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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迟迟疑疑,绝对没有什么肯定的见解的。
可是当我说到了“联想”之时,陡然之间,像是有一股极强的光线划破了黑暗一样,在我心底一直是朦朦胧胧的那种感觉,也在那一霎间,变得清晰无比:我知道为什么我在听了白奇伟的叙述之后,会有似曾相闻,甚至感同身受的感觉了。
那蜡像院。
当我一想通了这一点,我整个人向上直跳了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行动,把白素和白奇伟两人,吓了一大跳。
我显得十分激动:“那蜡像院,那四间陈列室中陈列的人像……”
白奇伟仍然疑惑:“那和我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我定了定神:“当时,我在参观那些人像之际,受到极大的震撼,我觉得那些人像在面临这样巨大的悲痛之时,是应该会发出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呼叫声来的。”
白素最早明白了我的意思:“当然,陈列室中是寂静无声的。”
我用力点头:“虽然当时陈列室中没有声音,但是看到了陈列出来的景象,内心深处,像是隐隐感到受苦难的人所发出的惨叫声。所以,奇伟一说,我就有熟悉的感觉。奇伟听到的惨叫,正是--”
我一口气讲到这里,就再也讲不下去了。
本来,我想说,白奇伟听到的惨叫声,正是那蜡像院中陈列的人像所发出来的。
但是这种话之荒诞和不可能,简直已到了极点。
第一,蜡像是不会发出声音来的。
第二,就算蜡像会发出惨叫声来,何以声音会在远在几万公里之外的巴西被听到?
白素和白奇伟明显知道我止住了没有说出口来的话是什么,所以他们不约而同摇著头,表示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吸了一口气:“当然,那不可能,但是两者之间,却不能否认有一定的联系。”
白素纠正了一下我的说法:“你只能说,蜡像院是通过人的视觉,使人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受到无穷无尽,极度悲苦的感染。而大哥的经历,是通过了人的听觉,达到同样的震撼。”
我“嗯”地一声:“正是这样。这种行动,总是由什么人在主持的,他们之间,我想极有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当我在这样讲的时候,由于心情的紧张和兴奋,声音急促而嘶哑。我感到那怪异的蜡像院,既然推测到可能和几万里之外的怪声有关连,那么,整件事牵涉的范围之广,规模之大,纵横距离之长远,可能远远超乎我们所能设想的之上。
也就是说,那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桩大得不可思议的大事,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大事,但只要肯定了这一点,也足以令人悠然神往的了。
白素最了解我的心思,看到了我那种兴奋刺激的神情,瞪了我一眼:“你提及一定有人在主持这种事,假设蜡像院的一切,全是由那个叫米端的人在主持的,那么--”
她讲到这里,转问白奇伟:“大哥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主持者呢?”
白奇伟双手托著头,不言不语。
刚才,我在提出了我的想法时,他也和我一样感到兴奋和刺激,可是这时,他的神态却又使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白奇伟仍然维持著沉思的姿势,开口说话:“水很冷,河底的鹅卵石也很滑,要涉水过河,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
水很冷,河底的鹅卵石也很滑,要涉水过河,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但是白奇伟还是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来到河中心部份时,河水已到他的腰际。
这时,他什么也不想,根本不去考虑如果河水一下子又变得湍急起来时,他会有什么结果,他想到的只是一点:要把那些惨叫声的来源,探究出来。
那种惨叫声,曾经如此折磨过他,他非要找出它的来源不可。
他大约花了半小时,才拖著湿淋淋的身子--在水最深的时候,他几乎滑跌了两次,全身也就因此透湿了--走上了对面的河岸。
白奇伟是在那个大缺口的边缘上岸的,一上岸,向下看去,就看到那里的确是一片直上直下的断崖,而在那个大缺口之下的断崖上,有著一个相当大的山洞。
断崖不过十公尺上下的高度,那呈不规则圆形的洞口,直径至少有八公尺。
惨叫声当然是从这个山洞之中传出来的,有了这一个发现,白奇伟自然十分兴奋。当他昨天面对著这面断崖时,他是看不到这个山洞的,因为自缺口处奔泻而下的瀑布,把这个山洞整个遮住了。
白奇伟立即想到的是,这样的地理环境,倒很有点像“西游记”中的水濂洞--一道大瀑布,遮住了瀑布后面断崖的山洞。
他约略审视了一下地形,开始向下走去。当瀑布存在的时候,断崖下也是一条汹涌的河流,但这时瀑布已然消失,下面也成了一个浅滩,他轻而易举,就来到了那个大洞的洞口前。
这时他心中也不免感到了恐惧。那么可怕的惨叫声,如果这时突然从洞中传了出来,那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应付得了。
虽然这时四周围都十分安静,山洞之中,更不像会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但是昨晚,在第一下惨叫声入耳之前,何尝不是极度的寂静?
