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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谢宁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好，就这一次。”
查理顿时欢呼一声，催促唐川快点打开来看，唐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而后紧张又慎重地点开了那份完整版的行军日记。
行军日记的前半部分，跟唐川曾经看过的一模一样，但是到10月4号这天，就有了差异。残缺版的行军日记上，是这样写的——
10月4日。
我好像发现了一些异样
我得去看看。
这两句句子间间隔了一定距离，当初唐川就判断当中的部分被刻意抹去了，果不其然，完整版上是这样写的——
我好像发现了一些异样，我觉得有人一直在窥视着我们。这种感觉很强烈，而我的第六感一向不会出错。就在我们刚刚走过街角时，我从前面的玻璃里，好像看到后面闪过一丝亮光，但当我回过头，亮光又没有了。
在这座因为能源缺失而停止运转的城市里，又是哪里来的亮光呢？
我得去看看。
而接下去，残缺版里缺失的那天，完整版上也有纪录。
10月5日。
西蒙也说好像有人在盯着他，莉莉也发现了。原本我以为这只是我们的错觉，因为我一向不信鬼怪，没有人能从银河帝国一直活到现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能源断绝的空城里。
但是接下去发生的一切让我不得不把这些内容写下来。
又有一个队员感受到了来自暗处的窥视，而这次，他看到了那个人！他说那个人就从街角一闪而过，没有看清，但他能确定那是一个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银色头发，穿着件长长的白色衣服，好像还光着脚。描述得这么具体，我必须认真考虑它的真实性了。或许，是生活在墨索尔哪个调皮孩子跟着我们进了圣苏里？
看到这里，唐川的心跳就有些快了，快速翻下去。
依旧是跟残缺版一样的内容，肃峰和林玄等人发现了画着真理之眼的高塔，之后林玄带人离开圣苏里拿补给，而肃峰继续带队探索高塔，他们想要找到控制圣苏里的中央信息系统的服务器。
截止到10月7号为止，日记上还都是关于高塔探索的内容，而从这一天之后，残缺版和完整版就开始出现巨大的不同。
残缺版里，8、9这两天的内容是完全没有的。而完整版却纪录着大段大段的内容，甚至于7号这天，都还有很多被删减的。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查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激动又紧张地攥着唐川的衣服。
10月7日。
又有人看到了那个男孩，但他跑得太快了，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推翻了我之前的推论——这孩子不可能是跟着我们进来的，他没有食物、光着脚、衣着单薄，照理说应该又冷又饿，怎么可能跑那么快？
难不成真是鬼？圣苏里的亡灵？（笑）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10月7日。
晚上了，我决定再出去转转。鬼怪故事里，事故总是发生在晚上，我们得出去碰碰运气。
祝我们好运。
10月7日。
我看到他了！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根本不是人，因为他在夜晚会发光！好吧好吧，让我用更理性的文字来描述——它只是一个全息影像，天呐圣苏里竟然还藏有能维持这一个全息影像的能源！
他又跑了，我们满城找他，他的种种行为让我觉得除去全息影像本身，他就像个活生生的人，这有点蹊跷。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
10月8日。
现在是凌晨，我失眠了，脑子里一直都是那个孩子的影子。
高塔顶部的风景真的很不错，今晚的月亮很大，圣苏里虽然没有亮起一盏灯，但是依旧很漂亮。
在这里大喊几声是个不错的舒缓方式。
10月8日。
我们忽然接收到了一个陌生的信号，不，准确来说，这个信号遍布了整个圣苏里。阿元破译了它，译文是——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是谁？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小男孩。
10月8日。
下午，我们循着信号源找到了一栋房子。这是一幢很特殊的房子，靠近高塔，而且带有花园。花园，这在充满钢铁冰冷感的圣苏里，简直太有人情味儿了。
花园在后门口，推开门出去，我们就看到那个小男孩儿站在草丛里。他还是那身打扮，白色的衣服宽松地套在身上，银色头发微卷，面容精致得像洋娃娃。他一直盯着我们看，那种眼神怎么说呢，特别特别的让人心疼，像是隔壁老王家刚出生的小奶狗。
但是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我走过去，发现他脚边有一具尸骨，是个小男孩的尸骨，骨架很小。
我觉得那是他自己的骨头，这很诡异，但就是我现在真实的想法。
我得尽快把发现报上去，我需要人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10月8日。
我又失眠了，高塔顶楼真是个治疗失眠的好去处。
我看到那个小男孩站在塔下面，正在抬头往上看，全身发着微光，特别仙气。我朝他招招手，他下一秒就出现在我身边，把我吓了一跳。
