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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城一战,紫夜皇室的威名,已是跌到了底谷。
现在别说是桑丘子睿在梁城指挥,就是换了他去,也一样能摆平。
连紫夜京都的臣民们,对于这样的一个帝王都不抱有了任何幻想,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浴血在紫夜第一线的将士们?
“肖云航如何了?”穆流年突然又问出这样一句。
“他?应该是无事。没有听到他罹难的消息。”许彦不明白穆流年在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了他,难不成,他是想着扶持肖云航上位?
“我曾经答应过护他一家周全,可是没想到,我到底还是食言了。罢了,若是有机会,再当面向他赔罪吧。”
穆流年还记得当初他在梁城时,对肖云航许下的诺言,可是现在,璃王没了,整个璃王府,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来独自支撑了。
“流年,现在别想这个了,咱们还是想个法子,怎么能让这些可恶的苍溟贼子远离我们紫夜为宜。”
“舅舅,速战速决,自然是最佳的,可我担心的,就是不能。苍溟的睿亲王绝非等闲之辈,之前我的人能在敌方大营里得手,其实也就是在赌皇甫定涛的那份自傲。如今,他被圈了起来,这个睿亲王太过稳重,不好下手呀。”
“那就只能是硬碰硬,正面进攻了。”许无忌开口,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那种无赖模样,“表哥,我们现在的人手,对上苍溟的大军,单从兵力上来说,至少也有五成的胜算。”
“话是如此,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我们极有可能会被苍溟给拖上一阵子,毕竟,现在紫夜的情况不妙,这一次,比两年前的情形,更加可怕。京都都乱了,我们还是先要稳住军心。”
浅夏想到他们也是通过了京中的探子,才如此快就得知了消息的。
而底下的这些士兵,只怕是没有那么快知道。不过,若是睿亲王有心拿这个大做文章,那么,他们可就是真的有些难了。
许彦也是一脸凝重,穆流年的担心是对的。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稳?毕竟梁城被人攻占,皇上弃他的子民于不顾,这也是事实。连大臣勋贵们都死了那么多,让他们这些远在边关的将士,如何来安慰一同处于险境的同僚?
“元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命辽城和阳州那边,先快速地运过一些粮食来。如此,可以体现出我们并没有被朝廷抛弃,只要有吃的,至少,可以让他们安心。”
穆流年点点头,“这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办法。只是,仅仅如此,只怕还不够。”
“青龙,你去将咱们的饷银搬出来,咱们现在只是让他们看看,知道他们的将来是无忧的。将这些饷银,先给那些受了伤,残了的士兵发下去。每人先发五两银子。”
“是,公子。”
浅夏粗略算了一下,现在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的,估计也就是有五六万人,那么,也就是说,这一次,要先发下去三十万两银子。
另外还有先前遇难的那些,只怕,这一次他们准备的银两,不一定够了。
“去请穆恒将军和徐泽远请来,我们一起看看如何能快速地将对方击溃,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毁了祁阳县。”
“是,公子。”
浅夏微微皱眉,她虽然不懂战争,但是她懂穆流年。
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毕竟,祁阳县是紫夜的,一旦毁了,损失的,还是紫夜自己。
可是如今到了这等时刻,也顾不得许多,好在附近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经撤离,庆县和允州一带,都恢复了生产和正常作息。
浅夏再次想到了桑丘子睿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她不应该阻止穆流年成为那个最高位置上的人,毕竟,这是他的宿命。
不管穆流年是否愿意,紫夜,紫夜的子民,都已经成了他的责任。
从三年前开始,这一切,便都是如此。
尽管他不是紫夜的皇,可是谁能说,他做的事,不是为了紫夜的江山社稷而为?如果没有他,现在的紫夜,只怕是早已被人瓜分殆尽,何来其它州县的安逸生活?
浅夏轻轻闭目,这一战,必须要赢,而且,还要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
这一晚,穆流年与几位将军们商议到了后半夜,才都沉沉睡去。
浅夏没有察觉到穆流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知道在她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穆流年衣不解带地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浅夏看着他的下巴上,已经开始有胡子在蔓延了,虽然很短,可是伸手摸过去,还是很扎的感觉。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心疼穆流年了。
不是紫夜的皇室,甚至是处处受了紫夜皇室的迫害和打压。
谁能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反倒是他挺身而出,护住了紫夜,守住了千千亏亏的子民?
