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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实本来还想跟他好好谈一谈,不过他只感觉这男的很油条,似乎再怎么客气的推辞他都不懂,这时候就不需要跟这种人客套了。
“你已经听到于小姐说的话了,你现在也见到她了,这样总可以结束了吧?现在你要离开,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装熟?”薛海实露出肃杀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人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我是来找于小姐的,轮不到你开口赶我!”被另一个男人这么说,阿煌自然很不高兴。
“刚刚于小姐已经请你离开了,你难道还听不懂?”薛海实不是个喜欢以武力解决一切的人,可是他冷静的外表底下,此刻已经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你管我那么多?!再说,是她妈请我来看她的,我好歹也在楼下等了一个晚上,至少可以喝杯水再走吧?”阿煌等了一个晚上,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更何况还是被另一个男人赶走?再说,他也在管理员面前讲了许多大话,现在女主角回来竟然是要他滚,他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于馥苹想也不想的就开口,“是你自己要等的,我为什么要请你喝水?”
“他再不走的话,就报警好了。”薛海实回头向管理员说:“以后他再来就直接报警,不用让他继续留在这边等了。”
“报警?凭什么?我又没有碍到任何人,只是在这边等人而已,再说,我也是于小姐的朋友,所有的人都看过我在这房子里出入……”
“你只是来油漆的工人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啊!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有付你工钱!你讲得好像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未免太离谱了吧?”于馥苹气急败坏,也不打算顾虑他的颜面,直接说道。
“于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知道你妈要把你介绍给我……”
“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样够清楚了吗?请你走开!要不然你去跟我妈交往好了!请你不要再来烦我!”
“大家可以交个朋友啊!反正你又没有男朋友……”阿煌还是不肯放弃,于妈妈告诉过他,于馥苹不是很好追,所以他一定要加把劲,厚着脸皮才能将她追到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于馥苹抓住薛海实的手,把他往大楼里拉。“薛海实,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我请你去我家喝咖啡,走!”
※※※※※※
真把薛海实带上楼,于馥苹只觉得自己的举动真是蠢到了极点,尤其是门一打开,搬家至今所有的东西都还没有整理,所有的杂物堆成好几小堆,别说是咖啡了,家里连冰开水都没有。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上楼来,我家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请你喝。”于馥苹一边煮开水一边说。
她的心情实在烂到了极点,嘴里还得说着这些客套话,最令她难受的是薛海实还曾是与她最亲近的男人,现在最难堪的情况全被他看到了,她索性放下手边的一切,转身面对他。
“我想你应该也不是很想喝水吧?反正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总是在应付这些蠢事。”她说得无奈,却一点也不想再掩饰。
薛海实看着她,他没有在此刻落井下石的心情,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她有着满脸的不肯屈服,还有更多认命的哀怨。
“不见得所有的事都这么糟,不是吗?至少你已经买到了你人生中的第一间房子,我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可还是住在出租的小套房。”
他试着拿自己和她做比较,但于馥苹只记得她去过那间小套房。
她甚至拥有过那房间的钥匙,在那房间里他们有过许多让她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他们在里头大笑,在里头争吵,从他们开始恋爱,到最后他们分手……
于馥苹深吸一口气,希望能稳定心情,她总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在下一秒爆炸,对他吼出自己这几年来有多不快乐,可是她不能,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于馥苹了,她不能老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是得沉着些。
“我不知道你就住在这附近,当初这房子是我妈帮我找的,我其实并没有买房子的打算。”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自己的房子总是比较好装潢,不过你下次可以找个好一点的工人,也许就不会遇上像今晚发生的事了。”薛海实试着开玩笑,却看不到于馥苹露出笑容。
“你也看到了,”她双手一摊。“这屋子里就只有这样,什么也没有,这就是他所谓的装潢,天晓得他帮上什么忙了!”
