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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中天笑了起来。
自己要是在欧洲踢球的话，以后回中国的时间会很少。楚中天已经在考虑了，等自己在欧洲足坛站住了脚跟，就把父母们接到身边来，操劳了大半辈子，儿子能够赚大钱了，还工作什么？该享享清福咯。
杨洋回头看了看还很热闹的学校草坪上，叹了口气：“四年啊，终于毕业了……”
杨洋的专业楚中天一样，都是三年学制，不过还有一年预科，所以实际上他在英国呆了四年。
“有什么感想没，老杨？”
杨洋回答道：“这四年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两年，嘿嘿。有点舍不得你哦，大楚。以后我们就见不到面了吧？”
“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以后回国就去找你。”
“等我工作稳定下来再说吧，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地方。也许是成都，也许会去北京、上海……”
“老杨，你会去做什么呢？”
“和媒体有关的工作吧……”
“那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嘛……哈。”
“只要想见面，一定会有机会的。”杨洋点点头。“你小子到时候别装作不认识我哦？”
“我哪儿能呢？你能来看我的话，我求之不得。”楚中天生怕别人说他出了名就忘了本，着急地解释道。
“我开玩笑呢。”杨洋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的毕业舞会你不参加吗？”
“我又没从这里毕业。”楚中天耸耸肩。“我一会儿还要去一趟切尔西俱乐部。”
“有什么事情吗？”
“马上就要回国了，留我的联系方式给他们，你知道的，他们一直想把我租借出去，如果有合适的俱乐部，他们好通知我。”
杨洋点了点头。“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在中国的电视里看到你。”
“我觉得有点悬。国内只转播五大联赛吧？我觉得我应该去不了五大联赛……”
“那就只能希望你过几年之后成功回到切尔西了。”
“嘿嘿，承你吉言。”楚中天双手抱拳，向杨洋拱了拱。
※ ※ ※
楚中天告别了杨洋，离开了温布尔登艺术学校，然后独自一人去了斯坦福桥。在那里，斯蒂夫克拉克教练已经在等着他了。
楚中天把自己家里的电话给了他，如果俱乐部有事情要找他，打这个电话就行了。
“俱乐部要放假了，等七月份才会重新开始工作。你知道这个夏天球队会很忙……”克拉克对楚中天说道。
拉涅利已经下课了，切尔西再冠军联赛半决赛中输给了法甲球队摩纳哥，拉涅利在第二回合的比赛中指挥不力，排兵布阵也有问题，似乎完全失去了对更衣室的控制。这场比赛之后媒体们普遍认为拉涅利在切尔西的四年时光已经到头了，果不其然。赛季一结束，切尔西俱乐部就宣布解除拉涅利和俱乐部的合同，并且感谢他这几个赛季的贡献。
尽管在联赛中拉涅利率队取得了联赛第二的成绩，也依然没有保住他的帅位。
只是外界并不知道促使阿布拉莫维奇决定换掉拉涅利的原因，并不是那一场冠军联赛半决赛，而是和一支业余球队的足总杯比赛。
“所以你的事情也许不会放在前列考虑，你要有耐心，总之我们不会让你下赛季无球可踢的。”
拉涅利是当初想要引进楚中天的人，现在他走了，楚中天在这俱乐部里的命运如何可就不好说了，就连克拉克教练言语间都有些犹豫。有太多的球员由于换了教练而命运发生转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角色，如果切尔西突然对他兴趣缺缺，他也没有办法。现在他已经上船，并且这艘船驶离了港口，想下船都不行了。
楚中天没有劳工证，他连预备队联赛都不能参加，所以如果他呆在切尔西俱乐部，就只能训练，而打不了比赛。
老实说，在得知拉涅利下课之后，楚中天有些担心，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俱乐部不再对他感兴趣，或者对他的潜力要重新评估，然后就对培养他这件事情不再热衷。那么自己要怎么办？在切尔西没球可踢，只能接受训练，显然不是他想要的职业生涯。
克拉克这句话算是为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尽管有效期并不长。
“总之，目前不会有什么消息，你安心休假，楚。但我要提醒你，在休假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进行身体锻炼，如果可能的话，有球训练也不要丢。你的基础比较弱，你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训练自己。”
楚中天点点头：“我知道了，克拉克先生。”
“那么，我们七月份再见吧，楚。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比现在还胖。”
“我会注意饮食的。”
回锅肉、红烧肉、青椒肉丝、冰糖肘子、东坡肉、狮子头……这些菜名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看起来这个暑假是没什么口福了……
