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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误了爷们办差。”
旁边另一个军卒也上前来推搡他,一边嘟囔道:“妈的,都说你们这些秃驴牛鼻子的整日介神神叨叨的,不定沾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赶紧离咱爷们远点。去去,快滚!”
这尼玛毫不掩饰的当着和尚骂秃驴啊,嘉曼好悬没气歪了鼻子。想他是何等身份,今日竟被两个下贱的城门卫辱骂,换做往日,就算不取了这两个混蛋的狗命,也要狠狠教训一番出气。只是此刻他心有图谋,却是不得不咬牙忍着。
装作跌跌撞撞的模样,心中电转之下,假意目光在画卷上停留了一下,忽然发出“咦”的一声,指着那画卷做出惊奇状。
这一下顿时让两个军卒脸色大变,也不推搡了,几乎是同时伸手抓住他,急声问道:“怎的,你可是见过这画中之人?”
嘉曼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点点头又摇摇头,身子拼命向后躲去。
两个军卒见此情景,哪会不明白其中蹊跷。当即再无迟疑,蹡蹡两声,同时腰刀出鞘,一人在前一人往后截住退路,登时将他夹在了中间。
手拿画卷的那个一手抖开画卷,另一手一挥,刀便架到了他脖子上,狞笑道:“贼秃,还不从实招来!说!是不是见过这画中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何时见过的,快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定将你打入囚牢,三木之下,到时你便是想死都难了。”
嘉曼脸色苍白,双手连连摇晃,惊呼道:“两位军爷误会,误会了。贫僧不是贼人,这画中人也不认得,只是看上去觉得眼熟而已,还请军爷慈悲,请军爷慈悲。”
两军卒哪里肯信,后面那人哼声道:“你这贼秃,一看就不老实,休要瞒哄咱们。说,你既说眼熟,却是哪里眼熟了?”
他们这里一闹,旁边早围拢过来路人,远远的指指点点,有兴奋的,有怜悯的,自也有那不忿的,一时间嗡嗡的议论声不绝。
两个军卒也察觉到了不妥,互相看看,将刀子收了,却是人往前靠,将嘉曼死死夹住,押着他往一边僻静处站了。
待到离开众人视线,其中一个这才低声斥道:“和尚,你若识相的便好生回答,休要隐瞒。若能说个三二五的,自少不得你的好处。否则,哼哼!”他说道最后哼了两声,威胁之意显然。
嘉曼眼底一抹森然闪过,面上却哆嗦着猛点头,颤声道:“是是是,贫僧不敢,不敢隐瞒。贫僧前些日子曾路过河北武清县,这画中所画,与那武清县的一个叫苏默的人有些相像,故而这才惊讶。贫僧句句实言,还请两位军爷明察。”
他这话一出,两个军卒同时一愣,随即便露出懊恼颓然之色。其中一个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伸手将他推开,转头便走。
嘉曼心中疑云大起,忍不住道:“两位军爷,为何如此?”
正转身而走的两人中,一人回头呸了一口,怒道:“还不快滚,白费爷的时间。画中人是苏大人还用你来废话?”
