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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手脚怎么这样冷!”水杏极力的将手搓热了,渥着易水的手脚。却无论如何也暖不回那坚硬冰冷的面容和目光。
水杏怯怯的,不断的觑着易水的神色。又将她的双手握在胸前,哈着气感受着易水的手渐渐的升腾出一丝暖意。才开口道,“小姐,你可暖和一些了?”
像是穿梭了整整一个寒冬一般,易水的目光收放回来,也不去顾及其他,只是将目光锁在窗口,淡淡道,“锦如呢?”
水杏没顾及到易水的神色,只是埋头替她暖着手脚,怨怅着辛者苑里的贫苦,连手炉亦没有一个。一面心疼的替易水将手裹在胸口替她取暖。
“自冯大人来,奴婢就没见着锦姑姑了。”抬起眼来,看了易水一眼,又埋头讷讷道,“或者是锦姑姑有意的躲出去了,小姐别担心。”
世间最难莫过于那一句情何以堪。曾经以为情字最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似乎天地间万事万物皆大不过这一个情字。
依靠在窗前,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半。锦如回来得悄无声息,只是静静的立在桌前,看着冯远留下的医案,淡淡的转过身去。
“奴婢去给小姐熬药。”
回转过神,才看见锦如面上的泪痕,怜惜得心里发疼,静静的开口,“你缘何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
锦如似是抽泣了一声,缓缓道,“内宫宫人私下定情本就是大罪。从前是奴婢自己糊涂,而今既然明白了,就不能再连累着冯大人以后的出路。”
这话说得格外轻省,然易水只觉得这轻省里透出刺骨的绝情。像一把利刃一般,刺穿了一个过往,生生将往昔的情分撇去得一干二净。
“锦如。”易水还欲再说什么,水杏瑟缩着立在门口,低低的垂着头,怯怯道,“锦姑姑。”
向着水杏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躬身侍立的小太监,年纪很轻,同样的面色苍白。与那老太监同出一辙的面色,早已激起了易水心底最大的恐慌。锦如早已经后退了几步,紧紧的抓住铺上的被褥,“他又来了是不是?”
那小太监对眼前的一切仿佛视若无睹,只是低垂着头,徐徐道,“管事请锦姑姑今日务必抽空过去一趟,还请姑姑好生准备。”
水杏蜷缩在门前的角落里,同样低着头,脸上泛着如血的潮红。双手牵扯着粗布的衣襟,扭捏的不住抬眼看着锦如,终至无可忍耐,狠狠的扣上门去。
锦如已然好端端立在了屋子当中,紧紧的咬着嘴唇,面色雪白。终于伸手挽一挽鬓边的落发,开口自嘲似的笑道,“何苦如此,即便逃得过这一次,还能逃得过辛者苑么。一日不能出去,便是一日里生受罢了。”
锦如暗自别过头去,擦拭了眼中的泪水。易水在无数个夜里,皆想过锦如当时日里的无奈,却不曾料及,亲眼所见这番情境是如何的不胜悲戚。那一种羊入虎口前德无可奈何,可以生生的斩断全部的希望。
径自开了门,那小太监还立在门外,带着窘迫的神情。院子里干活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并看了过来。锦如像是极大的松了一口气,坦然的立在门前,用极尽平和的语调吩咐那传话的小太监,“去吧,告诉管事我知道了。”
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易水只觉得锦如是硬撑着一口气,也不愿意在众人的眼中弯曲俯就。易水几乎可以听得见院子里的人,对锦如这一副“恬不知耻”的形容嗤之以鼻的讥讽,和眼光里不屑与之为伍的高傲,似乎锦如便是被践踏在足底的灰尘一般,不值得她们有一份怜惜。只是那样鄙弃的高傲里,隐隐的还包含着的,是锦如接过那小太监手中馈赠后,追随不去的艳羡和期盼。
