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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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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你刚才说’偷偷照顾’是什么意思?”

    “易续一直是单亲家庭长大,他妈妈大部分时间在外忙事业不回家。又不放心易续,就给易续规定了每天回家的时间,怕在外玩野了。高一的时候,易续晚回家了过几次,都被邻居举报了。但他不知道是哪一位。”

    “我明白了。另外我会通过户籍系统找到他爸爸,至于他那个女朋友,我认为没有什么分量,她如果有分量,她请的律师不会被拒绝。而且那是个相当糊涂的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对我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么重大的刑事案件,她居然找了一个专攻经济的律师!”

    好像有声音穿墙而过,震动着我的耳膜:他们撒谎了。

    2012年10月23日

    我睡醒出房间,张恒礼蓬头垢面地坐在茶几前吓了我一大跳,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你不会还在找第十个人吧?”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找不着怎么办?你真的没有可以推荐的人吗?”

    “我!我!”我说。

    “谁?”

    “我,叶惜佳!”

    “你不信,你不会抄的!”

    “我会!”

    “我还不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么啊?姐收到过,姐还抄写过好吗?当年那封上千字,15个人!”

    他趴在那堆纸上:“你不要那样为我牺牲,我们俩不是付出真情的关系,怪别扭的。”

    我回到房间从书架上取出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抽出一张信纸。

    我把信往茶几上一摔:“这封信还留在世上,也终于起了点作用!这是当时抄的第一封信,年纪小,成绩还不好,字还丑,抄都能抄出好多错别字,我妈实在看不过去,这封就没寄出去。”

    “好多字都模糊了,哭着写的?”

    “不是哭,是太晚了,想睡觉,又坚持不懈地写,打哈欠流下的眼泪!”

    “哦,我以为是被逼的呢!”

    “当年刚搬到长沙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谁寄的,老娘人生的第一封信献给了这种东西,你数数你数数,好像一千多个字呢,给15个人,你说你们长沙人缺不缺德!”我指着张恒礼的鼻子说。

    “这不一定是长沙人干的!说不好是你们以前的亲朋好友呢!”

    “我爸收到的第一封,我们家搬到长沙第二天,第四天我妈收到第二封,还没来得及通知亲朋好友新地址呢!这就是我对你们长沙的第一印象!”

    张恒礼不屑地摆手:“都来了多少年了,说得你好像不是长沙人一样!”

    我咬牙切齿:“不是!”

    “嫌弃我的地盘,非得写给你不可!”

    “写,赶紧写!再不写你的黑眼圈都到脖子了!”

    “那你要寄给谁?”

    “关你屁事!”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按顺序从上到下抽搐了一遍后,问:“你要害人啊?害10个人啊?”

    “我们这院里的都信,你以为当年的15封寄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这院子里不是平平安安的吗?”

    “你说……易续他们家是不是把信撕了才这样的?”

    我一脚踢过去:“你真是摇篮里的婴儿,是人不知道人事!写不写你?”

    他连连点头:“写,写!”

    我把张恒礼给我的“幸运信”扔进了律师楼电梯旁的垃圾桶。

    “马律师,这是我特地带来的咖啡,请您喝。”

    “哎呦,客气了!”

    “这个叫什么呀,我很少喝咖啡,不了解啊!”

    “卡布奇诺。”

    “我的跟你的一样?”

    “一样的。不会不合您口味吧?”

    “不会,这一定合你的口味,你喜欢这个味道?是因为它比一般的咖啡甜?”

    “我其实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我在德国也就喝过一两次,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啊,回来后好像有了莫名的好感。

    “马律师,会不会有我们不知道的第三位律师,易续已经授权给其他律师了,出于对那位律师的尊重所以不找别人?”

    “没有。我查过了。”

    “只有那一位律师,去过那一次?”

    “对,没有其他人。”马律师说:“对了,你那个朋友,他性格怎么样,是属于八面玲珑型的吗?人缘怎么样,会交各方朋友吗?”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马律师,您的意思是说,易续在里面会被人欺负吗?听说警察刑讯逼供会使用暴力,看守所那些犯人也跟流氓似的,他被欺负了?”

