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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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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一次在街上遇上一孕妇被人撞到在地,当场见了红,撞人的人跑了。我跟张恒礼还在想着要打车送去医院的时候,易续已经拨了110,他坚持我们不能动孕妇,因为我们医学知识有限,不了解孕妇情况,不能随意搬动她,而且打车万一遇上堵车后果不堪设想。救护车到的时候孕妇家属还没到,救护人员要求我们必须至少有一个人跟过去,张衣很不爽,她觉得被人讹上了,救护车费医药费甚至人命都得我们负责。孕妇说保证不会,易续跳上了车,手一挥对我说惜佳你也去,学点孕期知识,万一以后用得着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张衣像一道光,刷地一下穿过我和张恒礼,上了救护车。后来变成了我和张衣在救护车上,易续和张恒礼打车到的医院。

    张衣有好多问题,她又不说问句,只好由我来帮她问那些问题。那孕妇差点没被烦死,从救护人员调整了她的呼吸、鼓励我们分散孕妇的注意力开始,我就不停地问问题,从怎么怀孕到孕期的注意事项,从子宫到奶水,从经期到生产方式,什么都问,百无禁忌,直到她丈夫赶来,她决定不再忍受,终于对我们吼了一句:去问度娘行不行啊?

    你知道,当一团火接近冰的时候,冰上会冒出一股烟。我不知道现在该形容易续是火,还是张衣迅速改变的生活态度是火,反正张衣这块冰,迅速地燃起了活人该有的热和气息。

    我郑重地表扬过易续,我说你口才真好,总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服张衣。

    易续说那哪是口才啊,来来回回不就表达一个意思:你会有男朋友的,你会幸福的!

    我说那就是你聪明,懂人心,不然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会有这样警愦觉聋的效果!

    他说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第一次在餐馆见张衣,第一眼就感到一股煞气扑面而来,第二天她赌气式地述说自己的成长经历,他就感觉第一面的感觉没错,这人缺爱。当他试探性地说完“祝你幸福”,张衣先震惊后微笑后,他就确定以后跟她交流的方式了。我说我们俩刚在一起时你手足无措的,现在一两眼就能看穿一女孩,你进步很大啊!他说我没把她当女孩,只把她当你的朋友。我说那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这个朋友是全世界最不好惹的朋友,你就不怕一句话说错她灭了你?

    张衣越没有的东西,我跟张恒礼就越不敢提,怕她生气,怕她自卑。易续说你们这群小孩啊,太在乎她太保护她了,我跟她认识的时间短,没那种心理负担。我说你不觉得她有点可怕,有点惹不起?他说,她只是有点固执,小小年纪遭遇了那么多打击和伤害,没沉沦没疯癫没吵着要自杀,挺让人佩服和尊敬。

    张衣的心情开始渐渐变好了,如闹市中觅得了桃源。她的心灵曾跟这个世界隔绝了好些年,她只知道活,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活。那时她终于知道了她将来,值得有爱情,有婚姻,有家庭。

    可是她的身体却更累了。因为她一如既往地上学和打工,做新事情的时间就只能从休息时间里抠出来。张衣伯伯的房子一直没到她的名下,是她和张恒礼的一块心病。当年张恒礼没有拿走遗嘱,也一直坚持房子和钱都是张衣的,他怕她伯伯变成鬼对他纠缠不清,不敢要一分。

    张恒礼十八岁生日的晚上,在生日蛋糕旁拍上了一份房产转让书,一本正经地说:“你们看,时间正好,我终于等到自己成年,因为我成年之前,在法律上,那房子是可以由我父母处置的,而且我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处置的!张衣你还两个多月生日,我虽然今天正式把房子还给你,你也别掉以轻心,不到你生日那天不能让你养父母知道,哎,最好你永远别让他们知道,你养父母,这大名如雷贯耳大家说是不是?他们要是知道有这么套房子,绝对比我父母更如狼似虎!今天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把房子从我肩上卸下,等你生日那天,咱们就别庆祝了,你专心专意去转房子吧,比什么都重要!其实以前那个律师说得不对,你在你伯伯去世之前一直照顾他,你本来就有权利获得一些补偿。既然他死了房子和钱都带不走,那就都补偿给你啊!以上所涉及的法律知识,全部来自于百度,如有纰漏,请找李彦宏。”

