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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接待过季寥的邵阳子猛然出现，同时四周涌出许多道惊人的气息，俱是纯阳道宫的高手，隐隐约约将少年宗主围在中心。邵阳子轻叹道：“宗主魔功盖世，何必贪图我道宫的坐忘经。”
少年宗主淡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要成就前无古人的功业，自然少不了见识下世间奇法，你们若是不给，我只好自己动手取。”
邵阳子道：“宗主若执意如此，我等也拦阻不得，那坐忘经就在碧落峰，宗主若自忖能取到，便去吧。”
少年宗主看向前方，有一座碧峰高于群峰，如入碧落间。
他指着道：“便是那里？”
邵阳子道：“我也骗不了宗主，宗主何必多此一问。”
少年宗主负手打量山峰，笑道：“碧落黄泉，好好好，我是黄泉宗主，你们便想以碧落来压我，打的好主意。”
邵阳子淡然道：“宗主如今的实力，当世已不作第二人想，三千年来，除却数十年前遁破大千的清水真人，还有谁敢说能压过你一头。所以我等并无心思，。”
他作为纯阳道宫如今辈分最高之人，说出这几番话，无疑是对少年宗主的彻底服软。
诸人暗自骇异，难道这黄泉魔宗的宗主真有比肩当年紫府峰那位的实力，屹立在人世间的绝巅。
少年宗主洒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取坐忘经了。”
他大步流星，有纯阳道宫的长老挡在面前，直接便被他轰走。
威势之罕见，古今少有。
见到少年宗主径自去往碧落峰，曲长老急切道：“师叔，怎么能随便放他去碧落峰。”
邵阳子道：“既然拦不住，何不放他去，咱们纯阳道宫最珍贵的不是什么坐忘经，而是道宫里的人。”
曲长老道：“话虽如此说，但我纯阳道宫立派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欺辱，师叔还请你准许我去将他拦住。”
邵阳子道：“不许。”
他以长辈的身份，阻止曲长老的行动，复又看向季寥，微笑道：“季真人那句‘只缘身在此山中’，实是玄妙，此前说过的四个名额，真人当有一个。”
邵阳子此话一出，诸人不禁暗道这邵阳子真人是何意，那黄泉宗主都去取坐忘经了，此时说什么名额之事，岂不是糊弄人。
而且这也太草率了，连小孩子都骗不到。
季寥微笑道：“这个名额我接下了，但不是为了坐忘经。”
他如此欣然接下名额，诸人更是惊诧。
邵阳子向四周道：“还余下一个名额，不知哪位有意？”
他明明只给了季寥一个名额，却说只剩下了一个，众人暗自心想其他两个名额去了哪，同时也没有人主动去要，任谁见识到黄泉宗主的威势后，都知道有名额，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大家都不傻，此时去觊觎坐忘经，岂不是去做了纯阳道宫的挡箭牌。
见无人回应，邵阳子一笑，说道：“天地本不全，空一个名额也好，如此季寥真人去碧落峰便是。”
季寥笑了笑，凭空消失。
如果此前少年宗主不知其所来，让诸人惊惧。那么此刻季寥瞬间移动，亦让诸人骇然。
他们发现不了黄泉宗主是如何来的，同样也弄不清楚季寥是如何走的。
…
季寥出现在碧落峰里，蜿蜿蜒蜒的山路上，一个青衫磊落的少年仿佛在等着他。
他好似早知道他要来。
季寥面对这魔功滔天的少年宗主并无多少畏惧，因为他已经不是六十年前初来此间的季寥。
山海界中那位无敌世间的季寥，正渐渐回归。
他道：“纯阳道宫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你为什么要停下，难道你在等我？”
少年宗主微笑道：“马上有一场空前灿烂的斗法，怎能没有旁观者。”
季寥笑了笑道：“我不会受宠若惊的，毕竟你利用等我这一会的时间，便窥尽此峰虚实。你是不得不等。”
第95章 虚实一体
少年宗主淡淡道：“你的口舌倒是厉害。”
他一拂袖，狂骇惊人的精气滚滚涌出，带着魔功无匹的霸道，排山倒海一样冲向季寥。
季寥泰然自若，体内的太清神符直接显化在身外。神符如同干瘪已久的海绵，汲取来自对方魔功的滚滚精气。
少年宗主见魔功精气被神符汲取，也不慌张，他笑道：“看你能吞下多少。”