“在想什么?”
穆流年略有些哑的声音响起,浅夏的手微微一顿,复又抚上了他的面颊,“你太累了。元初,我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或许,可以让我们能尽早地解决这一切。”
“什么?”
穆流年用力合了一下眼睛,显然,还有些没睡醒。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可以将睿亲王引出来。”
浅夏一看他皱眉,立马说道,“你放心,我说的不是我出面。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借助皇甫定涛,将睿亲王引来。就算是杀不了他,至少也能将其重伤。”
“你有把握?”
“嗯。用暗卫将皇甫定涛劫来,只要是安排地周到,应该没有问题。”
穆流年沉吟了一下,“有些冒险。”
浅夏轻笑,抬起了上半身,俯首看他,“若是我去,自然就不会冒险了。你信我一次。”
看着她明媚的一双大眼睛,有多久了,他不曾看到她眼中的这种灵动。
“浅浅,若是由先锋营出击呢?”
浅夏侧目,“你的意思是说,声东击西?”
穆流年点点头,“只怕睿亲王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一个被他软禁起来的皇甫定涛。”
“这场战事,原本就是皇甫定涛挑起来的,就算是结束,他也必须死!为了我紫夜的那些百姓,也为了两国因为战乱而死去的将士们。”
浅夏这话说的很是霸气。
穆流年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挑了一下唇角,“我发现,我的浅浅,越来越有将军夫人的风范了。”
当天晚上,徐泽远、许彦率军猛攻祁阳县的左翼。
那里的守卫最为薄弱,选择攻打这里,自然是最正常不过的。
睿亲王下令将右翼盯紧了,同时,再从后方调派了大批的兵力过来,死守左翼。
玄武带了先锋营,直接开始袭扰他们的右后翼。
睿亲王得知后,冷笑一声,“果然是声东击西。传令下去,所有将士,都打起精神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这支强悍兵力,到底会有多强悍?”
“是,王爷。”
睿亲王亲自带人,去了右翼。
而此时,就在庆阳县城最左侧的一个院子里,皇甫定涛被数十名暗卫所禁,根本就是出不了门。
亲耳听到了外头的杀声震天,他却是无能为力。
皇甫定涛头一次,恨上了这个带给他荣华富贵的父亲。
院子外面,同时还有三千的侍卫把守,皇甫定涛想出去,简直就是难如登天,同样的,外头有人想进来,自然也不会是那么容易。
而偏偏,这一次,穆家与云家的暗卫联手,近千名暗卫,直接就逼近了这处院子。
几乎是没有听到一丁点儿的打斗声,门外的三千侍卫,已是全部倒地。
而正在屋中坐着拿茶杯发泄的皇甫定涛,这一刻,明显地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当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院子正中时,便看到了无数黑衣人快速地涌了进来。
而同一时刻,他的身后也蹿出了大批的暗卫,与对方交上了手。
他们这里一动手,很快,就有人去通知了睿亲王。
皇甫定涛这边只有几十名暗卫,不到一刻钟,便被剿杀殆尽。
皇甫定涛才出手不过数十招,便被人制住了。
一行人匆匆地沿着城边儿快速奔走。
只是,他们走的虽快,可后面仍然是有了大批的暗卫追上。
原来,皇甫定涛这里一出事,原本是跟在了睿亲王这边的人手,立马就派了过来。
双方很快进了一片林子,眼看着对方的暗卫就要追上,他们虽然是不怕厮打,可这里尚且是祁阳县,一旦交手,附近的大军必然是会被惊动,到时候,饶是他们的身手厉害,也不可能会敌得过上万的大军。
青龙正有些犯难,就见眼前一花,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出现,是他们的公子来。
“公子?”
“快走!”
