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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人震撼的远远不止于此。
就在鬼门关的倒金字塔的外部,镌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巨大佛像。
巨大的。
百鬼佛像。
佛像面容古朴,双目微闭,在火光映照下发丝都清晰可见,双目更是流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普世情怀。佛身手捏法印,法相庄严,但环绕周身的却全部都是形形色色的厉鬼浮雕,或面目狰狞、或双目暴睁、或披头散发、或口中食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粗略一看数目绝对在一百以上。
我站在这里,在呆若木鸡的同时也被热浪扑面而来。
一时之间只感觉口干舌燥。
也不知道是被震撼的,还是被这热浪给蒸的。
人往往很容易对大的东西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震撼,这个巨大的、仿佛漂浮在石壁上端一样的鬼门关,以及其下雕刻的巨大佛像让我无比震撼。虽说进入这死牢以来,我一直受到不少震撼,但没有任何一次比得了现在的局面。
獬豸广场不行,黑鳞巨龙不行,陶俑酷刑阵也不行。
这所鬼门关的巨大程度远远超过当初我见到的那些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鬼门关下,百鬼佛像上所蕴含的巨大压迫感,以前遇到的那些地方根本无法相比,更不要说出其左右。
之前经历的机关也好、建筑也好,哪怕再离奇也能感觉到人为的痕迹,可是这个巨大的鬼门关,连同之下的百鬼佛像,看起来远远不是人力所能造就的范畴。我不知道这种做工是什么程度,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自由女神像,都说那个雕塑巧夺天工,怎么怎么精良,但是在这个百鬼佛像的浮雕前,我觉得它可能还要稍微逊色一点。
密密麻麻的各式鬼怪仿佛即将脱墙而出。
我吞了吞口水,纵使现在已经没有口水可以咽。
百鬼佛像在闪动的火光下,周身也有些许影影绰绰的变化。
我完全挪不开眼。
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
我相信这是神迹。
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你再看下去,就是冒犯菩萨了。”
马呈呈清清凉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这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马呈呈拉着木愣愣地我转了身,我回头看着黑乎乎的墙面,眼泪牵了线似的流个不停。但奇怪的是,我当时没有哽咽,也没有想哭的心思。接过马呈呈递来的卫生纸,擦着眼泪,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我扭头看着她,眼里有询问的意味。
其实我好奇的她为什么把我推进人形黑雕里,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逃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然而马呈呈明显会错了意,她一脸严肃,语气很认真。
她说,“早在乐山大佛修葺的时候,有人用手机去拍乐山大佛的样子,后来这人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能显示当时的照片,他以为是手机故障,但别的照片却显示十分正常,有很多人确实不信鬼神,但我觉得无论如何,哪怕是不信,那做人也不能打折扣,改遵守的规矩和礼仪,还是要遵守。拍摄佛像和长时间的探视佛像,都是一种没有礼貌和教养的行为,你看,要是一个人站着,你这么做,估计人家早就开骂了。”
我听的一阵迷糊。
马呈呈见我没有听明白,又放缓了语速,“我的意思不是让人去封建迷信什么的,你知道我们现在拜的佛祖前身是谁吗?”
我点头,“释迦摩尼,我知道啊。”
马呈呈点头,“很多的佛祖菩萨都是被神话的人,也就是说,这些佛像,是这些人和信徒之间的纽带,也是一种象征。我一直觉得最好的信佛,并不是一味地把一切都拜托给神明,而是自己确确实实地从这些被尊称佛祖的人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平和,然后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她继续说到,“鬼门关下面刻的应该是地藏王菩萨,这是一个很伟大的神明,在故事里,他的心愿就是让地狱空,让一切邪祟妖气全都烟消云散,所以甘愿下地狱来普、度众生。你看啊,现在太多人因为不了解佛教,所以感觉整个佛教都是离世的、有关鬼神的、玄玄乎乎的,但是啊,我看了《大金刚经》,这里面都是故事,讲的是佛祖的生前事,很多道理还是很有哲学意义的……”
马呈呈神情严肃,“就像我说的,一个人可以不信佛,他可以没有这个宗教信仰,但是面对佛祖的时候,请用一种面对哲学家的心态,佛教里的各个神明有相当多一部分都是真正的人,他们就像哲学家一样探讨人生,然后把自己的思想流传下来,我觉得这就是哲学家,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情怀,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我点头,等她脸上的禀然正气慢慢消散,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自己刚才直愣愣地看着佛像很不礼貌,我道歉……话说回来,马呈呈啊……”我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们目前的处境……”
断崖下火光逐渐消失,百鬼佛像缓慢遁入黑暗。
第三十八章:下尸潭()
马呈呈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她才看着我,表情有点疲惫,“这里就是我们当时见到的潭底,最最开始的时候,那两个一路走下来的雕塑,就是长得像黑白无常的那两个,你还记得吗?”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就是那个龙形火焰的无底深潭?”
