,手停了一停,又换了干净的帕子替易水擦拭身上的水珠。

“依奴婢看,皇上复了娘娘的位分,是因为娘娘与兰主子的情分。仗着这份情分,娘娘定然还会有东山再起,煊赫后宫的一日。”

易水止住水杏的话头,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擦拭着鬓边的水珠,忽而便十分心焦起来。挥手示意水杏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的沉入水底,闭上眼睛,任四下里温热的花瓣,遮挡住自己的整个世界。

第三十二章  榴花如火半面开(3)

“怎样,皇上到底还是放不下姐姐。”微微的一笑,易兰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身体倾向一侧,自然的保护腹中幼子的姿态。易水看着她面上颊边那和煦而温柔的笑容,不由得心中刺痛。手里执的针线一停,指间渗出丝丝的血迹。

“姐姐这是怎么了?”易兰身体前倾,一手护着小腹,一面却看着易水手上溢出的血珠,心疼的直皱眉。易水柔和的一笑,安抚着易兰。“不碍,看你急的。”

取了绢子系在伤处,目光杳杳的看向蓬莱殿里德珐琅香炉,鼻息开盍,缓缓道来。“当时日里,皇上因误伤我的手,送一串珊瑚珠来赔礼。”轻浅的一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那样别致的心思,怎教人不动容呵。”

易水兀自的讲着,仿若这宫室间,唯余下自己与那些纷纷扰扰的往事,温暖着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姐姐?”易兰的声音里有探寻的意味,易水惘然的一笑,眼中泫然未落的,是晶莹的泪滴。四下里安静下来,易水听着耳边的轻响渐渐隐去,空旷的殿堂里,唯有自己和那一星半点的,无可丢弃的心事。

“叩见皇上。”不经意的一抬头,三步开外,宸煜立在当地,痴痴的神色。易水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宽大的衣袂敛在胸前,那如雪的素白,映衬着易水满头的青丝,格外的素雅怡情。

兀然这般相对,静默无言。没有往日里刻薄的言语相轻,唯有此时凝胶般的寂静,交错着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的诉说着各自的心事。易水的额头轻轻碰触着冰凉的地面,不由得几分蹙眉。宸煜不知愣了多久,才沙哑着开口,“起来吧。”

这样温柔而宽和的语调,几乎让易水错以为,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幻化如梦,飘渺得遥远无从边际。缓缓起身,微微仰首正对上宸煜探寻的目光。亲眼得见,宸煜的目光自高绾的发髻,渐渐移至光洁的额头,手指轻触,像是赏玩一件稀世珍品一般。

“伤势大好了?”那样轻浅而随和的口气,易水抬起头,同样轻触着方才宸煜抚摸过的伤口。昔日骇人的伤痕而今已全然愈合,光洁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

“是,臣妾已无大碍。”带着几许刻意掩饰的哽咽,易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忍住眼中泫然未落的泪滴,那将落未落的神态,最是惹人怜惜。宸煜像是极为无措的望着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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