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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羽离不明白为什么，便是轻轻移动脚步，想要走开。整个上书房都是静默安谧，似乎没有人来过一般。
“羽离，看够了吗？”慕容芷阳的声音隔着窄窄的一道缝隙穿过来，慕容羽离却是不能走。
与生俱来的妩媚和威势，不论是谁，都不能够拒绝。奢靡颓废，山河重整，这些看起来似乎是相互冲突的气质在一个人的身上迅速的整合，没有违和感。
她就是慕容芷阳。
“姑姑。”慕容羽离从边上的正门走到了慕容芷阳的身边，行礼。
此时，还没有到太阳完全落山，整张脸在黄昏下，宛如精雕细琢的翡翠，美得国色天香。带着几分威势下面的调笑意味，当真是一种蛊惑。
这样的女子，不能嫁进帝王家整顿朝纲，不论在哪里，都是祸害。
“羽离看到了什么？”慕容芷阳毫不避讳，就算是慕容羽离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还是措手不及。因为这位公主实在是放荡不羁。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羽离只看到了这些。”慕容羽离眉间婉转，既然摸不透慕容芷阳的心思，不如就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羽离还真是油嘴滑舌。不过，宝芝阁里面，有一味上好的药材，当年夏姬娘娘生你的时候，派上过大用场。依我看，羽离你的女儿也是非用不可。”慕容芷阳看着慕容羽离并不动心，便是加了一句：
“想要在这宫中母子平安，必然是有着通达的能力。”
“谢姑姑指点。本王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看着时辰到了，慕容羽离行了个礼，便是往门口走去。
慕容羽熙还在上书房的正殿等着召见，不知道是凶是吉。若是真的能像书中说的那样，能够有读心术，或者是看着眼前的局势力挽狂澜，也就罢了。只是，人心最难揣测，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虚虚实实，离王殿下不要自欺欺人就好。”慕容芷阳故作高深莫测，对着慕容羽离离去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
上书房的正殿里面灯影摇曳，灯花时不时噼里啪啦作响。
“臣弟参见皇兄。”没有人，慕容羽离便是用了兄弟之礼。显然，慕容羽熙的心情不错，眉角都有着弯弯的弧度。
“请起。今年的茶叶倒是不错，你回去的时候，朕多送你一些。”慕容羽熙示意慕容羽离坐下，宫女便是奉上了茶水。
果然，一揭开盖子，整个大殿里面飘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但是，这茶尝了一口，却是没有什么味道。
“多谢皇上，臣弟还是习惯了雪山牙尖。这茶叶，喝不惯。”慕容羽离已经把杯盏放下，气淡神闲等着慕容羽熙说话。
“太后抱病，本不该让有孕的宗室女子前来侍疾，只是事出突然，也只能让你在宫中作陪。”慕容羽熙这是在拉拢慕容羽离。
每一次出现大事，慕容羽熙都会放下皇帝的架子，心平气和的和慕容羽离结盟。这么多年，慕容羽离已经习惯。
“臣弟能够体谅，也是臣弟的母后。”慕容羽离声音很慢：“只要能够在离王妃身边，陪伴一二，不论在哪里，臣弟都没有怨言。”
虽然是真心话，但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慕容羽熙在他的眼中，皇位没有夏洛离重要，这就足够。
第190章 梦魇突来（）
夏洛离本来以为，侍疾就是要守在太后的身边，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捧茶递水，劳心劳力，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容易。除了需要亲自和太后说话，其他都不用。宫女们鱼贯而入，训练有素，根本就不用夏洛离插手。
更何况，庄颜君虽然在身边，也只是象征性的接过了药碗。
“离王妃，您的床铺已经在屏风外面的暖阁备下。若是还需要什么，敬请吩咐。”蒋女官对夏洛离毕恭毕敬。
“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会说。”夏洛离摆了摆手，皇宫里面，规矩太多。
“夜里小厨房一定要热着人参乌鸡，暖阁里面的地龙要刚好。”太后倒是精心，对夏洛离的安排仔细的不得了。
也是，一夜安枕全部要依靠夏洛离的本事。
“多谢母后。”夏洛离起身行礼，还是扶着肚子。庄颜君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晃花了眼睛。
这么多年，虽然是看起来没有老，但是心里真的好累。她没有孩子，就因为这一点，和慕容羽熙似乎是越来越远，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慕容羽熙的心到底在哪里。