他看我吓到了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脸红红的，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我跟他聊天，尽管他不跟我说话。玄子总说我是个话唠，今儿个正好派上用场。他听得很认真，背对着星空坐在高高的栏杆上，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一眨真的特别像洋娃娃。我家那小崽子要是像他这样可爱就好了。
他不说话，我就问他问题，点头还是摇头都挺配合。总结来说，这些天一直在窥视我们的就是他，他一直住在这儿，是圣苏里本地人（这样讲好像有些奇怪？）
我们一直聊到早晨，他看起来很开心，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我问他是不是他的名字，他点点头。这感觉真不错，我竟然跟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小朋友做了朋友。
嗨，小麒麟，我是肃峰。
10月9日。
最高议会很快给了答复，他们怀疑麒麟是人工智能。可是麒麟曾经活过，那堆尸骨不是他的吗？
议会要求我把麒麟带出圣苏里。
我想我是真的把麒麟当朋友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吗？如果带回议会，他会被送去哪里？不，我得去找麒麟谈谈。
10月9日。
麒麟拼命跟我摇头，张着嘴想要说话，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他带我去了高塔，给我看了一些东西，这让我很震惊。
我的心有些乱，我需要静静。
10月9日。
刚刚跟议会进行了联络，但显而易见我们的意见无法达成统一。
但我不想放弃，在议会赶来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
10月10日。
麒麟不见了！
我们之间肯定出了叛徒！
接下去，就是跟残缺版本一样的内容，那句被当作叛变证据的句子——我发现我好像错了。请原谅我对帝国的不忠，但我不会后悔我的决定。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圣苏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让肃峰再没有时间来记录发生的一切。
查理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所以就是说麒麟就是那个小男孩？！”
麒麟的声音适时响起，“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相关的记录。”
“怎么回事？”唐川皱眉。
谢宁这才答道：“麒麟是我养父交给我的，它到我手里时，已经是现在的样子。”
“你养父是林玄？”莱茵问。
“是。”
“这信息量太大了”查理还兀自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照日记来看，肃峰多半就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所以跟议会闹掰了，可那不是小男孩儿吗？怎么变成一点都不可爱的大叔了？”
张潮生也再不能保持淡定，“麒麟是人工智能，那个小男孩也是人工智能，这一点倒是对得上。可是肃峰也说过，尸骨是一个问题。”
“是类人。”唐川猛然想起贺兰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把人工智能安放进仿人类的机器人里，创造出一个跟人相差无几的存在，甚至于，比人本身更聪明、更优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愕然之后的沉默，难怪、难怪银河帝国会灭亡，难怪那个小男孩会有尸骨，可他的身体腐烂后，他还能以其它的方式存在。
查理挫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那场景，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他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尸体腐烂，而整座城就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游荡了数百年。
“不对。”谢宁的声音透着寒意。
“怎么不对？”查理急忙反问，旁边的张潮生和莱茵却若有所思。
唐川也品出不对来，“如果是仿人类的机器，那身体损毁后，留下的就不是尸骨，而是零件碎片。所以，圣苏里对于人工智能的研究，或许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步骤——把人工智能植入人体或者克｀隆体本身。”
139 钥匙（）
或许是唐川说出的真相太吓人，大家都久久不能回过味来。当人与机器彻底结合在一起，那他到底算是人还是机器？届时秩序混乱文明崩毁，简直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这绝对、绝对已经触及人类的底线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如果麒麟在当时落到议会手里，野心勃勃的最高议会，会将奥斯帝国带向怎样的深渊？