薛海实试着扯动嘴角,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这一切简直讽刺到了极点,今天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她要那个人拿东西给我,还说什么他很懂装潢房子,常帮人设计,我知道我妈根本只是想帮那个人制造机会,她根本不管我是否同意她的做法,你看到他手上的那颗凤梨了吧?光是那种品味……而我妈居然认为我只配跟那种人在一起。”于馥苹翻了个白眼,一副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表情。“我跟我妈说我可以一个人,她对着我说谁教我当年把薛海实那种好男人都给搞跑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好挑的?她还叫我别天真了,连这么容易的道理到现在都还搞不懂,要是能多个男人来帮我付房贷的话,我晚上就不用再去打工了,好像那样我就真的可以得到幸福。”
“我该谢谢于妈妈的厚爱吗?”薛海实微微一笑,并不认为自己真有那么优秀,至少当年的他并没有好到能和于馥苹长相厮守。
“你应该庆幸你提早脱离苦海。”她有些自嘲的说。
这话并不是薛海实想听的,“馥苹,或许当年我曾经说过一些比较难听的话,但是你知道在当时……人气愤的时候,的确有些话是比较不公平的。”
薛海实小心的斟酌着用字,只希望不要在这敏感的时候说错话,尤其是分开多年,他们已经不再了解彼此,说错任何一个字,如果给了对方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这短暂的和平可能就会在下一秒消失,而他非常珍惜和于馥苹说话的机会。
“不,我觉得你当时说的话是公平的,那时候对你不公平的人的确是我,我有时候回头想起我们以前的事,甚至觉得对不起你,你的确是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幼稚,后来反覆的问我自己为什么,可是我却说不出一个答案。”
她总算把这些年来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觉得心中的大石头也跟着放了下来。
“我那时候真的很任性,忘记了你对我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后来你跟我说的很多话也都成真了,是我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不过如果我没有跟你分手,我现在可能只会更糟,我太习惯所有的人都对我好,尤其是你……我也没用心替别人设想过,我以为谈恋爱就是帮对方洗洗衣服、整理房间,以为永远把爱挂在嘴上那就是爱了,其实我全都弄错了。”
多年后向他坦白自己的错误,这似乎也没想像中那般困难,于馥苹反而在承认之后解脱了,至少她可以摆脱那个不成熟的幼稚形象。
“不过我们都曾经对彼此认真过……对吧?”
薛海实看着她,希望她的表情不要如此落寞伤感,因为他没办法看着于馥苹露出这种表情,尤其是在他已经没有了拥抱她的权利之后,只能远远的看着她这副模样,却什么也不能做。
“是啊!”她试着缓和脸上的表情,几年下来她已经学会了忍住眼泪,不再只当cryingbaby。“我想也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那么单纯的去爱一个人,当一个人不再天真无邪,就会发现生命中还有许多事是必须去考虑的,而不只是照着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真的看得出来你不一样了。”
“我会把这话当作是赞美。”她露出苦笑。
“你的确变得更好了,我曾经有一阵子非常担心你。”
“所以你跑去速食店找我?”
他笑了,并点了点头。“那一次真的把你吓得落荒而逃。”
“我不是有意要躲你,只是那时候我还没做好准备,不见得只是不想见你而已,以前的朋友我也不想见,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不只是在感情上……”她刻意强调这点,只是希望薛海实不会将她当成还在为情所困的女人。“当时我真的惹了不少麻烦,所以我在那时候只想把自己整顿好,不想看到和过去的我有关的人事物,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不太能面对失败的自己,所以……”
“我懂了。”他给了于馥苹一个安慰的笑容,表示他能理解。
“而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来找我搞不好只是想帮我,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的我还是心高气傲,如果你真那么跟我说,也许我还会气呼呼的对你破口大骂呢!”她故意把过去的自己说得更幼稚。
“你如果真的狠狠骂了我一顿,也许我会好过一点。”
“把我甩掉对你来说会有那么重的罪恶感吗?”她笑问。
她看着他,从薛海实的脸上她看到了他对于自己的不舍和歉疚,但是她已经不再会对这些生气了,在跟他把话说开之后,于馥苹发现自己是真的释放出了困在心里多年的怨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过去恼怒了,不管他抛弃自己是对还是错,都已经是事实,就算他现在对自己只剩歉意,她也不再追究了,付出的感情虽然不能用抱歉解决,但她总能用宽容来让自己释怀。
“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不见得所有的事都是不好的,在我心里,你也有很多优点,只是当时我没办法想这么多,或许我也有点自私,那时候我希望我可以把心力全放在工作上,刚开始让我有这念头的是你,只是没想到当我实际投入工作里,反而认为你是我的牵绊。”
“不过这样也很好啊,你现在成就非凡,我们都得到我们想要的了。”
“你真的觉得我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吗?现在这样就是你要的?”
