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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搏君人,就是搏君一笑的人的意思,指的却是些伶人,苏默只稍一愣便即反应过来。
“嗯?你不知道三遂平妖传?”苏宏被他的愕然也是搞的一愣,只是转念间也便释然。
这妖孽儿子能读通一本三国已是大大的了不起了,不知道其他的话本反倒是正常了。否则,自己真要怀疑这儿子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想及此,便将那三遂平妖传尽量详细的了。
良久,苏默这才搞明白,原来这什么三遂平妖也是罗贯中罗大大的手笔,不过只有区区的二十章回。
只是这三遂平妖传的历史意义,却是大大有名。此书乃是中国史上的第一部长篇神魔。比吴承恩的《西游记》、许仲林的《封神演义》都要早很多。更不用后面写《聊斋》的蒲松龄这些了。
弄明白了这个三遂平妖传的来龙去脉,苏默顿时便有了主意。微微想了想,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把头凑过去,低声跟苏宏了起来。
……
武清县震惊了!武清县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在苏家父子还在家里,为了今后的生计费尽心机的谋算的时候,中午韩家茶馆的事儿便已传遍了全城。
这个传遍全城的事儿不是苏默改编的三国演义,也不是他那新奇的评书法。毕竟,再如何新奇也只是个俗讲,更不要没亲自听到,始终没那么深的感触,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至于某人轻薄人家大闺女,被女方父亲追杀半条街……咳咳,这种绯闻在后世有网络这个传播大杀器,还能制造更久时间性的效应。在这大明的古时空,也不过只是引人一笑,成为一段风流韵事的谈资罢了。
所以,真正引全城震惊的,是那《临江仙》!
茶馆里、青楼中,无数人在议论着、咏唱着这词。也有无数人在互相打听着这词的作者——苏默。
文人士子们有赞佩的,有嫉妒的,打听苏默的目的,不是想要结交的,就是想要文斗一番借此上位的;
青楼姐儿们打听,却多是想要结交一番这个才子,以便有机会讨要些他别的诗词之类的。毕竟,打从宋朝那位柳三变之后,这青楼和才子之间,就总有了割舍不清的关系。
这武清县本就是个中县,户不过几千,人口不过几万,如此一闹,火了,苏默彻底火了。至少在这的武清县是火了。
而相对于这些个士子文人和青楼姐儿们,更焦灼的却是那些别个茶馆里的掌柜和茶博士们。
掌柜们想的是,如何将这位忽然崛起的苏公子,请到自家茶馆来上一回;茶博士们想的却是,冷不丁冒出的这个子这么一搞,大伙儿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混?
赵奉至是成化十二年的进士,先是以观政士入礼部为职事,后进给事中。
按以他这个资历,再往后走便该是进一步至员外郎,或者下放一县佐2官甚至县令,再不然,也是到府州出任教授又或一州学正。
然而,官场之中,从古到今都是一样,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再大的本事也得给旁人让路。故而,在弘治三年,竟然被踢出了礼部,举为武清教谕。
同为学官,一县教谕和一府教授可是天差地远了。然而这老先生也是个愚直之人,打死不肯去走门路,索性一门心思扑在这的县教谕职司上,至今已是八年过去了。
八年来,他兢兢业业,想兹念兹的便是能在任上教出几个大才,给自己出一口气。
然而,这北地积累终是太过薄弱。自洪武三十三年,科考分为南北两榜之后,北榜士子虽然获得了份额的倾斜,质量上始终比不得南榜。
为此,作为北榜麾下的教谕之一,赵奉至不知吃了多少瓜唠,这些年来简直要愁白了头,心中实是郁闷至极。
这一日,当他再次拖着疲乏的身子下了职回到家中,一进门,老管家便兴冲冲的将日间生的事儿详细禀告了他。
自家老爷整日为学举之事忧烦,老管家自是最明白不过。猛不丁的听到县里出了这么个冒头的才子,自然是迫不及待的上报。
“这个苏……嗯,苏默对吧?此子可有进学?之前可有参加县试?啊,他作的那个《临江仙》,去寻来我看。”赵奉至乍听到这事儿,顿时来了精神。
老管家见老爷果然重视,连忙从袖管里取出一张纸,却是一份早已誊抄好的《临江仙》。
赵奉至伸手接过,低头再三看过,不由的越看脸上喜色越浓。以他的才学,自是对这词的见解更深。诗词之道虽是道,但窥一斑而见全豹,其人才情绝对大有可培养的前途。
“……这个苏默……”老管家听赵奉至的问话,脸上微微有些迟疑。
“怎么?”赵奉至听老管家吞吐,不由一愣,将目光从纸上移开,抬头看向老管家问道。
“好叫老爷知晓,这个苏默八岁便进了学的。只是这些年来,三次考……却……却都不中,这个……”老管家嗫嚅着道。
赵奉至眉头一蹙,低头又看了一遍那临江仙,喃喃自语:“三次不中……怎会如此?莫不是有甚隐情?”
