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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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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管他有没有信心,自己妹子却显然已经深深陷入了这个局中。旁人何言不管,甚至苏默那混蛋都爱死不死,可自己妹子不能不管啊。所以一想到这里,如何不让他着急起来。

    何晋绅听了何言的话后,却半响没出声,只是怔怔的望着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言等了一会儿,实在没了耐心,不由的再次出声催促道:“爹!你倒是说说啊,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何晋绅终于眼珠一动,目光转了过来,静静的看着他,平静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何言一呆,我想怎么办?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问您老爷子吗?这……这真是,怎的老爷子就不着急了呢?

    何言从不怀疑老爷子对小妹何莹的疼爱,虽然何莹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一点,从何莹被那恶僧掳走后就可看出,何老爷子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而这两月来,甚至腰背都有些佝偻起来。

    何老爷子可是习武之人啊,虽然年事渐高,但仍能一餐吃两碗饭,舞动一柄近三十斤的大刀,仍是虎虎生风,便何言这般正直壮年的都不敢近身。

    而何老爷子也从来都是腰板挺直、满脸红晕,走起路来不说虎虎生风吧,那也是龙行虎步、顾盼生威啊。

    可曾几何时,如今竟如一个普通的老翁一样,这么散散的坐在椅子上,满脸皱褶,两眼浑浊的?还不都是因为心牵小妹所致吗?

    可是为何,为何现在很可能小妹要面对,比那恶僧更加恐怖百倍的观察者的威胁时,老爹竟似乎有些无动于衷了呢?

    何言百思不解,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爷子,希望老爷子能给他个答案。

    所以,老爷子的反问他没法回答,便也索性不去多费那脑子,直接摆明了态度,一切等老爷子决断。

    足足半响过去,何晋绅终是无声的长叹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厅门前站定,眼望着远空一会儿,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为父今日跟你说的可都记下了?”

    何言一怔,这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现在是事关小妹啊,您老人家莫非真的糊涂了不成?

    只是想归想,可是不敢真把这话问出来,不然,一顿老拳是妥妥的。所以,他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闷声应道:“是,孩儿都记下了。不过,小妹……”

    “那你可知,为什么为父要告诉你这么多?怎的以前却从未说起过?”一句话没等说完,却被老爷子毫不在乎的打断了,接连两个问题又抛了出来。

    何言有些反应不过来,瞪着眼想了半天,这才迷茫的摇摇头,焦急道:“爹,孩儿愚钝,还是请爹爹明言吧。不过眼下却是……。”

    他还想继续说,却见何老爷子猛的回过身来,两眼中射出极凌厉的目光看向他,吓的他当即一个激灵,将后面的话又噎了回去。

    “你记住,事关三大隐脉之事,我何家祖训,非家主不可与闻!否则,死!”

    何老爷子冰冷的如同自九幽寒风般的话声响起,让何言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唯唯而应。只是刚点了几下头,忽然猛的反应过来,霍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爷子。

    何家祖训,三大隐脉之事,非家主不可与闻。那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岂不是说……。

    想到了某种可能,何言这下是彻底吓住了。

    “你总算不是太蠢。”何老爷子淡淡的语声再次响起,话虽不太好听,但是其中欣慰的意味却是显然。

    “自今日起,这何家便交付与你了。望你能克忍求勤,兢兢业业,不负何家历代先祖之志,带领我何家兴盛下去。至于你小妹那边,嘿,老夫总算是一身轻松了,便正好走上一趟,且让世人瞧瞧,我守护一脉,终不弱于任何人!”

    这一刻,老爷子须发戟张,豪情万丈。那原本有些苍老佝偻的身躯,忽然间腾起冲天的气势,哪还有半分萎靡之相。

    何言彻底的面色大变,心中咚咚的如同闷雷一般。

    

第332章:悔() 
于冕这段时间很憔悴,憔悴的原因却不再单纯的是为苏默了。

    前番的西北乱局到了今日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透出几分诡异。刨去之前了解到的几路势力,最近又出现了数股趁火打劫的匪盗,趁着边关大军调动的空隙,四下兴风作浪,惹的民怨滔天。

    甚至连边军中都有各种谣传满天飞,以至军心震荡。已有数位于系的军中将领来向他隐晦的表达了不满。

    本来嘛,这不过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官场上的倾轧实在太常见了。

    可是于冕不该出了调动边军这个昏招。调动大军可不是过家家,大军一动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各种粮秣草料的筹集、辎重物资的运输储备、役夫骡马的征集转运,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不知凡几。

    要不说文人就是文人,最擅长的果然只是纸上谈兵。于冕本来想的很简单,只是敕令众军加强各边隘的守备而已。严格说起来,这不算什么真正的军事调动。大面上,也确实属于他钦差大臣的权限,不逾距。

    可惜他却忘了一点,人心是最不可把握的。尤其是利益当前,身处其中的哪个肯老老实实的?