    他当时没百度到另一个问题:房产转到张衣名下需要缴纳的税费高达两万三。张衣伯伯死后银行里剩下了两万块钱,尽管张衣高考后一直坚持打工,我爸也暗中加了一倍的工资在里面。她还每个学期都获得奖学金,但是直到大三,她银行里的钱也没有超过一万块。她想要那个房子,再加上张恒礼过一段时间就催她办手续,那几年,存够“两万三”是她的头顶上的一块大石头,在同龄女孩都陷入爱情的时候,她只能说:“生存都成问题,爱情算什么东西!”。

    易续表示不能理解,把三室两厅的房子租出去,自己租个单间或者一室一厅,存钱不就简单得多吗?生存哪能阻挡爱情?他那么乐观的人没法理解张衣的负面和消极。

    他很快找到另一个办法把张衣从泥沼里解救出去。他看了张衣伯伯留下的遗嘱,上面写着“房产,存款等所有财产由张恒礼继承。”

    易续问张衣:“房子和存款是挣钱的结果,傻姑娘,好好想想,你伯伯挣钱的手段是什么?公司?投资?”

    张衣没好气地瞪眼说:“我比你大!”

    易续笑笑:“你知道你伯伯的公司是否还在运营吗?投资有收益了吗?遗嘱上‘等所有财产’这几个字也大有文章。”

    他让张衣回忆,当年打的草稿是这几个字吗?张衣认真回忆了一下,她拟定草稿的时候和伯伯写完正本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能有”儿子“这个词,和核对张恒礼的身份证号,我跟张恒礼又是废物,整个过程都缩在病房角落里。

    易续分析,张衣当年只认为伯伯有房产和存款,她的草稿上可能写的是“所有的房产和存款由张恒礼继承”,她伯伯将“房产和存款”改成了“房产,存款等所有财产”,他应该是指望律师会在他过世后跟踪每个细项,可是他只给律师四百块,律师自然把心思都花在那些四万起的案子上,连遗嘱上最好每一项财产及其价值明细出来都没提醒,更别说后续免费服务。大概那律师被他抠克也不是第一次。

    易续说,最起码,她伯伯当年想把孩子接到长沙来读书,在长沙的社保肯定交了,那就是一笔遗产。

    很快易续就查出来有社保、股票、基金,以及当年一个造船项目的投资。他有一个公司,基本空壳,没什么价值。股票和基金卖掉了七万多,社保能取出来一万三千多,张恒礼都急哈哈地转账到了张衣的户头,还催着张衣第一时间跟他去办房产过户手续。造船项目最初投入了五十万,张恒礼也一秒不耽误地签署了转让合同。他还给易续作揖,说你一定要查明全部遗产啊,千万别让一分一毫留在我这儿。我不想哪天就被鬼带走了!

    合伙人让张衣选择退股还是每年分红,易续跟她分析说一种是百分百稳妥的五十万,另一种有风险但是更有最终收到远超于50万的可能。张衣要我们选。我跟张恒礼都选直接拿回五十万,不拿白不拿呀,拿到手上的才是真的啊!易续选分红。张衣给了我和张恒礼白眼之后选择了分红,当天就拿到了前两年的分红共计5万多。后来船运营的情况越来越好,近3年张衣又平均每年拿到6万多,稳定发展下去,三年后50万的成本能全部收回,以后就是纯收益了。易续说他当时以为张衣不会采纳他的建议,毕竟是个女孩,对风险的承受能力低,没想到她除了负面和消极,还有心里素质这么不错的一面。

    从那以后,张衣非寒暑假就不打工了,专心地学习和玩儿。她本来想每周两三个晚上打打工,赚些零花钱,顺便压压脾气。她挣钱的时候,脾气一直控制得不错。可是没地方接受这么零散的兼职。

    那时也不用易续再说什么,她开始了自己对自己的激励:她总是会跟我说,要是我有了男朋友……

    “要是我有了男朋友,我希望他喜欢回家吃饭,免得在外面吃那么多地沟油。”于是她八大菜系各研究了十个菜,逼我当白老鼠,我因此没少吃没熟透的、不堪入目得不知道是应该往嘴里送的、色香味具无的、吃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命的食物。那段时间我去她家之前都得先偷偷填点儿肚子,因为有过好几次实在吃不下但是还是很饿的经历。最冤的是,所有的食材水电我还得帮她平分!

