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倪匡
申明:本书由霸气 书库 (。。)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序言】
这个故事,很多人看了,都说“太恐怖”、“太残忍”了,看得人心中十分不舒服,云云。
可能有这种感觉,由于故事的读友大都生活在一个进步的、美好的社会中,在那种环境下,人性的丑恶面收敛的程度高,所以故事中的写的一切,看来就今人不寒而栗。
然而不可不知的是,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是百分之百历史事实。凌迟,这种剐刑,最多可以割到两千三百多刀以上,才令受刑人死去,人对同类的残虐,竟然可以到达这种地步,难怪卫斯理想为人类行为辩护几句,可是却无从启齿。故事中只是极简略地写出了事实的经过,绝没有文学上的渲染,不然,只写一项腰斩,至少可以写一万字,看得人食不知味(倒胃)、寝不安枕(失眠)!
人类在慢慢进步,太慢了。
人性的特点,形成种种残暴,施暴者自然是罪魁,但有大多的屈从,也是罪因,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活埋数以万计降卒的记载,这许多万兵士,明知要被活埋,反正是死,为什么连奋起反击的行动(或勇气)都没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有那么多人屈从,强权也就无所施其技。
先从有反抗起,人类才有希望!
卫 斯 理
一九八七、四、九
【第一章:在一间特异蜡像院中的经历】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异。
通常,一个人若是给人以怪异的印象,不是这个人的外形,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他的行动,有多少不合常规。可是,这个人使我产生怪异之感,却不是由于上述两点,而是另有原因。
原因是什么呢?
还是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间、地点说起的好。时间是黄昏,地点是在一个蜡像院之中。
蜡像院这个玩意,不知是谁首先发明的,把真人大小,用蜡制成的人像,配上真正的服装,陈列出来,供人参观。做得好的蜡像,颇能给人以真人的感觉,所以蜡像院这等所在,也就使人自然而然联想起许多诡异、恐怖的事情来。
多年之前,就有一部恐怖电影,说一个蜡像院主人,把真正的人的身体,浇上蜡,使之成为像真度极高的蜡像,开始,还只不过是利用尸体,到后来,索性把活生生的人浸在溶成液体的蜡汁之中,恐怖莫名。
也有一篇著名的小说,写一个自命大胆的人,和人打赌,可以在专门陈列历史上著名凶徒的蜡像院之中过一夜,结果,到了午夜人静之际,由于陈列室中的气氛太诡异,在幻觉之中,这个自以为胆大的人,觉得所有的蜡像都变活了,他并未能安然过一夜,吓死在蜡像院之中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觉得他有点怪异,恰好是在一个蜡像院--或者应该说,是在一个十分特殊的蜡像院之中而已。
这个蜡像院之所以被我认为特殊,自然是由于它所陈列的蜡像之故。
一般来说,蜡像院陈列的蜡像,都是分类的,有的专陈列历史上的名人、帝王将相之类,也有的陈列才子佳人。也有陈列的是现在还在世的名人,也有一组一组的蜡像,表示出历史上著名的事件,例如孟母三迁、荆轲刺秦王等等。也有的专陈列历史上著名的凶手。
而我那天去的那家蜡像院,陈列的主题,十分特异,它只陈列在中国历史上,死于非命,死得极惨的名人的蜡像。谁都知道,中国虽然号称“五千年文明古国”,但是对于处死一个人(执行者和被处死者都是同类,大家都是人!)的花样之多,堪称世界之最。
被处死者不论以前多么声名显赫,功绩彪炳,也不论在他死后若干年,又被公众或是史学家,认为是气节过人,英雄盖世,但是当他在被处死之际,他却只是一个身体。一个可供各种酷虐的,骇人听闻的手段作残害对象的身体而已。
这个蜡像院的主人,就是我一开始时说及的那个我一见他,就觉得他十分怪异的那个人。
对于参观蜡像院这种行动,本来我提不起什么兴趣来的,我之所以会到这座蜡像院来,完全是由于我的一个好朋友陈长青,竭力怂恿的结果。
他在参观了这座蜡像院之后,几乎每次见到我都要提上一次:“你要去看看,真正值得你去看看,每一个蜡像,都给人以极度的震撼,你叫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可是你真应该去看看。”
开始的几次,我只是唯唯以应,并没有真正去看一看的意思,我好像还回答了几句活,像“蜡像总只是蜡像,大多数的蜡像,甚至称不上有艺术价值,你感到震撼,多半是由于你太容易受感动了”之类。
陈长青自然对我的话,大表反对:“你没有去看过,怎样能这样说?”
