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躇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于是,四个人便干站在大营外,听风吹,看雪飘。
“那个……没人通报么?”佘庆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装高人的花恨柳、合着是出来看雪听风玩的天不怕以及不知道大爷们装什么矜持小姐的花语迟,心想:眼下也只有自己这个明白人开口合适了吧。
“回去之前殿下已经吩咐过,如果答应来就不必在外面等着通报,直接进去便好……咱们走吧!”说着,仿佛下定了巨大决心似的,花语迟主动牵起天不怕的小手,领着三人走进大营深处。
花恨柳、佘庆两人只看出了花语迟眼神中的犹豫,却不如天不怕了解得更多一些。当花语迟的手将他自己暖得出汗的小手攥起时,天不怕分明感觉到了透骨的寒冷。
他出了很多汗,并且一直在出汗。天不怕不知道一个连高于自己好几个境界的杨武都敢刺杀的人,还会怕什么?
“今天的别宴安排在殿下的王帐里,所处的位置也并非这大营的中间,而是在最里面。咱们这样过去,还得再走片刻。”仿佛记起了什么,花语迟扭头对跟着的花恨柳、佘庆二人道。
这……是示威么?
知道自己这一行人囊括了妇(如果人妖也算的话)、幼、伤、残(花恨柳在心中又默默将花语迟算进去一次),还将大家放在大营外,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听到身后花恨柳一声冷哼,花语迟立即解释道:“不是殿下这样安排的……起码,起码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或许他都不知情呢。”
“哦?这话怎么讲?”
“前两天……夫……夫人来了。”这一霎,连花恨柳都怀疑眼前这个两颊飞红、眼中却满是委屈与无奈的人,天生就是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霎,花恨柳竟然可怜起花语迟来。
“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夫人。”不再多说,一行人默默地在花语迟的带领下穿过前军、中军,在周围人或惊讶、或充满敌意、或满是鄙视中,终于走到了后军王帐前。
“夫人有令,我们是不能进入王帐的,所以公子、先生自己进去便好,走的时候招呼我一声就可以了。”花语迟说完,便一个万福就要退下去。
“你们?什么意思?”佘庆这一路上也觉出来气氛不对了,若说有惊疑、有敌意都可以理解,毕竟整个大营中突然走入自己这么几个陌生人,若是全都装作没看见也说不过去,但那明显能感觉到的鄙视是什么意思?鄙视自己是熙州人?还是鄙视自己一行人穿得不好看?
显然不是!那一个个鄙视的眼神,无一例外全是冲着花语迟一个人来的!
“您不要多问了……”彷佛被刺到了痛点,花语迟索性不再开口,只想转身尽早找个地方哭去。
“走,回家。”天不怕话不多,但他是四人之中辈分最高的,每一句话说出来几乎都是板上钉钉。此刻他说完话,根本不顾花语迟反应,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走。
“别……先生,您不能走……”花语迟一听这话便急了,自己已经向殿下说过要来了,此时到了门口还没进去就走,这是什么道理?当众打脸么?
“为什么不能走?”天不怕人在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他人小力薄,花语迟也不敢与他比力气——真是奇怪,平日里那个自称“老娘”的花语迟,怎么一入兰陵王大营就变得扭扭捏捏了?
莫非花语迟本来就是个女的?杨武是故意那样说的恶心自己玩来着?花恨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也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啊……
不过,他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证实纯粹是自己臆想了。
“吵吵嚷嚷,怎么回事?”一声怒斥,自王帐内走出了三名妇人,当中一人打扮最是妖艳,细长的眉毛此刻正在眉心纠结成一团,冲着天不怕一行人怒目而视。
“夫人恕罪!”花语迟听得来人声音,立即扑跪在此人面前,求饶道。
这就是宋长恭的结发妻子?花恨柳、佘庆转身,细细将这妇人从头到脚瞄了一遍。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对王妃如此无礼?”
“请夫人恕罪,这几位是熙州来的贵客……”花语迟见眼下一副剑拔弩张的的架势,心中不由叫苦,心中暗自祈祷小祖宗倔脾气上来了,千万就别惹怒这两位先生了。当即再叩首,向王妃请罪。
“住嘴!”那王妃身后一人见花语迟又跪倒磕头,气焰更盛:“他二人如此看王妃,实在是大不敬!来人啊,将这二人的眼珠子挖去!”
