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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处。那个有着一个大大的伤口的东西就是自己。自己是一块肉,这块肉刚刚被撕咬去了一大块。
床下那个红色塑料桶里的血水又增高了一厘米。那个孩子的肢体已经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她的眼睛。左眼?右眼?也许都在劫难逃。
甘棠每天晚上都用手给娃娃闭上眼睛,早上再用手为她睁开。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降珠。
有了名字后的第二天,甘棠上午洗了三张床的床单,下午又上街买团团开运动会用的白鞋。这样甘棠就已经很累了。她的身体看上去不错,其实不好。一累,就会忘事。这一天她忘记的细节是给降珠闭上眼睛。这个过失不是第二天她早上起床时发现的,而是半夜她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
那偏是个月圆之夜。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把这间朝南的房子照得朦朦胧胧。她走到门口,降珠躺在那里,躺在月光里。她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样子十分怪异。像是她的一半在睡觉,而另一半正为一件事愤怒着。睁着的眼睛紧盯天棚,好像她的仇人就在那里,而她正为自己无法起身抓住他而恼火。她把所有的仇恨凝聚在那只圆睁的眼睛里。
甘棠被这旋风一样的恐惧裹挟。因为她知道,她才是她的仇人。她是那个射着仇恨的火球的眼睛的目标。更为可怕的是,她感到降珠早已知道了她是谁,知道了自己是谁,更知道了她和她之间的关系。她的目光让她知道,她对她一个多月的悉心照料,毫不领情。
杀人犯!她听到了降珠的声音。
野兽!她在不停地骂她。
必须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了。甘棠生活的四周不能让人戳得全都漏了风,不然她将如何活下去?她也需要—个蛹。
甘棠两步就来到了床前,伸手盖向那只睁着的眼睛。她认为,这些话不是从降珠的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那只睁着的眼睛。所以甘棠的手是针对着她的眼睛的。想不到的是,她的手是那样大,不但盖住了眼睛,也盖住了嘴,盖住了整个脸。上翻的睫毛扎在她的手心上,她知道,她仍然睁着眼睛。
第二天早上,甘棠料理好一系列工作后,去了超市。这天不是周五,不是她买副食的日子。她也没有上楼,而是在服务台那停下了,从包里把降珠拿了出来。
“这个娃娃的眼睛是坏的。我想退掉或者换一个好的也行。”甘棠一边说,一边把娃娃弄出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样子。
“什么时候买的?”戴红帽子的女孩问。
“一个月前。”
“才想起换?你怎么证明这眼睛不是你弄坏的?”红帽子的话十分锋利。
这话很准确地刺中了甘棠,她立刻就失控了:“谁没事闲的!我为什么要弄坏她的眼睛?你凭什么这么说?”
“谁知道你为什么?奇怪的事多了!”
“换还是不换?你这个小黄毛!”
“不换!”红帽子也激动起来。她这是在岗位上,不然她可能比甘棠更会骂人。
这时已经有人围上来。这种局面对超市很不利。一个30岁左右、穿着比较讲究的男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这家超市的中层。
“我是你们的老顾客,我每周都来买很多东西。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甘棠越说越有理。
男人同红帽子耳语了几句,就不见了。
“这位大姐,我们经理考虑您是老顾客,同意你换货。你自己上去选一个好的吧。”
“早就不应该为难我。谁像你们这么做生意?还想不想赚钱?”甘棠还在愤怒中。
跟降珠一样的娃娃还有三个。一个是果绿色衣服,一个是秋叶色,另一个是珠灰色。甘棠忽略了颜色,只看眼睛。她先拿了那个绿色的,在手里放平。娃娃的眼睛喀哒一声就闭上了,但还是只有左眼闭上,右眼还是那样睁着。甘棠的心一惊,忙放回原处。又拿起秋叶色的,平放。喀哒,还是一只。这次她没细看是左眼还是右眼。拿起最后一个珠灰色衣服的,当检查出这只娃娃也只能闭上一只眼睛时,甘棠发觉自己出汗了。
