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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难怪,一家人一天之内死了两个,这事搁谁身上也开心不了啊。乌大队暗叹了一声,朝里面叫了句:“重林哥,开下门?”
“啊?大队长来了?”乌重林一见乌大队在院子外,连忙站了起来:“快进来,门没栓,大队长,您这是。。。”
“重林哥,事情有眉目了,咱们去一趟祠堂,天明在那等着呢。”乌大队直入主题对乌重林说道。
乌重林一愣,问道:“这事情关天明小子什么事?”
“别问那么多了,信我乌二万的话,就跟我来,而且现在这样,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不是吗?”乌大队也不好解释,毕竟那是个崇尚科学的年代,而他的身份又格外的敏感,很多事情他是不方便说明的。
乌重林一听,觉得也是在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村子里的死人事件是他们引起的,但他们家刚过门的媳妇却是第一个死的人,在那时候,很多东西都不需要讲证据,特别是这些纯朴的村民,他们一向凭良心做人,三个抬棺者的离奇死亡已经让乌重林心中十分自责,觉得是他们一家害死的这三个小伙,所以现在听乌大队这样一说,也就同意了,一家人便跟着乌大队往祠堂赶。
一路上,乌大队又见到了几个未成家的小伙,刚好逮住一起往祠堂送,那是用来给爷爷打下手的,但这些当事人都不知道,一看是生产队长亲自下令,就像拿了圣旨偷懒一样,兴奋异常地跟在后面走。
当一伙人来到村里的祠堂的时候,不由有点呆了,因为他们发现祠堂里不仅有我爷爷在那,在爷爷的旁边,还有一具血红色的棺材。
第四章 祸根()
红,代表喜事,黑白代表丧事,这是历年以来流传下来的民间习俗,但是红色的棺材,却也不矛盾。
有不少古老的书籍里都曾有记载:‘眠红棺者,寿终正寝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般能睡在红色棺材里的人,都是比较年迈的老人,因为在古人看来,当人年过八旬后死亡那是为喜丧,所以才会用这种被古人认为喜庆的颜色。
不过,在民间还流传着一种说法,同样红棺也可能是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红色的漆里混上朱砂用于镇压邪秽,示意阴阳莫相扰。
这时,棺材被两根长凳架着,放在神祠堂的中间,棺材表面很些地方已经掉漆了,甚至还粘着泥土,显然是刚刚从地下挖上来的。
不过这棺材的做工跟用料都十分考究,所以即使被埋在地下不短的年月,但那木料依旧没有被虫蚁蚕噬,连那红色棺漆上画着的金色灵兽都依稀可辨,而那些掉漆的位置因为长月累月的渗色,虽然表面的红漆已经驳落,但是却依旧现出红色,只是红得有点诡异,斑驳得像是被雨水冲散的血迹。
而这棺材的造形也相当的奇怪,它跟普通棺材有着不少的差别,而且比普通棺材要小上很多,寻常人一眼看到它绝对认不出它其实是一口棺材,但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气氛本就太过阴森,还是众人的角度刚好看到那个掉了一半漆的“奠”字,所以大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通体红色的木造盒子,是一口红棺。
更加奇怪的是,这一具红棺的个头比寻常棺材要小上一半,正正是这一点,让看到那棺材的众人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这么小的一个棺材怎么可能装得下一个八旬的老人?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还差不多,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棺材躺着那位主,就不可能是寿终正寝老人了。
人的想像力都是无限的,在村子里接二连三发生怪事的情况下,一个本就相当怪异的棺材冷不丁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还是要在祠堂这种本就阴森的地方,那冲击力自然是不小的。
别说是在场的人了,就算是多年后听这故事的我,都觉得背后突然凉嗖嗖的。
还好,作为大队长的乌二万还算冷静,他强行将目光从棺材上移开,看向我爷爷:“天。。。天明,这怎么一回事?你在做什么?”
“解决这件事情。”
爷爷他淡淡地回了乌大队长一句,然后看向乌兴业:“兴业,这口棺材,你觉不觉得眼熟?”
乌兴业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摇了遥头,顺便问道:“什么意思?”
