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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聂琰根本不给朱广恒开口的机会，又冲着山崖咆哮起来。
“太后！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只要咱们上前，你就给凤簪？”
“给！我给！你们过来，我就把凤簪里的东西给你们！”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之事！条件呢？”
聂琰充分发挥了搅局的作用：
“什么和谈！你该不会是想以凤簪里的东西作诱饵，哄骗恒亲王带着我们这些兄弟去与朱景炽恶斗吧？刚刚那炮仗分明是朱景炽所燃，他一定带了不少人！可我们来得匆忙，总共也就勉强三百多个弟兄！届时，那可不是恶斗，而是送死！”
聂琰嘴一歪，吼了一句。
“陈老！你若是还在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主意，那便早点歇了这念头吧！咱们可不愿去送死！是不是？兄弟们！”
这根搅屎棍，瞬间“引燃”了联军众人。
他们冒着风险跟朱广恒走这一趟本就有些不愿，此刻一听见“自相残杀”几个字顿时炸开了锅。
要知道，他们来得匆忙，可只有几条竹筏啊！对方若是远程射箭，他们可连个遮掩都没有！
若是恒亲王真就受了太后蛊惑，那岂不是正如聂琰所言，是让从人数到装备都处于下风的他们去送死？
一时间，所有人议论纷纷，开始劝阻起朱广恒来。
第一四三三章 诚意（）
看着数十丈外的湖面上，众人正炸开了锅，太后当真是咬牙切齿，只恨不得能上前将聂琰一把撕了！
若说之前她只是怀疑自己成了聂琰的弃子，那么此刻，她是无比的笃定，明白聂琰是靠不住了。
她更是清楚，联军里有不少聂家人，可此时却无一人出来制止聂琰的胡言乱语，这说明，整个聂家与聂琰的想法并无二致！
这一点，让她几乎无法接受！
她为了家族争，算，斗，搏，扛了一辈子，纵使夫君对她忌惮疏远，儿子对她生分防范，她也一直在咬牙坚持，在所不惜！
然而在一轮最关键的全押后，家族一看苗头不对，竟然撇下了她，放弃了她，甚至，还要牺牲她，断了她的后路！
纵然她这辈子心肠狠毒，从不为情义羁绊，可当发现这把背后袭来的刀来自家族时，还是有浓浓的悲凉在她的身边笼罩了开来。
“恒亲王，诸位，先听哀家一言！哀家倚仗你们，如何会让你们送死？哀家的确是有要求，但并不是如聂琰所言让你们去送死！哀家怎么可能那么做！
哀家只是希望你们可以赶紧折返回去！赶紧回宫！赶紧保存力量！赶紧脱离朱景炽带来的危机！只要哀家在，是绝对不会看着你们送死的！
的确，朱景炽已经在过来了，所以你们不能与他碰面，你们赶紧回去！你们去集结人手，联络上长公主，然后合力将反族赶出京城！这才是哀家所愿！哀家所求！哀家正是为了诸位啊！各位，三思啊！”
太后强大的气场一铺开，她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倒是生出了几分掏心挖肺的感觉来。
沈默云很淡定。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这就是之前太后问她，若是需要劝朱广恒“收手”的话，究竟做到哪一步才算是“收手”？
沈默云当然很想让他们直接对上！
可朱广恒不是傻子，他如何会甘心被人当做刀来使！他的联军也不是正规军，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各家族培养的心腹家卫。
这帮人，个个都打的是自己家的算盘，让他们为了利益厮杀可能，但若说让他们为了看不见的缘故与朱景炽动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按着沈默云的设想，太后绝对不能将条件开大了！
这么说，刚刚好！
果然，太后说话间，湖面上刚还盛意拳拳在劝阻朱广恒的人精们，此刻一下安静了不少。
他们已经悔了！
原本听闻来湖心岛谈判已是风险至极，可若说此刻南军正来势汹汹，那可不是他们所愿！万一南军误会他们与湖心岛这帮人有勾结，到时候先将火力撒在他们身上……
他们早就迫不及待赶紧回去岸上，不用担心前边有南军出现，也不用害怕头顶有利箭飞出。
所以太后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顺耳？似乎正合胃口？