到了服务台,甘棠抱起台上的降珠,转身就走。红帽子在后面问,您不换了?甘棠说,不换了。神经病!红帽子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甘棠听见了,但此时甘棠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是没有力气把刚才吵架的劲儿续上,她疲倦了,感到全身无力。
甘棠径直回了家。在那一刻,她已深信:所有的娃娃,大的、小的,都跟她家的降珠一样。她们,那些红色塑料桶里的碎块,都已经变成了布娃娃。她们机智地拐了一个弯,找到一条小路,进入了这个世界。这些孩子在来之前,都认真地修复了自己身上的刀伤。可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仔细缝合后仍有所疏漏。头缝上去了,胳膊缝上去了,腿缝了,脚缝了。她们喜欢那些华丽的、复杂多褶、多花边的衣饰,这能很好地盖住那些蜈蚣一样的针线和无法复原的刀伤。但她们还是被一件事难住了:她们不会缝合碎裂的眼球。
甘棠的住宅已经有些年头了。50年了,足够地下的老鼠开辟畅通无阻的大道。
甘棠早上刚一推开厨房的门,那破木门先是吱吱哑哑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泄了气,破罐破摔般地向门后的水泥墙撞了上去。这个声音很大,没能惊醒楼上卧室里的团团,却惊吓了另外的东西。
工作在厨房里的老鼠,迅速从它们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出口,闪电般钻了回去。回到了它们曲径通幽的地下宫殿。但其中一只老鼠在逃生的道路上遇到了麻烦,被甘棠看见了。
被甘棠看见并不可怕,被甘棠抓住也不怎么可怕,甚至是件好事,因为甘棠从不杀生。乳臭未干的老鼠被甘棠抓住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然后被放了。
甘棠伸手抓住了那只靠墙角放着的白色口袋,里面大概装着几个萝卜,另外可能还有一只老鼠。甘棠进来时,随着门响,那袋子里的突然动了一下。萝卜哪有那么敏感的神经,只有老鼠才会这样,听觉像蛛网一样细,在轻风里都会痉挛。
抓住了口袋,“李军!”甘棠冲着楼上喊。
李军下来了。他全身的骨头像衔接得有明显错误似的站在厨房门口,等待点了他名字的人,发出命令。
“这里有一只老鼠。”甘棠把袋子拎了起来,递到他的手上,“一齐扔到垃圾箱里。”
李军接过袋子转身就走。甘棠冲着他的蓝白条纹的后背补充道:“是扔,不是弄死!”
水刚烧上,李军已经回来了。脸上的睡意全消,甚至是有了压制的兴奋。他把那个装萝卜和老鼠的袋子往甘棠面前一丢:“这个还能用。”甘棠一眼就看见了袋子底部的一片红色血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她明白了丈夫突然兴奋的目光。
“你到底把老鼠弄死啦?!”
“我没有。”李军想不承认。
“这是谁的血?”甘棠指着口袋。
“耗子的。”
“我的话白说了?”
“真不是我弄死的。我只是上下掂那两个萝卜,是那两个萝卜把耗子砸死的。”
“你故意的!”甘棠突然就愤怒了。也许死了一只老鼠并不能激怒甘棠,是这种恃强凌弱的态度激怒了她,是这种漫不经心就杀生的态度激怒了她。
甘棠扑向李军。李军没料到为一只老鼠,甘棠会袭击他。李军没有防备,他被狂怒的甘棠重重地推出去,眼看要跌倒,身后的一张椅子适时拦住了他毫无章法的溃败脚步。他扶住椅子的靠背,那靠背立刻就多了两个意义。它帮助他没有摔倒,又帮他抵挡有可能的进攻。
“疯子!疯子!又犯病了!”李军不敢恋战,赶紧逃回卧室。那张椅子像被败北之军丢弃的战壕。
甘棠大叫:“它招你惹你啦?!流氓!”
甘棠的怒火燃烧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她憎恨这种行为。她仅仅是憎恨这种行为。恃强凌弱。杀人不犯法,你也去杀吗?无赖!无赖!
甘棠对此种行为的痛恨有着悠久的历史。她26岁的时候,坐对面桌的沈姐给甘棠介绍了—个对象。小伙子瘦高,戴眼镜,一看就是那种不敢杀鸡的人,甚至是不敢看杀鸡的人。两人坐在江边柳树下聊。当说到他爸妈已经为他买好了房子时,一只呆头呆脑的小虫,绕过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小伙子的脚尖爬去。两个人都看见了小虫,因此谈话受到了影响。甘棠有点走神。小伙子突然伸出左脚,将小虫踬于脚下。小虫是绿色的,血液也是绿色的。小虫没有骨头,只有一团绿色的汁液。它用一层很薄的绿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汁液包好。现在,皮破了,那些汁液就无法移动了。甘棠迅速把目光移开,移到5米外的江水上。接下来小伙子说什么她都没听,倒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瓶汽水。甘棠认真地对付那瓶汽水。等汽水一喝完,她就找到了一个结束谈话的理由。小伙子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尤其对自己的口才,以及自己对中医的造诣。他说两天后他休息,他已经有多年没去龙潭山了。第二天,沈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甘棠说,他那近视镜是几百度的?我妈那关他恐怕过不去。