明明是皇家贵胄，应该天下为重，可是，命中注定，她心中最重的是慕容羽熙。
“以后，你就不用行礼。若是有事，哀家自然会叫你，你梳洗之后，早些歇着，别苦了孩子。”太后的慈眉善目，还真是让夏洛离感激涕零。
在这里守了这么长时间的规矩，确实是累了。
“谢母后。”
得了懿旨，夏洛离便是能够去暖阁里面早些睡去。虽然只是暖阁，但是布置也是奢靡繁复，洗脚婢子完全懂得怎样按摩，夏洛离一天没有怎么运动，孩子在肚子里面都在抗议。这下子，按摩疏通了经脉，身子舒爽了不少。
“离王殿下在哪里？”
夏洛离其实很想问问，今天晚上，慕容羽离还会不会来看她。但是，这里是宫中，过了黄昏，男子就不可以随意走动，夏洛离想了想，便是不问了。
只要住在彼此的心里，天涯海角都不是距离，更何况是皇宫里面窄窄的几道宫墙。
“离王殿下在上书房和皇上议事。明天一早，就会来探望王妃娘娘。”这几个宫女，也都是激灵的，说话都轻快了不少。
想来，这宫女也是慕容羽熙仔细的挑了给太后，尽孝道。
夜里，乏困了一天，很容易就进入了睡眠。高床软枕，柔若无骨。夏洛离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进入了梦境，还是梦境自己幻化出了这样的美妙。
江南的笛声悠悠，灯影摇曳，夏洛离能看到美轮美奂的夜中烟花盛景。但是，却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芷阳，芷阳。”
年轻的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的清淡，听起来十分美妙。夏洛离循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母的目光只在自己的身上。
夏洛离这才明白，梦中没有自己的身体。只是暂时在这个美丽女子的身上。作为旁观者，还不会被发现，夏洛离倒是喜欢做这样的梦。
“若卿，你怎么来了？”
原来，那个江南水乡的男子，名字，叫做若卿。而且，年轻时候的慕容芷阳，声音这样的好听，软语呢喃，就像是悠扬的笛子的配乐。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用在这样一双人的身上，当真是佳偶天成。
“今天的夜色，十分好，想要与你共赏。”
若卿明明就是在说谎，下着雨，能有什么夜色看。只是，江南水乡的男子，这样的含蓄，一句我爱你，相思催人到了美人的眼前，是这样的难以启齿。
夏洛离看着美好的男子，都有些迷醉。这是慕容芷阳心爱的人，心思细腻，秀颀让人心动神往。
“我看也是。”慕容芷阳坐在回廊的椅子上面，身后就是整个灯花妖冶，在若卿的眼中，就是一座江山。
本以为，两个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一刻钟，半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两个人静默的站着，偶尔，目光相对，火花轻微触碰。并不迅速闪开，也没有那样的娇羞，却是看到了隽永一般的神色。
原来，很多年以前，有过这样的典故。夏洛离存在慕容芷阳的身上，迟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救命。”
夏洛离不过只是看了看慕容芷阳今天的装扮，一下子没有留心，就被拖到了水中。整个世界天昏地暗，哪里还有那个俊俏少年郎的影子。夏洛离觉得自己随着慕容芷阳在水中起起伏伏，呼吸困难。
“救命，救命。”夏洛离潜意识里面，也在大声呼救，可是整个世界都在迅速的淹没，变得越来越模糊。
“若是此生不能相守。若是此生不能相守。”
慕容芷阳好听的声音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夏洛离越是难受，这一句就越发的清晰，清晰到了夏洛离以为自己就是慕容芷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洛离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救命。”
夏洛离似乎抓住了东西，送了一口气，但是下身一阵湿热。脑子里面稍微空白了一下，宫女们赶紧过来。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叫太医，快。”夏洛离知道自己陷入了梦魇，只要自己有一点点融入到了主角的身上，就很有可能在梦中性命不保。夏洛离虽然身体很好，但是孩子。已经连上一片惨白。
“拿参汤。”太后披着外袍，已经坐在了夏洛离床前的那张屏风前面。就像是指挥着千军万马，夏洛离已经没有力气。
女太医进来，只是翻开了被子看了一眼，便是血腥之气在房间里面散开。孩子，绝对不能够有事。
“见红，不利。”女太医已经动手，封住了夏洛离的几个大穴。夏洛离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想要自己动手护住孩子，但是意识涣散，怎么都做不到。
