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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
“为什么是应该,而不是一定?你不是会算么?怎么连这个都算不出来?”夏妙然的话语里,不自觉的又带上了些嘲讽。
许半生并不介意,在对付女孩子上,他比平日里更加有耐心。
“严格的说,这叫做推演。推演在我们看来,和你考试的证明题是如出一辙的,或者说,是逻辑题,给出若干已知条件,从而导出所需的答案。”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你们这套东西我是不相信的,别以为刚才在坟头上出现那样的情形我就会相信你。上次你到我家距离今天隔了三四天,谁知道你这三四天是去做什么了!”言下之意,许半生利用这三天在她家的祖坟上动了手脚,所以才会出现那些神奇的景象。
许半生依旧宽厚的一笑,摇摇头道:“所以我才需要跟你解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展现给你们看到的东西之外,也不仅仅只有科学。在科学之外,还有哲学,还有数学。当然,数学是否被归于科学范围,一直都有争议,近些年应该是使数学成为一门单独的学科而不被纳入科学范畴这种观点占了上风,因为数学的根基是一个假设,一加一等于二。这个在我们看来理所当然的等式,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它只不过是一个假设而已。整个数学这门学科,都是建立在这个假设的基础上的,一旦一加一不等于二,那么一整个数学的王国就坍塌了。我现在打个比方,当你懵然无知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你数学是一门已经经过严密认证的学科,我们只是拿出一道数学题来让你解答,你答不出来,必然是一筹莫展。然后,我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出了答案,可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数学,你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数学这门学科,你自然无法确认答案的真实性。你连解题之后的答案是否正确都不知道,你就更加不会相信我的解题过程。这种说法似乎太哲学了一些,不过我想,以你的聪颖,你应该可以理解。”
夏妙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许半生的话的确是有些绕了,或许换成别人的确会很难理解,可是夏妙然的大脑天生就是个逻辑被厘清后的绕线器,这种程度的弯弯绕,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许半生的话并不难理解,但是夏妙然要让自己摆脱对于科学的认知,使得自己被代入一个完全懵然无知的环境,才能印证许半生的说法是否正确。至少从逻辑本身,夏妙然不得不承认许半生说的是有道理的。
估计差不多了,许半生又开口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了,玄学现在不被证实为一门学科,甚至被认为只是人的大脑之中幻想出来的封建迷信,但是终有一天人类会见识到玄学的力量。推演作为玄学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种手段,它当然不会只是电影电视里表现出来的所谓掐指一算。真要是那么简单,相师也就不会那么少了。对于昊天来说,推演终究是有违天道的,至少昊天就不能推演任何未来。这不是它先假设昊天是一个个体没有推演的能力,而是一种禁制。因为一旦昊天掌握的力量甚至包括未来,那么任何一种生物都永无生机,将会成为昊天手里的一枚棋子,一个玩具,任由它摆布。那么,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给我足够的条件,我当然可以推演出那个傻子的过去,但是这个所谓的足够条件永远都不可能凑齐。推演并非只是生辰八字这么简单,还需要配合面相手相等等许多东西,或者你本身就能够做到与那人气血相连。跟一个人,比方说你,气血相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还记得在机场,我曾经握过你的手,那就是令得我们当时气血相连的最简单方式。可是那个傻子不同。我碰到了他,但是我却无法连接他的气血,这个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他缺少魂魄。推演也不光是对于未来或者过去的一种计算,同时也包括是世态人情、逻辑判断,甚至需要有一定的侦察和反侦察的能力。在玄学的手段无法进行推演的情况下,其他的方式就开始发挥作用。而对于那个傻子,缺少魂魄只是我无法建立与他之间气血联系的一种情况,可根据种种其他的迹象来分析,他就是那一魂一魄的主人。可是,我无法肯定这一点,只能说可能。”
夏妙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她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坐在课堂里,而许半生是那个传道授业的老师,在讲台上娓娓而言。夏妙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都没有这种求知若渴的感觉了,而她分明并不是想要获取这些知识来的。她当然看得出来,许半生并不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对他所做的事情的一种解释,或者说是在引领着自己进入到一个前所未知的世界。相比较起来,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次要的了。
一时之间,夏妙然也难以完全接受许半生所说的一切,这需要根本扭转她的知识体系以及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想了想,夏妙然又问:“那个傻子是不是就要死了?”