“苏……苏大人?”嘉曼这下是真晕了。
“当然是苏大人。”军卒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蒙皇上钦点,拜武清苏公子为出使蒙元副使……”
“出使蒙元副使!”嘉曼喃喃的念叨着,彻底懵圈了。后面军卒还说了什么却是半点没听进去,脑中唯有这六个字,不断回荡着。
第277章:一石数鸟VS一石数鸟()
紫禁城。
皇宫之中,弘治皇帝负手站在窗前,身后老太监杜甫弓着身子,安静的立于黑影之中。
“都有什么动静?”良久,弘治皇帝轻声问道。只是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的。
但是对于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显然和他早有默契的杜甫并不会造成任何迷惑。
于是老太监身子便在弓的深了一些,轻声答道:“回爷爷,还是老生常谈,都是在喊着抵制传奉官再现的那些言论。”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不屑之色,轻轻点点头。
老太监却略微迟疑了下,又道:“不过……”他说了个话头便又顿住,显然是有些犹豫。
弘治皇帝眉头不可察觉的轻轻蹙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身上的气势却无形中多了一分威压。
杜甫心中一凛,不敢再多想,连忙道:“不过此事已经传扬出京师了,据说连大同那边都传的纷纷扬扬了。”
他话说到这儿便停住了,垂着头又缩回黑影之中。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知道,以这位帝王的智慧,足够从中听出隐藏的意思。而他作为一个中官,只阐述事实而不加以评论,也才是他的本分和立身之道。
弘治皇帝似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但却半天也再没任何反应。良久,举手轻轻摆了摆,杜甫便蹑着脚退出门外,挥手将附近的下人打发走,自己亲自立于门外守着。
里面,弘治紧抿着嘴唇,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两片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中的光芒如同寒冰一般。
“好手段,真好手段!这是摆明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吗?”他轻声的呢喃着,眼中那寒冰似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
他当日忽然发出那么一道圣旨,原意正如李东阳猜度的那样。但是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不过是特殊时候的一种特例罢了。
当朝的老臣中,唯有英国公一系一直以来都是皇室最信任有加的存在。毕竟,如今的皇室传承再不是建文一脉了,而是成祖朱棣这一系的。
而朱棣之所以能成功登顶,全赖昔日的荣国公张玉之功。东昌之战中,若不是张玉舍身冲阵,早没了还是燕王的朱棣,更不用说后面的靖难之役、永乐大帝了。
所以,推本溯源,英国公一系实为大明自永乐之后,嘉靖之前最受信重的臣子。
而张家也果然不负君恩,其子张辅后封英国公,跟随永乐大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大功。甚至直到土木堡之变中,身陷重重包围之中,也是死战不降,最终以身殉国。
再后来张懋袭爵,也是坚定的站在皇室一方。弘治自登基伊始,便尽心辅佐,暗中维护。
所以,弘治此番的看似出格之举,也是有安抚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的意思。
在他想来,这种隐含的意义,朝中这帮子文官中,除了一些迂腐不灵的个别人外,大多数人都是能理解的。故而即便是有些杂音出现,只要站在上层的几个大佬不出声,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几个大佬都不可能站出来表示什么,以他们的政治智慧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既如此,他这道圣旨发出后,只会让一些地方官吏更加谨慎,也杜绝了官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到对苏默不利的举动中。而没了官府的参与,草莽中的伎俩便容易对付多了,想必以苏默的本事应该能应付的了。
这样一来,他明面上对英国公能交代的过去,也正好顺势暗合了自己的一些安排。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暗中这帮人竟玩出这么一出来。不能在站出来明目张胆的反对自己,却干脆顺势推动,彻底将这消息传扬的满天下皆知了。
这样一来,官府固然是不敢针对苏默了,但若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势必会争先恐后的去主动搜寻苏默。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全天下帮着将苏默从暗推向明处了?那样一来,苏默的危险必将成倍递增。
而且以他的智慧很自然的就能想到,既然对方施展了这个手段,就绝不是简单的只是将苏默从暗中推出来那么简单。甚至可以借此机会施展借刀杀人之计。
只要一个消息送到关外,从中稍微误导推动一下,那些忠于北元的铁杆必不会容苏默活下去,怕是要千方百计的杀而后快。
这一招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端的巧妙狠辣至极。既不明面上冲撞自己这个皇帝,却又使得自己有苦难言,无法可施。
而且更是会在除却苏默这个目标的同时,也打击了皇室的威信,从而达到远超在朝堂上明面相抗的效果。
自己刚刚以一招一石数鸟的妙招沾沾自喜之时,对方便以同样的一招一石数鸟反击回来,这岂不正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的表现?又如何不让他怒发欲狂?
只是正如先前分析的那样,自己便明知如此,却偏偏无法应对,只能郁闷的看着。这已是近乎阳谋了。
“苏默,苏默……”他站在窗前,久久不动,嘴中低声呢喃了几句,眼中露出几分疲惫颓然之色。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惊怒无奈的时候,英国公府的后门处,一个中年人也正满面惊怒焦急,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个卫士冲了出去,直往西北而去。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个,正是苏默的老爹,苏宏。
而在当晚,远在西北的洪洞县城外,老和尚嘉曼也是满面阴沉的出了城。不过这次却不是继续往前,而是掉回头来,一路往来的方向返回。
嘉曼也是要郁闷死了。白天在终于弄明白了苏默根本没来洪洞后,又忽然听到了苏默竟然被封为了出使北元副使的差事,这不啻于都投给他一个闷棍。
是,只看这洪洞县的架势,就知道苏默一旦出现在稍大些的城市后,自己便能很容易的跟过去,算是一个好处;
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一个身上有了官封的苏默,和一个只是微不足道的平民的苏默,要是出点事儿的话,那影响岂是同日可语的?