马呈呈点头,“你刚才也看见鬼门关了吧,这是哪应该不难猜啊。”
我突然明白了马呈呈为什么把我推进人形黑雕里。
那男人把火扔下来,火遇见潭水立刻自燃,要不是躲在人形黑雕里,等那火焰烧过了一阵子,说不定我和马呈呈早就成了一段黑炭,要知道我从人形黑雕里出来,还依旧感觉到了热气扑面而来,那时潭底火光也似乎烧过了一波,要是在火光暴起的时候,我们没有找到遮蔽处,我看了看脚下黑黢黢的地面,突然有些后怕……
不过后怕归后怕,我还是有点介意马呈呈狠狠推着我撞进人形黑雕里,于是有些不理解地说道:“我们也可以去那个荧光长廊里啊……”
马呈呈摇头,她努努嘴示意我看身后的墙,“那里面都被火烧没了,你自己看,我估计啊,长廊壁上长得就是什么真菌,像发光蘑菇那种……”
我回头,看着那一溜漆黑的长廊,突然就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就分外感慨,“马呈呈,还好你知道这人形黑雕耐烧啊……不然……”
“我不知道啊。”马呈呈看着我一脸惊讶,“我当时瞎猜的。”说完,她又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要是运气不好被烧死了,那也是命,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命不错啊……”
我干巴巴地看着她,心里有点接受无能。
这要是什么时候运气不好了,那真的就……刺激了……
我干巴巴地挤了一个笑出来。
商量一番,后来我们两人还是决定再去荧光长廊看一看,这下没了荧光的干扰,我们估计很容易就能找到出路。
两个人形黑雕一个摔在地上,另一个移动的距离稍小一点,但也碰到了墙,只不过它直立着。
我边走边打量,有些好奇地问向马呈呈,“你当时在另一个人形黑雕里吗?”
马呈呈点点头。
我更加奇怪,“你这个人形黑雕怎么打开的啊,它的机关都没有碰到地……”
“雕塑的胯部有个小突起,拉进来就好了啊。”马呈呈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
刚才奋力撞击雕塑内壁,然后把它使劲摔到地上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只是……我的眼中为什么常含泪水?
想想也是啊,这个道理很简单啊,在人形黑雕外,马呈呈把机关按下去,整个人形黑雕开启;当身处雕塑内部,只要将机关拉回来,整个雕塑依旧开启。只是——我为什么当时就是想不到,还要那么大费周章?
我无语凝噎,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心森森的疼。
整个荧光长廊已经被烧成了一片漆黑,所有的荧光消失之后,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黑色长廊,当然,它是个回环长廊,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圈。
这是一个用荧光让闯入者迷糊的圈。
‘圈’两边的墙壁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的出入口。那个诡异的巨大婴儿面附近倒是有一个洞口,只是这洞口虽说在墙上,而没有在顶端的墙面上,但那也是相当高。凭一个人的身高,根本就没法够到边。
合计半天,我决定暂时牺牲一下。
我蹲着,让马呈呈踩着我的背,然后慢慢直起身来,就这么一会,我忍不住龇牙咧嘴,“马呈呈你好重!!”