但是乌兴业的父母脸色却是一变,特别是他的母亲李桂花,脸色惨白惨白,还有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从头上往地下掉。
爷爷微微一笑,看向二人:“那二老呢?应该不会陌生吧?”
“天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乌重林有点恼怒地喝道,这反应让带他们来的乌二万吓了一跳,乌二万原本是站在他旁边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喝吓得一跳,直接就跳出了两米外。
“重林哥,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乌重林扫了乌二万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我爷爷:“乌天明,你可要给我说清楚了。”
“还不够清楚吗?”爷爷用下巴指了指那口棺材,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口棺材。这一看,众人才发现,眼前的这具棺材跟普通的棺材有着很大的区别,这口棺材是不是村子里常用的平直形板棺,而是两头翘起来,像是一个元宝一样造型。
乌二万很快就将目光从棺材收回,他先是疑惑地看了看我爷爷,又看了看一脸怒火的乌重林,心里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乌重林的反应让他起了疑心,于是他就沉声对我爷爷说道:“天明,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祠堂里怎么会有个‘十大块’?”
棺材又在那个时候的农村俗称为“十页瓦”、“十大块”,因为一般棺材都用十页木料制成,但也有用十二页木料制成的,这种俗称“十二元”,这是寻常人家用的最好的棺木了。
我爷爷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十大块’,这是由一根整木开凿成的整棺,又称聚魂棺,而这造形,显然是达官贵人才会用的元宝棺,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元宝棺?这东西是你找来的?”乌兴业突然插嘴问道。
爷爷看了他一眼,问:“你真不知道这棺材的来历?”
乌兴业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他一说完,看了一眼他父亲乌重林,脸色就是一变:“爹,你知道?”
乌重林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又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爷爷,我爷爷无奈地摊了摊手,道:“重林叔,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再隐瞒有必要吗?还是你想村子里再死多几个人才肯告诉大家真相?”
爷爷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乌大队长跟那几个年轻小伙立马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乌重林,甚至连乌兴业也是一样,他用颤颤的声音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天明哥的话什么意思?兴光他们的死跟你有关?”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乌重林瞪了乌兴业一眼:“你是我儿子,兴光一样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听这话,站在一旁的乌兴业的老娘忍不住了,大声嚎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大叫道:“冤孽!冤孽啊!!!兴光,爹娘对不起你啊!”
乌大队一听这话,脸色就更严峻了,喝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叔,别激动,这件事情虽然跟重林叔他们家有关,但是却不全是他们的错,让我来吧。”爷爷拍了拍乌大队的肩膀,后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爷爷见状,又说了:“重林叔,婶子,你们也别激动了,听我说,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但这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不然咱们村就永无宁日了。能将当年兴业的婚事详细地告诉我吗?”
爷爷特意将“当年”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乌重林闻言,先是一愣:“你都知道了?”
得到爷爷的肯定后,乌重林后开始不断地摇头叹息,但就是不开口,而他家那位,还在那里哭嚎着,看样子根本就没将爷爷的话听进去。
看见这种情况,爷爷不禁火了,话说当年,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大青年,他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件事,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在村子里才逼不得已出面的,不然的话,在那个年代,他定然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等待这件事过去的,可眼下,他不顾会有被批斗的危险,出面解决此事,当事人却不当他的话算话,他怎么能不火。
“乌重林,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们不对!冒犯了人是无信,冒犯了鬼同样是无信,现在那位主找上门来了,你们还想将事情瞒着,是不是要等它破棺而出将兴业,兴邦,兴华几兄弟统统收了你们才满意!?”