想起昨晚的经历,白奇伟实在心有余悸,他不敢贸然进去,而向位于这种荒僻地区的一个山洞,问“有人吗”,那也近乎滑稽。所以,他拾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向山洞内用力抛了出去。
当他抛出石头之后,他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屏住了气息,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最可怕的变化。
石头抛进了山洞,他听到了石头落地的声音,那一下声响在山洞中激起了回音,传了出来,声音十分响亮,使得他有点吃惊。但是声音很快就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异声传出来。白奇伟由于事情实在太诡异,所以他行事也特别小心,连向洞内抛掷了三块石头,又等了半晌,仍然没有异状,他才面对著洞口,吸了一口气,开亮了随身所带的强力电筒,向山洞内走去。他一生之中,曾有过不少冒险的经历,但和这时他向山洞内走去,步步惊心的情形相比较,自然全是不足道的游戏了。他走进山洞之后不久,在强力的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之下,就已经明瞭了何以石块抛进山洞之后,传出来的回声会异常响亮的原因了。原来那山洞的形状十分奇特,他一进去之后,就觉得自己是向著一个斜面在前进,山洞自入口处起,向山深处伸展,上下左右都在向内收缩。这种情形如果不变的话,那么整个山洞的形状,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锥形,而这种形状,是最有利于声波的远传的,所有的传声筒,和早期的发音喇叭,以及乐器中的喇叭全是根据这种形状来设计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个山洞的最深处,有声音发出来的话,就可以通过这个天然的传声形状,传出极远去。
他昨晚在对岸听到的那种惨叫声,是不是由这个山洞的极深处传来的呢?
一想到这一点,白奇伟又有遍体生寒之感。因为这时,他已经走进了山洞,在山洞深处,如果突然有这种惨叫声传出来,加上山洞四壁的回音,情形一定比昨晚还要恐怖几十倍。
好几次,他几乎想在没有什么变故发生,可以全身而退时,急急转身离开,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尽管心头的恐惧,在一分一分地积聚,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在他才一进山洞之际,就已经感到那山洞的四壁相当平滑,并不如一般山洞那样怪石嶙峋。这种平滑,甚至给人以这个山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感觉。
白奇伟在事后,对于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坚定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著,尽管起了好多次退缩的念头,但绝未付诸行动这一点,也感到相当程度的骄傲。
他是数著步数走进去的,在一百五十步之后,电筒的光芒,已照到了山洞的尽头。
由于山洞是圆锥形,一直在向内缩小的,所以到了山洞的尽头时,白奇伟的头,已几乎可以碰到顶上的山壁了。尽头处,是一块看来十分平整的石壁,除非能穿壁而过,不然,再无去路。而一路行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使得白奇伟有相当程度的失望,因为看来,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洞,那些惨叫声是不是由这个山洞传出来的,也是疑问。
在山洞中既然没有发现,再逗留下去,自然也没有意义了。他转过身来,背靠著尽头处的石壁。在这时,他面对著洞口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整个人如同置身在一个巨大的传声筒之中一样。
这种情形,令他忽然想起:如果自己这时忽然大叫一声,声音不知道可传出多远?
他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一想到,立时吸了一口气,张口大叫了一声。
他已预期到了自己的叫喊声,会激起巨大的回声,可是也绝料不到,回声的反应,竟是如此之猛烈,刹那之间,像是有千百个人,立即跟著他在大叫一样,回声的激荡,甚至使他的身子有了摇摆震动的感觉。
在山洞之中的回声,渐渐静下来之际,他还彷彿可以听到自己刚才那一下叫声,正在远远向著山洞口外,传了开去。
白奇伟等到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下来之际,才吁了一口气,他不敢也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这时,他仍然是紧贴著尽头处的石壁站著的,后脑靠在石壁上,就在他准备起步,走出山洞去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听见,在他的脑后,传来了一下低低的、幽幽的女性叹息声!