    “要是我有了男朋友,我不但要下得厨房还得上得厅堂。”于是她在网上找各种编发,化妆,衣服搭配的教程,拉着我各种实验,把我们俩饬得哟,不是像乞丐就是像千年老妖。

    “要是我有了男朋友,我想活得久一些,幸福才能久一些。”于是她跑步。还拉上我和张恒礼,让易续教我们打羽毛球。我们经常混合双打比赛,张恒礼没少因为发挥不好被张衣打,张衣每次笑着下重手,张恒礼都说张衣越来越像我了,不愧是易续调教出来的,杀人还带着笑。但张衣的“要是我有了男朋友”的心思,只有我知道。哪怕是跟她那么要好的张恒礼,她也羞于让他知道她作为女孩对爱情的渴望。她让我保密,跟易续也不说,男女毕竟有别,她怕他们知道,伤了她作为女孩的自尊心。

    不管张衣有什么新的设想,起初倒霉的肯定就是我这个身边人。还好她聪明,学东西快,后来我也就成了享受了,特别是吃方面。最让我开心的是,我跟她说,万一有人报复你男朋友怎么办?她听进去了。她不再跟陌生人打架,虽然还是忍不住跟人吵架,但不打架我就觉得安全许多。

    那时我总是想,张衣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一定很优秀,因为张衣优秀。他一定很帅,因为张衣很漂亮。他一定会越来越滋润,因为张衣会煲几种特别好的汤,她会好好喂养他。他一定身体健康,因为张衣跑步爬山羽毛球都棒棒的,她会陪他好好锻炼。我有许多的幻想,没想到有一天易续跟我说张衣喜欢的是张恒礼。更没想到今天张恒礼会说张衣喜欢易续!

Grace

    2012年10月20日10月22日

    起床的时候张衣和张恒礼已经不在家了。曾经四个人双十年纪黛绿华年在长沙城走街串巷的画面,一股脑地展现,生命曾经那样鲜活得不像话。现在每时每刻只能感觉到无边的孤单了。

    张衣大概是睡在客厅里的。不知道是为了照顾张恒礼,还是因为张恒礼说了那句话。

    我去易续的公司,有个人在那儿办公。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救易续,我想到了这个公司的资产。前一天晚上,我把张衣钥匙串上我不熟悉的钥匙都取下来了。张恒礼做身体检查,我料想到她没心情跟我计较。

    “是你?”我想起他是那天看守所外面见到的人,我把他的车当计程车坐了,并且没给钱。他这次戴了副银边眼镜,头发挺长,前额的头发比后边的还长,中分,特别像抗战片里的特务,很滑稽。

    “是你?”他也说,几乎要跳起来:“你不会来收份子钱的吧?”

    我张开两手给他打着“平静“的手势:“我叫叶惜佳,你叫什么?”

    他摸摸额前的头发,像是真的被我吓坏了似的:“林木森。”

    “你多缺木?”

    他右手食指在太阳穴转了几圈,边转边用哀泣的假声说:“我爸懒得动脑子取名字,本来叫林林林,我妈比他稍微勤快一点儿,就改成了林木森。”

    “你就是易续的那个死对头?”

    “人们是这样介绍我的吗?挺好听,我接受。”

    这个人是易续的死对头,我是不是该对他防备一些?

    可是我有什么需要防备的呢?他在乎的无外乎业务,销售,产品,或者公司机密,我刚好是全世界最不了解的那个人。那他会对我防备吗?他也是许多告诉我不能出席追悼会或者言辞敷衍过我的人之一。最终他又是出现在了殡仪馆的唯一。不管他现在坚守在这个公司的理由,是为了业务,销售,产品,还是公司机密,我也没有能力阻止什么。我需要他的帮助,今天开这个门,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当我需要从这个办公场所获得信息、线索、帮助的时候,他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为自己内心阴沉的盘算掩人耳目,我大概也是需要他的。他要是真能造成什么实在过分的后果,以后也由易续来清算。

    “你能出去会儿吗?”我对他说。

    “你要干嘛?”他苦笑。

    “偷盗。”我名正言顺地说。

    他仓皇地问:“偷什么?”

    我也没对他干过什么啊,他居然害怕得下巴微微颤抖!张衣说他是个很棒的销售,心理素质也不怎么过硬啊!

    “什么值钱偷什么。”我指着办公室里的那些东西:“电脑,打印机,你们休息室的那些酒水,都可以。”

    “你缺钱啊?犯得上偷?”他激动地问,“你不出去你就会被牵连,我必须偷。我请了个律师救易续,可是我穷得连律师费都付不起了。”

    他双手盖上脸颊,缓缓地上下搓了搓,无奈地说:“你可以找我们梁经理啊,何必这样呢?”

    “我找过了。”我说。

    我当然找过梁经理,可是她说她不是股东,无权处理公物。我说你不是关闭了广东分公司吗?她说那是及时止损,是对公司有利的决定。但是私自拿公司的钱请律师,如果易续出不来,法院迟早要冻结资产。一旦查账,怎么说得清楚?