    他只一个增强防备的喻令下去,下面各个环节的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明明只调拨一百人就可的,待到出发时却能成了一军的开拔。

    当然,这个一军是大有水分的。不能真的去点算人数,只是从物资辎重的调配上,才绝对是百分百按照一军的人数运作的。

    就只这一个命令之下,累的是四处跋涉的士卒,苦的是整个大同境内各县城、村镇的百姓。唯一欢喜的,便只有那些无数的奸商和世族大家,那怎叫一个生发说的。

    如此的混乱之下,焉能不闹匪患?这是其一。

    而江彬等人的突然回归,确是将这把火又烧的更旺了,便说是烈火烹油也不为过。

    由于他们的四下串联,到处游说,整个事件中于冕的心思和小动作,近乎完全亮明在天下人眼前。只是为了一己私念,就闹出这般大动静,靡费了多少国孥或许士兵们不在乎,但是令他们受苦受累却是他们身体力行的。

    这且不说,边军这般突然一动,又会给蒙元传递出什么样的讯息?人家可不会按照你于冕的心思去解读这些举动。若是一旦误会了大明想要发动军事行动,胜负且不说,倒霉的还不是这些边军们?

    而且若是一旦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什么差错,朝廷第一个要治罪的,便也绝对是他们这些人。

    由是,众军大哗。已经有不少人暗中往兵部和内阁传了消息,可以想象,一旦最后彻底爆发出来,他于冕于大人将会是何等下场。

    所以,于大人也不敢再驻扎不动了。毕竟无论是什么借口,他的使命都是要出使王庭的。可如今本身职责不去履行,却驻扎在外搅事,偏偏还闹得风风雨雨的,那岂不是等着给人送把柄吗。回头被御史参一个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罪名,于家满门老少可就要往午门外去相聚了。

    所以于大人终于又开始启程了,只不过这速度简直俨如龟速。每日里不过二三十里便扎营安歇,照这么走法,怕是要走到入了冬后才能到达王庭。

    可于大人也没法儿啊,不是他不想快点完成使命。实在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副使大人玩失踪彻底不见了踪影,自己前番摆弄出许多手尾也需要向朝廷和天子交代清楚。

    如今这么压着速度,便是想等等朝廷的答复再看。或许眼下这情形,重点已经不是出使蒙元,调解达延和亦不刺的纠纷了。而更应该是就地返回,驻于边镇做好防范才是;

    而除此之外,就是期盼着奇迹出现,那位玩失踪的副使大人能主动来汇合。那样的话,一切谣言也都将不攻自破。谣言不成为谣言了,军心也自然会安稳下来。那么再继续出使的任务,便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大人每每想到转了半天,竟然还是要跟那个苏默配合,甚至是自己主动求着去配合,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这心里又是恶心又是懊悔,早知今日这般,自己何必去搞出那么多事儿来?

    若是当日不那么多心思,老老实实的按照天子的意思行事,兴县之战就不会发生了。没了兴县之战,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乱局。而没了乱局,又哪来的眼下这混乱?更不用提自己的各种被动诟病了。甚至说不定这会儿差事都要完成了吧。

    若是这趟差事完美的结束,那自己是不是会更进一步?之前的应天府尹位子铁定跑不掉不说,说不得还会更进一步,南京六部主官或者六科主事,也不是不能期待的。

    悔啊!于冕想到这些,简直连场子都要悔青了。如此,这万千思虑,再加上一路跋涉的,他这年纪了,又如何不憔悴?甚至说能还坚挺着没倒下去,就已经算是邀天之兴了。

    “可有消息来吗?”他揉揉有些凌乱的发髻,转头问道。

    顾衡偷偷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在顾衡的眼中,此刻的于冕怎生一个憔悴能形容的?脸色青白带黄,一双老眼浮肿着,鼓起两个老大的眼泡。