那滚滚精气起初是排山倒海的话，在他话音落下后，便是遮天盖地。神符仿佛气球一般，被吹涨。
季寥明确感受到，神符炼化精气的速度，已然跟不上少年宗主魔功涌出精气的速度。继续这样，太清神符很快就会撑爆。
他心念一动，整个人和太清神符气息逐渐消隐，化归整个天地。
这是天人合一的道境。
既然太清神符没法承受对方恐怖至极的精气，那便让天地去承受。少年宗主的力量再如何浩如烟海，也没法跟整个天地相提并论。
如江河入海，原本要把太清神符撑爆的精气散归天地间。
倏忽间，所有外泄的精气，一下子归于少年宗主自身。
太清神符迅速干瘪，恢复原状。
两人罢手。
少年宗主对于季寥破解他的法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笑了笑道：“原来你还有这张符。”
季寥明白对方的意思，太上有言，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自己的太上剑经仍旧以太清神符为根本，还不算得高妙。
少年宗主欲要继续往山上走，却忽然一回头，只见季寥将太清神符贴在道旁的一块石头上，他洒然道：“现在我可没有这张符了。”
太清神符是季寥到这个时空的功果凝聚，他竟说丢就丢，丝毫不留恋。
少年宗主凝眸看向季寥，好一会又转头离去。
但他留下的那一丝惊讶终归给季寥察觉到。
“你真的不要太清神符了？”天书颇是不解。
季寥道：“不丢不行，丢了才见道。”
他适才刚想明白，为何他修行太上剑经，摒弃尘念，仍旧没法斩破虚妄，因为他没断干净。
修行法也是尘念啊。
太清神符亦是妄念啊。
他连太清神符都丢不下，怎么谈斩破虚妄。
丢了太清神符，季寥法力大减，可是心中从未有此刻分明，好似有一轮无暇圆月照着。
“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
他现在也算是三更月了。
碧落峰风景美不胜收，季寥看得有滋有味。
但他步伐却跟少年宗主是一致的。
原来碧落峰的禁制神鬼莫测，稍微走错一步，便可能陷入麻烦中。
季寥不得不佩服这个黄泉宗主竟然在那么短时间里，将碧落峰的虚实看透。
随着两人前行，两旁的草木渐渐凋敝，周遭出现白云。
碧落峰不负其名，他们真正进入了青冥之中。
到了后面，青冥和山峰早已不分彼此。
山色便是天光，天光就是山色。
季寥四顾，皆是云海，足下的山峰如同漂浮在云海中，如同来到传说中的天界。
某一刻，季寥和少年宗主同时停住。
他发现了一丝奇异的精神波动，料来少年宗主亦是这般。
少年宗主淡淡道：“你知道‘得道了身’的真正意思么？”
季寥微笑道：“请指教。”
他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恰好三个人，求教下少年宗主也没什么。
少年宗主道：“因为这门功法练成后，再无实质的**，只有道身。这道身既有精神的特性，亦有**的特性，天地一体，来往自如。”
季寥悠悠道：“这就是虚实一体的意思。”
他心里想着，得道了身真经跟心魔**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季寥是修行的奇才，并世难有第二个。但他不免想到，少年宗主为何对他有指点的意思。
要知道他们可未必见得是朋友。
倏忽间，少年宗主打出一拳，浑朴古拙，无边的力量，荡漾起来。
季寥知道这一拳不是对他发出的。
他飘然离地，到了很远的地方。
仍旧受到强大的力量波及，足下的碎石子化为粉末。
但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心魔**催动到极限，放看到在少年宗主滔天魔功下，一道淡淡的影子，正同他发生交击。
如果不死亲身感受，季寥决计想不到，世间有人的速度能快到这样。
而且全然不受到虚空的阻力，即使动手时，亦没有声息。
一个回合结束，季寥看到一位风姿绝世的仙家。
“这人便是叶天流。”
几乎不用思考，季寥心海闪现念头。
如果少年宗主是有举世无匹的力量，那么叶天流便是将速度演绎到极致。过去季寥练就的剑气雷音，在叶天流的速度下，像是蜗牛一般缓慢。
唯有心魔**练就的惊人感应，才让季寥勉强能扑捉到叶天流的速度。
而少年宗主的衣袖，赫然少去一角。
