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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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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地又问,你们有多少人?

一个说,三百,都在东门外吴公祠的树林里。敢问先生是那方人氏?到此地有何公干?

鹿地刚要叉开话茬,当地人老贾就热乎说,他就是长城抗日联军副司令,及时雨鹿地。今日就是来劫总裁那车金子的。你俩有几个胆子敢和他作对?

两个一听魂儿都吓飞了。结结巴巴地说,原来是及时雨双头鹿,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佛。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们早知肥如鹿先生,招贤纳士,卧薪尝胆,发奋为雄,抗日救国,复兴中华。早有心相投,只是没有门径。今日相遇,天赐良缘。如先生不弃,愿在麾下听令。

老贾说,这就对了。

鹿地请他们坐下,说,共同抗日是兄弟,赴国难,雪国耻,抗日救国,复兴中华,匹夫有责。

陈六人还给他们手枪。鹿地说,他就是陈老六,大叫驴刘仙舟通缉的人犯。现在是我们抗日联军的参谋长。

俩人又哈一回腰,反正哈腰不要钱,礼多人不怪。哦,对对的,是通缉令上的模样。那时,我们就崇拜高团总,陈会长抗拒改编起义。今日有幸相见,竟如此英雄。我们也跟随高团总、陈会长宣布抗日起义。

鹿地拉着他们的手说,欢迎夏赵二位队长弃暗投明。

陈老六说,好样的,你们要动员三百民团起义。

夏队长说,司令,参谋长,跟我们来。

他们到东门外吴公祠的密林中,三百民团在赵队长的口令下集合。他拎着盒子枪板着脸大声说,现在长城抗日联军大队人马已经打过来了。我宣布,我们民团抗日起义。掉转枪口一致对外。哪个说个不字,老子就崩了他。愿当汉奸的站出来。

民团们纷纷说,二位队长,你们说咋办吧,我们还不是都听二位的,中国人谁愿意当汉奸?

至此,鹿地等七人一举变成了三百。他命令起义民团兵分两路,飞毛腿蒲公英、夏队长带一路,砸日本人的洋行、白面馆;双枪手王殿、赵队长带一路,包围警察分局。饭馆就是指挥所。

大家领令分头行动。赵队长拎着盒子枪孤胆跨进了警察分局大院,隔着窗子看见分局长给县里郭局长打电话,通报夏赵二人反了,滋事生非,反满抗日。必须当即锄掉,以绝后患。这个节骨眼上,赵队长进来,分局长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掏枪说,你要干什么?

赵队长说,我要反满抗日。当当两枪,打死了分局长。

张警长急忙跑来,见状说,好哇,姓赵的,这场官司够你打的了。话音未落,赵队长又反手一枪,打穿了张警长的腮帮子。吓得他抱头鼠窜。

警察们吓得灰头土脸,没头的苍蝇,纷纷跪下求饶。赵队长清点人数,三十来人,缴了枪支弹药,于是,他枪槽压满子弹,正要对投降的警察开刀问斩。

王殿轻声叫道,赵队长,息怒。曾记否,他们也是刚刚改编成警察的民团。都是前后庄的乡邻,杀不得。我们有一条规矩,叫做优待俘虏。他说着向前跨了一步说,有愿意抗日的,站到我这边来。顿时,警察们纷纷自动地站在王殿的身后。赵队长心服口服。

鹿地先有了三百又扩充了三十的武装。他命令,这个队编入长城抗日联军第三总队。任命夏赵为正副总队长,贾骚人兼任政治主任。夏赵二人感谢司令、参谋长的信任。

鹿地说,二位总队长听令,立即按原样设岗,穿上警服沿街巡逻,不要露出破绽,你们俩分别把住东西两门。王殿、蒲公英带大部队埋伏在沿街的屋顶上。听令行动。

大家应声去了。

鹿地、陈老六、老贾以及老三、陈龙陈虎把指挥所隐蔽在东门里,等待着日本鬼子拉金子的车。

远处隐约传来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鹿地放眼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天高无风,一路高扬尘埃。仿佛老辈子长城上的狼烟,倒给鹿地报了信。他说,放进来,关门打狗。