    我不能强人所难,只能亲自偷抢。

    林木森急忙推着我的肩膀,他着急得眉心都有了皱纹:“那你现在赶紧给我出去!”

    “这样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出去吃饭,把门紧锁了,放心我有办法进去,你要记得下午一点后再回来。”

    “去你丫的!”他抓住我的脖子,粗鲁地把我推出了门:“别再回来!”

    妈的下手真重!

    我迷茫地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那么多人,要是每一个人都施舍我一块钱,我只要一块,我的律师费就解决了。

    我再次想到了钟沛。林木森是易续的死对头,他不想帮易续是可以理解的。钟沛就不一样了,是易续的好朋友!

    “哎呀太巧了,刚好有个忙你可能能帮上,耽误你一下午行不行?”钟沛在电话里似乎喜出望外。

    “两个下午也行啊!”

    我想,也算老天助我,帮了他就更好开口借钱了。

    我去一个酒店见他。他来了个重要客户,客户的女儿常年生活在澳洲,这次回来度假,老爸出差就跟在身边了。那女孩叫grace,是个abc,不会说中文。她想在爸爸谈工作的时候出去逛逛街,钟沛临时知道这事儿,正愁着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找个翻译,就接到了我的电话。

    “你会说中文,对吧?”走出酒店,我问她。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问,像只小兔子,圆圆的眼珠子。

    “我注意到了你的眼神,他们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珠子有反应,你听懂了他们的话,所以我猜你也应该会说。”

    “你这么聪明?”

    我讪讪而笑:“我有一个能从别人的眼神看出很多事情的男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身边,我突然就有了一点点他的本领。”

    “他去哪儿了?”

    “旅游,”我幽幽地说:“希望能快点儿回来。”

    “你这么想他?”

    “你爸为什么要跟他们说你不会中文?被陌生人在你身边安排另一个陌生人,你不觉得烦吗?”

    “因为他不知道我会说中文,他以为我早忘光了,他把我丢在澳洲二十年,我就像一个澳洲人那样对他,只跟他说英语,他半懂装全懂,滑稽又可笑。而且我不知道那个姓钟的会找个翻译,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我第二次到中国。我父母刚结婚就移民了澳洲,后来澳洲的生意实在难做,他就回国了,妈妈已经适应了澳洲的生活,不愿回来。我六岁那年,他们离婚了。我今年二十岁,见我爸不超过二十次。”

    计程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你坐那边。”我让她先进去。

    “你习惯坐这边吗?”她问我。

    “没有。”我说:“师傅,去步行街。”

    “你眼睛可能快近视了,说话眯着眼,我初中有一段时间就这样,后来多看绿色植物、多看远方又矫正过来了。”

    “是,回来前刚看过眼科大夫,配了付眼镜,没戴。”

    “待会儿你多往窗外看看,那边有大片的沿江风光带。”

    车带着我们穿过热热闹闹的街道,路边郁郁葱葱的树从眼前划过,湘江无声地蜿蜒至遥远的地方,城市里各处的小花坛像空中均匀分布的星星,车窗倒印我们的脸,车门隔离了两个世界,外与里,动与静。

    我们到了五一大道,grace让我在一个咖啡店等她就可以,她一个小时买完就回来。

    我找了个花店,买了盆含羞草给她。钟沛打电话来拜托我一定要把这小祖宗伺候好了,这个客户特别重要,一定要争取走之前签下合同。

    我建议他晚上请吃饭的包厢里多放几盆绿植,出席饭桌的人都穿点带绿色的衣服,grace的眼睛假性近视,多看绿色好。

    grace一个小时不到就回来,我把含羞草给她,她挺高兴。

    “你喝的什么?”她问我。

    “卡布奇诺。”

    “我也来一杯!”她说。她要求用纸杯装咖啡。

    过了会儿,她指着她的杯子说:“我喜欢这个味道,但我从来不打开盖子去喝它,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她似笑非笑:“上面的奶泡很像扑过来的海浪。小时候别家的孩子都是爸爸带着往海里冲,我很羡慕,妈妈为了安抚我,也学别人家的爸爸那样抱着我迎接海浪。有一次一个大浪扑过来,我们被冲散了,幸好被人救上来,当时浪高高的,上面一半白花花,下面一半卷了沙,你见过地狱吗?”她指着我的咖啡说,”地狱就是这个样子的。”

    “能把地狱消灭在肚子里,你也算很勇敢!”我调侃她。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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