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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片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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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你!”她喃喃的说。

“上来吧!”他温柔的说,那怜惜的感觉在他胸中扩大。

她一语不发的坐进了车子,有股无所谓的,散漫的,迷惘的神情。怀里还紧抱著那迭卷宗,就好像一个寒冷的人紧抱著热水袋一般。他悄眼看她,从她手中取下了那迭稿件,放到后座去,她被动的让他拿走了手里的东西,双手就软软的垂在裙褶里了。她穿著件浅灰色的套头毛衣,深灰色的裙子……不再像个男孩子了,只是一抹灰色的、苍凉的影子。

他发动了车子,熄灭了烟蒂。

“我请你去大陆餐厅吃牛排。”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中午吃了什么?”他问。

她蹙蹙眉,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中午根本没吃饭吧?”他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带著责备的意味。

她仍然不说话。“喂!”他忽然恼怒了,转头盯了她一眼,他大声说:“你还算个洒脱不羁的人吗?你还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你还算是坚强自负的吗?你怎么如此无用?一点点打击就可以把你弄成这副怪样子?别让我轻视你,宛露,别让我骂你,宛露!你的出身与今天的你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你无知无识,和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今天的你,是个可爱的、优秀的、聪明的、快乐的女孩子!你犯得著为二十年前的事去伤心难过吗?你应该为今天的你骄傲自负才对!”

“你都知道了?”她低声问。

“知道你的出身吗?我一直就知道!从你抱进段家就知道!不止我知道,爸爸知道,妈妈知道,我们全家都知道!但是,二十年来,我们轻视过你没有?在乎过这事没有?我们一样爱你疼你怜你宠你!没料到,你自己倒会为这事想不开!”

她闭紧了嘴,脸上有一份深思的表情。

车子开到了大陆餐厅。他带她走上了楼,坐定了,她仍然呆望著桌上的烛杯出神。友岚不理她,招来了侍者,他为自己叫了一客纽约牛排,然后问她:

“你吃什么?”“随便。”友岚转头对侍者:“给这位小姐一客‘随便’,不过,在随便里,多加点配料,我想,加客菲力牛排吧!另外,先给这位小姐一杯‘PinkLady’,给我一杯加冰块的白兰地。”

侍者含笑而去,宛露抬起眼睛来。

“我不会喝酒。”“任何事都从不会变成会的。”友岚盯著她。“你不会悲哀,现在你会悲哀,你不会烦恼,现在你会烦恼,你不会多愁善感,现在你会多愁善感,你不会恋爱,现在你也会恋爱!”

“恋爱?”她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我和谁恋爱?”“和我!”他冷静的说。

“和你?”她的眼睛睁大了,那生命的活力又飞进了她的眸子,她不知不觉的挑起了眉毛,瞪视著他:“我什么时候和你恋爱了?”“你迟早要和我恋爱的!”他说:“十五年前我们扮家家酒,你就是我的新娘!以后,我们还要扮正式的家家酒,你仍然要做我的新娘!”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这么有自信吗?”她问。

他凝视她,然后,忽然间,他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他的眼光变得非常温柔了。温柔而深刻,细腻而专注,他紧紧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低柔而诚恳的说:

“宛露,嫁给我吧!”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在向我求婚?”她低低的问。

“是的。”“你知不知道,你选了一个最坏的时刻。”她说。侍者送来了酒,她握著杯子,望著里面那粉红色的液体,以及那颗鲜红欲滴的樱桃。“我现在什么情绪都没有。”我是一片云2038

“你可以慢慢考虑。”他说,用酒杯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祝福你,宛露。”“祝福我?”她凄苦的微笑了。“我有什么事情可以被祝福?因为我是个弃儿吗?因为我是个舞女的私生女吗?因为——

我有双不安分的眼睛吗?”

“不安分的眼睛?”他莫名其妙的问。“这是句什么话?我实在听不懂。”“你不用听懂它。”她摇摇头,啜了一口酒,眉头微蹙著。忽然间,她崩溃了,软弱了,她用手支住了头,凄然的说:“友岚,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说出来!”他鼓励的。“把你心里所想的事,都说出来!等你说出来了,你会觉得舒服多了。”

“你看,友岚,”她说了,坦率的望著他。“二十年来,我把自己当成段立森的亲生女儿,一个大学教授的女儿,然后我受了大专的教育,无形的已经有了知识给我的优越感。忽然间,我发现自己只是个舞女的私生女,我的生父,很可能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我极力告诉自己,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像哥哥说的,养育之恩重于生育之恩。事实上,我爱爸爸妈妈,当然胜过那位‘许伯母’。可是,在潜意识里,我也很同情我那位生母,那位寻找了我二十年的生母……”