显然这位魔功滔天的黄泉宗主遇到了劲敌。
这是季寥事先能预计到的一场大战，可是现在看情况，其精彩程度，仍会在他预料之上。
叶天流周围仍有淡淡的白色烟云，甚至不时穿过他的躯体。
他对着少年宗主道：“我对世间第一人的名头没多少兴趣，但你要做世间第一人，必然也是要过我这一关的，我在等你的时候，总在想你是什么样子的人，直到见你之后，才发现，你没有我想象的可怕。”
少年宗主笑了笑道：“你如果以为能斩去我一片衣角，便能评断我，只怕今天免不了烟消云散的结局。”
叶天流不置可否，随后看向季寥道：“青玄道宗的季寥真人，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季寥道：“请说。”
叶天流道：“得道了身真经我是从玄天派得到的，请你代我还回玄天派。”
“好。”季寥没有问，只是应了下来。
眨眼间，他手里多出一本淡金色的册子。
叶天流道：“今天过后，无论我胜也好，败也罢，总归不会在此间了。”
他语气之中，竟是颇多欢喜。
在这一刻，季寥竟有些希望能代替少年宗主跟叶天流交手。
可是他不能，元神还没练成啊。
暂时打不过！
第96章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纯阳道宫的法会很快落下帷幕，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很快随着参加法会众人的离开而传播开。
黄泉宗主孤身一人深入纯阳道宫，同将世间无上法得道了身真经大成的叶天流决战于碧落峰之巅。
要知道叶天流是除却青玄道宗紫府峰那位以外，唯一修成世间无上法的人。即使不如那位之旷古绝今，但在当今世间亦是最顶尖的大人物。
可是这么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居然在碧落峰被黄泉宗主打得烟消云散。
更可怕的是，那位黄泉宗主还达成目的，取走了坐忘经。
当时纯阳道宫一共出动了七位长生真人追逐刚大战完毕之后的黄泉宗主，甚至将其堵在鸡鸣峰。一众长生真人展露的威势，几乎将鸡鸣峰压垮。
那黄泉宗主在大战叶天流之后，居然犹有余力，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在一众强敌中突围。
甚至连纯阳道宫五行神殿的天地雨三殿的殿主都被打得元神遭到重创，临时将殿主之位托付出去，进入纯阳道宫最深处闭死关。
据说黄泉宗主从碧落峰下来时，满身狼狈，才让纯阳道宫决心追杀他。
但事实上，即使远非全盛状态的黄泉宗主，也能在纯阳道宫的倾巢之力下脱困。可以说黄泉宗主仅是从纯阳道宫七位长生真人手下脱困这一战绩，便不逊色昔年紫府峰那位一人独斗南海七仙了。
消息传出去，足令世间仙门佛宗惶惶不安，因为昔年紫府峰那位纵然无敌于世间，却没什么野心，而这位黄泉宗主实是万载难遇的魔道巨擘，野心绝对不小，只从其强取纯阳道宫的坐忘经，便知此人霸道至极，犹自胜过昔年那位清水真人。
黄泉宗主能强取坐忘经，未尝不会破掉道家三十观的山门，甚至对四大道宗和佛宗下手。
只是其一人之强，人世间怕是再无抗手，即使长生真人，怕也难做其数合之敌，即便是道家三十六观这等一流修行势力，亦想不出任何办法。
唯有暗自祈祷。
…
碧落峰，距离当日那近千年来，人世间最为璀璨的一战，已然过去半载。
原本插天入云的碧落峰，赫然被削去半截，这是当初一战造成疮痍，实是教人惊心动魄。
碧落峰再不名副其实，而纯阳道宫亦无修整碧落峰的打算。
如果有高人在此，便会发现碧落峰的战场上，遗留有一共三百多门类别不同的绝顶法术气息，而且可以感受到每一门法术的气息，都俨然臻至那门法术的极限，且不说是否后有来者，却也是前无古人了。
最可怕的是，所有法术气息，都根源一致，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以一人之力，修行了三百多门法术，每一门皆前无古人，如果非是事实摆在眼前，几乎没有人会相信。
这也是纯阳道宫未曾清理战场的原因。
碧落峰遗留的战场，既是耻辱，更是宝贵的修行资粮。
依稀残存烽烟的战场，可见长空灌下瀑布。瀑布之水，却是来自黄泉。那是当日一战，撕扯出空间缝隙，因此引出一道黄泉，自天上灌下。
黄泉之水，生人勿近。