鬼子的小轿车呜的一声横着膀子进了东门,不减速,不打站,不吃不喝,直奔西门。万没想到,西门紧闭,又折回东门。可是,从东门射来一排枪弹。小轿车向南钻进了小胡同。又窄又小的胡同卡住了小汽车,车轮子陷入泥潭。从车上跳下三个日本鬼子,他们嘟噜着大皮囊小盒子,由南向西逃跑。鹿地指挥部队追击,捉活的。

三个日本鬼子逃到麦田里。收割麦子的庄家佬儿们举着镰刀、锄头呐喊,截住,别叫鬼子跑了。后边的抗联一排排压了过去。一圈圈儿缩小包围。锄头摇动,喊声震天。枪口刀片,闪烁寒光。军民一拥而上,生擒了三个日本鬼子。

华北矿业公司总裁铃木方隆抱着沉甸甸的皮囊舍不得放下,他对冲到面前的赵总队长买好地说,我的金条大大的心交。

赵总队长一听脑袋都快炸了,他说,你的金条?你们夺走了我们中国多少金条啊?怒不可遏,一甩大肚盒子啪啪啪,结果了三个日本鬼子的狗命。他那晴天霹雳的呼喊,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马伸桥一仗,抗日联军首次打了胜仗,缴获一车金条。鹿地下令,烧毁汽车,背着金条,带队回盘山休整。

高老蔫儿等人迎接。那车金条交到司令部作了军费。高司令高兴极了,他说,鹿地兄,你为卢龙寨立了一大功。说话间,易翠屏进来问道,高司令,我的事呢?

双峰驼高老蔫儿一摸后脑勺子,对不起,风仙恕罪,你的事我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鹿地解释说,原说是捉活的,可是,我们一怒就搂不住火,一梭子都报销了。易翠屏拉长了道脸道,没活的,死的也可。高司令立即命陈龙陈虎把三个日本鬼子的尸体取回来,交给风仙。蒲公英埋怨姐姐为难司令,不满地剜姐姐一眼。易翠屏不语,憋了半晌一怒说,你懂啥,他们三个鬼子是心黑的,都该回炉。

陈龙陈虎奉命,下山直奔马伸桥。

马伸桥作战的尘埃渐渐散去的时候,伤了腮帮子的碎嘴子张警长从烂草堆里爬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蓟县县城警察局当了耳报神向郭局长报告马伸桥的事变。

郭局长嘬着牙花子,佝偻着腮帮子,摸摸秃头惊讶大呼,我多少年费劲拔力训练的民团都是小人坏了肠子,反了,反了,这还了得。他一面派人到马伸桥把三具日本人的尸体拉回县城整容,装殓,听候处理,以便向日本人做出交待;一面向北平燕京道报告匪情。道尹又报告给临时政府。钱串子殷克唐有酒胆没饭胆,不敢担这个沉重便报告给多田中将。多田派平东宪兵司令赤本大佐会同燕京道、渤海道联合查处。赤本三尼得令打电话约大叫驴刘仙舟同往出事地点。

如今滦县的刘仙舟升任渤海道尹,成为当地最高行政长官,保安队统统改编为警防队,他成了一个道的警防司令。有了权又有枪,嘿!真他娘的狗鸡巴戴戒指抖起来了。

刘仙舟得到通知,心里就打哆嗦。死了个分局长他不在乎,死了三个日本人,他可就烂红眼轰蝇子,抓了瞎。他心惊胆战地跟着赤本去勘察现场。

次日,赤本三尼、大叫驴刘道尹带着马队保镖百十人驱马到达马伸桥,蓟县县长李午阶、警察局长郭抠腮作陪。三具日本人的尸体运到北平火化。赤本、刘仙舟围着被烧焦的汽车相面,企图发现蛛丝马迹。

赤本问,什么人的干活?

刘仙舟问县长,什么人干的?

李县长问局长,什么人干的?