甘棠被李军气得无法安静下来。她在茶几下找到一支人参牌烟。一支烟抽完,甘棠的情绪有所改善。她进了卧室,拽了一下床罩的角,然后进了衣柜。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口袋。
甘棠坐在沙发上,把口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开始把里边的东西一个一个地往外掏。先是一条蓝色的灯心绒的长裙。明显地褪色了。蓝色纯棉是特别爱褪色的。衣物一旦被放人这个袋子,离扔进垃圾袋只差一步之遥了。甘棠扔东西,需要这种放置的过程。这条裙子之所以没有扔,是因为甘棠曾穿着这条裙子接受过赞美。更让她相信这条裙子不同凡响的事件是,一次她穿着一件手工的白毛衣,外加这条裙子在街上走,一个女人竟追上她问:哎,你这条裙子在哪儿买的?多少钱?甘棠不善于回答一个商品多少钱。她一般就说,忘了。这次甘棠不回答多少钱另有原因。原因是这条裙子很便宜,便宜到会让对方看轻了它。她想努力维护这条蓝裙子和自己在那个女人心里的美好形象。裙子买时就这一条,那女人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蓝裙子的前边已经白了,真的不能再穿了。她曾想找个地方把它染一下,可满街都是洗衣店,没有染衣店。看来人们只能对灰尘有些办法,对逝去的时光无能为力。她还是不忍扔。穿着这条裙子的那段时光,很好。没有什么痛苦的记忆与它发生瓜葛。有一张照片,就是穿着这条裙子照的。背景是秋天。因为她身后的树叶,黄了或者是红了。也还有绿的叶子,但那绿色已经轻盈了。甘棠站在这种颜色的风景前,脸上是一个露着两个牙齿的笑容。甘棠从口袋里掏出的第二件东西是一件毛衣。当她看见这件粉色毛衣时,记忆里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件毛衣的来历以及穿它时的样子。这肯定是自己的毛衣,而且是手工织的。没准就是自己织的。这件毛衣的年代应在那蓝裙子之前。蓝裙子若是明朝的,那么这件毛衣的年代至少是元代以前的。因为她对“明朝”的记忆充满光亮,粉毛衣不在这片亮光里。它在以前。而以前,她记忆的灯盏似乎无力照亮这一地段。年代模糊,毛衣的问题随着它被平铺在茶几上而格外地显眼:袖子出奇的长,身长又出奇的短。这里有洗涤和晾晒不当的问题,但最主要的还是编织时的问题。这个错误是什么时候犯下的?她努力追想。生活也刚刚30多年,她也才35岁。短短35年,就出现了一段记忆的空白吗?
甘棠的生命没有文字记录。她还用不到这种说一不二的东西来辅佐自己的记忆。35年,一切还都是昨天。但这件有着明显错误的毛衣,似乎不在过去的35年里,而它肯定又在那里。探究这一事件,不能不说没有一点意义。最后为甘棠提供了有力帮助的,是位于这个口袋底部的一双鞋。
鞋是一双儿童布鞋。胶底、布面、米奇。还是名牌。鞋几乎完好。大小是3岁孩子以下穿的。团团的脚曾经这么小过?心里就涌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忽然,她的记忆里闪亮了一下。这鞋是10年前的,那么跟它放在一起的粉毛衣至少也是10年前的。在这里,这双童鞋就是碳14,是一只滴滴答答的马蹄表。它显示着停在了某一时,某一刻。
这毛衣是25岁左右的。准确说小于25。那么这毛衣是婚前的衣服。婚前的记忆确实有一点模糊了。那怎么也是前朝了。前朝旧事,可以说书了。
甘棠走到街边一个卖熟肉的摊位前就不走了。她被那锅里冒着热气的肉纠缠住了。她买了一块肉。到家还得走5分钟。甘棠捧着那块肉,肉是酱红色,颤巍巍的。她控制不住要吃。5分钟她也不能等。她明确知道自己等不到回到家里,切片装盘,然后再盛一小碗饭。甘棠尽可能不在街上吃东西,尤其一边走路一边吃什么。可是今天,她约束自己的绳索松动了。
她低头咬下一条瘦肉。然后她的情绪就好多了。等走到了家,那块肉就差不多被她吃完了。
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块剩下的肉皮,甘棠对自己迷惑起来。从来不曾这样过。走路也顶多嗑过瓜子。那也让她不太自然,无法像人家那样嗑得行云流水。
甘棠放下筷子,把黄瓜粉皮往远处推了推。
“我要吃麻雀。李军。”