※ ※ ※
这天是楚中天最后一次在温布尔人酒吧里工作，明天他就和杨洋一同回国，再回来他可就不会再来这里打工了，他会暂时住在酒店里，然后看切尔西俱乐部方面怎么安排他。或者他会在家里一直等切尔西俱乐部的电话，当他们确定了之后才回到伦敦来。
楚中天来到酒吧的时候，看到约翰老板正在外墙上张贴招聘广告。
“你走了，我可能得招两个人才行了。”他回头对楚中天说，“你太能干了，楚。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像你这么棒的酒保了。”
他说的有些伤感。
到临别时，总是这样的。
“以后我再来，看到一个陌生的酒保站在我面前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不适应的。也许要很久才能适应过来？”老本特凑过来看着招聘广告道。
“不过生活总要继续嘛，我还是祝福楚在其他的地方能够有好的发展。”杰克逊道。
大家纷纷围上来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楚中天反而成了配角。
他站在人群外面，听到了徐晓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里真热闹，嗨，小楚。”
楚中天回头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徐晓迪：“你这就要走了啊，徐先生？”
“嗯，比你早走一天。我得先回长沙总部去述职嘛。”徐晓迪点点头。
楚中天要回国，对于徐晓迪来说不是什么新闻，因为他也要跟着楚回国。实际上楚中天要回国的消息还是他最先发出去的呢。
国内的人已经对此迫不及待了。有四川成都的球迷甚至在网上四处联络，要组团去机场欢迎楚中天回家。
他人还没回去呢，已经要享受到明星级别的待遇了。
“先来这里向你告个别。我下午的飞机。”
“那祝你一路平安了啊，徐先生。”
徐晓迪将手中的包包放下来，“其实我觉得你回去是休不了什么假的，小楚。”
“我知道。”楚中天耸耸肩，“不过我想总是能有一些属于我自己的时间的。”
“切尔西换教练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楚中天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徐晓迪叹了口气。
“哦对了，小楚。我得提醒你一些事情。”
“嗯？”
“你在英国这边，遇到的中国媒体还不算多。等你回去了，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媒体来采访你，有些甚至都不是专业的体育媒体。你在回答他们的问题时可要小心了，别掉进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说话的语速慢一点，仔细想好了再说出来。免得被有些人利用。”
“这么夸张？”楚中天惊讶道。
“别以为我在唬你哦。另外你还会遇到很多烦心事，反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因为那些事情乱了自己的心情。”
楚中天对自己的心理调节能力还是有点信心的。他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烦心，除非是来自家庭内部的事情，但是家里的障碍已经被消除了。
不过他还是要谢谢徐晓迪的好心，人家记者只需要来挖新闻，如果自己的烦心事越多，他们就越高兴，因为会有更多的新闻报道，可以吸引更多人的眼球。但是徐先生不太一样，他还能够好心地提醒自己，这就比一般的记者好，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和这个记者接触，而对其他中国记者爱理不理的呢，哪怕是来自《体育周报》这样的大报纸的记者，他也没有多给一些优待。
对于徐晓迪来说，楚中天一回中国，就等于羊入虎口，他对中国的那些破事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楚中天还不知道呢，他在英国出了名，那家当初他所呆过的足球学校也跟着出了名。本来都快垮了，把楚中天一抬出来，硬是又活了过来……他们说是自己培养了楚中天，楚中天能够有今天，和他们当初悉心的培养是分不开的。那个曾经执教过楚中天的教练更是吹嘘自己如何训练他，如何一眼就在众多小孩子中发现了楚中天的天赋……
以徐晓迪和楚中天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吹牛，但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嘛……
看着这样的小人打着楚中天的旗号大肆鼓吹自己，真让徐晓迪觉得恶心。而且如果他们做出什么坏事出来，败坏的可是楚中天的名声，自己这个和楚中天关系最亲近的记者，也将受到影响。
不过他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楚中天，因为他不想因此影响楚中天的心情。当他回了国，希望那些恶心的人不要主动找上门去吧……
给楚中天忠告之后，徐晓迪就离开了，他得去赶飞机，不能在这里久留。