    浑浊的目光下,两个眼角似乎无时不在分泌出一些粘沾物,眼白上遍布通红的血丝。发髻凌乱、肤色枯槁,平日里总是修剪的整齐的指甲,也再没半分清洁,显出一道道黑色的污垢…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顾衡暗暗嗟叹着,心下不由的升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怎会没有?为什么会没有?三位阁老那儿也没有什么话来吗?李大学士呢?也没有?去,去查!继续查!”见顾衡摇头不语,于冕有些急了,蹭的站了起来,两只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口中一连串的叫道。

    顾衡起身,默默的施了一礼,随即转身出去。

    于冕身子一晃,又跌坐到椅子里,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他是真急了。这般大的动静,便是天子发来明旨申斥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更不用说那些个平时没事儿都上蹿下跳的御史们了。

    可现在,整个朝廷竟然缄默一片,连片言只字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完全不合常理。

    于冕现在其实更希望能看到天子发来的训斥,因为那样的话,既能知道天子的态度,也能挡住某些敌人的发难。

    仕途险恶,一生都蹉跎于官场中的于冕,对这四个字更是感悟至深。即便身为清流领袖,又仗着头上有父亲余荫遮蔽着的他,也同样有无数的政敌存在。

    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再盯着他,等着他露出破绽,等着他犯错,然后便会一拥而上,将他彻底撕碎,打入无底深渊。

    因为相比其他人来说,若能将他这个名闻天下的于少保之子踩下去的话,所收获的利益,必将是无法比拟的。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他的这个身份既给了他强大的帮助,同样也给了他人更大的诱惑。

    可是现在,明明在有了机会后,竟然没有一人跳出来,难道真是他们改了性儿了?于冕便是相信狗改了吃屎的性儿,也绝不会相信那些狼能改了不吃肉了。

    这且不说,更让他心中隐隐发慌的是,天子为什么也任何态度没有?那是不是代表着,没有态度的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天子甚至连申斥都懒得做了,那……

    于冕激灵灵打个冷颤,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长袍。也不知是季节到了,还是这塞外的气候更甚于中原。这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如同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气从心底冒出,让他似乎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孤零零的独自坐在那儿,喃喃的反复念叨着。

    此时的他,再没了往日的孤标傲世,再没了那种清高在上,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全是一股深沉的孤寂和死气。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的像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

    “苏默……对,只要苏默能来!”他喃喃的念着,如同神经质一般。某个时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猛然冒出精光,霍的抬起头来,面上浮起两团红晕,兴奋的叫了起来。

    是的,眼下的困局看似不可解,但只要苏默这会儿能在的话,那便又将是一切都会复归初始。到那时,哪怕是皇帝再不高兴,也最多就是申斥一番,不会再治他什么罪。

    而那些魑魅魍魉们,无论多么的不甘,也只能重新夹紧了尾巴,闭上他们的嘴。

    到那时,自己就依然还是那个清标傲然的少保之子,天下名流;依然还会是清流的领袖、所有文人膜拜的典范。

    苏默!就是苏默!唯有他,才是这一切解决的节点。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于冕使劲的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红晕愈发浓重了起来。呼吸急促着,眼中的精光越来越亮。

    只是片刻之后,那精光却猛然一窒,所有激动的情绪迅速消散一空,面上重又灰败起来。

    “苏默,他……究竟在哪里呢……”

    

第333章:何莹VS程恩() 
苏默究竟在哪里呢,这句话不单单是于冕在问,还有更多的人也在问。比如王义,比如牟斌,又比如皇帝、李东阳、英国公等等。再还有的,是当日伏击苏默的那个黑衣公子,以及飘然若仙的白衣蒙面女…

    打从苏默带着残部突围进入了兴县以北的密林中后,几乎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目标。似乎苏默整个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踪影。

    而至江彬等人忽然出现在了府谷县外,众人这才省悟过来,原来那个奸猾的小子竟然跟大伙儿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让部下们吸引着众人的视线,自己却单独走人了。

    对于这一出,苏默的敌人们是恨的咬牙切齿,大骂小子奸猾。而苏默的朋友们却是拍掌欢庆,心中的担忧大为减轻。

    只是虽然如此,但一日没能汇合使者团,又或者是回到京城,那危险就不算真正的解除。所以不约而同的,几乎是所有人都将目标转向了大漠。

    因为无论苏默怎么玩花招,他的最终指向还是大漠,只要提前往大漠上通向王庭的各个方向等着,终归是有抓住这油滑小子的时候。

    至于说苏默会不会干脆不去王庭了,这个念头没人会有。开玩笑呢,圣旨都明发天下了,谁敢抗旨不尊?他苏默若是敢不往大漠走一遭,又如何向天子交差?即便是他傻大胆儿,可他还能不在乎他爹苏宏,以及一直维护他的英国公等人吗?