    “刑讯逼供这两年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警方知道当事人会有律师出面,多多少少有些顾忌,不敢太明目张胆。但是犯人就不好说了,新人进去总是会被拳打脚踢的,除非懂得交际,或者……”

    “或者什么?”

    “这么说吧,要看被关在一起的是些什么人,同屋的要是经济犯,老人,特别那些搞贪污搞贿赂的关进去,是最懒得惹是生非的。但这种几率,有点小,有运气的,都不会进那种地方,进去了,又还有多少运气呢?另外也有一些人,家里人疏通了关系,自己在里面又会做人,也能不受欺负。”

    易续没家人了,都懒得救自己了,还在乎自己会不会做人?

    “马律师,您有没有关系可以疏通一下,我想要救他出来,更希望他在里面平平安安,出来时能皮肉不伤。”我平日里也不是个多讲礼貌的好孩子,跟他说话张口是“你”,紧张起来就变成“您”。

    “这个问题不大,只是要涉及到一些费用,你能接受吗?”

    “我能。”我毫不犹豫的说。虽毫不犹豫,内心却一震。

    “你今天就算不主动过来,我也想邀请你过来一趟,主要想谈一下你的打算。当事人拒绝聘用律师,你还要坚持吗?”

    “他不签字,您什么事都不能做吗?您说过只是迂回一些,还是能做许多事,还是能对案件有帮助,对他有帮助对吧?”

    “我必须提前告知你,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可是有一点,即使我再努力也做不到一点,就是我没法在庭上辩护。”

    “如果不能辩护,万一易续真上了审讯台,只能坐以待毙?”

    “这样的重大刑事案件,政府到时会给他派律师的,但是律师出现的时候一般已经是第三个阶段了,也就是起诉阶段。”

    “那就太迟太被动了!我接受不了前两个阶段都置之不理,如果警察没找到关键证人呢?如果警察忽略了某些证据呢?如果律师最后阶段才介入,准备时间不充足呢?如果律师是政府推荐的,偏向警方呢?”

    “我们的看法一致。而且,如果我们能及时找到证据证明易续的无罪,或者犯罪的不得已的因素,只要在最后期限内将证据提交给他的律师,也能影响到量刑结果。只是……”

    “您说。”

    “还是同样的问题。不是正常的查看卷宗的途径,会造成一些业务成本,刚才你说疏通关系保他皮肉不伤,说白了也就是花钱。你的预算是多少,承受的上限是多少,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您告诉我,需要多少钱,我回去准备,没什么好考虑的。”

    “也许需要多支出四五万,甚至更多。当然往后的每一笔开支,我都会先征求你的同意。这部分的开支,咱们实报实销。”

    “没问题。”

    “你有这样不放弃的意志,我很佩服。”

    “我们有多长时间?”

    “刑事案件各个阶段有其办理期限,我们现在处在侦查阶段也就是第一阶段。检察院批准逮捕以后,案件由公安机关侦查,期限为两个月。接下来应该还有审查起诉阶段和审判阶段。大多数案件走完三个程序的时间大概在6个月左右。但是对于个例,时间则有长有短,短的三个月,长的一年多都可能,取决于案件的复杂程度,这个时间跨度你要有思想准备。”

    “好的。您知道案子现在进行得怎样了吗?”

    “据我打听到的情况,案子还在侦查阶段。男女死者都是被刀直接刺进心脏,一刀致命。被发现时,凶刀还在男死者的心脏里,上面有易续的指纹,警方查过电梯和楼层的录像,案发前只有两名死者和易续在他家。你去过他家吗?在几楼?”

    “九楼。”

    “对。”马律师说:“楼层高,别人不太可能从阳台上翻进去。警方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脚印或者指纹,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小区里的居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案发现场没有第四个人出现过,嫌疑暂时都在易续身上。这是我现在已经掌握的所有信息。”

    “男死者是易续妈妈的男朋友吗?”我问。

    “警方初步怀疑是。你不是说你不认识男死者吗?”

    “我不认识。以前易续开过几次玩笑说希望他妈带男人回家。能带回去的,应该就是男朋友了吧!”

    “他希望他妈妈带男人回家?”