二十多年以来，最在乎的人，就是慕容羽离和孩子。绝对不能有事，夏洛离想要抬手，但是看到了女太医的脸色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怪怪的，但是凭着母亲的直觉，夏洛离确定这位女太医有问题。于是，夏洛离不动了，全神贯注的看着女太医施诊。
“洛离，你现在怎么样？”听到了慕容羽离的声音，夏洛离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来一点点暖色。
可是，没有办法大声说话，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几乎耗尽了她的心血，而且，还差点让孩子陷入了危机。
“请离王殿下进来。”女太医施诊之后，夏洛离明显好多了，便是叫人请慕容羽离进来。
“母后殚精竭虑，还请多多休息。”慕容羽离这是想要退了耳目，两个人说些私房话。太后倒是明白，便是说：
“哀家早膳还未用，先去前殿，回头给你们送过来。”
整个暖阁里面，就只剩下了夏洛离和慕容羽离两个人。夏洛离苍白的笑脸，让慕容羽离的心几乎是一片一片的碎裂。宫中险恶，稍微不小心，恐怕就是一尸两命。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慕容羽离在夏洛离的身边，捧着她的脸，一夜憔悴，面色如纸。
“羽离，小心慕容芷阳。是她的梦，里面我遇见了一个男人，是她从前最爱的男人。”夏洛离说话都有些吃力，慕容羽离把桌子上面的莲子羹拿来，轻巧的往夏洛离的嘴里送。这才声音没有那么嘶哑。
“姑姑，有男人？”慕容羽离想到了在上书房里面遇到的那一幕，可是，看起来一个玄机居士，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有，他叫若卿。”夏洛离想到刺骨的冰冷的水，想到一点点的失去呼吸。就感到全身颤栗，肚子里面的孩子，本来就是蜷缩在一起，恐怕，已经给吓坏了。
“这个人，我没有听过。洛离，我一定会查清楚。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必须守在你的身边。”慕容羽离抱住了夏洛离，就像是担心珍宝流失。
“羽离，我有个主意。”夏洛离没有办法，只好拉了拉慕容羽离的耳朵。
夏洛离小声的在慕容羽离的耳边说了一些话，便是屏气凝神，握住了慕容羽离的手。手一张开，他就明白了。
“我不想离开你。”夏洛离抱着慕容羽离，想到孩子差点就没有了，怎么都舍不得放手。今天晚上，不会风平浪静，只会更急凶险。
“我也不想离开你。”慕容羽离把夏洛离凌乱的头发一点一点顺直。
“母后昨夜可是安枕。”庄颜君看着太后的气色好了许多，便是说话也活络起来，今天，慕容羽熙一定能够颜色好一些。
“安枕，只是。这不是长久之策。”赵太后想到夏洛离凄厉的叫声，心有余悸，要是梦魇不能彻底铲除，就算是别人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母后的意思是？”庄颜君最擅长察言观色。
“不论离王和离王妃提出来什么要求，都要照着做。”太后放下了碗筷，深思熟虑之后，才下了懿旨。
第191章 祸不单行（）
平白无故，宫中这下子，多了两个主子。庄颜君有点不悦，谁愿意把自己的权利分出去呢？
“母后，官家女子，充选后宫的名单已经定下来。还请母后批阅。”庄颜君已经不动声色的定下来这件事情。
“选几个聪明能干的，活泼一些，也就罢了。”太后显然是心情好了很多。她没有明说的是：不要把家族势力复杂的选进宫中，不要把红颜祸水引进来。
当年的夏姬，直到现在，还是心惊胆战。
“母后，这位分？”庄颜君做事，绝对会滴水不漏。
“皇上看着给吧。”
本来，庄颜君处事周到，庄家这些年安分守己，赵太后十分满意。现在，庄颜君无子，又能主动给后宫增添嫔妃，这也是难得的贤惠。太后赏识庄颜君，就把其他人贬低。
会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但是不是每一个会生孩子的人都是庄颜君。
上书房，慕容羽熙正在探看一项水利的工程图。若是可行，到了明年，就会兴修水利，关中八千里沃野都能够受益，到时候，天下粮仓指日可待。
“皇上，这是刚刚送上来的加急奏章。”小德子把奏章放在了几案上面，慕容羽熙随手翻开。
还真是有人按耐不住，提前动手。
“传御前侍卫，冯晓。”慕容羽熙手上的扳指，闪着寒光。小德子已经很难从慕容羽熙的脸上看出喜怒，既然是传人，那就赶紧去。
“在离王府上，都发现了一些什么？”慕容羽熙难得的对待一个四品的侍卫统领还这样客气，居然是从台阶上面走下来，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一碗水。
没有人见到过，一碗水下面也会有着可怕的波澜。
“发现了离王殿下私自造的印信，还有龙袍。还有些可能用得着的兵符。”冯晓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居然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既然这样，离王就是非死不可。”慕容羽熙似乎是十分的惋惜，“朕只有这一个兄弟，若是就连他都去了，朕以后怎样去面对先皇？”