其强大的腐蚀性，直接凿出一个深深的水潭。
明月在天，映入水潭，却是一轮幽月，神秘叵测。
忽然间，幽潭炸开。
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道者从水潭里浮现，正是季寥。半载过去，他变得更加年轻，风姿神采，隐约间和当初的叶天流有了一分难言的神似。
背后的黄泉瀑布落下来，不是溅起水花，轻而易举的穿过季寥的身体。
季寥口吐玄音，说道：“天魔自在。”
他一步踏出，凭空消失，过了一刻钟，再出现时，却在百余丈外。
比诸过去施展天涯咫尺的瞬间移动，现在他施法时，除却更在随心所欲外，亦能将身藏进虚空之中。
他的心魔**已然进入另一个层次，让他炼成传说中的天魔法身。
现在他法眼看向四周，再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是山水之中，更有无数的空间，或者说是宇。
如佛家所言，大千世界之下，更有无数小千世界。所谓一花一世界，便是这个意思。
季寥如今仗着天魔法身，便能在这些空间中穿梭往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叶天流。
如非观摩到那惊天动地一战，他恐怕要花上百年，才能明白何为虚实。正因如此，他才能打破桎梏，炼成天魔法身。
而心魔**到了这一层面，已然是天魔法，顺应情性。
若非他练有太上剑经，得法而忘法，以太上忘情之境，镇压天魔法身的魔性，现今季寥怕是要成为真正自在天魔的人世化身。
太上忘情，正好克制天魔法的魔性。
到如今，季寥不得不暗自侥幸，当初他未曾深入修行心魔**是对的。在他没有到这个时空之前，若是妄自将心魔**修炼到如今境界，此刻他便再不是季寥，而是行走世间的自在天魔。
届时他当然还有过去的记忆，却非是季寥了。
因为天魔法的魔性一旦取代他的本性灵光，季寥便不再是“自己”。
如此可见，当初留下心魔**之人的歹毒。
这绝世魔功，甚至比没有总纲的天魔经还可怕。毕竟天魔经没有总纲，也不过是让人饱受折磨而已。
而心魔**，若是没有太上剑经之类的功法镇压，便会在修行到高深处后，沦为自在天魔的化身。
从得利角度来推断，这门心魔**很可能是传说中自在天魔留下的，用来荼毒世间之人。
理清利害，季寥弹出一指。劲气破空，击在一块石头上。一阵风起，将贴在石头上的一张神符揭开。那神符飘飘荡荡，落在季寥手上，随后冰消雪融般化进季寥的掌心里。
有人拍手道：“得而复失，失而复得。道友的太上剑经，总算彻底圆满。”
说话的人正是纯阳道宫中那神秘莫测的邵阳子。
季寥早察觉他的来到，说道：“多谢道友这半年的守护，否则我难以大功告成。”
他嘴上如此说，但暗地里却不免戒惧。
如非当初顿悟在即，没法走脱，他绝不会选择在碧落峰就地潜匿闭关。可即使他藏在黄泉瀑布之下，也心知这位邵阳子发现了他。
而季寥对邵阳子戒惧的缘故在于，叶天流可以说是被邵阳子坑死的。
第97章 我就去看看
季寥和天书两人都精通推演之道，凭借当日的蛛丝马迹，已经推测出叶天流和黄泉宗主一战的来龙去脉。
叶天流修成得道了身真经后，应是因为某个缘故，始终未得圆满，所以没法凭自己的力量遁破大千。
恰逢黄泉宗主下帖要来取纯阳道宫的坐忘经。
怕是纯阳道宫已然明白，凭借他们的力量，没法阻止这位黄泉宗主，所以邵阳子才会请来叶天流。
而叶天流决计能预料到邵阳子目的是为了让他挡住黄泉宗主，但邵阳子亦是清楚叶天流绝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因为和黄泉宗主一战，将是叶天流能否圆满自身的契机。
毕竟到了人世间绝顶，除非天纵之才，自证自悟，那么寻找一个屹立人世绝巅的对手，将是打破自身修行困境的绝妙办法。
何况在纯阳道宫的碧落峰作战，叶天流将占据很大优势。
因为黄泉宗主若无离开此间的念头，便不得不顾忌到纯阳道宫里虎视眈眈的真人们。
如此一来，叶天流心无旁骛，而黄泉宗主，却心怀顾忌，在心理层面，自是稳占上风。
但叶天流毕竟当了纯阳道宫的刀，因此绝不可能将好处都给纯阳道宫得了。所以上碧落峰观战的名额，便没有纯阳道宫之人的份。
所以季寥当时隐隐有察觉，才当机立断，要了这个名额，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