回国之后他要向社里争取，不要让他做常驻伦敦的记者了，而作为跟着楚中天到处跑的记者，楚中天下个肯定不会还留在英国，留在英国也没什么前途，所以他打算给社里申请，楚中天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一直在楚中天身边做跟踪报道，将他的最新情况发回国内，让那些关心他的国内球迷们了解到有关楚中天的最新资讯。这也是一种可以持续保持楚中天热度的炒作方式。
万一楚中天去了低级别联赛，国内看不到他的比赛，见不到他的消息，对他的人气会有很大的影响。现在楚中天就是徐晓迪记者生涯中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楚中天的人气，这样他才有口饭吃嘛……
※ ※ ※
徐晓迪走了之后，楚中天一直在酒吧里工作，忙到了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他去摇响了即将打烊的铃声。
大家蜂拥上来找他要酒。
“这可是最后一次让未来的大明星楚给我们服务了，伙计们，这样的大好机会，可别轻易放过！”
给搜有人都倒满了酒之后，约翰老板递上来一杯啤酒，放到楚中天面前。
楚中天扭头看着他，才发现老板手里也有一杯啤酒。
“你的酒。”他指了指楚中天面前的那杯啤酒。
楚中天端了起来。
围在吧台外面的酒客们看到他端起酒杯都发出一阵欢呼。
约翰老板一挥手，欢呼声消失了。
“最后一杯酒，楚。”他对楚中天说。“干了它。”
大家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楚中天看着眼前的人们，这些他熟悉的面孔，过了今天可就不容易再见了，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喝酒聊天，在看台上唱那首《It’s_My_Chu》，还有那些名义上是给他加油，实际上是为自己打广告的标语横幅……
这些之前冷漠，如今却像是一家人一样的伙伴们……
换了个地方，还能再遇到像他们这样的人吗？
他缓缓举起杯子，伸向大家。
“干杯！”
“干杯！！！”
所有人都仰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 ※ ※
打烊之后的温布尔人酒吧顿时变得空荡荡的。约翰老板刚刚送走了楚中天，他将门关上，再关掉酒吧里的灯，然后转身向楼梯走去。
在楼梯旁的那面墙前，他停了下来。
借着楼梯间橘黄色的灯光，他端详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幅合影。
他站在人群后面，在他的前面并排站着楚中天和艾米丽。楚中天穿着意见蓝黄色的温布尔登竞技主场球衣，艾米丽挽着他的胳膊，斜靠在他身上。
科林约翰将手放了上去，从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划过。
然后轻轻摇头。
他放下手，转身走上楼梯，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消失在了楼梯尽头。接着楼梯间的灯光也熄灭了，温布尔人酒吧陷入了黑暗中。
外面的微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面挂满了照片的墙上。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紧紧挨在一起，一个笑得腼腆羞涩，一个笑得开心灿烂。
一百五十二
楚中天回国的日子是六月十七日，距离2004年中国亚洲杯开幕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就在他和杨洋登上从伦敦飞往北京的航班时，中国足协也在北京公布了本次出征亚洲杯的国足大名单。
中国球迷们在网上的呼吁并没有影响到足协的决策——说实话，中国球迷什么时候能够影响到足协可就万幸了。
董方卓和楚中天都没有入选。不过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表示失望和不满，其实这两个人能够入选国家队，不过是球迷们美好的幻想罢了。从实际角度出发，他们根本没资格入选国家队，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一届大赛上。
徐晓迪则有些遗憾，因为这意味着楚中天距离劳工证又远了一些。
亚洲杯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足球在中国的热度越来越高，有不少人都憧憬着国家队可以在本土拿下冠军，这可是中国队有史以来第一个重大国际赛事的冠军啊……
说起来真是可怜，新中国的足球队成立几十年了，在国际赛事上的成绩寥寥无几。世界杯、奥运会这种高难度的赛事就不说了，能够去逛一圈都是一种奢望，几十年才能满足一次的奢望。亚洲杯这样的比赛，中国队的最好成绩也不过是亚军。那还是二十年前的1984年，在新加坡举行的第八届亚洲杯，中国队杀入决赛，最后输给了沙特阿拉伯队。
今年中国队主场做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被认为是超越过去创造历史的绝佳机会。
不过这些和楚中天关系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到时候已经人在英国了，想看电视直播都看不成——英国可不是中国，对一个非本大洲的足球赛事那么上心，又是大肆宣传，又是派出最强队伍全程直播的。