“回去”？“保存力量？”“与长公主合作”？
听似联手合作之意，可只要能回去，一切都好说！回去了，他们爱打就打，爱合作就合作，就此撂挑子不干了还能咋的？至少保条性命总不难吧？
这倒是可行之计！
太后的反应很快，赶紧打铁趁热。
“太子在陈老手上，你们的计划已经落空！朱景炽近在眉睫，你们即便投靠他，就能确保他一定最终获胜？你们都是来自有名望的大族，何苦蹚这趟浑水？你们帮着他谋反，即便他能成功，你们就能有善果？
你们别忘了，他来自南周，他的身后已然有很多南周的大族和旧族！你们认为他一旦上台，会顾及你们这帮人？你们这些老族？
他南周有的就是得力心腹，有的就是新贵！他放着帮他打天下，守大业的心腹不顾，会用你们？你们中不少都是虚爵，不少家族都是白拿着国家的粮饷，待他重新册封一圈新贵后，他能负担得起两朝贵族？
更何况你们这次背叛了现皇上，你们这些家族信得过？对朱景炽来说，你们的逆举难保没有下次！他敢用你们？
恰恰相反！到那时，他首先就要拿你们开刀！为何？因为他掀起大战惹得生灵涂炭，届时，他要安天下，收民心！可银子从哪儿来？你们！从你们身上！你们刚刚好，可以为他提供保障！
哈哈哈！哀家敢保证，他一定会以各种由头抄空你们的家财！你们都是聪明人，这些你们比哀家更清楚！赶紧回头是岸，站到皇上的身后去吧！这是你们将功补过的最后机会了！”
太后的表现依旧出色，正如她之前所应承的，她将竭尽所能，她做到了！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脑子转得很快，一下便拿捏住了这些人的软肋。好个旧族新贵，好个抄家冲库，好个挑拨离间，一下让不少人顿时变了面色。
这一条，太后说的也不错！先帝在位时，就将目光瞄准了这些老族！
他们大多是受了祖上的萌阴，骄横跋扈，滋事牟利，光拿银子不做事，生生成了国家机器的负累，所以先帝在位时就心心念念想将他们给收拾干净了。
若真朱景炽上位，岂能例外？
抄家旧族高官以充盈国库，这几乎是历朝历代开国皇帝都会干的事！只要有能力，抄个十家八家大族便能抵国库好几年的收入了！简单方便！行之有效！
没错，百废待兴之时，朱景炽的银子不从他们身上来，否则呢？即便这只是种推测，但若成真了呢？
以前先帝和现皇帝收拾不了他们，无非是忌惮他们，也不愿牵连过广，难免畏首畏尾。
可朱景炽是完全没有这个顾虑的！他若真有这想法，应该更是恨不得将他们连根拔起，能牵连多少是多少吧？
这会儿，这帮家伙的立场果然一下动摇了，他们可不愿僵持在这，不少人都认为索性赶紧完成“谈判”离开得了！
而这个时候，陈老很适时地发话了！
“老夫既然邀了你们来这儿相谈，自然会一表诚意！”
……
第一四三四章 倒戈（）
沈默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那帮人的面前。
陈阁老地位贵重，除却内阁首辅的身份，他更是多朝元老，为人处事圆滑，纵是骄横老族，也多给他留上几分面子。
所以他来发言最合适，也更显掷地有声！
“太后所言极是！是保全眼前富贵，还是直坠地狱，都在诸位一念之间！诸位一定想清楚了！老夫也知晓诸位在担虑什么，所以老夫愿意拍拍胸脯，代表内阁给诸位一个保证！
正如之前发出去的檄文一般，今日之事，你等只要回头是岸，站到长公主和朝廷的一边，便一定不会受到追究！你等身份地位不变，今日所作所为只当全未发生！今日不议，他日不提，就此揭过！
老夫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说到一定做到！在场诸位都可做个见证！此外，老夫还能保证，你等若是在与南军的对抗中，能够全心全意，全力一搏，那你们的虚爵虚位虚衔，都有变实的可能！
诸位是明白人，应该知晓，这才是你们的家族长久繁荣昌盛真正需要的！”
这一段话，无疑是如定心丸般的出现。
不会追究他们这次的谋逆，还有机会上升？这个保证的确是大诱惑！不少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但若相反，你们还执意一错再错……老夫已经准备好了第二轮足足上万份的檄文，一会儿就会放出！那份檄文上你们这些家族一个都跑不了！你们若背叛了现朝廷和皇上，老夫便让你们将来哪怕在朱景炽那个朝廷也站不住脚！
你们将是反贼，是历史的罪人，是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朱景炽不但不会用你们！还会拿你们出来给他的倒行逆施替罪背锅，还会拿走你们的一切！为了民心，他一定会顺带将你们钉上历史的耻辱柱！永远不得平反！