终于关上了房门,锦如手里托着刚刚接过的包裹,像是僵硬了一般,没有一丝气力的滑坐在了地上。终于将头压在两膝之间,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是易水未曾见过的锦如,从前延英殿无数次风波里,从容淡定,处变不惊的女官掌事,似乎就在延英殿的主子一朝沦落为辛者苑庶人之后,狠狠的被从过往的坚强里划开了一条界限。
然而,即便是卑微,也是在关闭的门扇之后。面对众人的猜疑和鄙弃,依旧如同往昔里一般,坚强的不肯落下惹人怜惜同情的泪滴。
眼看着半弯的明月下弦,渐渐的隐没在东方隐约泛起的鱼肚白里。锦如才推开门,黎明的微光里,易水见她的脸色青白,透着无尽的疲惫。然而眼圈又是红肿的,似乎还残存着几许泪痕。锦如倚在门口靠了一靠,像是喘匀了一口气,才踏了进来。
易水坐在铺上,见锦如进来便站起身来,身边的水杏蜷缩在通铺的里边,此时已然下了铺极快的打了一盆谁来。锦如手中捧着包裹,许是屋子里光线太过昏暗,易水见她的目光凝聚了一刻,才强自的绽开一抹微笑。
扯一扯嘴角,声音里透着沙哑,“张公公说西外间太过寒冷,这一冬恐怕小姐难熬,已然让人把偏房的里间收拾给小姐了。”
手里的包裹轻轻的放在案头上,转过脸来,见水杏已然端了一盆热水侍立在身旁。歉然的一笑,借着水杏的手洗了脸又擦拭了手,才对易水道,“我有些乏累了,想眠一眠。”
易水见得她的神色极力是想避开人的,便点了一点头。锦如便直接面向里躺着,一动不动,任由易水替她盖好了被子,悄悄的退了出去。或者每每这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对于锦如而言,是再不愿面对也要去面对的难堪与尴尬。然而趟过这一场尴尬,极力的想避一避人,也好拾捡摔碎了的心肠。
出了屋子,已然有早起的人开始各自的劳作。正房院里的灯仍旧灭着,易水看了一眼那令人生怖的漆黑,拉住了水杏的手。水杏自然而然的缠绕着易水的手臂,低下头,悄悄道,“锦姑姑似乎很是不好过呢。”
易水摇一摇头,和水杏一道打了一桶井水,倒进木盆里,低低道,“不要吵扰了她,这话以后跟谁也不要提起了。”
☆、第三十章 幽怨从前何处述(2) (3176字)
井水冷得刺骨,两人的手都冻得通红。水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强自坚持着将水倒进木桶里。易水舀了一勺热水给水杏,见她两条细细黛眉渐渐舒缓开来,才坐在她身旁浸了冰冷的水浆洗起衣裳。
水杏的面容皆蒙在热水蒸腾的热气里,费力的敲打着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手到之处,水花四溅,落在她的额头上,晶莹莹的垂在发梢。偶尔用力猛了,那水珠便极快的滚落下去,或滴落在雪地上,或顺着水杏面庞滑了下去,渐渐消弭在她稚嫩的轮廓里。
水杏洗得满脸通红,带着微微的气喘抬起头来,见易水双手浸在冷水里,冻得通红发紫,头也不抬的敲打着盆里的衣裳。衣袖浸湿了大半,湿湿的贴在手肘上,渐渐结了一层白霜。
“小姐!”水杏疾走了几步跑到易水跟前,手指刚在盆里浸了一浸,便惊跳着缩了回去。水杏抢着把易水的手渥在自己的手里,心疼的眼里落下泪来。“小姐这样冷的天,咱们好容易分得点热水,您何必这样自苦。”
易水轻轻的推开水杏的手,又取了一件衣裳浸在木盆里。一面敲打,一面道,“你们随我落到这般境地,这一点子的恩惠闲适又何尝是容易得来的。”目光渐渐落在偏房的窗子上,“咱们享一点福,锦如她要吃多少苦。”
木棍击打着衣裳啪啪作响,四下里静得似乎唯有易水和水杏的呼吸交错。停了一会,见水杏怔怔的抱膝蹲在一旁,才道,“咱们不能踩着锦如的性命和脸面过着糊涂日子,是不是?”