郭局长只得灶王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他说,民团暴乱,当然是民团干的。

捂着腮帮子的碎嘴子张警长挤进来献浅地说,报告太君,我审问了饭馆老板,他说,早晨来了七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通缉令上的,叫陈……

刘仙舟不听则已,一听就像捅了腰窝子,他差了气按着腰问,是陈老六?兔崽子他还没死。

赤本说,饭馆老板的有?

郭局长差人捉来这位怕沾麻烦的老板。

赤本三尼笑呵呵地问,七个土匪什么模样?

老板说,一个高个子,二十七八岁,方脸大耳,都叫他及时雨双头鹿。一个四十多岁,都叫他南国象参谋长,一个叫巨灵龟,一个使双枪的狮,一个飞毛腿的草,叫啥英的,还有一龙一虎。镇上都传开了,他们几个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神了,刮风扬土就是兵,地球上有的是土……

大叫驴刘仙舟拉了一个长哼制止了老板不知眉眼高低对匪们夸耀式的描述,他低声慢语地对赤本说,他们几个都是没爹娘的祖宗,统统一网打尽。

赤本问老板,土匪在什么地方?

老板摇摇头说,这我可不知道了。他们有腿有脚还会飞……

赤本三尼刷的一声拔出半截刀来说,你的不说,死了,死了的。

8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一卷

一阵风

(8)

众英雄化险徐无山

群窑友大闹开滦矿

吓得出虚汗的老板眼盯着赤本三尼的刀发抖。把狼像翻在胸前的赤本三尼抽刀要杀老板时,护着本乡本土的李县长答腔说,太君,此等小人量他也不知贼人去向。请太君到县城安歇,从容计议。

又把孔圣人像翻在胸前的赤本三尼微笑着点了头,这一队祸水般的人马开进县城。县长大方地拿公款设宴款待强盗贵宾。现浅的碎嘴子张警长升任副局长,协助警察局长抠腮郭暗暗撒下探子。席间,警察密探报告,一股四五百什么联军(机灵地回避了抗日二字)占据盘山。赤本三尼一笑一绷脸说,吆西,包围盘山。太君一个令,士兵不要命。顿时,日军、保安队,警防队,一都噜两串地拥到盘山脚下,封锁进山的各个通道,把盘山围得水泄不通。入夜,盘山周围一堆堆的篝火映射出人影儿、枪影儿、刺刀影儿和狼狗直耸的耳朵影儿。

盘山,又名徐无山、盘龙山、四正山,在蓟县城西25华里。最高峰叫挂月峰、自来峰,山顶建有舍利塔。俯瞰可见汉将李广的舞剑台,云罩寺。

云罩寺里抗日联军司令高老蔫儿召集大家商议退兵之策。他问,诸位有何高见?

当地人,地形熟的巨灵龟贾骚人说,我们有四五百弟兄。盘山天险,易守难攻。山中到处都是溶洞,洞中有洞,能藏兵百万。

大家都附和说,只有如此一藏了。

藏?惟有动了心思的鹿地想的格路,他说,司令,藏个十天八天的还中,敌人长期围困下去,我们四五百人吃什么?喝什么?与民众隔绝,个把月就把我们耗干。我们不能等着挨打。我有个主意,让赤本三尼、大叫驴不战自退。

众人唏嘘,吹牛。胸有成竹的鹿地小声在高老蔫儿的耳边如此这般一说。他问,司令如何?眉飞色舞的高老蔫儿喜得眉梢打颤。大家不解。双峰驼高老蔫儿把鹿司令的计划说透,大家半信半疑,表面却乐得挥手三击掌说,哎呀,好一条妙计。但,心里没底,拭目以待。

高老蔫儿说,就有劳鹿司令分神解围。我们在山上加强戒备,等待你的好消息。

鹿地带一棵草蒲公英约周汉人连夜下山。可是,山下的路到处是敌人的明岗暗哨,他们三个咋办?换了便装的飞毛腿蒲公英说,我下山探条路。鹿地说,不,我们一块去。再严密的包围也有漏洞。