他到最后一句,猛然抬头看向老管家,语调不由高昂起来。他主管学政事,最忌的便是科考出问题。而以手中这临江仙的水平来看,苏默怎么也不该三次皆不中,所以他先想到的便是“科考弊案”四个字。由此,不由的脸上犹如寒霜陡降,目中射出冷冽之极的光芒。
老管家却是苦笑着摇头:“老爷息怒,据老奴了解,这苏默三次考并无任何问题,实实在在的是真的不中。”
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又道:“老奴闻,这苏默家中甚是贫寒。其母早亡,其父苏宏也是个落地秀才,父子二人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该不是因此不能专心就学,故而才……呃,这也是老奴的猜想,究竟如何实不得知。老奴也是想着老爷整日为提学操劳,此子或可……”
赵奉至眉头紧皱,面上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见老管家面现局促,摆摆手示意无妨,想了想,这才轻轻的道:“你做的很好,此事,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老管家松了口气儿,施礼退下。
屋中,赵奉至蹙眉沉思,半响,低声自语道:“三次不中……三次不中……”
第七章:发布会()
苏默一《临江仙》引爆武清热议,但是接下来的几天,这位苏才子却是人影不见。>壹≥&nbp;﹤≤≤﹤﹤不但他不见现身,便是他老子苏宏也没再去韩家茶馆话。
这让韩家茶馆一批老顾客纷纷叫嚷之外,也让其他几家茶馆的茶博士大松了口气儿。
毕竟嘛,要是持续这么搞下去,大伙儿能不能混的下去可真不好了。
茶博士们也都不易,哪个不是在艰难混生活的?如今这位主儿不知什么原因消停了,对大伙儿来总是好消息。
但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这位忽然崛起的苏家郎,既然搞出那么一出儿,估摸着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众人都在默默的关注着。
果然,就在这一天,那话儿终于来了。
全武清的茶博士不约而同收到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让这几天稍稍平复下来的热议,再次暴起。
“三月初五,苏家郎将在城中四海楼开课,传授新式话,并附赠《三国演义》评书版书稿。”
评书?
对,就是评书。据是苏家郎给那个新式话起的名字。苏家郎当日在韩家茶馆的那一段三国,便是以这种评书方式的。
茶博士们激动了。
好人啊!
这苏家郎真真是仁义君子!
看人家,不只是自己财,还要带着大伙儿共同致富。这叫什么?这岂不就是儒家提倡的“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嘛。
这个要赞美啊,必须赞美!
你啥?书稿要收费,一本收五十钱太贵?我呸!你这才叫贪便宜没够,贪得无厌!
那可是书啊!这年月,谁家的藏书不是以千金论的?就算是书斋里出售的书,动辄也是以数百上千钱起。人家辛辛苦苦编撰的新版书稿,只不过收五十钱过分吗?有错吗?
持此论调者,瞬间被众人喷死。
初五这一天,孙四海一身簇新员外袍,笑眯眯的站在四海楼前亲自接待,圆乎乎的胖脸上红光满面,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评书也是书不是?怎么也能跟“文”之一字扯上关系。更不用今日要货真价实的书。
作为四海楼的东家,区区一介商贾,能亲身参与如此文坛盛事,孙四海心中委实是得意不已。
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四海楼打理的极好,本就是武清第一酒楼,如今借着此次盛事,无形中更是多出一层文事光环,日后自家的后辈踏入“士”的行列,便也有了头。
想着这些,又想想楼上那位少年郎,孙四海一边满面堆笑的迎着来客,心中对那少年感佩不已。
与孙四海心绪不同的是,此刻的苏宏却是有些不安,也有些难以理解。
在偏房里坐立不安,不时探头顺着门缝往外窥探。几次之后,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向老神在在品着茶水的儿子,忐忑道:“默儿,这、这能成吗?要是没人来,或者来的不多,那、那……”
苏默微微一笑,起身将老爹拉着坐下,笑道:“爹爹只管安坐,你没听下面的热闹?我保证,来的人只多不少就是。再了,就算人少点也不怕,左右今日还白赚了一顿大餐不是?”