水杏终究是年幼,似懂非懂的点一点头。易水拍一拍她的头,又抽下帕子替她擦拭了额际的水珠和汗珠。“去吧,早些做完了,锦如也能歇一歇不必终日为差事费心。”
说着话,见水杏站起身来,远远的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借着蒙蒙的亮光,从辛者苑的门里走进一队人来。易水只将目光锁在她们褴褛粗糙的衣衫和暗黄消瘦的皮肤上,许久不曾挪动开去。
那队人里打头的是个叫春杏的,容长的脸面,大大的眼睛。本该最是干净利落的一个人,却因为长年的劳作,早早的生了华发,连鱼尾纹也不经意间爬上了眼角,刻印下独有的,岁月的痕迹。
那女子见易水瞧着她,本自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却不防踩了身后人的脚。只听”哎呦。“一声,她身后那女子吃了痛,不由得发急,伸手便搡了她一下,便激起春杏的火气来。易水见她猛的扭转过身子,阴阳怪气道,“呦,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踩了您的脚,又不是什么名门世族的小姐,哪就这么金贵了。“
那女子吃了她的亏,本自不欲发作,却一眼瞥见院子里洗衣服的易水和水杏,也别过脸来,嗤嗤的笑着,泠泠道,“我自不是什么闺阁小姐,也没有那起子狐媚惑主的本事。不小心碍着您的玉足落了地,妹妹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因着她说话极是爽利,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通,惹得身后的人不由发笑。易水情知她们是嫉恨自己沾染了锦如的好处,不必到御沟边吹冷风,才惹出这一番夹枪带棒的刻薄话来。心下不愿理会,只是将手里的棒子又敲得重了些,埋头洗着衣服。
那些人本自要看易水的笑话,见此番情境不免扫兴,便要悻悻的走了回去。倒是春杏横在当里,将手里的木棍重重的敲在盆沿上,忿忿道,“不过都是一样的奴才,就没见得谁比谁高贵些。下作的小娼妇,皮肉上换来的舒服日子,自己不害臊,我也替你羞几羞。”
这话说得极狠,易水的脸上便有些不悦,一阵红一阵白的几近要发作出来。看了偏阁的窗子一眼,刚要起身,便见得水杏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的掷在庭院正中的大水池里。
那水池里本来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此时猛的一激,便咔嚓一声挣裂开来,冰碴溅得四下都是。那几个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纷纷避开了去。见那木棍沉进了池子里,才转过身来,掸去身上的冰碴,狠狠道,“作什么主子威风,不过是一样贱命的奴才,作死么!”
水杏倒也不恼,缓缓的站起身来,将袖子放下,袖了手立在水池一侧,微微含着笑。“众位姐姐今日的活倒是作得极快。妹妹看着心急,不想失了手,得罪了姐姐们。”
眼见得那一群人脸上皆忿忿的变了颜色,又缓缓道,“姐姐们若是得了闲,身上不爽快。妹妹这里倒是有些活计可以替姐姐们解闷。”易水听她咯咯的一笑,面色更从容了几分,“再不然便好生照着池水照一照,学学如何狐媚些舒服日子过。”
眼见得掌事张佑英从门外踱进来,立在门扇旁,易水轻轻的咳了一声,水杏便蹲身去汲了新井水浆洗衣裳。因着那衣料都不过是宫女们的寻常衣物,不过三五番便浆洗干净,一连串的挂在竹竿上,遮去了外间的大半视线,看不清其中的动向。
那群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一番抢白,早先红了脸,渐渐脸额头鬓角也爆出青筋来。易水见春杏攥紧了拳头,愤愤的刚要开口,张佑英便踱步进来,阴沉的脸色如同头顶那片阴霾不散的天色一般。
一群人聚在门口寻衅滋事,被人抓着自然是管事的过错。张佑英倒也不恼,只是从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那群人里有耳尖的,早有人白了脸色,腿一软跪了下去。春杏跪在头里,只顾着生气,竟然连半分异象也未察觉。
张佑英踱进院子里,顺手抄了门旁的板子,只听得一声闷响,春杏已经不由自己的跪了下去。易水静静的立在两排衣物间,看着这一场闹剧,像是置若往外的一个旁人,看着一场事不关己的戏一般。
春杏跪在地上,见了张佑英的脸色,早已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连连磕下头去。张佑英手里翻腾了半刻,忽然一停,翻检了一件锦缎衣裳出来,阴着脸道,“这是谁的活儿啊?”