这无论从自己下手,还是下手后的善后事宜,难度都将成倍数的暴增,这又让他怎会开心起来?
更不用说,因为他白天的探问,使得他只能先进城猫了一天应景,等于白白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从两天前那个小村子离开,到如今,这里外里的三天就过去了。三天的时间,那个狡猾的小鬼怕不是早逃离了多远了。自己再想凭感应抓到他,更是难上加难了。
白天的时候他便感应了一番,发现感应又再减弱了许多,已然隐隐约约有彻底脱离的危险。
就以他此刻来说,大约只能感觉到一个极为模糊的方位,想精确的跟下去都要拼人品了。很可能一个疏忽,便是谬之千里,彻底失去抓到那小鬼的机会。
这让嘉曼简直欲要抓狂,心中的暴戾快要积压到了极限,满是想杀人的冲动。
如今之计,只能先回去那个小村里再重头探寻。苏默是三天前从那个村子出来的事儿肯定不会错,那么错的就只能是在半路上。
倘若他当时谨慎一些,走一段路就仔细感应一下,怕是早就能抓到那小鬼了,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
眼下却只能回去慢慢查察一番,只要找到那感应出现变化的地方,再结合那模糊的感应方向,就能大致推断出较为准确的地点。
嘉曼两眼冒火,强压着心头的怒气闷头赶路,一边暗暗盘算着。这次返回,他准备再回去那个小村一趟。当时走得急,很多细节都没问清楚,或许有些遗漏。
先前的疏忽已经造成了极大的错误,这次他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他时走时停,原本两天的路,返回之时却足足又多用了一天的时间。
不过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便在离着那村子不到三十里的地方,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痕迹。显然,那个狡猾的小鬼当时便是从这里转向的。
站在路边,他目光闪烁的望着一侧的密林,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这次不会错了,看那小鬼还能跑到哪里去?那小鬼果然奸诈,竟然从这里就开始转向了,又有谁能想到?
好在现在还是被自己发现了,任他奸似鬼,这次也休想再逃脱了。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傻乎乎的直直奔了上百里,累的跟狗似的,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讽,嘉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消失了,铁青的脸颊不自觉的连连抽动着。
深吸口气,平复下心中的羞怒,深深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转身又继续往洪县村而去。
不到三十里地,他全力奔腾之下,不过也就是个把小时的功夫就到了。
当再次站到老村长的面前时,让他惊疑的是,老村长对他的去而复返似乎并不怎么惊讶,这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感觉。莫非之前这就是个圈套,专门等着我上当的?他眼神闪烁的想着。
但是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若是真从开始就是个局的话,这会儿他回来就绝不会看到任何一个人,骗了人还在原地等着不跑,除非这些人都傻缺了。
“老施主似乎知道贫僧会回来?莫非是修过什么神通秘法?”他打个稽首,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老村长的神情问道。
老村长呵呵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大师说笑了,老朽一阶山野村夫,哪里知道什么神通秘法的。只不过前两日苏公子也是去而复返,当时老朽便想着,该不会大师你也会回来一趟?哈,只是一时胡思乱想,却不想倒是被老朽猜着了。”
嘉曼当场就凌乱了。尼玛,这样也行?但随即却被老村长话中的一个重点吸引住。
“那小……呃,苏公子前两天又回来过?”他有些急促的问道。
“是啊,他们说是半路遇上了怪事,担心碰上不干净的东西,特意回来要了一只大公鸡。老朽就琢磨着,真要捉妖拿怪却是大师的本事了,说不得需要些什么准备的,可不也要回来咱们这儿。要知道,这方圆百里之内,也就咱们洪县了,除此再没其他村落了。”老村长手捋胡须,颇是自得的说着。只是两只浑浊的老眼却不时的瞄着老和尚,眼中散着闪闪的金光。
苏公子可是说了,和尚要做法,肯定需要些香烛朱砂什么的。要买这些东西,除了自己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肥羊,果然是肥羊啊!这一刻,老村长两只眼珠子都快变成孔方兄了。
第278章:奸诈、狡猾、恶毒、阴损的小鬼()
嘉曼再一次从山村里出来时,已是大半天之后的时候了。只是相比之前进去的时候,老和尚此时身上多了相当数量的零碎。
计有蜡烛两根(残缺不全的)、铁铃铛一枚(生锈并带着老大一个缺口的)、木剑一把(绝对不是桃木,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制的)、黄纸若干(好像是从哪个神龛上揭下来的,上面一些地方还带着干了的浆糊渣……)
除了这些外,手里还捧着一个小陶罐,据说里面是新鲜的黑狗血。天知道,整个村里就没看到一只狗,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黑狗从哪里来的。还是说全村就这么唯一一只狗,正巧是黑的?