苏宏闻言更急,脑门子上都冒汗了,没好气道:“你这混账,便只想着一顿好吃。可别忘了,咱们可还是欠着印坊的银钱,若是人少,书又卖不出去,咱们抵押的房子可就没了,你我父子便连存身之处也没了。唉……话回来,也不知这孙员外怎么想的,怎么就肯白出这顿酒席?我算着,这一顿下来,怎么也得十几两银子吧。”
苏默嘿然,撇嘴道:“爹,你真当那孙四海傻的吗?这奸商算的明白着呢。要知今日之事,实是让他得了偌大的名声。这且不,爹可记得咱们的邀请函是邀请的什么人?”
苏宏一愣,气道:“爹还没老糊涂,请的不就是那些茶博士吗?可这些茶博士也不过跟咱们一样,都不是富裕的,就算他们肯买书,亦不过去了印坊那边的事儿,跟这孙员外何干?”
苏默哈的一笑,摇头道:“爹这可太实诚了。爹你信不,孩儿打赌,今日来的,绝不会只是那些茶博士。”
苏宏一呆,诧异道:“还有谁来?咱们可没请旁人啊。”
苏默面上浮起奸诈的笑容,嘿嘿道:“爹这话便着了。不错,咱们可不没请旁人吗。不过,有了前回韩家那一出,爹你想想,这次咱们搞出这么大的场面,那些个茶馆的东家啊、掌柜的啊,还有那些个被孩儿一临江仙震住的文人士子们,他们岂能不来凑凑热闹,不来瞧看个新鲜?这些人咱爷俩可是没请他们,那他们来这四海楼,总不能光看着咱们吃喝,他们干坐着吧。而这一切花费,自然也是他们自理咯,如此一来,你想想,那孙四海是赔还是赚啊?”
苏宏啊的一声,顿时恍然大悟。
苏默老神在在的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道:“这还不算。爹莫忘了,咱们和四海楼定的协议,可是后面的授课都在他这里开办呢。这今日的饭我请了,可我没以后的饭都管了啊。如此一来,他四海楼凭空多出一份收益来,那孙四海又哪里会吃亏?”
苏宏嘴巴张的老大,呆呆的看着苏默道:“这……这便是你在协议中,要求后面与你相关的收益,你要分润两成的由头?”
苏默不话,笑眯眯的点点头。
苏宏呆愣半响,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指着他道:“你……你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我看你倒是天生的奸商。这……这真是……”
苏默往后一靠,撩起衣袍架起二郎腿,得意洋洋的道:“我奸商我自豪,我凭脑子吃饭,不偷不抢的,哪里不对了?再了,这是标准的双赢,他孙四海既得名又得利,我从中分润一二,改善下咱爷俩的生活,也是情理之中不是?难不成爹爹不想过好日子,还想半夜吃那刷锅水去?”
苏宏默然。半响才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苏默,轻声道:“便你的都有理,但今日你将这评书之法传了出去,又将书稿也卖出去,咱们日后怎么办?总不能这教授之法能一直搞下去吧,终是有教完的一天啊。”
苏默坐直身子,诡异的一笑,凑过去低声道:“只要能一直领先一步不就行了?起来现在流行的,不也就是三国、水浒还有那什么三遂平妖之类的吗?爹你,现在要是忽然出了个新段子,大伙儿是愿意听那些快腻了的老段子,还是新段子啊?”
苏宏愣了愣,猛然省悟过来,身子一震,指着苏默道:“你……你是……”
苏默微微一笑,点点头才要话,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嗒嗒两声叩门声响过,孙四海顶着一头的汗,满面红光的推门进来,哈哈一笑,抱拳对苏家父子二人笑道:“苏先生、苏公子,外面的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请二位移步如何?”
苏默笑着点头起身,苏宏却略显紧张,一步过去,伸手抓住孙四海的袍袖,急声问道:“孙员外,外面……外面来了多少人?”