友岚燃起了一支烟,烟蒂上的火光在他瞳仁里跳动。

“让我帮你说吧!”他静静的接口。“你虽然同情你的生母,你也恨你的生母,一来,她不该孕育你,二来,她不该遗弃你。假如你自始至终,就是个舞女的女儿,不受教育,长大在风月场中,对你还容易接受一点。或者,你现在会沦为一个酒家女,你也会安于做个酒家女。因为,你不会有现在这么高的智慧和知识,来产生对风尘女子的鄙视心理。就像左拉的小说,酒店里那个瑟尔绯丝,生出来的女儿是拉娜,拉娜的命运也就注定了。你呢,你的父亲是名教授,你早已安于这个事实,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为此而骄傲,谁知,一夜之间,你成了拉娜了。”

宛露怔怔的望著友岚。

“你了解我的,是吗?”她感动的说,泪光在眼里闪烁。“你了解我的矛盾,你也体会我的苦恼,是吗?”

“是的,还有你的自卑。”

“自卑!”她喃喃的念著这两个字,眼光迷迷蒙蒙的停驻在友岚的脸上。“你也知道,我变得自卑了。”

“我知道,”他深深点头。“童话里有灰姑娘变成皇后,你却感到,你从皇后变成了灰姑娘!唉!”他长叹一声,靠进了沙发里,他的眼光,仍然深沉而恳切的看著她。“听我一句话,好吗?”“好,我听你。”她被动而无助的说,像个迷失而听话的孩子。“别再让这件事烦恼你,宛露!你内心的不平衡,是必然的现象,但是,宛露!”他拉长了声音,慢吞吞的说:“你的可爱,你的聪明,你的智慧,你的洒脱,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甚至你的调皮和淘气,都不会因为你的身世而变质。何况,即使是舞女的女儿,也没什么可耻!舞女一样是人,一样有高尚的人格,你必须认清楚这点!再说,宛露,你是段立森的女儿,我爱你!你是舞女的女儿,我也爱你!你是贩夫走卒的女儿,我照样爱你!事实上,从小,我就知道你的身世,我何尝停止过爱你?所以,宛露,听我一句话,别再自卑,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爱,你就不会自卑了!”

宛露瞪视著友岚,泪珠在睫毛上轻颤。

“哦,友岚!”她低低的喊。“你在安慰我!”

“是吗?”友岚盯著她问:“我并不是从今天起开始追求你的吧!我是吗?”宛露瞪视了他好一会儿,无言以答。他们彼此注视著,烛光在两人的眼光里跳动。然后,宛露终于把脸埋进了手心里,她的声音压抑的从掌心中飘了出来:

“友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我只希望,”友岚一语双关的说:“我对你的‘好’,不会也变成你的负担!”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她沉思了。

牛排送来了,香味弥漫在空气里,那热气腾腾的牛排,仍在嗤嗤作响。友岚对宛露笑了笑,再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说:“你的‘随便’来了。如果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我会非常非常感激你。”“什么事?”她诧异的。

“把这个‘随便’吃完!我不许你再瘦下去!”

她愕然的看著他。“友岚,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会说话?”

“我会说话吗?”友岚苦笑了一下。“我想,我绝不会和新闻记者一样会说话!”宛露刚刚红润了一些的面颊,倏然又变白了。友岚迅速的接了一句:“对不起,宛露。我并不是真心要说这句话,我想,嫉妒是人类的本能。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你快吃吧!”

宛露开始吃著牛排,半晌,她又抬起头来,求助的看著友岚。“友岚,我该如何对待我那位生母呢?”

友岚沉思了一下。“她已经有了丈夫,她也不缺钱用,你实在不欠她什么。宛露,生命又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她生而不养,是她欠你,不是你欠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早就该修正了,如果你去儿童救济院看看,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有多少不负责任的父母!”“像哥哥说的,生而不育,不如不生!”

“对了!”友岚赞赏的。“兆培是过来人,他真能体会这之中的道理。所以,宛露,别以为你欠了你生母的债,她应该自己反省一下,她所造的孽。万一你不是被段家所收养,万一你冻死在那台阶上,她今天到何处去找你?是的,她现在也痛苦,但,这痛苦是她自己造成的。天作孽,尚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但是……”宛露停止了刀叉,出神的说:“她并没有这么高的智慧,来反省,来自责呀!”

他望著她。“宛露,”他轻轻的,柔柔的,充满感情的说:“你太善良了!你像个天使。我告诉你吧,既然你放不下她,偶尔,你就去看看她吧!这样对她而言,已经是太幸运了!”