许半生一愣,他没想到夏妙然和那个人之间的联系竟然已经深入到了如此地步。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夏妙然的话,而是严肃的对她说:“伸出你的手。”
夏妙然机械的依从了许半生的话,仿佛许半生的话里有某种魔力一般。
许半生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的搭在夏妙然的掌心之间,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同样用一根指头点在她的脑门正当中。
良久之后,许半生长吁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夏妙然竟然和那个人之间产生如此强烈的联系,居然都能够让她感应到那人的生机在一点点的流失,这实在是一件超出了许半生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不过,至少从许半生对夏妙然接下去一段时间的运途的推演之中,他没有看到夏妙然有什么危险,那么也就不是他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许半生是一个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的未知力量的人,他当然就更加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任何事情都会有合理的解释,生有涯而知无涯,人的一生之中,无论你掌握了什么样层次的力量,也总有许许多多事情是超乎你的认知的。
修道,或者修佛,有个最大的根本,那就是不执念。若未知可被解开,终有一日会令其知晓。而未知若永远只能是未知,一切的努力必然将是徒劳的。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有一个说法,叫做随缘。因果是缘,际遇是缘,得到是缘,错失也是缘。缘来了,该发生的就自然会发生,人力不能阻止。
“有什么问题么?”夏妙然疑惑的问。
许半生笑了笑,摇头道:“幸而没什么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夏妙然显得咄咄逼人。
许半生点点头,道:“是的,他将会死于几日之后。”
“是你杀了他?”
“我给他一个解脱,也为夏家消除最后一个隐患,或者说是变数。”
“他都已经傻了,还能有什么变数?”
“他尚有两魂六魄,你认为会有什么变数?”
许半生说的太平静,可夏妙然却不知不觉被吓白了脸色。虽然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的不可信,可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坟头上,身体发肤的那种感受无疑是真实无比的,夏妙然实在想不通有什么魔术能够让人如此的身临其境。想到那一魂一魄就已经把自己家折腾成这样,还有两魂六魄……
“你是不是在机场跟我握手的时候,就已经算出了我家里的所有事情?我说的就是祖坟上的事。”
许半生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神仙,哪里有那么大的神通,当时只是很奇怪,以你家中的福缘深厚,你绝不该出现应劫的情况。偏劫或有,在祖荫庇佑之下终究都只是有惊无险,或有贵人扶持,或不解自放,总归可以逢凶化吉,就仿佛我那个堂哥许中谦前几日遇到的事情。”
夏妙然点点头,许中谦的事情她听说了,甚至也听说了许中谦的母亲大闹许半生,却最终被许半生搞到要自请家法的地步。
“那天我就说了,你所遭遇的是正劫,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应劫之后破茧重生。不夸张的说,那天若不是我刚好在场,你现在应该躺在一只小盒子里。”许半生用手比划了一下骨灰盒的形状,夏妙然暗自心惊之余,却被许半生所说的躺在小盒子里逗得微微一笑。
一笑倾人城!
顾盼生姿!
人世间所有形容美貌和笑容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夏妙然身上,无需吝啬。
第43章 0043 呆子()
看着夏妙然突然绽放的笑容,便是许半生,便是他一直谨守抱元守一的境界,无时不刻如此,也不禁被这百花怒放一般的笑容所震撼。
几乎是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笑之中展现无遗。
看着许半生偶尔露出的呆呆表情,夏妙然当然知道他是被自己的笑容所吸引了。忍不住的,小丫头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得意之情。
“原来你也知道本姑娘漂亮啊,还以为你有眼无珠看不见呢!”万分的自得,满满的自信,夏妙然顿时觉得自己因为许半生退婚的事情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骄傲全部都回来了。
伸出手,在许半生面前晃了晃,许半生很快神色如常,脸上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赧然之意,但是他的心里却早已苦笑连连。
还真是个祸害人的小妖精啊!