爷爷的一顿话如同惊雷,劈头盖脸地说得乌重林脸如纸色,他家的那位一直在哭嚎的妇人更是直接摊倒在地上,但紧接着,她就爬了过来,抱着我爷爷的小腿哭求道:“天明啊天明,你可要救救咱一家人啊,婶儿也不想的,婶儿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婶儿求你了。。”
看着都有点语无伦次的婶子,爷爷也不好发火了,连忙叫上乌兴业上前一同将那大婶子扶起,然后缓声道:“婶儿,这事情你必须得说清楚,我现在一知半解,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追朔到十五年前。。。”
乌重林叹了一口气,就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原来,这件事情之所以会发生,还真的是因为他们一家。
十五年前,乌兴业只有六岁多,那时候还没有十年动荡,也没有集体大队一说,人们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在乌山村里有一户大户,也就是所谓的地主,是方圆百里内最有钱的人家,但是这地主的命运却不怎么好,虽然娶了几房妻妾,但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而偏偏,这小女儿在她六岁的时候,还因为重病夭折了。
那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他们认为,还没出阁的女子要是夭折了,那是不能投胎的,于是,这地主就一掷千金,想给他的女儿给招一下“地下女婿”。
所谓的“地下女婿”,就是跟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小姐结冥婚,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方圆百里都沸腾了起来,不过真的愿意当这个“地下女婿”的人却没有几个,就算有,也不合那地主的要求。
当时乌重林是这地主家的长工,他寻思着,自己有五个儿子,家里又穷,要是能给其中一个儿子这地主做“女婿”,那可能就解决了自己家里的困境了。
第五章 群鸦齐鸣()
乌重林回去跟家里的妇人一说,妇人何氏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妇,朝利益上一想,也觉得可行,于是就将几个儿子都带到了地主家,而那地主一眼就相中了排行第四的乌兴业。
结果理所当然的,懵懂不知的乌兴业就与那地主一个夭折的女儿许了阴婚,他们一家也摆脱了困境,而代价只是在乌重林的家里供一块祖牌(相当于已故家人的灵位,但不是主要灵位)。
后面所发生的一切的,都是在这一场“结合”中埋下了祸根。
跟地主攀上了阴亲的乌兴业一家虽然没有立即变得大富大贵起来,但比起之前却是好上了不少,那地主爱屋及乌,对乌兴业更是格外的好。
只可惜,这好日子没能延续多久,很快,祖国开始了改革,十年动荡毫无预兆地到来,原本算作是“人上人”的地主一家,被批斗至死,连那座地主大宅都被红卫兵给拆了成了废墟,直接改成了村子里的晒谷场。
乌重林一家为了自保,见当初那冥婚都没有什么人知道,于是就将那地主家小姐的祖牌给藏了起来,撇清了与地主的所有关系。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一家几乎都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直到乌兴业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他的母亲何氏才想起了这一回事,于是就在乌兴业成家的当天,翻出那个被藏了多年的祖牌,然后把它烧了。
何氏说到这里,爷爷的脸色就变了,变得铁青一片。
“天明哥。。这。。”
被自己母亲何氏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乌兴业转头一看,看到我爷爷的表情,就知道不好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爷爷就开口了。
“这事情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我原来只以为是那位主在争风吃醋,可事实竟然。。。怪不得会死那么多人了。”
爷爷说着,看了一眼何氏:“婶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再怎么也不能烧了那祖牌啊,祖牌就相当于灵位,特别是那地主家已经不复存在,那位小姐的灵位已经没有了,你家的祖牌就是它最后的藏身之处,你一个给它烧了,哪能不出事啊!”
“天明,婶儿不知道,要是婶儿知道,那是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的啊!!”何氏哭喊着解释道。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突然,祠堂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站在门口,有点愤怒地盯着何氏,在他身边,还站着乌大队的三弟,乌三元。
“老三,这小家伙是谁?”
乌大队有点疑惑地看了看那小伙子,村子里所有人他都认识,这个小伙绝对不是乌山村的,在这之前,他派乌三元去找扎纸陈,却带回来这么个小朋友,他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不等乌三元说话,小伙子就一步迈进了祠堂,看了我爷爷一眼:“你就是乌天明?”
“你!!!”乌大队刚想发火,却被我爷爷拦住了:“叔,我来吧。”
说完,爷爷对那陌生小伙一笑:“没错,我就是乌天明,你是扎纸陈收养的孩子?”
可这小伙没有回答爷爷的问题,而是鼻孔朝天地来了句:“也没怎么厉害嘛,我在门口那么久都不知道?”
爷爷咧嘴一笑:“扎纸陈呢?”
小伙闻言,扫了一眼我爷爷:“他说不再插手这些事情了,他欠你的人情,我来还。有问题吗?”