马呈呈爬了半天,又‘不小心’踹了我的脸几脚,这才终于爬了上去。
我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小步,抬头准备看马呈呈怎么样。
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
是马呈呈。
她又掉下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电视里那种男主人公接住翩翩下落的女主人公的剧情,到底有多扯淡。
马呈呈咣当一下直接把我砸翻在地,连伸手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
于是我就这么再次亲密地和地板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马呈呈仰着头,表情有点惆怅,“这墙上的洞太陡了,根本上不去啊……”
我捶地。
马呈呈低头安慰我,一脸关心,“你别急,自残没有用的……”
我挣扎了半天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来——
“马呈呈,你能把脚拿开不,你踩到我的头了!你能起来不?!你砸到我了!!”
马呈呈脸上依旧满是关切,然后她慢悠悠地起身,很不走心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狠狠打了个寒颤,擦掉脸上的脚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口不择言地说她重。
马呈呈……
果然是在记仇……
我再次打了个寒颤。
好在她也没再整我,注意力很快又放到了寻找出路上,但即便不死心地在荧光长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很多圈,我们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到最后没办法,只能又回到立着人形黑雕的断崖。
马呈呈看着断崖,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她说:“我们下去吧。”
我一惊,“你逗我呢吧。”
马呈呈的眼神很认真,她扭头盯着我看,隐约间,我似乎感觉她的眼睛在发光。
我退了一步。
马呈呈前进一步。
她一把逮住我的胳膊,眼睛里的光显得很神经兮兮,“我说真的,走吧,下去吧。”
我想起潭底密密麻麻的尸体,狠狠抖了一抖,连忙甩开马呈呈拉着我的胳膊,“我不去我不去!你放手!你鬼上身了吧你!”
马呈呈突然伸出食指抵在嘴唇,比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抬手指了指上方。
我看着她这副神神道道的样子,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出冒,“完了,你真的鬼上身了……”
马呈呈压低声音打断了我的话,她说:“你小声点,别被那个男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也受马呈呈的感染,暗暗压低了声音,“他不是被你绑牢了吗?怎么还能出来放火?”
马呈呈神情懊恼,“我也不知道啊,你把他衣服都扒了,他身边除了那个人脚和玉镯子,也没什么了啊……”
我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很显然,马呈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
玉镯子。
我们千不该万不该把玉镯子留给了他。
说不定那个男人就是在装疯卖傻,整个人扮猪吃象,诓马呈呈留下镯子给他。
镯子是玉做的,他只要打碎镯子,借着玉的边缘,割开绳子简直再简单不过。
我们大意了。
亏我刚才还对那个男人心软,这人对我和马呈呈可是一点都没留手,直接下地死手。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顶上。
上方石壁影影绰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扔下来的火。
马呈呈随后也给我解释了要下断崖的原因。
原来她刚才掉下去的时候,发现了下面临近水面的地方,还有一个雕工精美的门洞,当时接着黑水晶眼睛一看,里面还有蜿蜒上去的台阶。现在一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路能走,非要走,这个门洞估计就是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路。
不过一想潭底密密麻麻的站尸,我还是有点胆怯。
马呈呈给我打气,她说自己先下去探探路。
没再浪费时间,马呈呈立马就拿那个绳子狠狠在人形黑雕上打了个活结。
她绑的这种结又叫拉脱结,好处就是越拉越紧,在荒野求生里贝爷经常使用,他管这个结叫水手结。
断崖周围一片平坦,也就是这人形黑雕可以用来当固定点,要说它确实也很重,当时我是借了位置的巧,如果不是那人形黑雕正巧斜在墙上,本来就不稳,我又怎么可能晃得动它?