“现在的问题是，麒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莱茵说。
但这个问题，谢宁也并不清楚。行军日记一直在议会手里，而当初林玄离开圣苏里后，因为圣苏里信号很微弱的缘故，所以肃峰主要维持跟议会的联系，并没有跟林玄保持时刻联络的状态。林玄只从肃峰那里知道些只言片语，至于为什么麒麟从小男孩变成了大叔，他并不知道。
不过猜倒是能猜出一点来，唐川说道：“贺兰说过，肃峰将军在圣苏里时，曾经向一个陌生信号源传递过一个消息——我在这里。从日记上可以看出来，这是麒麟的信号，我想，应该是在圣苏里爆炸之前，肃峰借由麒麟之手传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林玄一个信号。而麒麟，它在逃离圣苏里的过程中，一定遭受了什么损伤。”
“没错。”谢宁说道：“那个信号接收源是他们约定好的，一旦谁有生命危险，另一方都可以在那里看到遗言。养父就是在那儿找到了麒麟，但是如你们所见，此麒麟已经非彼麒麟了。”
说着，谢宁顿了顿，语气里含着警告，“肃峰没能从圣苏里出来，我养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开圣苏里。但那个地方已经成了禁区，九死一生，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收手，不要白白把命赔进去。”
“晚了。”回答他的是张潮生，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认真，眼神也锐利难挡，“我有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谢宁那边沉默了两三秒，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听，可是结果却让人失望。
“不认识。”谢宁的语气冷淡且毫无波澜，就像他从头到尾的态度一样——没有对张潮生表露过一丝一毫特别的关注。
张潮生却蹙眉，“你在撒谎。”
“随你怎么想，我没有时间来陪你玩这种认亲游戏。最后还是奉劝你们一句，不要让自己越陷越深。”说着，谢宁直接切了通讯，当真干净利落。
与此同时，狄恩沉凝地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光脑屏幕，眸光中风云变幻。老管家阿森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良久，狄恩终于开口，问：“贺兰在哪里？”
阿森微顿，“我立刻去查。”
语毕，阿森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转身出门。出了静默室范围，他就站在门口查了一下，下面盘根错节的消息网很快将信息反馈回来——贺兰一直没出军校，但是没人在学校里看见他。
把消息报告给狄恩，狄恩眯起眼。光顾着跟小朋友玩游戏，倒是忘了贺兰。恐怕他们的计划就是兵分两路，唐川这边来取行军日记，吸引他的目光，而后贺兰去对付李家，解决莱茵的后顾之忧。
对，应该就是这样，这样的计划才算完整。
“呵。”狄恩忽地轻笑，事情好像变得有点意思了。
再回到唐川那边，谢宁挂了通讯，他们也无可奈何。所有人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休息，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放松下来，困意和疲惫让他们的眼皮有千斤重。唐川就让他们别多想，先回去睡觉。
至于在看到这么令人震惊的事实之后，他们还睡不睡得着，这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查理倒还好，这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但是莱茵和张潮生
唐川觉得自己老母鸡的病又犯了，特别想给他们分别来一出人生讲堂。
但是莱茵同学和潮生同学好像并不太想上这个课，唐川深表遗憾。
莱茵直接回了第三军校，而张潮生，跟谢宁说完话之后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模样，顶着一双死鱼眼，仿佛下一刻就要看破红尘随风而去。
学校里的紫藤花架被春风一吹，又变得郁郁葱葱，张潮生漫无目的地在长廊上走着，踩着一地的天光云影，眼神晦暗莫名。
忽而风起，他抬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得刷刷作响的花架，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张潮生！”
是薄荷，即使没看到人，张潮生也能听出他的声音。他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
另一边，谢宁切断通讯后，却一直没有动。
他站在华京某个繁华路段的街头，看着人群来来去去，跟依旧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公共交通较着劲，那表情或生动或麻木，但都跟他毫无关联。
连谢宁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再也无法融入人群了，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隔膜讲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所有普通人会经历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与他再无瓜葛。