“呵呵,我跟他之间,谁欠谁也说不清,没有什么还不还一说,倒是你,你是陈毫还是陈毕?”
或许是听了我爷爷前一句话,这小伙的脸色有点缓和,他正眼看了看我爷爷,说:“我是他们的哥哥,陈袆。”
“陈袆?”爷爷听了脸色一变,但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出了欢喜的表情,他笑道:“你过来得早,基本上都听到了,这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虽然是在问对方,但也是爷爷的一个下马威,因为这句话证明陈袆来的时候,爷爷就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来辅助你的。”陈袆有点不乐意地说了句,说完,他看了那棺材一眼,还是说话了:“一般来说,夭折儿童会用瓮棺,直接瓮葬,很少会用木棺,而且是红色的木棺,这事情,有点难办。”
瓮葬,又称为“启棺拾骨”,是一种沿续了数千年的习俗,甚至有证据证明,它的存在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陶制的瓮棺是当时人类最大量使用的葬具,最先的形式是将逝去的先人藏在棺内,等到先人肉身腐化,只剩下骨骼的时候,后人就会将其棺重开,拾取骨骼放进瓮中,然后迁入新坟。
但这儿童用的瓮葬又是另一回事,在古人看来,夭折的儿童不算成人,就算是皇冠贵族的后代也不能享用成人的葬礼,只能将其尸身放在特制的瓮棺中,直接埋于黄土下。不过也有另一个说法是,这与当时人们对灵魂的信仰有关,盆、钵底部的小孔当是供灵魂出入的通道,这样做是让死掉的小孩灵魂得以投胎转世。
听了陈袆的话,我爷爷眼睛一亮,知道这个不大的小伙是个有本事的人,于是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家人家财万贯,不愿意将唯一的女儿放中瓮中,而且因为定下阴姻的缘故,特意给棺材漆上了红漆,却没有想到将女儿的灵魂禁锢在里面,不得投胎,虽然年份不长,但却足以化成厉鬼了。”
“什么?”
听到两人的对话,乌兴业等人脸色煞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那个字的时候,还是突然感觉一阵凉风扑面,不由打起了冷颤。
“天明,还是快解决这事情吧。”
乌大队在一旁催促道,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但他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棺材几步,看得出来,他也十分的害怕,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相信我爷爷了。
“小袆,你怎么看?”爷爷沉默了一会,对陈袆问道,好像他对这个小伙子很有信心似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袆,后者想了想,然后反问道:“其实你叫人来请义父,就已经有了办法了不是吗?除了那样做,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其它更好的法子了。”
爷爷默然地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就照做吧,二万叔,你去将海棠姐带来祠堂,三元叔,马上叫乡亲们将晒谷场打扫干净,然后将他们带过来,重林叔还有婶子,你们也过去,然后直接在那边候着,兴业,把篮子里那块黑色的东西点着,小袆,麻烦你了。”
爷爷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陈袆说的,虽然没有说清楚麻烦他什么,但是他却了然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接着,众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时间仿佛过得很快,本来就阴沉的天色渐渐浓郁,就像太阳已经下山,即将入夜时一般,但是爷爷却知道,当时的时间不过是下午五点左右。
南方的夏天昼长夜短,基本上要七点以后才会天黑,但是那一天却格外的特别。
“这一次,怕是很凶险啊。”陈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爷爷转身一看,陈袆正望着屋外的天色皱眉,在他的身后,立着一顶纸扎的大红花桥,还有两个比例与常人一模一样的纸人,一男一女,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两个活人。
乌兴业也看向那两个纸人,却心下一惊,连手中的东西都差点掉在地上,因为他看到那纸人脸上的那僵硬的笑容,就好像专门对着他笑一样。
说起这扎纸,其实大有来头,它是中国历史上古老的传统艺术之一,综合了塑、扎、绘为一体,是融合各种工艺手段的特殊民间艺术,在中国历史上对于扎纸的称谓不尽相同,但在使用上,却是一直相差无几,它的存在一般与墓葬、殉葬俑等丧事挂钩,所以这种物品通常会被冠以神秘且灵异的色彩,甚至很大部份人对它有忌讳之心。
乌兴业的惊慄只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