孙四海哈的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整个二楼雅座全满,便连下面大堂都快坐满了,苏先生觉得会是多少人?哈哈,走吧,有苏公子谋划,先生只管安心。这眼见享不尽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孙某真真是羡慕的紧,日后还望提携弟一二啊。哈哈哈……”
苏宏闻听,长长的吐出口气,眼见的面上缓和下来。欣慰的看了一眼含笑站在一旁的儿子,这才打着哈哈客气着,和二人一起出了门。
才一出门,便听一阵喧嚣的音浪扑来。待到转过廊角,掀帘而入,但见满堂挤挤,人头涌涌。随着三人鱼贯而入,整个二楼雅座先是一静,随即便是轰的一声。
第八章:问圣(上)()
啪!久违了数天的惊堂木再次响起。&nbp;≥&nbp;﹤原本纷纷扰扰的四海楼二楼上,蓦地寂静一片。
孙四海笑眯眯的悄然退到后面,旁边苏宏暗暗的长吸一口气,强抑着心中的忐忑在台下一张案桌坐下,两眼紧张的盯着台上淡然平静的儿子,耳朵却是使劲竖着,窥听四周的动静。
“各位来宾,各位前辈,大家好,子苏默这里给诸位见礼了。”目光在场下巡梭一圈,苏默面含微笑,抱拳躬身,先是向下团团一揖,开声道。
众人寂寂,随即次第抱拳回礼以应。霎时间拖拉凳椅声、呵呵笑应声、问候声纷杂不绝。
今日但凡能到这二楼上坐的,尽都是有些身份的,自然不会少了这份礼数。
大明儒家为尊,礼仪之道早已深入骨髓。苏默上来便先见礼,深合规矩,让先前一些原本以为茶博士乃是低贱下业,怕是不通礼数大道的人,此时也是不由的暗暗点头。
待到一番纷乱,重新落座,苏默轻咳一声,又开声道:“今日群贤毕至、拔冗前来,固然是为了切磋技艺、互通有无,但未尝不是对后辈子的不弃指教、对艺术的执着求索,子深感荣幸之余,也是不胜感佩。先贤有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当不耻下问;又道学海无涯、学无止境。此次集会,子始知当为今日群贤语。”到这里,脸上作出敬服之色,又是抱拳深施一礼。
后世商家有“顾客即是上帝”的法,这是一种服务意识,也是一种营销的手段。通过这种手段,不但赚到了钱,还让花钱的人感到精神愉悦,更能加强顾客的黏着度,苏默对此,深以为然。
果然,台下众人面上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有些之前觉得不得不来的,这会儿听了此番话后,也是频频含笑点头,顾盼之间颇是得意。
听听人家苏郎的,咱这是为了艺术的执着求索!是不耻下问!是谦虚求学!神马抢生意,神马赚钱的,都的啥?完全不懂嘛。
“好好,呵呵,苏郎客气了,客气了。”
“哈哈,苏郎谬赞了,实在是谬赞了,我辈读书人,当如是也。”
“就是就是,苏公子年少有为,我等自当多多交流。正所谓互通有无嘛……”
“不错不错,便只苏公子能倡议此次文会,就可见勤学之心开诚之意,大善!”
“嗯嗯,孺子可教也。苏公子肯用心学问,这很好嘛。若有学之不明之处,直管来问,老夫当师之。”
众人喜笑颜开,闹哄哄的回应。有眯着眼摇头晃脑的、有捋须自得的、有击节赞叹的,还有一位直接摆谱欲师之的。当然,最后这位换来的是一大堆的鄙视和嗤笑。
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苏郎是客气话,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都是互相给面子的事儿,这位怕是老糊涂了吧。不别个,单就那临江仙,你且作出个来看看。还师之,师你妹啊!
这位也明白错话了,缩缩脖子只顾低头喝茶,全然不理四周嘘声,坐的那叫一个踏实。面皮之厚,令人叹绝。
苏默站在台上笑眯眯的,只拱手一一回应,脸上始终如初,端的是宠辱不惊。
待到噪声稍歇,又再拱手道:“诸位前辈盛赞,子惶恐。然今日之会,固然是子初议,但子人微言轻,本当不得重任,全靠四海楼孙掌柜豁达开明,不以子身轻为鄙,奔走招应,又赖四海楼各位二哥、掌柜、师傅劳累,终始得成。这里,子当谢之。”罢,转身对着站在后面楼道口的孙四海,并一众堂倌儿抱拳一揖。
场下众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都扭头看向那边的孙四海,尽都微微颔示意。
四海楼的二们正看得热闹,哪里想到竟还有自己的事儿。眼见得众宾客纷纷以目示礼,先是一愣,随即都涨红了面孔,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大为荣耀。
荣耀之余,心中对台上那位苏公子这份感激,简直就不用提了。向日里在人眼中都是低贱身份,动辄被人喝骂,何曾有过今日这般礼遇?
往日里才子名士见得多了,却哪个有苏公子这般礼贤下士、平等尊重?与苏公子相比,那些个才子名士的,单只这份心怀待人,真真是给苏公子提鞋都不配。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