“所以你认为我们家里出了状况?”夏妙然又书接前文了。
好在许半生的反应同样迅速,他点点头,道:“通过你的气血联系,我给夏家占了一卦,并不是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后来到了你家才确定的。之前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征兆,我猜测应该是祖坟的方向,有几个大的时间节点很明显。”
夏妙然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些时间节点,那天在夏家许半生已经完全说过了。
“你退婚是为了不让你们许家受到牵连?”这个问题其实夏文瑞已经问过了,夏妙然今天是旧事重提。
许半生摊开手掌,抿抿嘴道:“一半吧。”
“还有一半是因为李小语?”夏妙然再度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若是没有李小语,夏妙然和许半生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得也还是会想要退婚,毕竟两人的生活轨迹完全是两样的。可是女人就是这样,原本她也未必想要一样东西,可一旦出现竞争者,哪怕仅仅是自以为的竞争者,她也会不惜代价也要得到那样东西。对东西如此,对男人更是如此。李小语若是长的普普通通也便罢了,偏偏她的样貌气质都被夏妙然视为生平劲敌。
许半生苦笑道:“我认识你还早于小语,这事和小语完全无关,我和小语之间的关系,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
对夏妙然这种连鬼神都不相信的人,许半生和李小语之间的关联的确是很难以被揣摩的。李小语是替其师祖报恩不假,可是为了确保李小语在这四年里能够完完全全的尽心尽力,李小语在下山之前是以神魂俱灭起过誓的。倒并非许半生的师父林浅真人要求如此,而是移花宫主为了表示其报恩的诚意和决心,自行为之。以林浅的个性,他当然不会阻止。许半生和李小语见面之后虽未提及此事,可许半生是可以通过誓言相系清楚的感应到李小语的。这种感应,在地铁站就已经初现端倪,许半生当时能感觉到李小语是个高手足以阻止那名抢劫者,也正因如此。
“那你为什么要退婚?”夏妙然咬着下嘴唇问到,神态竟然有些扭捏,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许半生明白,这一次,她问的是所谓的另一半。
“终究殊途,不若早决。你那日去机场是为的什么,我当时也便已看出来了。”
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解释,夏妙然竟然会产生一丝丝的失落,她不断的想着,原来他是因为看出我的想法,所以才抢先一步么?因为骄傲?因为他许家大少的身份,还是因为他这神乎其技的一身本领?
也不知道怎么下的车,夏妙然看着李小语上车之后开着车绝尘而去,她心中的失落突然放大了起来。
“呆子,你能看出我想退婚,就没看出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么?!真是个呆子!”夏妙然低声自语,许久之后才回到兰博基尼之上,电掣而去。
回到家里,许半生和李小语相对无语的吃了点儿东西,然后两人就一同上了楼,再度进入到闭关的状态之中。
说起来许半生和李小语朝夕相对也已经有好些天了,可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就是这样的沉默不语。在他们之间,因为誓言的感应逐渐的加强,现在已经将他们作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体,彼此之间语言倒像是多余的东西,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原本两人话就不多,现在就越发少了起来。
许半生偶尔还会主动喊一喊李小语,毕竟有些事情要吩咐她去做,可也只是喊一声她的名字,李小语就已经知道许半生要干嘛了。而李小语,几乎很少主动开口,有时候一整天干脆就都没有一句话。
这一次,许半生闭关的时间比上次又长了点儿,等到出关的时候,他发现,今天已经是付村所说的地下拍卖会的日子。
先给付村打了个电话,付村表示拍卖会的时间在下午四点,可却邀请许半生一起吃午饭,被许半生委婉的拒绝。
付村此人真的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他从许半生的一些行为之中能够感觉到许半生绝非一般人,虽然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并不妨碍他对许半生的热情。这种热情,随着那晚他离开之后听说的事情而加深。麦老大是何许人也,他当然知道,都是江湖中人,七爷在吴东道上的地位,不敢说执牛耳者,至少也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得罪的。可麦老大是个意外。