薛海实多希望她能告诉自己不是,多希望自己还能像过去一样有能力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就算那个愿望就像当年她想吃一顿情人节大餐那么俗气……他都还是会愿意为她做到。
她环顾房子的内部一圈,似乎也没什么好要求的了。
“差不多了吧!虽然现在看起来实在很寒酸,不过这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时间打理,但我也没什么好不满的,我要的不过就只是一个下了班可以让我休息的地方而已,也许是我现在还没感觉到,但是我想这应该就是我所寻找的了吧!”
她努力挤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在看过薛海实眼里的担忧后,她发现自己开始真正坚强起来……
薛海实也梭巡室内一遍,事实上客厅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除了他们各自坐的不成套的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摆了许多杂物,其中一把干燥花定住了他的目光……
他没想到自己会认得那个包装纸,那是他们共度情人节那次他买给她的花啊!或许花已经干燥,不复鲜丽颜色,但是那包装纸她甚至没有拆换过,粉红色的包装纸早已经被岁月染上了更多的晕黄,可是系在包装纸上的缎带都还完好无缺。
“为什么你还要留着那束花?”
于馥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束花,不禁泛起微笑,她不再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耻,反正薛海实都认出来了,她否认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大方一点,告诉他那的确是他当初送给她的。
“对啊!”她点点头,露出了安慰的神情。“那是我第一次跟人家一起过情人节,所以我想留下花束做纪念,如果我这辈子真的嫁不出去,等我老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告诉别人,以前我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有行情的,最老套的情人节过法我一样没错过。”
她的说法是那样的轻松自在,好像两人曾有过的一切她都真的释怀了,薛海实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锁了喉,眼前的于馥苹的确变了,而他在她的记忆里反而变得微不足道。
在送他离开之前,两人都试图装出自在:心情却仍是摆荡着。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或许一直都不完美,可是已经试过改变我自己了。”
“嗯。”他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她的时候,只能将手放进口袋里,免得自己会克制不住,伸手抱住她。
“晚安。”说完,她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于馥苹一直站在门后听着他的脚步声,确定他离开之后才让眼泪从眼眶滑出,天晓得她在哭什么,都已经把一切说开了,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她还是哭了?
不过她好高兴自己哭了,她总算可以把心里的感受做个总结,薛海实也说了他们当时的交往是认真的,虽然结局不够圆满,但这对她来说已经够了,从今以后她若再想到薛海实,也许就不再有那么多的遗憾,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可以更成熟的面对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男人。
只是今晚她绝对要好好的哭一场,为那段卡在心中五年的感情做一次彻底的宣泄,从明天开始,她就又是全新的于馥苹了。
第十章
洗过澡后,薛海实站在镜子前,认真的检查胸口,他确定自己身上的确没受伤,可是他怎么老觉得胸口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打从和于馥苹好好谈过那晚开始,他一直觉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应该要高兴于馥苹不那么怨恨自己,甚至已经走出了当年被他抛弃的阴霾,她表现得那么坚强,薛海实以为自己会为她高兴,可是他反而一点也不好过,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还爱着她……
当他看着于馥苹笑的时候,他的心痛得让他几乎无法言语,他想装作没事,可是回到家之后,一整夜根本无法成眠。
他才不想听于馥苹说那些她已经复原或是重生的话语,他一点都不希望她变得那么理智,他要的只是那个任性的于馥苹能像过去那样依赖着他,或是对他说些傻话都好,他好不容易才爬上顶端,费尽了力气拥有现在所有的一切,可是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于馥苹,他是为了她才开始努力的啊!
为什么他们现在只能坐得远远的,用客气的话语来感谢彼此丰富了自己的生命?好像对方的存在就是替自己制造更多的人生经验而已,那他们留下了什么?就只是记忆吗?