    所以,没人会往这方面想。甚至就算苏默真的敢如此做也不怕,早有一些有心人准备妥当了,就在通往京城的各条路上,不知撒下了多少卡子。除非苏默是跟着使团一起回归,否则只要他敢落单,就绝对有人敢动手。

    面对这种天罗地网,某些人在仰天狂笑,你苏默这次就算肋插双翅,也终将是无路可逃了。

    只是,事情真的会按照他们编排的剧本走吗?如果苏默还是原本那个大明朝的苏默,或许这次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但是可惜的是,没人知道,现在的苏默压根就早换成了穿越而来的苏老师了。

    生在大明长在大明的苏默,会对皇权俯首低耳,半点也不会起违背的念头;可是后世而来的苏老师呢?这个几乎没有半分封建社会等级概念的乱入者,又哪会在乎那些?

    自由,唯有自由,才是烙入他灵魂中的指引。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框架中,鬼才会去在乎什么皇权王公的。便如此刻一路往西的古道上,何莹以及安管事等所有人,俱皆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被他的想法震惊的脑袋发懵。

    “继续往西,咱们去见那位亦思马因。”苏默如是说道。

    亦思马因,原蒙古国师,现在实际上蒙古之主达延汗的死对头;也是此次事件中,亦不刺背后的主子。

    大明天子此次派出使者团,为的就是调解亦不刺和达延汗之间的矛盾。希图能借此拖延双方的矛盾,达到削弱蒙古力量的目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让大明置身事外,以超然的第三方立场出现。

    而苏默现在竟然要去见亦思马因,这是要干啥?毕竟苏默现在可是脑袋上盯着个“大明钦差”的头衔,代表的也是大明朝廷的态度。这种敏感时机,他竟然要去见亦思马因,这可跟出使亦不刺的意义完全不同了。

    亦不刺虽然表示依附亦思马因,但终归还只是喊喊号子,并没真的对达延汗开战。

    按照先前的打算,苏默因无法跟出使王庭的使者团汇合,可以转道先往亦不刺部,然后由亦不刺部的谈判使者护送,再一起往王庭进行最后的三方会谈。

    这样虽与初始的计划不符,但是事出有因,总也算是还在框架之内。毕竟嘛,本就是这两方的问题,那么钦差主使、副使分别先一步进行沟通,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还是主使去见达延汗,苏默这个副使去见亦不刺,这从根本上就区分出了上下,达延汗若不是铁了心要跟大明开战的话,应该也是能接受的。

    可是亦思马因不一样了。那可是毫无争议的达延汗的敌人,也是草原上唯一跟他争天下的对手。无论是从身份名望,还是自身实力上,亦思马因都是和达延汗站在同一层次上,亦不刺部跟这双方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

    达延汗可以容忍大明和亦不刺接触,并接受大明提出的谈判解决,也正是因为亦不刺部最多只能给他添添乱,拖延一下他对亦思马因的攻势,但却并不能对自身形成威胁之故。

    可要是将亦不刺部换成了亦思马因呢?那意义就全然不同了。无论怎么说,达延汗都是如今名义上的蒙古之主,属于正统。而亦思马因却是世所公知的谋反者。这种立场泾渭分明,绝不容半分含糊。

    大明作为宗主国,当然要维护属国正统。所以,无论是暗中如何跟亦思马因勾连都无所谓,但却决不能将之显于明面。否则,岂不等于是表明认同亦思马因的立场了吗?

    若如此,达延汗就是再怎么不想跟大明开战,也只能咬牙宣战了。不然的话,他麾下的各部落必将心有所疑,动摇他的王者地位。

    而一旦这样,大明的诸般谋划都将尽付东流,再想置身事外就完全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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