刚刚张潮生问他：“你认识我吗？”
谢宁攥紧了拳头，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愤怒、怨怼、无力和自嘲都一闪而过，最后却都归于安好。谢宁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丰富的情感，这么一来，倒要感谢他了。
既然这样，就请好好地活着吧。也不枉费别人的牺牲。
“主人，乔伊来电话了。”麒麟在耳麦里提醒。
谢宁点点头，连接通讯的一瞬间，前面绿灯亮了，他迈步走上人行道，跨入熙攘的人潮中。
“行军日记到手，现在可以破解最后一部分密码了吗？”乔伊问。
“抱歉，还不能。”谢宁戴着兜帽，双手插在口袋里边走边说，“现在很明显，打开圣苏里的钥匙就是麒麟，只有让麒麟恢复成小男孩那个状态，就能重新打开圣苏里。但是麒麟缺失的那一部分核心代码，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真的没有找到吗？”乔伊忽而轻笑，“行军日历里不是已经有了提示？”
“什么？”谢宁皱眉。
“我在这里。”乔伊很笃定，“让麒麟想办法呼唤他遗失的那一部分，既然林玄让我们自己去寻找，那一定代表我们可以找得到。相信我，会有回音的。”
谢宁默然，麒麟倒是说道：“我可以试试。”
麒麟有种很急切地想要与剩下那个自己见面的心情，那是对于同类天生的亲近感。而这，是他第一次生出类似人类一样的情感，而那个完整版的麒麟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忽然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人工智能尚且如此，人类就更是这样了。
贺兰一路隐瞒行踪风尘仆仆地赶回军校，看到唐川完好无损地躺在沙发上睡觉时，心里那一口气才松了下去。
他走过去，想把他抱去卧室。谁料他刚一碰到唐川，唐川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看到是他，就张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贴上来，“兰兰你回来啦”
听到这个称呼，贺兰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听着唐川那软糯慵懒的，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手臂用力，拖着唐川的屁股把他抱起来，唐川就像只大猫一样，自动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磨蹭磨蹭往他怀里钻。
贺兰被他抱得暖暖的，整颗心都好像泡在温泉里，而从客厅到卧室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唐川一直把它戏称为——奇妙之旅。
唐川虽然自认为是顶天立地大男子汉，但被人抱着慢悠悠地走真的挺舒服的。
尤其对方式贺兰兰，手感真不赖，抱住了就不想撒手。
于是唐川总是被带进浴室，自食苦果。等他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
睡了一个充足的懒觉后，唐川又精神抖擞，思路也转得特别快。一边接过贺兰递过来的牛奶，一边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次特地跑了一趟李家，短期内，他们应该不会来华京找莱茵了。”贺兰语气轻松，但谈判的艰难可想而知。能说服李家那种利益之上的人，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这都不是关键了。
“行军日记你看了吗？”
“看了。”贺兰在唐川身边坐下，帮他把早餐摆好，“钥匙，估计就是男孩儿版的麒麟。但是有一点，既然狄恩一直都知道麒麟的存在，那他这么多年，一定不会放弃调查。”
“你说的对，肃峰的不配合等于打了他耳光，军部和谢宁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肃峰的事情，那么狄恩肯定也在查。昨天他陪我们玩游戏，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麒麟。”
“所以，议会的一切意图都要重新预估。”贺兰神色冷峻，“议会千方百计想要抹去肃峰的一切，甚至暗地里推动军事法庭取消肃峰番号，并不单纯是为了抹去当年那些事情的痕迹，而是——为了逼迫隐藏在暗处的人现身，比如林玄，比如谢宁。狄恩，才是那个真正钓鱼的人。”
140 怪声（）
一个新推论的诞生，往往意味着整件事情的推翻。
休整过后的肃峰小队再次进行了一次视频会议，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行军日记的具体内容太过惊骇，所以依旧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具体的利害唐川都剖析得很清楚，好让所有人都有个心理准备。
这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议会和军部之间的矛盾了，圣苏里的亡灵，足以颠覆整个人类社会。
“那我们还要不要把圣苏里的事情往外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