    “对。”我说:“我明白了,警方怀疑易续对他妈妈找男朋友的事情不满,所以起了杀心。”

    “根据我的经验,警方会往这方面考虑。”

    “太荒谬了。我跟他在一起五年多,他每年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他妈妈能得到一个归宿。警察的怀疑是初步的,并没有实质证据是吗?我听他们的同事说他是深圳分公司的经理,我可以去一趟深圳,找他的同事、朋友、邻居、家人问问。”

    “你先别去,我再看看这边行政大队查到的情况,需要你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他爸爸呢?”

    “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们需要找到他。”马律师喝了一口咖啡:“据我所知,易续不但不接受律师的帮助,提审几次都不开口说话。他爸爸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也许他能让易续开口说话。”

    “易续上幼儿园之前他爸爸就不跟他们在一块儿了,他几乎从来不提他爸爸,早没感情了。”

    “那也得找。”马律师说:“你知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是他心里有份量的?”

    “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女朋友。”我极不情愿地说:“我不认识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会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掘地三尺。”

    “我们有两个重点,第一,我会随时关注警方的进展。第二,找到能让他开口说话的人。他要是肯开口说话了,也许就能接受律师了,我们的工作就容易展开了。”

    “需要我跑腿去易续家、男死者家调查什么情况吗?比如三个人的关系什么的?”

    “这些警察早就做过了,我们不需要花时间在上面。你等我的消息就行。我如果需要你的帮忙,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的重点是准备好我们需要的资金,你年纪轻轻,看你做派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这些钱应该会给你造成不小的压力。有多少案子,把一个一个家庭都压垮了……我也有个女儿,我希望她长大,也像你现在有颗坚强的、抗压的心。”

    “谢谢你。对了,易续家的邻居,有一位跟易续妈妈的关系很好,偷偷照顾易续好多年。易续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警察会不会忽略了?”

    “这是个有效信息,如果有人刻意隐瞒与死者的亲密程度,只有两种可能,一,此人跟案件有关。二,他害怕别人认为他跟案件有关。我会把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你不要去,如果警察问不出,你更问不出,还可能打草惊蛇!”

    “好。”

    “你刚才说’偷偷照顾’是什么意思?”

    “易续一直是单亲家庭长大,他妈妈大部分时间在外忙事业不回家。又不放心易续,就给易续规定了每天回家的时间,怕在外玩野了。高一的时候,易续晚回家了过几次,都被邻居举报了。但他不知道是哪一位。”

    “我明白了。另外我会通过户籍系统找到他爸爸,至于他那个女朋友,我认为没有什么分量,她如果有分量,她请的律师不会被拒绝。而且那是个相当糊涂的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对我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么重大的刑事案件,她居然找了一个专攻经济的律师!”

    好像有声音穿墙而过,震动着我的耳膜:他们撒谎了。

忠诚

    我回到家,拉了把椅子,正对着客厅的门。回家前,我去了趟看守所,给易续写了封信。

    很快就听到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张恒礼被吓了一跳。

    我抓住他的耳朵,把他拉进来:“张恒礼,来,咱们姐妹谈谈心。”

    他犹豫了一下,也抓住我的耳朵,说:“哥们,想谈什么?”

    “那天送我去急救室,你没敢走进医院,是怕张衣的伯伯在里面等你吗?”

    “哎呀别说别说,的慌!”他撒娇状摇晃着身体,他一晃,耳朵就被我扯了一下,惨叫了一声。

    我松开手:“跟你打个赌你敢吗?我知道你玩游戏挺厉害的,一直是英雄,可是现实里,你敢做一回英雄吗?”

    他也松开手:“敢!说吧,赌什么?”

    我内心波涛暗涌:“赌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筹码是什么?”

    “赌一个事实,谁错了,谁就输了,输的那个人全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惊讶地张嘴大叫,口水都快喷出来了:“全家?”

    “是,全家,我们自己,还得加上生养我们的父母。”

    他吞了吞口水:“什么事实?”

    “易续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女朋友,没劈腿,也没背叛过我。”

    外面突然响起两声干雷,轰轰隆隆,地都要震动了。张恒礼瞬间不知所措,脸都僵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这……这怎么行?”

    我勃然大怒:“你要是没撒谎,凭什么不敢打赌?”