宛露不再说话,只是慢吞吞的吃著那牛排。她脸上原有的那种凄恻与迷惘,已慢慢的消失了。当晚餐过后,她啜著咖啡,眼睛里已经重新有了光采,她凝视著他的眼光,是相当温柔的,相当细腻的,而且,几乎是充满了感激与温情的。

他们一直坐到餐厅打烊,才站起身来离去。上了车,他直驶往她的家里,车子到了门口,停住了。他才握住她的手,诚挚的问:“嫁我吗?宛露?”她闪动著睫毛,心里掠过一阵莫名其妙的痛楚。

“哦,友岚,”她低语。“你要给我时间考虑。”

“好的,”他点点头。“别考虑太久,要知道,每一分钟的等待,对我是一万个折磨。”他把头俯向她,睫毛几乎碰著她的睫毛,鼻子几乎碰著她的鼻子。“我可以吻你吗?宛露?”他低问:“我不想再挨你一个耳光。”

她心里掠过了一阵矛盾的挣扎,然后,她闪电般的在他唇上轻触了一下,就慌张的打开了车门,飞快的跳下了车子。仓促的说:“不用送我进去了,你走吧!”

友岚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发动了车子。

宛露目送他的车子走远了,才转过身来,预备按门铃。可是,忽然间,她呆了!在门边的一根电杆木上,有个高高的人影,正斜靠在那儿,双手抱在胸前,眼光炯炯然的盯著她,那眼光,如此阴鸷,如此狂热,如此凶猛,如此闪亮……使她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咙口。

“你好,宛露!”他阴沉沉的说:“你知道我在这儿站了多久?整整七小时!以致没有错过你和那家伙的亲热镜头!”

“孟樵!”她喃喃的叫,头晕而目眩。“你饶了我吧!你放了我吧!”“我饶了你?我放了你?”他低哼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进了怀里,他的眼光凶猛而狂暴,他的声音里带著暴风雨的气息。“你是一片云,是吗?你可以飘向任何一个人的怀里,是吗?”他咬牙切齿。“我真恨你,我真气你,我真想永远不理你……可是,”他的目光软化了,他的声音骤然充满了悲哀、热情,与绝望。“我竟然不能不爱你!”

他的嘴唇猝然压住了她的,带著狂暴的热烈的需求,辗转的从她唇上辗过。他的身子紧紧的搂著她,那强而有力的胳膊,似乎要把她勒成两半。半晌,他喘息的抬起头来,灼灼然的盯著她。“何苦?宛露?”他凄然的说:“何苦让我受这么多罪?这么多痛苦?宛露!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要彼此折磨?”他把她搂得更紧。“你知道吗?你的每个细胞,每根纤维,都在告诉我一件事,你爱我!”宛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崩溃的低喊:

“孟樵!我简直要发疯了!你们这所有所有的人,你们要把我逼疯了!”我是一片云2138

11

宛露坐在书桌前面,呆呆的注视著卓上的台灯,默默的出著神。桌上,有一迭空白的稿笺,她想写点什么。提起笔来,她想著以前的自己,过二十岁生日的自己!她在纸上下意识的写著:“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阳下!我是一片云,自在又潇洒,身随魂梦飞,来去无牵挂!”多大的气魄!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阳下!多么无拘无束,身随魂梦飞,来去无牵挂,而今日的她呢?

她再写:“我是一片云,轻风吹我衣,飘来又飘去,何处留踪迹?我是一片云,终日无休息,有梦从何寄?倦游何所栖?”写完,她丢下笔。咳!我是一片云!多么潇洒,多么悠游自在,多么高高在上,多么飘逸不群!我是一片云!曾几何时,这片云竟成了绝大的讽刺!云的家在何方?云的窝在何处?云来云往,可曾停驻?我是一片云!一片无所归依的云!一片孤独的云,一片寒冷的云,一片寂寞的云,也是一片倦游的云!她把额头抵在稿纸上,泪水慢慢的浸湿了稿笺。

楼下,玢玢和兆培在有说有笑,玢玢那轻柔的笑语声,软绵绵的荡漾在室内。幸运的玢玢!没有家庭的烦恼,没有爱情的烦恼,没有身世的烦恼!一心一意的跟著兆培,准备做段家的新妇!而她呢?是走向“情”之所系的孟樵?还是走向“理”之所归的友岚?或者,剪掉长发,遁入荒山,家也空空,爱也空空,何不潇潇洒洒的一起丢下,去当一片名副其实的“云”?于是,她心里朦胧的浮起在红楼梦中所读到的那阕“寄生草”:“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浪嬖祷她心里凄楚的反覆著这些句子: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越想越空,越想越心灰意冷。