你们听老夫一句劝，赶紧收手！若不能做主的，也回去找你们的家主商量一番！切不可因小失大！害了家族几百口人，害了你们祖上挣下的名声和家业啊！”
陈老老谋深算，威逼利诱，动情动理，全都用上了。巴掌和甜枣一起给了，让这些人心思再多，这一瞬也都闭上了嘴，心中决断渐生。
而待接下来陈老再一开口时，终于让联军众人心中的最后一点抵抗也都散尽。
“实话告诉你们，皇上的飞鸽已经到了！皇上多日前便已经发现了朱景炽的真实行踪，御驾早已在回程的路上！
还有，你们以为崔奕横为何还不出现？真是被外族挡在了关外？错！因为他一直在隐匿踪迹，此刻他已经从山西调了五万大军正在北上支援！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他便将抵京！
届时，京畿其余几万援兵也将陆续赶到，援军与一众御林军，城外禁军一汇合，我大周守军人数便将高达十几万！朱景炽的乌合之众将被围困京中，一打尽！
你们是要做保家卫国的忠臣，还是要做注定事败，倾家荡产，扣上罪名的反贼逆子，自己看着办吧！老夫言尽于此！”
“他胡说！不可能！”聂琰依旧不停叫嚣。“咱们一共就放了一只鸽子过来！上边的信息也检查过了，无非提到了守关之事！根本不是皇上的飞鸽传书！他在哄骗咱们！各位，千万不能上了这只老狐狸的当啊！”
“是吗！”
陈老根本不惧，他径直走出了大石的遮挡范围，将他整个人都暴露在了湖上众人的视线里。
他将手中那张飞鸽传来的小纸片迎风扬了扬，底气十足。
“证据就在老夫手中！的确，这鸽子是你们放来，这信纸上的确只提了守关之事！却不知你们可有用特殊的药水试着涂抹那些个字呢？哈！如此机密，怎么可能以文字形式就这么写在明面上？你们啊，上当了！到底还是太嫩了！”
老头一本正经胡说，还配上了哈哈大笑。而他越是这般有底气，相信笃定之人便越多！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开始叫嚣赶紧进行“合作”！
他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要找各自家主商量一番！他们宁可待着不动也不能踩进这浑水里！他们要先保住此刻性命！他们要去找长公主！他们突然觉得，作为朝臣，作为大周的臣民，他们都应该“为大周，为圣上，为朝廷”做点事……
聂琰自然是不信的！
事实他早也猜到所谓的“和谈”一旦启动，便很难停止了。他势单力孤，朱广恒一心求药，他只能尽全力试着阻挡这一谈判。
然而，此刻他即便依旧滔滔不绝地进行劝阻，可他的话也再无分量，一句句淹没在了人声里。
朱广恒只要解药，这些事暂时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只要身后这些人不蹦哒，不阻挡，他暂时就算满意了。
此时此刻，终于如他所愿，手一挥，他在亲兵护卫下，带着船队往前而来。
聂琰见挑拨再无用武之地，只能放弃了挣扎，唯有再次跟上。
然而，朱广恒已经对他完全起了疑，直接便命人将他挡了出去。
聂琰眼底暗流涌动，阴鸷渐起，但却不得不从。他窝囊跳去了龙船边，他原本待着的那条小船上。
“罢了，王爷既主意已定，咱们也便唯有舍命陪君子了！王爷，属下愿意陪您一搏！不过既然王爷如此忌惮属下，那属下便不在此自讨没趣了，属下甘愿带人先做那马前卒，冒险去探一探朱景炽的人究竟来没来，到了什么位置吧！”
说着，聂琰一挥手，那小船便调了个方向，绕岛往西南而去……
沈默云唇一勾，聂琰啊聂琰，此刻他这么主动自觉，便只剩了一个可能。这一次，她一点没算漏！
而朱广恒哪有心思理睬聂琰，心道其滚远些更好，只将注意力放到了太后身上。
十丈，八丈，五丈，船队终于越来越近。
“太后娘娘！”朱广恒伸出了手。
“恒亲王，有言在先！”老妖婆作势打开了凤头，“哀家只能先给你半颗药！”
“你！”朱广恒气急，他身后亲兵顿时将箭头齐刷刷对准了太后。
……
第一四三五章 清白（）
第一四三六章 射杀（）
当时的陈老爷子眉一抬，手指了出去！
他指向的便是长宁伯府的所在。
和沈默云所想一样！没错，他们没必要为了恶人脏了手。
这样的事，本就该留给那些真正的恶徒！
比如朱景炽！
他在意名声，一直在维护其干净的面子，那么太后这污水，最好就是想办法往他的身上泼去……
此刻看来，成功了！
太后处理了，水泼出去了，计划也进行地很顺利！
虽不是朱景炽动的手，却也没多少区别！……