一干人皆立在两旁,唯有春杏偷眼看了一眼,才瑟瑟道,“是,是奴婢的。”
张佑英嘴角微微上翘,将那衣裳往春杏脸上一掷,冷冷道,“杂家看你是活腻了。”
春杏慌乱的翻检着衣服,忽然见得衣裾处撕裂了一处,极显眼的那一道裂痕,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慑得她面色雪白,再无一点血色,连连的叩下头去。
“公公恕罪,公公恕罪。奴婢不是有心误了差事,公公恕罪啊。”
张佑英也不叫她起来,也不说话。许久方道,“这是宫里主子们的衣裳,如今坏在你手里,便是杂家饶了你,主子们也不会饶了你。”停了一停,双手拍了两下,四下里忽然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姑姑来,手里皆执着二尺来宽的板子,凶神恶煞的立在两旁。
由不得春杏挣扎,早有姑姑拿破布堵了春杏的嘴,又极熟练的捆了她的手脚。四人抬着按在凳子上,只听得张佑英一声令下,丈许长的板子便噼噼啪啪的落了下去。
春杏起先还奋力扎挣着,十来板子下去,便连挣扎的气力都没了。只是侧着脸趴在凳子上,脸上交杂着流下汗水和泪水来。易水见她鬓发散落,后背往下早已血红一片,不忍见得她血肉模糊,只是背转过脸去,听得那板子声依旧不停,却慢了几分。
张佑英起先不过掩了口鼻站在远处看着,身旁有掌事的姑姑垂手立在一旁,谨慎道,“张掌事,奴才们请命打多少板子算数?”
眼见得那板子渐渐落得缓了,张佑英的眉头轻轻的一皱,急忙上前敦促那行刑的姑姑们。易水只觉得那板子声又急又快,打得人心慌。春杏却是连叫都没有一声,已然疼得昏了过去。
见张佑英半晌没开口,却是转身进了正院。有胆子小的姑姑看着春杏血肉模糊的下身,早已下不去手,低低的问那掌事的姑姑,“可还打吗,看她的样子怕是受不住了。”
那姑姑也颇有几分不忍,见张佑英转身进了正院,也吩咐着人停下手来,又唤人上前探一探春杏的鼻息,不过须臾,那行刑的姑姑便惶然的变了脸色,“没有气了。”
掌事的姑姑也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探了探春杏的颈窝,一样的白了脸。一道行刑的姑姑们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扎着手,面面相觑。
掌事的姑姑思忖了半刻,抬眼却见易水背转了身子立在原处,面上皆是不忍和踌躇的神色。也顾不及询问,便急匆匆的奔了正院,易水只听得院门吱呀的一响,便没了踪迹。
☆、第三十章 幽怨从前何处述(3) (3073字)
春杏的尸首很快被拖了出去,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易水眼看着春杏死在面前,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不过须臾便殁了。
水杏紧紧的抱着易水的胳膊,瑟瑟的发着抖。易水只觉得头脑昏涨,眼前皆是土布草原上那一场血雨腥风,横尸遍野。目光锁着春杏留下的两条血迹,蜿蜒开来,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或者这就是辛者苑,虽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却只在这大明宫阴霾的一角,上演着隐晦而永不停歇的明争暗斗,却如同看不见的刀戈铁马,抹杀了无数生命的痕迹,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悄然隐去。
只觉得呼吸越发沉重,搀扶了水杏才勉强站住。院子里的人早已散尽,易水看着三三两两散去的人群,方才还同仇敌忾,不过一瞬便一分旧情不念,易水无暇体味人情淡漠悲凉,只是搀扶了水杏,徐徐向偏阁回转了去。
锦如依偎在窗前,易水不晓得她醒了多久,只见她半面身子皆贴在墙上。纵然是换了屋子,可是那墙冰凉,锦如却似痴了一般,浑然不觉那石壁的冰冷,只是一味的蜷缩依靠着。
水杏见了锦如的形状,更加觉得可怖,只是偎依着易水,嘤嘤的哭了起来。易水一壁强打了精神哄她,一壁道,“你这时倒哭起来,方才的胆魄都哪去了?”