我笑著:“如果每一件事,都要亲自看过才能作准,那还得了!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凭想像或者凭知识来作判断的。”
陈长青依然大摇其头,我和他之间,类似的争辩极多,也不必一一记述,不过,有关那个蜡像院主人的介绍,倒使我很有印象。他先向我说了院中陈列的主题,然后道:“这个蜡像馆主人,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他的蜡像院,每天只放一批人进去参观,绝不是随到随看,时间是下午六时到八时,进去的人,还得照他的规矩。”
我不禁失笑:“什么规矩?”
陈长青道:“进门口是一个客厅,每天六时,他就在那里等著,要进去参观的人,先得听他演说,听他把为什么要设立这个蜡像院的目的说明白。不听他的演说,是看不到那些蜡像的。”我当时只是耸了耸肩,由于我根本不打算去看,管他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那天下午,我也是偶然经过的,看到了蜡像院的招牌,立时看了看时间,恰好六点才过一点,而我又难得清闲,一点没有杂务在身,想起了陈长青的一再推荐,所以就信步走了进去。所以,实际上应该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地方,是在蜡像院一进门的一个厅堂之中。
当时,约莫己有二十来个人在这厅堂中,每个人都站著,男女老少都有,我进去之后,就在角落处,靠著一根柱子站著,我打算,如果这人讲话乏味,那我就立刻离去,不浪费时间。
当时,他正在对那些人,讲他设立这样一个蜡像院的原因。不单是由于他语音响亮,仪表出众,而且也由于他讲的话,听起来很有点意思,所以我听了片刻,就决定留下来,听他侃侃而谈。
他很快就谈到了种种残害人体的酷刑。
那人说道:“由于一个人肉体上所受的痛苦,只有身受者才能感觉得到,而施刑者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的,所以施刑者就可以为所欲为,把种种酷刑,加在受刑者的身上。在地球生物之中,只有人类才有这种残虐同类的行为,而且花样是如此繁多,我曾花了多年时间,研究人类历史上的种种酷刑,发现中国在历史上,所使用的酷刑之多,堪称首位,而且,酷刑的发明者,对于人体的结构,有著深刻的了解,都知道如何才能使受刑者感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当他讲到这里时,神情有点激动,挥著手,额上也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
他的身形相当高,接近一八零公分,相貌也十分神气,一头头发,硬得像是钢丝一样。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只是听著他在发议论。他所说的话,也不算是新鲜,但当我听到他为了研究多种酷刑,而花了好几年时间之际,我自然而然感到了兴趣。
并不是我对酷刑有兴趣,恰恰相反,我认为那是人性丑恶面之最,是人类做为一种高级生物的污点,甚至我也可以说,正由于人类历史上和现在,还存在著对同类施以酷虐的行为,人类不配被当作一种高级生物。在地球上,人类控制著,但到了有朝一日,和宇宙间其它的高级生物接触之际,除非人类到时已完全摒弃了这种行为,不然,一定会被别的星体生物,认为是一种低级的、野蛮的、未成熟的生物。
正由于我对酷刑一点没有兴趣,而且一想起来,就不免有恶心之感,所以我才对一个专门研究酷刑的人,产生了兴趣。
当时我这样想:这个人致力于研究各种酷刑,当他在史实之中,看到了那么多人类对付同类的残酷行径之际,他心中不知有什么感想?是厌恶得不想再继续下去,还是津津有味地研究,为了在资料中多发现了一种酷刑而感到兴奋?
当然,我那时也想到,用这种态度去对付一个拣了这样一个研究课题的人,不是很公平;人类既然存在这样的行为,自然应该深入研究才对。
我本来离发议论的他相当远,距离是恰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这时为了想更听清楚些,就向他走近了几步。而被他的讲话吸引了的,显然不止我一个人,这时,在他的身边,至少围了三十人左右,我是站得离他最远的。
他在继续著,并且用一种相当夸张的手势,来加强他的语气。
他说:“酷刑,不但要使受刑者感到痛苦,最终的目的,还要夺走受刑者的生命,把受刑者处死,而且,要使受刑者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死亡。对任何人来说,死亡只是一种不可知,既然无从避免,也不会应该感到太大的恐惧。可是死亡是一回事,在死亡之前,还要遭受难以想像的痛苦,又是另外一件事。”
围在他身边,有一个年轻人忽然插了一句口:“杀头是最野蛮的了!”