结婚半年,李军还没有从唯命是从的惯性里停下来。因此,在一个周日,拎了一支气枪下乡了。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拎回来5只受伤而亡的瘦麻雀。
甘棠把死鸟丢到开水里。鸟爪本已垂了下来,可突然的热水使腿部的肌肉抽紧了,那些爪子又都直直地举起来了。
李军站在门口,一点声音都没有。甘棠不知道她吃麻雀时是在一双眼睛的窥视之下。李军目睹了妻子将五只麻雀的脑袋切下来,放到煤气灶上的铁片上烤,然后把麻雀的脑组织像挖核桃仁一样挖出吃掉的全过程。看到这里,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逃回卧室。看着床头大幅的结婚照,疑心坐自己身边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有可能是个妖精。
没过三天,甘棠又说要吃猪头。李军下班回来买了一块猪头肉。带一只眼睛,半个鼻子的那块。甘棠吃了两口,说,我是要一个整猪头。
猪的头比麻雀的头大了不知多少。这次她没有用煤气灶烤,估计也烤不熟。她用水煮。整个一只大锅,还没有全放下。那猪的鼻子高高地举出水面,像是在竭尽全力地维持呼吸。姜块、桂皮、八角,都放了,也放了酒。
煮了有好几个小时,那些牢牢地包在骨头上的肉,都纷纷地花瓣一样落人滚汤中。露出了干净的骨头。甘棠把肉夹出来,装一个盆里,接下来,是应该把大块的肉切成片或撕成丝,再切点蒜末、姜丝什么的,就可以吃了。但甘棠的工作似乎才刚刚开始。她往锅里倒了些水,使骨头全浸在汤里。这次能盖上盖子了。她接着煮骨头。
一小时后,那骨头的缝裂开了。她关了火。将四处裂缝的头骨拎了出来,放到菜板上。然后她洗了洗手。看样子是要拆那骨头了。她像儿童拆卸一个并不复杂的机械,没费什么劲,就拆开了。猪的脑子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在整个拆卸过程中,没有伤到它一点。一个轻微的划痕都没有。它像在睡觉,房子被拆了,都没有醒。
甘棠小心地把莲花似的脑子捧到一只绿色缠枝花纹的盘子里。切了一些蒜末,又切了一根香菜。也切了一盘肉。
吃这个猪脑子是在餐桌上,李军就在旁边。她一口一口地把那拳头大的脑子全吃完了。还吃了一碗米饭。也间或吃了两片肉。找了半天把巧舌吃了。李军始终没说话。他已确认老婆是个妖精,最好的情况也是妖精托生的。他害怕了,草草吃了饭,赶紧逃走了。
还好,甘棠吃动物脑子的行为没有演进成习惯。只那两次。李军在单位闷坐。听到大刘和薛姐在说晚上吃什么。说真不知道该吃什么。说着说着,她们的话题就滑向她们年轻怀孕时胃口的离奇古怪。李军一听,你们那也叫离奇古怪?不就是冬天想吃西瓜吗?他只是这样想,没说。怀孕?这个词在他的脑子里站住不动了。
“你大概是怀孕了。”李军一脸平静地说。
“不可能!”甘棠正在吃买来的像微型洗衣板似的猪巧舌。
“你不觉得你最近吃的东西很怪吗?”
“是有一点怪。”
“这就是怀孕了。”
甘棠坚决不信。因为她怀孕的依据不是这些。那我为什么不吐?我怎么没买山楂罐头?
但医生说是怀孕了。甘棠没有用山楂罐头反驳医生。
等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8斤。看来各种脑子哺育出来的孩子分量还是很足。
甘棠忍着肚子上纵向的刀口的疼痛,猛然悟出,山楂罐头那次,一定是个女孩!
男孩爱吃肉。女孩爱吃水果。
甘棠把降珠抱起来,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辫子还很整齐。剩下未编的头发,也没有混乱。甘棠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坐着。拿起电视的遥控器,打开,又关上了。呆坐了几分钟,终于在茶几的下层找到了半盒烟。心烦的时候抽支烟,很好。那飘然的烟雾慢腾腾地上升,让人安静下来。
甘棠的目光从窗子走了出去。到了不远处的龙潭山的山顶。那里有一个水牢,一个旱牢,是高勾丽古王国关押犯人的机构。旱牢只是一个大大的土坑了。水牢还风光依然。四方的大水池,四周铁链子围着。森森之气从那铁链子的每一个环节渗透出来。水牢里早已没有犯人,而是关押了一条龙。水深不见底,黑绿色。终年不枯。水旱季不少,雨季不多。是个十分可怕的大水池。一条很粗的铁链子从岸上垂到水里,链子的一头锁着一条龙。说那龙现在还在。说那是一条很坏的龙。它原是自由的,在自由的时候它就干了一些坏事。坏事干得太多了,一个能降伏它的神就来了。先是用铁链子把它捆住了,然后囚于水牢。龙仍在水牢里服刑,已经上千年了。那潭里的水不枯,就说明那龙仍在里边。龙潭里的无来由的水,是那个囚龙的神负责管的。神不能让潭里的水干枯,因为那龙还没改造好呢。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