薛海实这才发现他一点也不在乎她记忆里的自己是好是坏,他知道她的现实生活里没有属于他的位置这已经够了……
但是他能怎么样?就像Fiona当初问他的,如果他发现他还爱着于馥苹,会告诉于馥苹吗?分手是他提出的,他怎么能告诉于馥苹事隔多年他最爱的还是她?
“……真爱是不会被那种理由阻挡的。”
薛海实记得Fiona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勇气告诉于馥苹他的真心话,但一切总可以有个开始吧!他和于馥苹的关系不再紧张,也约了于馥苹在下一次她不用打工的晚上一起吃饭,如果他们可以平和的多吃几次饭,多了解彼此现在转变后的心境,也许……也许他们还会有点机会。
眼看着约定的日子一天天的到来,薛海实发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以前他不管说什么,于馥苹总是不会有意见,他甚至到后来动不动就挂她电话,她也是从来没生气过,他从来都不需要在和她说话时修饰自己的言词,可是这几次跟她通话,他却小心翼翼,深怕触动两人之间敏感的连结,他不想在无意间又因为失言而伤害她,甚至开始寻找无关紧要的话题,希望可以在见面时不至于因为太寡言而让她以为自己不开心,以前他们总是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现在居然连吃个饭都让他情绪紧绷。
不过真的见了面,薛海实想好的话题根本还来不及拿出来讨论,于馥苹提起了她那房子的事,接着话题就在房子上头打转。
“……我想我已经开始接受这状况了,一开始我妈还嫌我不够投入,她说一般人有自己的房子都会很高兴,成天只想着要怎么装潢、怎么设计,只有我什么意见也没有,大概就是我一开始不够积极才惹来那个奇怪的家伙生事。”
“你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对那房子不是很有兴趣?”
“对啊,那是人生的大事不是吗?买了房子好像就表示我准备要接受独居生活了,整个人生好像也要被定型,再加上房贷的压力,扛在肩上就甩不掉,其实我很怕被约束,就算我不想被婚姻约束,也不想被不婚约束,我希望我一直都是能有所选择的,而不是被困死在一个角落,只做二选一的选择。”
“其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你一样可以选择你想过的生活。”
“你说得容易,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有房子跟女人有房子的意义也全然不同。男人有房子是在向女性宣告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是个有能力的人。而女人有房子是在向男性宣告我已经对你们失去信心了,我有能力照顾我自己。”
“你是这样想的吗?”
“你何不问问你之前的女朋友呢?她们应该也跟我有一样的感觉吧!”
她的话让薛海实突然没了声音,因为他没办法否认在她之后他的确和其他女子交往过。
“管理员说你们分手了也相处得很好,我想我大概是你交往过的女人里头最不理智的一个,所以我们分手时才分得那么糟糕。”
“你没有那么坏。”薛海实只能挤出这句话。
“我见过她,觉得你们很配,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可是我看到她的时候真的觉得她才是适合你的那种女人,你身边似乎就是应该要站着像她那种看起来很理性又有能力的女人。”
“是吗?”
“当然是。”她的肯定不只是对着薛海实说,也是对着自己,她已经在心里告诉过自己不下数百次,她跟薛海实已经彻底的不行了,但她可以转换心境当他的朋友。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
“什么样的人都不适合。”她想也不想的就说,“我已经开始面对我得一个人生活的事实,而我也很乐于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结束之后,你没有再找到对你好的人吗?”他委婉的问道。
“不见得对我好的人就可以跟我谈恋爱吧?”于馥苹回应得很漂亮。“但是你觉得我有可能让自己寂寞那么久吗?我还记得你总是说我寂寞难耐呢!”
她把问题又抛回他身上,而不是正面回应他,但薛海实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她身边朋友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都是她不跟所有的人联络,这跟她过去爱热闹的个性完全不同,她怎么会认为他还以为她是过去那个寂寞难耐、老喜欢呼朋引伴的于馥苹?她的改变他全看在眼里啊!
不过没等薛海实点出事实,她又开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