年轻人这句话一出口,有了不少附和的声音,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杀头是最野蛮的?我的看法恰好相反,杀头在酷刑之中,大抵可以说是最文明的了。”
他顿了一顿,这个人很有演说的才能,在他略停一停之际,他知道听众的注意力更集中了,才继续下去:“夺取人生命的是死刑,一定要使受刑者在临死之前,感受到尽可能最长时间的痛苦的,才能称为‘极刑’,杀头,头一离开身躯,被杀头者就死了。”
另一个青年人咕哝了一句:“谁知道一个人的头被砍下来之后,要隔多久才会没有知觉,死亡才会来临?”
演说者做了一个手势:“自然,没有人知道,历史上,凡被砍了头的,没一个能告诉人,他身受的痛苦,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我们也只不过是凭设想,和一些科学根据,来判断人头离开身体之后,所受的痛苦,时间上不会太长。”
他竟然用那么有条理的分析,讨论著杀头这样的事,我看出有几个女性听众,已经有难以忍受的神情,我也有了恶心之感。
而他显然还只是开始,他提高了声音:“用同样的根据来判断,‘腰斩’的痛苦程度,一定在‘杀头’之上。”他看到有一位少女,神情上似乎不明白“腰斩”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做了一个手势,双手在自己的腰际,用力划了一下。
然后,他道:“用一柄又大又锋利的刀,把人的身体,齐腰斩断,分为两截,由于人体主要结构,大都在腰部以上,所以,断成了两截的人,在一个相当的时间之内,不会立刻死亡--”当他讲到这里时,有好几个女性听众,已经发出了呻吟声,掩住了口夺门而出,当然,不准备再参观这个蜡像院了。
而这个人,对于有人忍受不了他的话而离开的这种情形,像是早已习惯了,甚至于连说话的语气,都未曾停顿一下,继续道:“对于腰斩,是不是一定要一刀了事,我曾作过研究,结论是一定一刀就要把人的身体断成两截,所以这一刀斩下去的位置,十分重要,必须在盘骨之上,在那个部位,人体只有脊骨,所以才能一下子就把人断成为两截--”
当他讲到这里时,又有七、八个人离场,包括了女性听众和三个老年人。
他仍然在讲下去:“腰斩自然可以给受刑者极大的痛苦,可是比起‘凌迟’来,那又不算什么了。”
这时,连几个年轻人也有忍受不了的感觉了,一个道:“让我们进去参观蜡像吧。”
这个人脸色一沉:“要是连进场前的解释都忍受不了,那么,我提议阁下不必参观蜡像了,陈列的蜡像,制作极度认真,只怕阁下的精神,承担不起。”
那青年人没有再说什么,显然不肯承认自己精神脆弱,他也没有离去。
我在那时候,也觉得有点不耐烦,自然,我可以选择离去,不过这个人的话中,也多少有吸引人之处,何况到了这时候,我倒也真想看一看那些蜡像了,所以我沉声说了一句:“请长话短说。”
他抬头向我望来。
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开始演说,我站得又离他相当远,他根本未曾注意我,如果不是我讲了一句话,他也根本不会望向我。
不过,这时,他一望我,就楞了一楞,他的那种反应,是十分明显的,所以使得他身前的几个人,也一起转头向我望了过来。
我也望著他,他看了我好一会,至少有十多秒,才把视线收回去,然后,又想了一想,才道:“好的,长话短说,不过,我还是要把我想讲的的话讲完。”
我轻轻鼓了几下掌,表示并不反对他把话说完。他向我点了点头,道:“我刚才已说了不少,主要的是想说明,一个人肉体上的痛苦,别人是感受不到的,在很多情形之下,一个人在面临死亡之际,他精神上的痛苦,远在肉体痛苦之上。”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譬如说,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民族英雄,却被冤屈为卖国贼,而遭受极刑,在临刑之际,他的精神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状态之中?”