这绳子也不短,马呈呈用绳子缠住她的腰,又绕上了袖子,才走向断崖的崖边。
我跟着她走,一会要负责帮她放绳子,但是一看断崖,我想起马呈呈被推下去的事,又害怕那种莫名其妙被推的情况再次出现到我的身上。于是离崖边还有两米时,我就整个人贴在了地上,慢慢匍匐前进到断崖,死死扒住崖边,只把头伸出去。
潭底离断崖并不算远,充其量不超过二十米,我看着潭底那些昂着头的站尸,心里咚咚狂跳,只能说服自己分散注意力。
马呈呈下断崖的姿势很没有技巧性,磕磕绊绊,好半天才终于举手。
她到了。
我拉紧了绳子。
马呈呈晃晃悠悠,借着绳子的惯性往崖面荡,我龇牙咧嘴拉紧绳子,觉得双手都快被粗糙的绳面磨出血,也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马呈呈没有主动说过这些工具是从哪来的,但按我的判断,这和她去到女牢的经历绝对有着密切的联系。
或许……这些就是她从某个尸体上取下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东西,谁会随身携带?除非……携带者本身就知道他要去的地方需要用到这些东西。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夜视眼镜,这黑水晶莫非是夜视眼镜?
我感觉自己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或许就是有人装备齐全来闯这汉代死牢。
只是盗墓我能理解,这死牢里会有什么?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马呈呈说的杨家枪。
或许,这个地方的秘密,比我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绳子忽地一松。
马呈呈晃晃绳子,示意我收上来。
她已经跳到崖面里的门洞了。
第三十九章:乾坤洞()
我比好绳子的长度,把多出来的绳子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才小心翼翼地顺着崖边出溜了下去。
要说我也是命苦,没有人拽绳子把我慢慢放下去,我就这么直接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看着脚下越来越近的站尸深潭,心咚咚咚越跳越急,然后绳子忽地一紧,把我拽住了。
我这时才惊出一身冷汗,这下也真是大意了,要是一个不下心,绳子直接被我坠断,这么一来,我不就死得干干脆脆了?
马呈呈站在洞门,伸手示意我看向她。
见过我望过去,她扔出一小捆绳子来。
我没接住。
马呈呈拉回绳子,又再次扔过来。
好在这次我回了神,拉住了。
马呈呈拽着绳子把我拉向岸边,黑黝黝的岩面显得有些潮湿。
当双脚落到地面上,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险象环生啊。
岩洞处的平台并没有从整个崖面上凸出来,要不是马呈呈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发现了这里,我们可能只会活活困死在那个荧光回廊里。
这处平台往里走上数米,就是一个大约两米高的石质门洞,洞门上雕龙绘凤,门楣上刻着三个板板页页的隶书——乾坤洞。
这乾坤洞要说雕工应该还是很精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雕塑上都蒙着一层细细的蜡,这层油腻腻的薄蜡正在慢慢变白,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洞门上的字和雕塑,估计也就全部都会被白色蜡质所覆盖,不再被看见。
我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夹杂着香气的臭。
和人蜡机关墙的味道一样。
我用衣领捂住了鼻子。
一股刺鼻的酸臭直直扎进我的鼻子里来,闹得我连打好几个喷嚏。这几个喷嚏一出来,我才想起这不是我的衣服,是那个男人的。在嫌弃之余,我也后悔自己当时没把他多踹几脚。
马呈呈站在崖边用军刀把我带回来的绳子尽可能多的割掉,然后稍作整理就塞到了自己的兜里。
她站在崖边看向底下的湖,又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其实这里距离湖面已经相当近了,不到两米就是水。
我有些不情愿,不太想过去。
但马呈呈一直不依不饶地招着手,我没办法,也只能磨蹭着挪了过去。
说真心话,我确实不想再看潭下那一片一望无际的站尸。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带的这个黑水晶眼镜了。虽然说戴上它我们在黑漆漆的环境里也可以看清东西,但是透过这玩意看到的……和在光线底下看到的不一样啊!
透过黑水晶看到的东西会失去本来的颜色,整个物体会显出淡淡的绿色,也就是说,这一潭站尸在我看来,也就是淡绿色的人,而且这绿色的人还直勾勾地仰头看着我,脚不点地地在水里荡阿荡……
尤其一双眼睛发绿光,看起来就跟饥渴了百八十年的饿死鬼一样……
真的很渗人啊……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兜里马呈呈的手机,早在掉进荧光回廊的时候,它就从我的手中下岗,此时此刻,看来又是它重出江湖的时候了。我有些感慨地掏出手机,然后发现……
屏裂了。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