那只是极轻的一下叹息声,可是白奇伟听到了之后,所受到的震荡之大,真是无与伦比!
他整个人陡地向上弹跳了起来,山洞在尽头处,不会比他的身体高多少,这一跳,使得他的头顶重重撞在洞顶之上。这一下撞击,使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几乎昏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洞口处有声音传了过来,是有人在叫他:“白先生,你在哪里?刚才我听见你的叫声,你在哪里?”
白奇伟在头上奇痛无比,甚至思绪也未能集中之际,依稀辨出,那是李亚在叫他。他这时也来不及回答,刚才那一下幽幽的叹息声,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他陡然一个转身,先后退了一步,才用电筒向前照去。
前面,依然是一片山壁,刚才那一下叹息声,难道竟是透过了山壁传过来的?他用力在面前的山壁上踢了几下,发出的声音是坚实的。这时,白奇伟真是疑惑之极,难道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叹息声,竟然是自己的幻觉?那实在不可能,因为那叹息声虽然低,却可以肯定,是由一个女人发出来的,叹息声倒并不悲苦,而只是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落寞,像是一个心境寂寞至极的人所发出来的。那怎可能是幻觉?幻觉怎能给人如此深切的感受?
不是幻觉,就一定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发出这下叹息声的了。
先别问这个人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白奇伟的气息,不由自主急促起来,这时,洞口又传来了李亚的声音:“白先生,你在山洞之中?我不敢进来,请你快出来。”
李亚的叫声,再加上山洞中轰轰的回声,使得白奇伟心中十分焦躁,他先向洞口回了一句:“你别再叫,我立刻就出来。”
等到他的声音和李亚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之后,白奇伟才定了定神,向著洞壁,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了你的叹息声,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我真心诚意,请你和我接触。”
他讲了那番话之后,等了一会,才又道:“用你认为适合的任何方式,和我接触。”
他又等了一会,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好叹了一声:“如果昨晚我听到的那些呼叫声和你有关,那你一定是最了解人类痛苦的人,请考虑我的提议。”'网罗电子书:。WRbook。'
他又耐心地等了十分钟,山洞之中,除了他自己急速的喘息声之外,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
白奇伟转过身去,看到山洞口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影在晃动,那自然是正在等他出洞的李亚了。
白奇伟心中十分混乱,当他开始向外走去的时候,他还在想,一定要再进这个山洞来探索一番,自然不是空手进来,而是要携带各种可能的工具,例如,那幅山洞尽头处的石壁,就值得钻开来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躲著。
他甚至也想到过,那一下叹息声,会不会根本是石头所发出来的?传说中,有一些石头会发出声音,墨西哥一处沙漠之中,有著名的“哭泣的石块”,会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埃及著名的“孟能巨人”,就是石头凿成的,据说是会说话的石像,在记载之中,甚至有说它会哼出小调来的。
白奇伟在杂乱的思绪之中,步出了洞口,早已是阳光普照了,他看到李亚以一种十分讶异、骇然的神情,望定了他。
白奇伟先开口道:“别这样盯著我,我并没有变成疯子。”
李亚有点结结巴巴:“白先生……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鬼哭神号的声音?”
李亚的话,唤醒了白奇伟昨晚那可怕经历的回忆,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听到了,那真会使人发疯,幸而我支持下来了。你……也听到了?”
李亚的神情,有点惭愧:“我深信……会有可怕的鬼哭神号声,所以在和大队会合之后,我竭力主张尽可能远远离开,我们扎营在……至少十公里之外,可是……也还是隐约听到了异声……好些人都心惊肉跳,我们要燃著了大堆篝火,大声唱歌、舞蹈、喝酒,来对抗这种异样可怖的声音,白先生,你--”
白奇伟苦笑了一下,指著那洞口:“你早知道这种声音是从这个山洞中发出来的?”