七爷和麦老大之间曾经有过争斗,最终两人各让了一步,还是七爷先让的步。在付村跟着七爷的这三十多年里,他还从未见过七爷会主动让步,哪怕是那些看起来比麦老大更加强势的对手。七爷说,麦老大是个非常理性的人,他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一意孤行,僵持这么久,必然是麦老大有把握胜出,或许代价大一些,但终究值得。面对一个理性到可以把一切化为数据的对手,七爷第一次的让步了,幸而,麦老大也并不希望向疯狗那样死缠烂打,七爷给了他面子,他也就松了口。
所以,当听说麦老大竟然出动十多个手下来找许半生的麻烦,付村还真是为许半生捏了一把汗。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的结局,警方来了,警方又走了,带走了不少人,可没有人会跑过去凑这样的热闹。得罪谁都可以,得罪贼王麦老大,实在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鬼市上的人,只是知道许半生被人带走了,然后警方也带走了几个人,具体的情况除了石予方没有人知道。
付村为此还去专门问过石予方,可石予方半点都不肯透露。别说现在石予方已经知道了许半生可以算作是他的小师叔,就算没有这层关系,石予方也绝不是那种会不经他人允许就胡乱吹嘘的人。
可付村在江湖上打滚多少年,石予方的口风虽言,但是神态之中还是流露出许半生没事,倒霉的是麦老大的意思。
有了这样的一个答案,付村就更加对许半生好奇到极点,而许半生终于打来电话,他自然也就热情到极点。邀请许半生吃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想知道那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惜,许半生并未答应。
许半生并不是刻意要拒绝,他对付村的印象还算不错,对于他来说,认识江湖中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相师本也是江湖人,若不入江湖,如何历练,又如何替自己改命?
之所以没有应邀,许半生是有另外一桩事情要办。
石予方用的是捉云手,江湖上肯定有同名的功夫,可石予方一出手,许半生就看出他的功夫源自太一派。
林浅并未跟许半生说过他还有同门师兄弟,并且许半生根据石予方的气血面相起卦,也并未能算出其父石大定和师父之间有什么关联。或许是本无关联,石大定的功夫只是源自太一派更早一些的传人。又或许,还是受到了林浅遮蔽天机的影响,许半生是推演不出跟林浅有关的太多事情的。
无论如何,许半生都要走一趟,看看这个石大定到底是个什么缘数。
根据石予方给他的那张名片,许半生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石予方的家。而那天,他不过是将石予方送到了小区门口而已,并不知道石予方住在几幢几楼几号。
石予方想不到站在门外的人会是许半生,他听见敲门声后就去开了门,看到许半生顿时愣在当场。
因为听父亲说了的缘故,石予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半生了。之前可以称其为许少许公子,可现在眼前这位很可能是他小师叔,偏偏石予方还比许半生稍大个一岁,这就不知如何称呼了。倒不是石予方因为年岁的缘故不肯叫许半生师叔,他只是怕人家根本不认他这个师侄罢了。石大定并不是林浅的徒弟,林浅只是指点了他几招功夫,是石大定一直称呼林浅为师父罢了。
“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许半生微微一笑,脸色如常。
石予方慌忙让开,口中连连说道:“您是怎么找到我家的?我只是太意外了,您二位快请进。随便坐。”说完,石予方立刻掉头就往里屋跑,大声喊道:“爸,爸,来了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第44章 0044 代师收徒()
石大定一直卧床休息,看到自己一贯还算镇定的儿子如此慌乱的跑进来,嘴里说的话也是不明所以,不由得皱了皱眉,呵斥道:“平时教你的功夫都忘记了么?心平气和,这四个字我是怎么教给你的?!”
石予方却愈发着急了,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摇晃着说:“是那个人来了,那个人!”
“哪个人?!”石大定不明所以满脸茫然,很快他就激动了起来,“你是说师父的亲传弟子?!”
石予方连连点头,石大定顿时激动万分,比儿子还要激动,之前自己所说的心平气和完全不记得了。
“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