一个年轻人低声道:“没有人知道。”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不,可以给其他人知道的,肉体上的痛苦没有感染作用,但是精神上的痛苦,却有著巨大的感染力量。”
他讲到这里,向我望来。我只觉得他所说的话,有越来越玄的感觉,而且,我全然无法明白他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
在他又开始说话时,他的神情,陡然激动起来:“正因为精神上的痛苦是可以感染的,所以才有艺术。古今中外,人类不知创造了多少艺术作品,都在不同的程度上,给他人以程度强弱不同的感染,这种感染,全是精神上的,我这个蜡像院中所陈列的,全是在临死之前,有巨大的精神屈辱的一些人,我认为,他们的真正痛苦,可以通过蜡像的表达方法而感染他人。”
一个年轻人有点不很相信,他道:“通常,蜡像并不能算是艺术作品。”
这个蜡像馆的主人忽然之间生起气来:“小朋友,等你看了之后再说!”
这个人,我一直只注意到他的外型,并没有注意他多大年纪。直到这时,他叫了一声“小朋友”,我才开始留意了一下。
这个人究竟有多大年纪呢?大概是介乎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十分难以有正确的判断。我这时多少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看来,他并非是在介绍他馆中的蜡像如何逼真,如何有艺术价值而已。
他还在继续著:“自然,他人受到的感染再强烈,也不及身受者的千分之一或万分之一,除非有一个人,他的遭遇是和受刑者一致的,才能完全体会到受刑者的痛苦!”
他再强调:“其实,单是遭遇一样,也不能完全感受到,必须这个人的思想,是和受苦者一样才行!”
他讲到了这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他还是没有请人进去参观的意思,而是用眼神在询问各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时,剩下的人只有十五、六个了,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居然还有三、四个女性在内。其中一个女青年问:“请问,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是不是和馆内陈列的蜡像有著共同点?耶稣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死亡的,而各类表现他钉在十字架上的艺术品,也可以给予观赏者以不同程度的感染力。”
那人“嗯”地一声:“问得好,可以说是有共通点的,但是里面陈列的,看起来更直接。”
他说到这里,伸手向内指了一指:“请进!”
年轻人大多数比较性急,立时一涌而入,我正想进去,门外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却被那人不客气地阻止了:“明天再来,六点,不能迟过六点零五分。”
那两个人有点悻然,转身离去,他来到了我的身前,向我伸出手来:“真高兴见到你,卫斯理先生!”
当他第一次向我望来,一看到了我就发楞之际,我就知道,他一定认出我是什么人来了,所以这时他这样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我和他握了握手,他自我介绍:“我姓米,单名端,端正的端。”
对于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我只是道:“米先生,你刚才说的话,十分精彩。”
米端苦笑了一下,在他苦笑之际,神情之中,有一种真正的苦涩,他道:“请进去参观,希望你能产生的感受,比别人来得强烈一点。”
我一面向前走去,一面道:“希望我对于陈列的蜡像,有所认识,那样,或许会通过艺术造型,有所感触。”
米端道:“认识的,你一定全认识的!”
我推开了一道门,米端好像是跟了进来--我说他“好像”跟了进来,只因为门一推开,我已经被里面的情景惊得楞呆了。
首先我看到的,是那十来个参观者目瞪口呆的神情。若是可以令那么多人,同时现出这样的神情来,那么他们所看到的情景,一定是十分骇人的了。
我只是略转了一下头,就看到了令那么多人震骇的情景。
我以前也曾经参观过一些著名的蜡像院,虽然蜡像做得逼真,但绝不会在人的神智清醒之下,给人以那是真人的感觉。
可是这时我看到的情形,别说是第一眼的感觉,感到那是真人,就算在盯著看之后,仍然觉得那不应该是蜡像,而是真人。
自然,给人以这样印象的主要原因,是蜡像做得实在太像了,像,是指蜡像的神情而言。在进门之后的第一间房间,约莫三十平方公尺大小的房间中,其实只有两个蜡像在。
一个,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全身几乎是赤棵的,在他赤裸的身子上,被一种类似鱼网状的东西,紧紧地勒著,使得他的肌肉,一块一块,在网眼中凸了出来,那凸出来的肌肉,给人以极强的有弹性之感。
这个人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血自伤口中在流出来--是真正有血在流出来--这也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真的原因,那可能一个简单的机械装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