他希望中国队能够在亚洲杯上取得好成绩，因为那样在中国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上足球。另外，作为一个中国人，总还是希望自己国家的足球好的嘛……
和杨洋经过了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楚中天他们抵达了北京国际机场。
楚中天将从这里直接转机回成都，而杨洋则要在北京玩一阵子，他有亲戚在这里。
“再见，大楚。”在取行李的地方分别的时候杨洋有些依依不舍。这次分别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能够和你做三年室友，很高兴。我会怀念你做的饭菜的……”
楚中天笑了起来：“赶紧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吧，老杨。要么就去找个肯照顾你的女孩子。”
“我会的，不过她得能够达到你的手艺，我的胃可能才会适应。”他走上前和楚中天拥抱告别。
被杨洋抱在怀里的楚中天轻轻说了句：“你果然很娘，老杨……”
“死去！”杨洋松开了来，拍打了他一下。
楚中天笑着没躲开。“我走了啊，再见，老杨。”
杨洋向他挥手。
“等你找到了工作，稳定了下来，一定要联系我啊，你留意一下面育新闻和报纸什么的，应该知道怎么找到我……我现在真不知道以后我会在哪儿。”
楚中天走远了又回过身来，他看到杨洋还站在出口那儿，发现他转身，就又挥手。
楚中天再也没回头，混入人流中去买从北京到成都的机票了。
当他买好了机票之后，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他没有去那些机场内的咖啡馆休息，因为那里的消费都太贵了。他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飞机起飞和到达成都的时间，再报了个平安，让他别担心，接着他直接提着行李通过安检口，到机票指定的候机口等候登机。
他所在的这个登机口刚刚准备开始进行登机，但并不是他的航班。当他拉着箱子背着包过去的时候，乘客们正在排队。有大片大片的空座位，他径直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很快那些排队登机的乘客们都走光了，检票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意思的楚中天。
楚中天没有觉察到别人的目光，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登机口。想起了自己刚才和杨洋的告别。
在英国认识的朋友，他都挨个告别了，那感觉像极了此时自己的处境——前后左右都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和几件行李，再无他物。
这种孤单寂寞的感觉真不好……
就像是自己当初从中国到伦敦之后，在希斯罗机场的感受一样。只不过那次身边都是人，却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楚中天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头顶上的机场广播喊了好几遍没有登机的旅客请到他所在的这个登机口登机，他也毫无反应。后来广播消停了，再后来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一些操着四川口音的旅客，他们的目的地显然和他一致。
空荡荡的登机口有了生气，楚中天抬起头来观察着与他同行的人们，这些人和他有着相同的面貌特长，有着与他相同的乡音，他终于感觉到自己这是回家了。
耳朵边上终于不再响起那些英语俚语，而是“你咋子了嘛？”“搞快点嘛！”“飞机肯定会晚点嘞，莫急莫急……”“我靠哦，现在啥子不晚点？”……
感觉不错。
楚中天无声地笑了起来。
※ ※ ※
楚左生专门向单位里请了个假，来双流机场接儿子。儿子没手机，只是在到了北极之后用公共电话给他打了个电话，报了报平安，然后告诉他到成都的机票是几点钟的。
他自己比预计抵达成都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到机场候机楼内，等着接机。
但是他发现今天的旅客出口人非常多。
有很多年轻人，聚集在一侧，他们中似乎还有领头的，有几个女孩子手里捧着几束鲜花，显然是在等待着欢迎什么人。
另外他看到了几个手持专业相机的记者……
难道今天有哪个明星要来成都开演唱会？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喊：“楚先生！”
回头一看，是个熟人——《西川都市报》的记者高洁。
“小高？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洁凑上来，冲他嘿嘿一笑：“还不是因为您儿子嘛，楚先生。”
他指了指身后那群年轻人，还有同行们。“这些人都是来欢迎您儿子回家的，楚先生。”
“啊？”楚左生有些吃惊。
“他们都是您儿子的粉丝啦！”高洁笑道。“至于我呢，当然是来采访您儿子，报道他回国新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