“是,公子。”
青龙对于主子的吩咐,向来是顺从的,这一次,也知道主子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安排,否则,不可能会带着世子妃来涉险。
没错儿,刚刚穆流年身边的那个人,虽然着了黑袍,可是仅凭着身形,便能让他断定,那位是世子妃。
前面,就见许无忌已经开始在接应他们了。
青龙将人交给了许无忌,又带了数十人,直接折了回去,打算接应公子和少夫人。
那些黑衣人追到,却只见一男一女立于林中,两人面色平静淡然,毫无慌乱,而女子更是弯起了眉眼,唇角还有着淡淡的几许笑意。
浅夏将头上的黑帽翻下,然后在跟过来的这些黑衣人身上简单地环视了一圈,轻笑道,“几位晚上不睡觉,却在这林子里散步,辛苦了。”
“你们是什么人?将我们世子掳去了何处?快快将他交出来。”
浅夏上前两步,对方不知她是何身手,又是何用意,果断地退了两步,“难道你们看着我不眼熟吗?你们仔细看看,可认得我?”
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全都将视线锁向了对面的女子,只是这一锁,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青龙赶到,看到对面的那些人,有的表情痛苦,有的脸上有些呆怔,有的面色发白,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样的阵仗,十有*,是与他们的少夫人脱不了干系的。
“我们走吧。”
浅夏将小手轻轻地放到了穆流年的手中。
穆流年似乎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是看不见其踪影了。
而青龙看对面的人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曾有出手的打算,扯了扯唇角,这是一个将对方斩杀的极好机会,可惜了,没有得到主子让他们动手的命令,只能是先收兵了。
回到了营帐,青龙还觉得有些可惜呢。
“公子,若是刚刚属下将那些苍溟暗卫都杀了,您不觉得,咱们对付睿亲王,会更容易么?”
“若是他们没有中了浅浅的幻术,你们随便杀。可问题是既然浅浅出手了,我就不能让他们死了,浅浅的命数难料,我不想再为她徒增杀孽。”
“是,公子。”
青龙这才明白了,敢情主子是心情夫人,担心这会影响了夫人的命格。
“公子,您说,咱们掳了皇甫定涛,睿亲王果然就会退兵吗?”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他退不退兵?不仅要退兵,我还要让他与我签署了和平协议,否则,皇甫定涛休想活着离开紫夜。”
许彦和徐泽远回来,两人都是一脸的乌黑,脸色疲惫,这一战,他们可是打了一个多时辰了。
“如何?”
“回将军,我们的伤亡略为惨重,严格说来,有些像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
穆流年一挑眉,“还不错,这说明对方的伤亡比我们更厉害。”
徐泽远撇了一下嘴,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穆流年竟然是如此地乐观。
须臾,玄武也带着先锋营回来了。
“如何?”仍然是两个字的问话。
玄武和付一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伤了十六个,死了三十二个。”
如此重的伤亡,这在他们先锋营的历史上,还是从未有过的。
穆流年的脸色也是微微紧了一下,先锋营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呀,这一次的伤亡,实在是太重了些。
“歼敌呢?”
“没有仔细统计,估计是在一千人以上。”
穆流年点点头,“还好,他们死了,倒也不亏。至少,有人陪葬了。”
“是,将军。”
“付一,传令下去,近期你们先锋营都不会有重要的作战任务了,好好休整。至于少了的人,等以后再慢慢补上。”
“是,将军。”
“浅浅,皇甫定涛现在在我们的手上,只怕等到睿亲王反应过来之后,会派死士过来强行救人。而你又是不会武功,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们极有可能会朝你下手。”
浅夏倒是不惧,“所以呢?”
刚刚在林子里,许无忌可是看得清楚,分明就是表哥带了表嫂过去阻止那些黑衣人,其目的,就是为了不闹出动静,免得再惊动了附近的敌军。
一想到了自己曾大跳脱衣舞,他就知道,为什么表哥会带着她去了。
“表哥不必担心,表嫂这样厉害,哪个人能将她劫走了?她不算计人家,就已经是人家的福气了,好吧?”
浅夏扑哧一乐,“还是无忌有经验。”
许无忌的脸色一白,这分明就是在笑话他当初的举动了。
“皇甫定涛在我们手上,他不敢乱来的。等天亮,让人给睿亲王送上一封书信,只要是他还顾及着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命,他就得接受我们的条件。”
青龙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如此一来,这个皇甫定涛就不能死了。”
浅夏一愣,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皇甫定涛给他们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只怕是任何一个紫夜人,都想取了他的性命吧?