山下,平东宪兵司令赤本三尼在蓟县扎了大营,亲自指挥攻打盘山。只是深感兵力不足。驻华北日军大部调到武汉参加平原会战还没有回来。留在渤海的兵力实感捉襟见肘。他嘬着牙花子,保安队、警防队哪个指望得上?大叫驴刘仙舟上次吃了高老蔫儿一枪,至今谈高变色,作战也是瘸子打围坐着喊。从顺义、三河、平谷调来几个区队的警防队,也是滥竽充数,壮壮门面,田里的稻草人吓唬麻雀的。赤本三尼陷入苦闷之中。

赤本三尼,日本广岛人,留德,他疯狂地崇拜法西斯主义,是樱花会的重要成员。迷信武力和儒学征服中国,即《论语》加大炮,亡其国,灭其种。现在,他初来渤海也要试试渤海人的脖子硬不硬?主义真不真?

这一天,赤本三尼大佐在他的临时司令部召见渤海道尹大叫驴刘仙舟及警防队区队长以上军官以及李县长、抠腮郭局长、碎嘴子张副局长,还有新民会会长共同商讨进攻盘山的高招。把孔子像翻在胸前的赤本三尼笑容可掬,佛颜善语,他用中文说,皇军包围了盘山。匪人手中有金条大大的。哪个攻上山去,金条统统的心交。

老大一会子没人吱声。大叫驴刘仙舟环视在座的各位说,都哑巴了?太君说了,哪打上山去,金条就归哪,哪位打死双峰驼高老蔫儿、南国象陈老六,金条就给哪。啊?哪见金子还有仇?

在座的,文的手中无一兵一卒,打仗那是纸上谈兵,对那堆金子可望不可及。武的寻思,盘山坡陡路险,上边四五百多是玩命的主,攻上山去谈何容易。即使攻上去,拿下盘山,那堆金子也不能独吞,小葱蘸酱也得蘸光了,留给自己的微乎其微了,不合算。弄不好,小命也得搭上。人人都缝上嘴,不言语了。赤本三尼绷紧了稍瓜脸。大叫驴刘仙舟发了火说,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滦县的大米、海米、花生米都喂狗了?

忍着挨骂的警防队区队长们,打掉牙往肚里咽。各个都是没嘴的葫芦,不言语。其中偏偏有一位不听邪。他叫董雄飞,号鸿雁爪,四区队长,辖三个大队,千余人。董雄飞二十七八岁,遵化人。原张学良的部下,从东北退到华北,编入保安队张庆余的总队。那年会同张庆余在通州举行抗日起义,活捉殷汝耕。失败后,他们被编入警防队,属燕京道所辖。他不满日军侵华,不满大叫驴刘仙舟越道跑到蓟县指手划脚。他说,大佐阁下,刘道尹,这可是说啥有啥,吃了僧道一粒米,千载万代还不起。刘道尹,我姓董的可没沾你一粒米,你县的三米喂了哪个就令哪个攻山吧。在下没吃过你的三米,甘拜下风。

瞪了三角眼的刘仙舟说,你敢顶嘴?

刘韬帮虎吃食立即掏出神枪往桌上一拍示威说,看见没,这是皇封的神枪,可以先斩后奏。哪个敢在道尹训话时胡说八道,这神枪可不依。

拍案而起的鸿雁爪董雄飞说,别在老子面前抖落翅儿,见过。

赤本三尼恰到好出地安抚双方说,中日提携,同袍同泽。共同攻下盘山金条大大的有赏。我命令,明晨五时攻击。四区队董雄飞区队长担任总指挥。

众人领令散去。

赤本三尼暗中调来驻上仓下仓镇的一个小队日本兵速至盘山前线,驻在盘山前的石佛村待命。

次日凌晨,赤本三尼、大叫驴刘仙舟骑马来到前线指挥所,督促鸿雁爪董雄飞攻山。

董总指挥下令,他的士兵千余人瞄着盘山,边猫着腰向山上运动边开枪。赤本三尼举着望远镜观战。士兵们远离赤本三尼刘仙舟的视线时,他们就向天开枪。打得空中火花四溅,野鸡乱飞,野兔乱跑。从早打到晚,前进一华里。董雄飞下令修筑工事。他回石佛村向赤本三尼报告战果。赤本三尼命他收兵,明日再战。刘仙舟咕噜着丧棒脸没耳朵听他放屁辣臊。董雄飞倒背着双手撒尿,不理那个茬儿,自按赤本三尼的令休息。