有门铃的声音,她没有移动身子,门铃与她无关,全世界都与她无关,她但愿自己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连那个“芒鞋破馈倍伎梢允×恕KD:南胫刺接薪步声到了房门口,那从小听熟了的脚步声:母亲!母亲?她的母亲是那个许伯母呵!段太太敲了敲门,走进屋来,一眼看到宛露的头靠在桌上,她还以为宛露睡著了。轻步走近了她身边,段太太俯头凝视她,才发现宛露正大大的睁著眼睛,稿纸上的字迹,早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宛露,”她低低的叫,用手抚摸著她的头发。“怎么又伤心了?你答应过妈妈,不再伤心难过的!”

“我没事!”宛露抬起头来,很快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天很冷了,她穿著件枣红色的小棉袄。立即,那缎面的衣袖上,就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宛露,有人找你!”段太太说,深思的望著宛露。

“哦,是友岚吗?”她问。

“不,是孟樵。”宛露打了个寒战,什么爱也空空,恨也空空?人的世界又回到面前来了。孟樵,可恶的孟樵!阴魂不散的孟樵!纠缠不清的孟樵!永远饶不掉她的孟樵!她吸了口气:

“妈,你告诉他,我不在家吧!”

段太太深深的望著女儿。

“宛露!你并不是真的要拒绝他,是吗?你想他,是不是?而且,你是爱他的!”她用手怜惜的捧起宛露那憔悴而消瘦的下巴。“去吧!宛露,去和他谈谈!去和他散散步,甚至于……”段太太眼里含了泪。“如果你要哭,也去他怀里哭一哭,总比你这样闷在屋子里好!”

“妈,”宛露幽幽的说:“你不是希望我和友岚好吗?你不是喜欢友岚胜过孟樵吗?”

“不,宛露。我只希望你幸福,我不管你跟谁好,不管你嫁给谁,我只要你幸福。”

“你认为,孟樵会给我幸福吗?”

“我不知道。”段太太迷惘的说:“我只知道,你真正爱的是孟樵,而不是友岚。你的一生,谁也无法预卜。可是,可怜的宛露,你当初既无权利去选择你的生身父母,又无权利去选择你的养父母。现在,你最起码,应该有权利去选择你的丈夫!”宛露楞楞的看著母亲,默然不语。

“去吧!宛露,他还在楼下等著呢!”

宛露再怔了几秒钟,就忽然车转身子,往楼下奔去。段太太又及时喊了一声:“宛露!”宛露站住了。“听我一句话,对他母亲要忍让一些,他母亲这一生,只有孟樵,这种女人我知道,也了解。在她潜意识里,是很难去接受另一个女人,来分掉她儿子对她的爱。因此,她会刁难你,会反抗你,会拒绝你。可是,宛露,这只是一个过渡时期,等她度过了这段心理上的不平衡之后,她会接受你的。所以,宛露,既然你爱孟樵,你就要有耐心。”

宛露凝视了母亲好一会儿,段太太给了她一个温柔而鼓励的笑。于是,宛露下了楼。

楼下,孟樵正在客厅里不耐烦的走来走去,兆培斜靠在沙发椅上,用一对很不友善的眼光,冷冷的看著孟樵。玢玢斜倚在兆培身边,只是好奇的把孟樵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再凑到兆培耳边去说悄悄话:

“他很漂亮!也很有个性的样子!”

兆培狠狠的瞪了玢玢一眼,于是,玢玢慌忙又加了一句:

“不过,没有你有味道!”

兆培笑了。“因为我没洗澡的关系!”

玢玢掐了兆培一把,兆培直跳了起来。

“要命!”他大叫:“你该剪指甲!”

“我不剪,就留著对付你!”

孟樵看著他们打情骂俏,奇怪著,为什么别的情侣之间都只有甜蜜与温馨,而他和宛露之间,却充满了风暴的气息?是自己不对?是宛露不对?还是命运不对?他正烦躁著,宛露下楼来了。一件枣红色的小棉袄,一条灰呢的长裤,她瘦骨娉婷而纤腰一握。那白尴的面颊上,泪痕犹新,那大大的黑眼睛如梦如雾。就这样一对面,孟樵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绞扭了起来,绞得他浑身痛楚而背脊发冷。怎么了?那嘻嘻哈哈的宛露何处去了?那无忧无虑的宛露何处去了?那不知人间忧愁的宛露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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