想到了当初桑丘子睿就以允州驻守,在梁城出事之前,桑丘子睿原本是在这里的,看来,皇甫定涛是不想与桑丘子睿对上,才会安排了梁城的事。
当然,这一切必然就是之前安排好的,只不过从时间上来看,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浅浅,从现在开始到苍溟退兵,我在哪儿,你在哪儿,千万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穆流年几乎是将穆家所有的暗卫都给抽调了过来,只是为了保护浅夏。
天将亮时,许彦从营帐中走出来,倒是看到了儿子在外头练着拳法。
“怎么起这么早?昨天晚上,不是说累了吗?”
许无忌一耸肩,“爹,其实,我觉得这次苍溟退兵的机率很大。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考虑一下,退兵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许彦的眉心一跳,“你想怎么做?”
许无忌早先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早已抛开,“我的想法很简单,紫夜,不能再继续姓肖了。不然的话,只怕将来的不久,紫夜还将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磨难。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还有能力和精力来解决这些麻烦呢?”
许彦沉默了,这个小儿子说的对。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几个儿子中,最为调皮捣蛋的是他,可是最最聪明机灵的,也是他。
有些事情,他看的比上头的两个兄长看的都要透彻。
这一仗后,只怕穆家军的去向,就是一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现在桑丘子睿愿意与穆流年携手御敌,可是打赢了之后呢,桑丘子睿那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梁城一战,桑丘家族的损失也不小。
桑丘家的老太爷,以及几位旁系子侄,也都没了。
也难怪桑丘子睿这一次,会对肖云放如此的心狠!
没有直接杀了他,已经是看在了他是桑丘家外孙的份儿上了。
桑丘烈之前自尽,桑丘家族又遭逢大难,这个时候,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谁会不愿意拥有那无上的权利?
除非那个人是个傻子!
“桑丘子睿手上的兵力也不少,至少,之前一直孝忠于肖云放的兵力,都还会全力地支持他。一旦桑丘子睿与穆流年交手,只怕,紫夜的内乱,又将引起苍溟的觊觎。”
许彦看事情的眼光还算是比较长远的。
至少,他知道,桑丘子睿和穆流年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一个精于谋略,工于心计。一个则是擅于调兵遣将,指点江山。
许无忌轻叹一声,“其实,我对于桑丘子睿这个人并不讨厌的。可如果他敢阻了表哥的路,我也不可能会放过他。大不了,我现在就派人,直接到安阳城,那里,可是桑丘家族的老窝呢。”
这倒是提醒了许彦,这法子,的确可行。
“只怕你表哥不会答应。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该知道。他对江山、权势,没有什么*。若是桑丘子睿登基为帝,只要是不难为他,不跟他抢云浅夏,他一定会选择守在了辽城,陪着浅夏花前月下的。”
“他倒是想的美!”
许无忌冷哼一声,“他以为他是谁?他可不仅仅是穆流年,还是长平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还有,他身上还流着我们许家的血呢,真以为他想不了了之就成了?”
许彦觉得有些头疼了,怎么就不能好好地跟这个儿子说上一刻钟的话?
许无忌真以为他能干涉得了穆流年的决定?
打又打不过,实力又没有,他凭什么以为,他就能说服了穆流年,要自立为帝?
再说了,穆流年那种性子的人,怕是就盼着桑丘子睿登基呢,然后他好携美眷消遥自在,这才是他想过的日子。
许无忌一看自家老爹又露出了这种表情,不免有些愤懑,“爹,你能不能不这样儿?您想想呀,穆家军几十万人,不管谁登基,只要不是表哥,铁定是想着要灭了他们。咱们许家能落得了好?”
这话说的最是实在。
许彦自然也明白。
可问题是,他现在也不确定,这桑丘子睿和穆流年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友是敌?
若是友,或许会麻烦一些,若是敌,那反倒是好办了。
直接打完了之后带军入京,一切就都搞定了。
可两人若是朋友,那么,只怕让他们二人从中做出决定,就会有些困难了。
“行了,你少在这儿乍乎了,一会儿让人听见。”
“怕什么?反正现在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这些年,我们许家可是被他长平王府连累的不轻!吓得您连个官儿都不敢当了。”
许彦一听,这嘴角就是一抽,伸手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