听她吆喝,方才在大营四周不见一个踪影的亲兵,此时竟齐刷刷抽出刀来将几人围在中央。
“别!”花语迟一急,惊慌着从地上爬起,跑到王妃跟前再次跪倒,“是我没将这边的规矩讲给几位先生知道,错在我,要罚只罚我一人便是。”
“哼!”另一人听到这话,眼中更是不屑:“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想替谁挨罚就替谁挨罚?说到底,你不过是咱们兰陵王府养的一条宠物狗、一条阉狗而已!”
在花恨柳的想象中,被人说成如此不堪,花语迟无论如何也要拔剑剁了这人的——然而实际上,他真的如一条宠物狗,趴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讨好,不敢出声,更别说拔剑伤人了。
“你活不过今天。”天不怕站在一旁看了好久,忽然开口道。
“你……你说谁?”花恨柳几人没有想到天不怕这时候会搞什么预言,三个妇人更是没想到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人畜无害的一个小孩,甫一开口就说出如此令人惊愕的话——而更难办的是,花恨柳几人当然知道天不怕口中所说是预言,但对方三人不知道,这传到她们耳朵里,就是**裸的诅咒。
兰陵王妃此时心中怒气更盛。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的丈夫与常人不一样,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没羞没躁的地步——竟然在出征的大营中藏了那些妖人出来!若不是有心腹通知自己赶来,恐怕过不了几天,自己就成了全天下的人的笑柄了。
想到妖人,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前的花语迟:“你方才说愿意替他二人接受处罚?”
“是……”花语迟见她语气稍松,当即答道。
“哦!”王妃闻言轻轻点头,“那你便去死吧。”
那你便去死吧?花语迟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前一刻还是感激涕零的表情先是一愣,进而变得不敢置信:真的是让自己去死?
“还愣着干什么,你这阉狗还不快去死?难道要让我们动手?休想!我们害怕弄脏手呢!”
见花语迟未动,王妃身后的一人上前一步就将跪倒的花语迟踢在一旁,口中更是辱骂不休。
“那个……刚才是她今晚死,现在是你们两个今晚都得死。”天不怕这次学乖了,先是朝踹人的这位一指,而后又指向了王妃身后另外一名妇人。
“你个没教养的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
足足三息的时间——从那话戛然而止到众人回过神来,足足有三息的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先看清楚情况的,是与王妃面对面的花恨柳几人。也不见有任何刀光剑影,那人的头自颈部往上就突然飞起一丈高许,束起的头发也在那一霎散开,飞舞在空中,说不出的诡异。
更令人称奇的是,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一滴血落于被大雪铺满的洁白地面上。
“你有三次必死。”
这声音是从花恨柳等人的背面由远及近传来,但几人都不必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威胁先生,必须死;辱骂先生,必须死;看不起我的朋友,必须死。”
杨简此刻手中提剑,语气不温不火,步子也是不疾不徐,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杀气腾腾、将要随时扑来一般。
“你也是。”走到另外一名妇人前,杨简轻声道。接着,花恨柳就看到他这辈子永远不敢忘记的一幕:没见杨简对那人做什么,那妇人便睁大了双眼,直接吓死了。
第四十八章 窝囊()
三人从兰陵王大营走出来时,杨简正与近百人的小队在外面等着,见三人出来,她也不说话,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眼便扭转马头,先行离去。
倒是那百人小队,等三人上了马车才缓缓启动,将三人又送回佘府。
只不过三人回到府里时,天色虽已黑如漆墨,实际的时辰还早,都窝在花恨柳的屋里一起烤火。
“她气什么气啊,我们不是好好的么……”花恨柳心中对杨简还是有诸般不满的,尤其是他虽然开始的时候在人家跟前吃瘪了,但实际上却给宋长恭留下了一大摊子事情处理,难道还不够么?