董雄飞带警卫从指挥所迈出大门,顿觉一阵清凉。时值初夏,细雨纷纷。阴雨下,麦田里,黄灿灿,浪滚滚。村庄里,静悄悄。霎时,猫头鹰掠过头顶,发出嘎嘎的狂笑。忽听从那家农舍传出女孩的呼救声。董雄飞正待冲进去拔刀相助之际,突然,从那间屋里发出砰的一声枪响。顿时,屋里一片寂静。董雄飞不知其内,不敢贸然行动。他躲到墙角观察动静。片刻,忽从屋里走出一个日军来,他边系腰带边哼着满足的小调。董雄飞终于明白是咋回事了。这种事他不能袖手旁观,又要保全自己。急中生智,他顺手抡起农家的一条麻袋从头顶往下一套,捉住了这个日本鬼子扎紧麻袋口,头冲下吊在门口的老槐树上。鸿雁爪董雄飞拍拍手上的土,不声不响地走了。看看这一出赤本三尼咋唱。

天亮了,雨停了,风平了。日军强奸少女,打死女孩母亲的新闻在石佛村不翼而飞。村民们交头接耳,不敢声张,又不甘心吃了这个哑巴亏。人们串联出谋划策,教给女孩这样那样。一顿饭的工夫就传到赤本三尼的耳朵里。他抓耳挠腮,咋捞回日本人的面子?他让刘仙舟想辙。刘仙舟比白薯多俩耳朵,会有什么辙?他说,太君,死了个娘们儿有啥大不了的,不要理它。派人把那位太君救回来不就结了。

赤本三尼摇摇头,摆弄着孔子和黑心狼的金像琢磨了一会子说,不,你的中国人的不是,你的不懂。

大叫驴刘仙舟怔了半天,才说,咋的?我不是中国人,你是?

赤本三尼说,你不读学而时习之吗?老夫子说,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马弁出身的大叫驴刘仙舟只知抓枪有权有钱,不懂子曰圣云,暗骂三尼又耍什么鬼花活。赤本三尼一笑呼道,来人。一个军曹立正听令。赤本三尼说,买一口好松木棺材,十匹白布,随我奔丧。

这可是在石佛村开天辟地头一回。赤本三尼、大叫驴刘仙舟、鸿雁爪董雄飞及其随行人员都穿着孝袍子,一支白色军队浩浩荡荡地向女孩家缓步走来。村民们不知赤本三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猫在门洞里墙头上窥视。庄家院的经典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可是,哪也没见过这种怪事。只见过黄鼠狼抓鸡撒一地鸡毛。而今会有这等事,龙也会下蛋。他们从门缝里看到赤本三尼低眉俯首来到女孩家门口,他命人放下吊在老槐树上的麻袋,抖出里边的那个日本鬼子来。这位太君被吊了大半宿,手脚麻木,如牛吼喘粗气,站不起来。他一睁眼看见赤本三尼,打个激灵强站起来,立得笔直,敬礼说,哈依!

赤本三尼挥手扇了他的部下两个耳光大吼,关监闭,死了死了的。几个日本鬼子拖着这个太君离开女孩家门口不见了。

刘仙舟心痛地嗍鱼刺。深知这个扇耳光救人把戏的董雄飞不动声色。愤怒而不能露馅的鹿地、一棵草蒲公英、八蹄马周汉人也挤在人群里瞧热闹看动静。

赤本三尼一转身换成个菩萨脸,满脸堆着笑的悲哀步入女孩家门,抖开雪白的手帕按按无泪的眼角,一摆手命令抬进棺材来,装殓死人,为死人烧香,上供,纸钱大大的有,拜三拜,九叩首,郑重又郑重地鞠了九十度老大老大的躬。祭奠毕,赤本三尼给了女孩一大笔抚恤金,至少也有五百大洋。反正都是中国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多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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