李亚道:“我不能确定,传说是这样讲,所以,从来也没有人敢走进这个山洞去,白先生,你真大胆,今天天没亮我就来找你,听到像是你的声音从山洞中传出来,白先生……快走吧。”
白奇伟定了定神,心想叫李亚帮忙,是不可能的了,其余人也未必肯参加,还是自己独力进行的好,在未曾有新的行动之前,最好对那种“传说”,再有进一步的了解。他本来对李亚口中的传说,是一点也不相信的,但有了昨晚和刚才的经历之后,他的观念完全改变了。
当他要求李亚再详细告诉他有关传说的一切时,李亚却没有什么更大的补充,只是道:“每当这里出现瀑布之后,就会有可怕的鬼哭神号声传出,时间不一定,或者十年八年一次,或者三、五十年一次。”
白奇伟道:“从来也没有人进洞去探索一下?”李亚叫了起来:“我的天,除了你之外,我们连想也不敢想一下。”
白奇伟道:“我刚才在山洞中停留了不少时间……有了一点小发现,还需要进一步探索,你回大队去,帮我弄点工具来。”
李亚用骇然之极的眼光望著白奇伟,颤声道:“白先生,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别……去触犯鬼神。”
白奇伟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喝道:“照我的话去做,我要一部发电机、一个风钻、一台录音机,还要……”
白奇伟陆续地说出了他要的东西:“你告诉队里,我可能在这里耽搁几天,会赶上大队的。”
李亚虽然答应著,但神情还是极度迟疑,白奇伟一再要他走,他才留下了一些食物离去。
李亚离去之后,白奇伟在洞口,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吞下肚去,他其实一点食欲也没有,进食只为了维持足够的体力而已。
他一直面对山洞坐著,这时,他已经有一种莫名的第六感,感到在那山洞之中,随时可能有人走出来,这是一种十分虚幻的感觉,当时他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等待李亚再回来的期间,他又进了那山洞两次,一直来到尽头,伸手拍打著那块石壁,然后又退出来等李亚来。李亚在三小时之后,才带了几个人,把白奇伟所要的东西送了来。
李亚仍然以十分忧虑的神情望著白奇伟,白奇伟又好气又好笑,指著那山洞:“这山洞不会超过二百公尺深,里面乾净得很,什么也没有。”
李亚有他自己的看法:“既然什么也没有,还有什么可以探索的?”
白奇伟道:“山洞尽头处,好像有点……古怪,我想钻开一点看看。”
李亚面如土色,又望了白奇伟半晌,想来他知道再劝也没有用,所以长叹一声:“白先生,多保重。”
那几个搬运东西来的,全是雇用的当地土人,那些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近山洞口,离洞口至少还有三十公尺,就把所有的东西放了下来,然后,像是背后有一群马蜂在追逐一样,奔了开去,Qī。shū。ωǎng。奔出了老远,才停了下来,远远看著。
白奇伟走向他们,想问问他们这个山洞的情形,可是所有的土人,只是神情骇然地摇头,没有一个肯说一句话的,弄得白奇伟有点啼笑皆非。
靠著李亚的帮忙,把搬来的东西,全都移到了洞口,李亚带著人离去,白奇伟先发动了发电机,然后接上了有相当长电线的一盏强烈射灯,推著射灯的支架,把射灯推进山洞去。
那射灯的光芒,极其强烈,比起手电筒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山洞之中,登时大放光明,他又带了电钻进去,一直来到了将近山洞的尽头处。
白奇伟才固定了射灯,射向尽头处的那块石壁,然后,双手托起了电钻,对准了那块石壁。
他已经预料到,电钻一开动,发出的声响,在这种形状的山洞之中,一定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所以他也已早有了心理准备,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他的手指准备按下电钻的启动掣之际,忽然,在他的身后,又传来一下低低的叹息声。
必须把白奇伟这时在山洞中的情形,写得详细一些,才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较有条理的了解。
白奇伟这时,是面对著山洞尽头处的石壁的,射灯的光芒,在他身后大约二十公尺处向前射来,使他可以把那块石壁,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下叹息声,在他的身后传来,和他第一次听到同样的叹息声时,处境有点不同。
(他一听到那声低低的叹息声,立即就可以肯定两声叹息声,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他第一次听到那怪异的叹息声之际,是背靠著那块石壁的,而这一次,他却是面对著石壁的,忽然之间听到身后又有叹息声传来,白奇伟第一个反应,自然是立即转过身去。
他一转过身,就发现情形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