“先生请恕我直言……”佘庆心中迟疑,不知道是自己主动说出来好,还是让花恨柳在吃瘪、受冷眼中慢慢自己了解好,毕竟花恨柳与杨简相处时间还短,不清楚杨简的脾气。
“哦?有什么不能讲的,直接说便好。”自从上次佘庆为他挡下一刀,花恨柳对佘庆更是信任,隐隐的有同辈相交的趋势。
“您与小姐认识时间短,可能不了解小姐的脾气,大先生应该比较清楚。”佘庆得到许可,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
“什么脾气?”花恨柳当然知道自己的短板,往往还没在一个地方混熟就惹上麻烦了,往往还没和一个人深入认识就成了敌人了——自己的原因肯定有,不清楚当时、当地的情况只凭一时快意用事更是重中之重。
“小姐虽不是门内之人,却一直将维护四愁斋的名声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一件事来做的。”
“哦?我怎么没感觉到啊?”花恨柳初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若说杨简有做维护四愁斋的事,他相信;若说将维护四愁斋的名声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您对小姐有偏见,虽然我也看出来小姐对您有偏见了,但这其中的原因恐怕除了您二位,别人都不怎么清楚吧。”
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才对吧!花恨柳自己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做对不起杨简的事情——当然,这是以两人挑战前后为界限区分开的,挑战前就见过一面,挑战后今天也是第一面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花恨柳老实承认道,“是,在今晚她确实为了维护四愁斋的名声出来出气了——结果呢?赵阿媚根本不受她威胁,该怎么发飙的仍然怎么发飙……”
“呃……我觉得小姐这次下手这么有失分寸,主要还是因为咱们几个太窝囊了。”佘庆是个男人,打心眼里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女人看不起的,只不过眼下这两位没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的先生说起道理来无人能出其右,若论起察言观色、为人处世,还没有一个街上的小混混懂得多。
“窝囊?”花恨柳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但是在他的理解里,窝囊就是“忍”啊,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受气那就受气呗,回头我找回面子就是了——不过听佘庆的语气,好像还有点不一样啊。
“以后和您要打交道的,不是和平时期的官僚,大家私下里勾心斗角、和风细雨也就罢了,面上仍然要亲和友善,营造良好的官场氛围。”
“不应该么?”天不怕也不懂这些,眼下有佘庆这个在军中混迹多年的老油子,自然也很好奇还有哪些自己没有想到过的方法。
“眼下是纷乱将起、血雨腥风的时候,”佘庆歪着脖子向天不怕微微一躬身,样子甚是滑稽,只不过他此举却是在表明自己不是在“教导”两位先生,而只是当面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而已。
“就像我们与宋长恭的军队,说不定今晚我们还受邀参加宴席,把酒言欢、共畅盛世,明天他们就拔出刀子杀我熙州百姓呢。”
“怎么会?”天不怕毕竟还小,甫一听到自然是不相信。
花恨柳对这一点却是深有感触,自己的家族不就是这个命运吗?前一天还在宫里吐尽忠言,一觉醒来除了自己其余人尽成菹醢!
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心的问题。
“因此,谁能说得准他宋长恭今晚是不是故意整这一出故意试探我们呢?若真是试探,今晚没有小姐出场,不但咱们几个受尽欺凌,连四愁斋的荣誉、熙州的名声也将在我们手里受污——这样的四愁斋怎么令世人信服?这样的熙州以后还谈什么开太平之举?”佘庆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是以责备的语气说出来了。
若是平时这样想也是没错的,还是那句老话——放人之心不可无,多小心些虽然麻烦,但总比仓促行事更靠谱一些。只不过,这次佘庆确实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了——他宋长恭根本就没有往试探、害人这一方面去想。
这件事是在第二天花语迟返回以后才知道的。据说当晚三人离开后,宋长恭盛怒不可遏,尤其是听完花语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更是惊怒异常,一方面对赵阿媚擅自怠慢客人震惊不已,另一方面又为她毁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别宴、害自己丢了面子而恼怒,当晚就派人将赵阿媚送回瞻州,并严令没有自己批准不可再踏出王府一步。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想来……确实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听佘庆这样一说,花恨柳也意识到其实自己一开始的思路就与杨武、杨简这方人不同,而杨武等人对自己态度稍好并非因为自己和他们的思路一致了,而是他们因为自己四愁斋将来掌门人的身份,对自己更迁就了——实际上,是那一批人向自己妥协示好。
而杨简却不许要如此,名义上大家还是死对头呢,再加上原本她便对自己这类人看不起,思路又有分歧……怎么可能会好好相处得来。
“我也想扬眉吐气不受窝囊,可是咱们去的四个人,花语迟不能对自己主子动手吧?天不怕……嗯,先生,先生动手也不合适吧?你和我,一个有本事能动手但是受着伤呢,一个连挨打都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还指望着去打别人?”说到窝囊,花恨柳将四人的情况这样一分析,顿时觉得这样去不窝囊才怪!