慕容羽熙唏嘘的样子，真的让人动容，这可是夜久国最尊贵的帝王。冯晓几乎以为，慕容羽熙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只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觊觎的可是皇上的江山。”
冯晓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和皇上已经十分熟络。说话开始口不择言。
“你说得对，回去，继续帮着朕，盯着离王府，若是有人想要和离王联络，一定要及时汇报给朕。”
慕容羽熙一边觉得可惜，一边郑重地表扬了冯晓。
“谢皇上，臣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送走了冯晓，慕容羽熙没有焦点的眼神远远地看了一眼天空。这场战争，终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提前暴露。
“派人盯着冯晓，不管是谁和他暗中联系，都给朕抓回来。”慕容羽熙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
夏洛离正吃过了膳食，靠着垫子休息。慕容羽离就在旁边吹箫，温软和煦，算得上是最好的音乐疗养，夏洛离听着听着，就沉沉睡去。
对于很多人而言，做恶梦，还不如不睡觉。一曲终了的时候，慕容羽离把洞箫放在了床前的桌子上，看了一眼窗户边的剪影，便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宫人送来的是花兮的信件：
“宅中有鬼，谨慎防范，兄长安好，万事勿念。”
花兮果然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姑娘，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
“殿下，皇上有请。”宫婢恭恭敬敬的对着慕容羽离行礼，恐怕，皇上这个时候过来，也是为了内鬼的事情，有了夏洛离这样的顶级召唤师，目前宫中的事情就不需要有人来操心。
慕容羽离想了想，还是拿了洞箫才去前殿。太后在御花园散步，整个空旷的前殿，只有慕容羽熙一个人面对着高大的屏风，负手而站。
既然只有两个人，礼数也就没有那么多。
一曲悠扬的箫声响起，就像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漾着一条小小的船舶，微风袭来，一池细碎的金子。这样一个人，怎么都不能让人讨厌，所以，从小到大，只要不是真正的原则问题，他都十分爱护自己这位书画弟弟。
“怎么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慕容羽熙把茶水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面，显然也是心平气和。
“王妃身体抱恙，听着箫声容易睡着，臣弟就只好在这方面下功夫。”慕容羽离不以不学无术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这才是宗室的生存法则。
“后院失火，怎么办才好？”慕容羽熙看着慕容羽离似乎是商量，其实，他的话，就是圣旨，不容任何人怀疑。
“自然是灭火。”慕容羽离头也不抬。“即使，灭火可能浇湿了衣服。”
慕容羽离的话一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整个大殿上，只有两个人，说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次，京都里面的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没有人能够隔岸观火，所有和慕容家有牵连的人和事，都在蠢蠢欲动。
“现在到了什么时辰？”夏洛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整个房间里面，光线非常昏暗。
夏洛离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羽离，羽离。”夏洛离惊恐的开始叫慕容羽离，甚至开始在地上找鞋子。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洛离，我就在这里。”慕容羽离从屏风前面赶紧进来，抱住了夏洛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洛离，把一双手来来回回在夏洛离的晃动。
“羽离，怎么不把蜡烛点起来？”夏洛离知道了慕容羽离就在身边，说话便是温柔了很多。
眼前都是灰蒙蒙的漆黑，真是不适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就连蜡烛都不点。”夏洛离巧笑着，其实，心里面不安的感觉一下子腾腾的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