嘉曼没敢问,他怕问了之后自己忍不住会杀人。
低头再看看自己满身满手的这些个零碎,老和尚瘦削的脸颊再次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就这破蜡烛一根就要三钱银子,铁铃铛说是已经开了光了的,所以要五钱那么多。这还是看在他是佛门弟子的份上,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佛祖的面子总要给的,所以给了很大的优惠……
桃木剑,好吧,哪有屁的桃木啊,根本就是随便找了根破木头制成的。而且从那上面凹凸不平的毛刺就能看出,这绝对是临时削出来的。但就是这么把剑,愣是要了他整整一两银子。
黄纸倒是便宜,一钱一张。可尼玛架不住这玩意儿最多啊,足足有十好几张呢。
至于那黑狗血……这个不说了,再说下去嘉曼又要忍不住了。总之这全套的零碎买下来后,嘉曼身上已经连半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老村长本来还准备推荐很多东西的,但是见他确实拿不出钱了,只得砸吧砸吧嘴儿打住了。只是看向嘉曼的眼神中,不免的就带出了相当的失望。
嘉曼实在顶不住这种眼神的杀伤力,近乎于逃也似的狼狈而走,一直跑出村子老远,这才停下脚步。
他其实真心想杀人来着,只是在知道了苏默竟然又回来了一次后,他却是不敢动手了。
不是他惧怕苏默什么,而是怕万一再有什么自己忽略了的,这要是万一把人杀了,回头再想来查察可就没了着落了。这些蝼蚁般的山野贱民反正就住在这儿,也跑不了,所以暂且忍耐下才是王道。
沿着路细细感应一番,果然不出所料,在回来时感应到的那个点之外,他又感应出另外一个方向。
那个奸诈狡猾的小鬼!不,嘉曼觉得要形容那个小鬼,必须要再加上两个前缀:恶毒和阴损!
确实是恶毒阴损啊,也不知道那小鬼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竟能算计到他会回头。而那个村长如此对自己兜售,很显然完全都是出自那小鬼的教唆。
“苏公子说了,大师是得道高人,一旦听说了有妖魅作祟,肯定会义不容辞的去铲除。买这点道具什么的一点小钱儿,大师也定不会吝啬的……”这是老村长絮絮叨叨中,不经意透露的一番话。
一点小钱儿?
嘉曼额头上的青筋又崩了起来,心疼的脸都扭曲了。天杀的!天知道他全身上下不过就那么二两多点银子,那可是他全部的财产了!
他虽然拥有高绝的身手,但毕竟不是江洋大盗啊。而他的身份,也使得他不屑于靠着那种手段去做一些抢掠偷盗之事。虽然这种身份外界的人并不知晓,可单单就一个高僧的光环,就无形中让他自己把自己桎梏了。
而那个奸诈、狡猾、恶毒、阴损的小鬼,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还有比这更恶心的吗?这要是不叫恶毒和阴损,那世上还有什么叫恶毒阴损?
嘉曼铁青着脸,连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一口恶气压下。咬着牙暗暗发誓,一旦被自己抓到那个小鬼,定要他受尽折磨再零碎了他,否则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眼下感应到的残留气息有两处,可究竟哪一个才是那小鬼真正的去向呢?要知道这两个点离着有上百米的距离,而两个点延伸出去,到了无限远之后,那绝对是能间隔出数十上百里,甚至上千里都可能。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如此了。
微微阖上眼,全力运转气机,半响后不由的颓然顿住。倒是能感应出一些模糊的方位,但是在这里却仍是不足以分辨出两个点的真假来。
等等,不对!
嘉曼颓丧一会儿,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目中不由闪亮起来。自己似乎漏算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