“大街上卖糖葫芦卖的好的,都有一个大牌子,有的写在布上,有的干脆扎一个大大的、假的糖葫芦,虽然不见得比那些不挂牌子的好吃,但是确实吆喝的声音最大、买的人最多,卖的也是最快……”仿佛开窍了一般,天不怕又将这一套“糖葫芦理论”搬了出来。
不过花恨柳、佘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喻确实恰当——以后就应该将排场摆大、名声打响,这样出去的时候才有底气、才不会受人瞧不起。
当然了,他们也知道,这所谓的“底气”也只是纸糊的窗户经不住一戳,最最关键的一点似乎还真是杨简的那套法子——得能打。
“你在军中有没有什么好友?不用多,有四五个向你这样能打的便好。”花恨柳仍然不想直接将杨简考虑成第一候选人,想从佘庆这里找找路子。
“先生,不是我自吹,军中像我这种水平的人实在不多,能有这个水平的也至少是百夫长、千夫长了——城主断断不会答应的。”
佘庆说的倒是实情,在军中需要提升的是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培养单个特别强的人,似乎是没有的——当然,袁继北、朱景圭、杨简等人虽在军中是佼佼者不错,可别忘记了,他们都有一个足以睥睨世人的先生或者父亲!
“黑羽卫呢?”
“黑羽卫人数不多,每十人是一个战斗小组,不现实……先生若老是打城主的、主意,无论如何都会绕到小姐那里去的。”佘庆不忍心向花恨柳戳破这个事实,但如果不戳破,将主意打到袁继北、朱景圭身上,怕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看来,真的就只能是杨简?”花恨柳太不甘心了,在他心中总觉得杨简在身边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压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换个角度想,在当世能在同辈之中打得过杨简的人屈指可数,那她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天不怕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瞧低了,虽然说最瞧低自己的人是杨简,自己也早已习惯,但是像赵阿媚、宋季胥这样的人也来瞧低自己——老祖宗不会回来找自己算账吧?
“先生最近似乎对杨简已经见怪不怪,有一定抵抗力了……”花恨柳明显地感觉到最近的谈话,天不怕仍然怕杨简没错,但是已经没有最初自己印象中的那种强烈的不安了。
天不怕听到花恨柳的疑问,也不紧张,沉默半晌道:“她每天都给我买糖葫芦……”
此时花恨柳屋内三人基本可算达成共识,然而在前院的杨武的城主府大厅里,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不行!”杨简大声反对道。
“为何不行?”杨武此刻头痛不已,现在还只是诸般计划中的第一步就遭到了杨简的激烈反对,以后几步走起来不是更麻烦么?
“军权我绝对不交!我倒想先问问父亲,除了我那帮人还会听谁的?”
交军权?没错,杨武这是要收了杨简的兵权,让她腾出大把的时间去和花恨柳“磨合”。
不过杨简所说的也确实是一个问题,目前来说好像还没有谁能够将那样一只不亚于冲煞军的军队带起来啊……
“许小狗、臭屁猴、丁蛮子这几个小混混哪一个不是一惹事就是一摊子麻烦?何况父亲忘记军中还有杨献、杨瑞这样家族旁支的人在虎视眈眈么?”
开始杨武还不在意,但是当他听到家族旁支这样的话后,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是了,这些人必须要时刻安抚着,否则对以后的大业必有拖累啊!
“简儿先告退,父亲早些休息吧!”见杨武凝眉不语,杨简知道自己的意见已经引起父亲重视了,她也深知杨武的性格,但凡有些道理,绝对有可商量的余地——说不定父亲只是担心自己一个女孩家在军中不安全一时偏心也说不定呢。
看着杨简退去,杨武轻轻摇头,计划有变,看来请君入瓮不行,只有用推羊入虎口才好了……
第五十章 决定()
杨武受伤的消息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在熙州引起轩然大波。实际上目前知道这一消息的,也不过杨简、天不怕、花恨柳、佘庆、袁继北、朱景圭几人。
待花恨柳与佘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