    他呵斥道:“再怎么样赌上父母也太缺德了!”他是个孝子,从来不跟父母发脾气,一句重话都不说,工作后一半以上的工资交给父母。

    “你要不输,就亏欠不了父母,有什么缺德的!赌吗?”

    “我……”

    “赌不赌?”

    “这……”

    “敢不敢赌?”

    “这……”

    “能不能别钝刀子割肉,这么不爽快?说,敢不敢赌?”

    “我……”

    “你不敢是吗?我敢!张恒礼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吗?你们冤枉了易续!”

    “我……我们?”

    我冲上去,抓住他彩虹色的衣领:“你还不承认是吗?还不承认是吗?相不相信我宰了你?”

    他像一个败兵,被我俘虏了,只好老实交代:“是我的错,你千万别怪张衣。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觉得你要是相信易续背叛了你,他万一被……被死刑了你不会太伤心。我总是被人甩,伤心的日子不会长。我怪她们,心里怪了吧,就好像能抵消掉一些感情,痛苦也就减少了许多,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被甩是能过去的坎,要是爱的人……没了,那坎怎么过去啊?张衣不同意我这么做,你还记得她那天在ktv待在厕所里吗?还有她一直也不住你家,就是怕自己藏不住,说出实情,其实她关心你,我们每天都通电话,说说你的情况。你去德国两年我们也没打过这么多电话。”

    “除了张衣,还有钟沛吧?你什么时候跟他串通的?”

    “你回来前我就跟他打好招呼了。”

    “那天去他家小区其实不是在门口巧遇的?”

    “我在路上给他短信了,他不想你去他家,他爸妈都知道易续的事儿,就在楼下等的我们。”

    “钟沛撒谎比你还次,编些什么移民啊,开房啊还四五个女朋友,那都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漏洞越来越大!我在德国的时候易续在这边发生什么事好编,可是他说上大学的时候易续就劈腿,还四五个,我服了他!要不是易续身陷囹圄,我不敢掉以轻心,强逼自己去相信你们,早拿刀子把你们戳穿了!”

    “我也怀疑他是不是易续最好的朋友,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你们俩的感情和那如胶似漆的相处方式,真够蠢的,也不知道是没上心还是上了多余的心!”

    “你还说别人!你这个hohlbirne!”(德语,空心梨,形容人不聪明、脑子里没东西。)

    “什……啥……什么……什么东西?”

    “你们都是上了多余的心。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和表情啊张恒礼!易续被他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合伙冤枉,他已经深陷沼泽,身边人还要往他头上浇泥水!这算什么事?”

    我复杂的心情不可名状。我的易续啊,我就知道,爱不假、情深重。

    “我也愧疚呢!”他的目光里尽是诚恳,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

    “以后别这样了,我已经累不勘言了。”很多天了,我像块石头,像个木头,跟那些笨重的家具一样,毫无生机。

    “我也是为你好。”他略微颤抖地说。

    “怪我!真的怪我!我说要着急着开心,不能着急着伤心,可是我着急着紧张了!我太在乎易续了,如果不是我这么紧张,就你张恒礼,你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怎么可能骗得过我?”

    “我给你讲个德国的寓言故事,一条狼狗守护着一只羊在路上走着,突然遇上了另一只长得像狼的狗,两只狗都以为对方是狼,都要保护那只羊,于是在你拉我扯中小羊无辜地被撕死了。张恒礼,好心一定做出的是好事吗?为我好是初衷,结果呢?我们做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可能出现的后果?我是不是真的享受到了那个‘好’字呢?你想考一百分,就一定能考一百分吗?”

    他恳求着:“我错了,你原谅我吗?”

    我本来不想掩饰我的不满,可是他这样认错和求饶,我那满腔的愤怒,好像重拳只能打在棉花上。

    “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

    “真的原谅?”他怯怯地再问,依然是“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的心性,急于懂事的孩子总是更容易做错事,我们也许会责骂,可是谁会真的怪罪呢?

    “真的。”

    “我是不是特别蠢?”

    “人人都蠢,因为人人都会犯错。有些人敢于承认错误,他们就变成了聪明人。”

    “可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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