太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她之所以不曾挣扎着离开这大平石，反而在安心完成着“谈判”，正是因为她看准了此处虽看似危险，将她独自暴露在外，可朱广恒被她拿捏住了，她并无性命之忧。
而身后沈默云对着丫鬟问话时，她也听到了。说是朱景炽刚刚路程过半。
那么他的人赶到这儿怎么也至少还需几十息。而她与恒亲王的谈判已经结束。就剩了最后一步！
只要她将手中解药送出去，她就可以回到安全地带。朱广恒和他的人也可以安全离开！和谈成功！
那么……时间将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害怕，也不认为她会有危险！
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步。
一根根的利箭穿进了她的身躯，她身上的红色渐渐扩大，慢慢蔓延，最后连成了一片！
然而，还不断有箭朝着她飞来，大有非将她送去黄泉不可之势。
那一瞬，她循着利箭飞来之处望去！
只一眼，她便开始冷笑，笑得不能自已！
利箭，正是来自聂琰和他的人所在的那条小船！
小船还在行进，弓箭还在射来，聂琰，他在笑！
那满满的一船聂家人啊，就这样将她送上了死路！
这一瞬，她才发现，还是低估了他们！
她这个太后，早已不是他们的唯一靠山，选择和出路了！
他们此刻这么做，很明显，是已经投靠了朱景炽！这才是他们往南边绕去的真正原因！他们这是边逃离，边射杀自己！
撂下她还不够，他们竟然还要亲手葬送她，还是用这种方式！
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阻止这场谈判，阻止联军与长公主他们联手！这是他们完全投奔朱景炽之前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
所以他们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杀了自己！阻止自己用解药去拿捏朱广恒！阻止自己将解药递出去！
他们要让和谈泡汤！没有解药在手的朱广恒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全联军，顾全高丽人！
那么，朱景炽便再也不用担心老族们会与长公主联手，也不怕这支联军会有倒戈之举，还可以提早拔除这颗眼中钉！
朱广恒也必死无疑！
没了朱广恒，这帮人自然也就树倒猢狲散，再对他构不成威胁！
千思百转间，太后终于洞悉了一切。
难怪了，这边刚一准备和谈，那边朱景炽分明还有船只尚未下水，分明准备工作未完，便已迫不及待，急吼吼赶来了！只因为有聂琰早已通风报信，让他知晓了和谈正迫在眉睫！
难怪了，聂琰一直在阻挠他们的谈判不止，还一直废话连篇，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朱景炽来收，来收拾残局！
难怪了，聂琰如此识相识趣，自告奋勇带人去探敌，其实就是为了在离开朱广恒的控制范围后来偷袭自己！为了得手后尽快逃离现场！
聂琰这么个怕死的，他敢动手，绝对已经算准了能脱身！
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
太后这会儿才感觉到绝望是什么滋味！
她仰天大笑。
她掏心挖肺为他们一辈子，最终却是死在了他们手里？
呵呵，这就是报应吗？
她狠厉了一世，精明了一生，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可悲至极！
她不甘啊！
若是可以，她宁可死在沈默云的手上！也不至于如此憋屈！如此委屈！如此让她没法瞑目！……
“不——”
与太后一样惊骇地叫着，惊着，满脸都是痛苦和不甘，完全没法接受现状的，还有朱广恒。
处于凌乱中的朱广恒感觉心被揪了起来，一下下生出了如被凌迟般的钝疼！可他却早已分不清这疼痛是因为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子将死在他的面前，还是由于这场意图明显的袭击带给他的冲击。
他惊呼出声，颤着手点着聂琰的方向，视线却不敢离开聂氏的手，准确说来，是聂氏手中的凤簪！“聂琰！疯了！畜生！叛徒！射，给本王射杀！小船众人，一个不留！给本王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