水杏抽抽噎噎的哭着,只是哽咽道,“方才奴婢是气不过她们那样刻薄姑姑,也不曾料想,那么个大活人,就在这一朝一夕间死了。”说着又吓得白了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锦如靠在窗口,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水杏道,“你何苦如此,倒成全了他杀鸡儆猴的好戏。”
易水静静的坐着,抱着怀中的水杏,只听得易水道得这样一语,便是连抽泣都没了。只是怔怔的坐着,过了半晌,水杏才道,“却原来,白赔了春杏一条性命。”
手紧紧的攥住易水的胳膊,怯怯道,“可不是我们害了她的性命。”
这一番折腾得紧,再转眼却已然是黄昏时分了。张佑英又照例给锦如送了饭菜来。辛者苑的饭菜难以下咽,每每锦如遭受他一番折磨,便会有几日连连的送了锦缎珠宝,以示诚心相交。
而此番锦如染恙,便又送了饭菜点心,供三人食用。只是那饭菜再诱人可口,三人也咽不下一分。而将那奇耻大辱搁置在等闲之外。张佑英许是对此番行径颇为了然,每每又派人过一个时辰收回食盒碗筷,唯恐三人将饭菜丢弃糟蹋了去。
易水心中深恶张佑英的阴狠狡诈,只是权奈何居于屋檐之下,即便是心中再愤恨不甘,也不宜此时发作,为三人再招祸患。
晚风习习,因刚下过雪,地上还有些湿滑,不宜行走。院子里空无一人,唯有风声间或入耳,带来阵阵的寒意。易水斜靠在窗下,手中执着针线,却听得那风声里似夹杂着女子悲啼,呜呜咽咽时时入耳。
心下惶恐,又不好太过声张,只道是自己多心,却又留了心倚了窗栏细听。那呜咽悲啼之声果然不绝于耳。易水只觉得心中悚然,微微蹙了眉,将灯影移得远了一些,细细的辨别着针脚,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只是持了针线,定定的坐着。
眉头轻蹙,一不小心便扎了手。看着血珠自指腹冒了出来,取了帕子死死按住。伤处虽小,人常言十指连心,是最耐不得疼的。忽而便想起那年也是做女红扎了手,丝丝的渗出血来。宸煜派人送来的那一串珊瑚珠,粒粒饱满浑圆,银红如血。
水杏见易水愣了半晌,扯开绢子细看,才见得指肚上凝着一层血渍,急忙低下头去,替易水吸吮了残血。易水只觉得指尖温热,心绪涌动不由得落下泪来。“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往日里的情分,敌不过那一句水比情浓,看得淡了,终究是薄情难耐。
不过一夜间,春杏的死有如石沉大海,在辛者苑里再没人提起。似乎这里从来未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便如同秋后的落叶,不过一阵风,便再难寻踪迹。
锦如病了许久,日日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