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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花只着急的拍了拍他的背部，嗔怪的瞥了他一眼“我是真的担心青青那丫头，刚还说要当牙婆，现在又哄骗人家给人家做衣裳，还收了这些钱。”
“我们青青果然有本事。”魏秀才看着魏大花哭笑不得的表情，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觉得青青这样已经很好了，总比天天听那孙二娘糊弄要让你省心的多？”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魏大花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反正你看你闺女总是最好的，我不管了还不成么？”
魏紫拿出一张泛黄的纸认真的涂涂画画，得亏他们家魏秀才以前没用完的纸还有不少，也不至于她此时有想法却没办法做出来。
尺寸方面是没问题的，虽然她之前并不是专门做衣裳，但看过人总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因此最严肃的问题不过是款式方面的问题，谢梦欣是一名大夫，当然，如果她整出现代隔离衣给谢梦欣，魏紫都能把自己鄙视死。
衣裳总脱离不了当时的风气，时下流行仍是宽衣大氅。举起手来衣裳袖子高高甩起，就跟唱戏的水袖一样。
若是谢梦欣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这样的衣服是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可既然她天天出门，还要摆弄药草，这样的穿着就有些不利落并且还容易弄脏。
魏紫也是个有点倔劲的姑娘，换成一个更贴切的词就是强迫症。既然她接下了这个活计，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好。
因此她打算做一整套，完整的衣裳给谢梦欣穿，她欲刺绣也只是因为想要累积资金开创自己的牙婆大业，既然谢瑾给了这么多钱，就已经足够魏紫开始实施自己的想法了。
因此她也只打算为谢梦欣做完这两套衣裳，就再也不会靠刺绣来赚钱了。这原本只是一个爱好，但赖以为生，就太消耗精力了。
魏紫拿着笔苦苦沉思，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落笔。毕竟谢梦欣穿了那么长时间的青衣裳，恐怕绣娘们已经把衣服上的花纹之类的都已经用了一个遍。她要想做的出彩，就必须要创新才行。
她的绣艺虽然强出那些绣娘许多，但若是单比技艺就已经落了下乘。魏紫冥思苦想，然后眼前一亮。时下学医女子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比起男子来说还是少之又少。并且除了少数疾病之外，大夫这个行当还是男子更占据优势。
因此，魏紫打算把这两套衣裳定位在男子与女子之间。既不会拖泥带水，又不失女子的柔美。魏紫定了定神，一件窄袖锁边齐腰襦裙自她笔下油然而生，袖子是如同胡服一般的窄袖，她一直都认为这种袖子是最适合常出门的小姐穿的，利落而不失美观。
裁剪出造型，最重要的就是花样了。
对于这个，魏紫倒是一早就有了想法。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书，别看她家穷，书本却不比富人家少的。只不过这种特殊的书也只有寥寥几本而已，还好她找到了。
昔在黃帝，生而神臁醵苎裕锥啐R，長而敦敏，成而登天。
没错，她就是要把黄帝内经的内容用白线绣在襦裙的裙摆上，算来算去，正好能够布满襦裙的整个下摆。
堂堂将府千金，盼头露面去当大夫，家里人都阻拦不住。恐怕对于这一行当的兴趣也是异常强烈的，投其所好总是错不了的。
至于另外一件，比这一件还要容易。
毕竟魏紫绣花已经成了刻在灵魂深处的一种能力，第二件她没有在下摆上下功夫，而是集中于胸口处。魏紫想要在这一件的胸口绣一朵牡丹，牡丹可入药，亦是她绣的最拿手的。思虑半天，魏紫终于选定了殿春魁。
殿春魁虽然不是最美的牡丹，但却是一朵多心花，层层包裹，叶片亦是内折成心形。唯有殿春魁，才配得起心多一窍的谢梦欣。
做完这些东西也并不复杂，绣字简单，绣花也不困难。魏紫撑着绣花棚子飞针走线，不过只一会儿一个粗略的轮廓就出来了，她最善起老线，绣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门吱呀一声，魏大花推门进来了。
“哎呦！这还是我们家青青么？”魏大花眼前一亮，忍不住快走几步，上前伸出手就要摸魏紫的绣花棚子。
“娘，你别捣乱呀！”魏紫眼明手快的往旁边一塞，躲开了她的手。
“我这不是看你做的实在漂亮，娘忍不住了嘛！”魏大花有些悻悻的缩回手来，眼神却离不开魏紫手中的衣服“你才刚学绣花没多长时间，怎么能做这么好的？”
我的妈呀，忘了这件事了！
魏紫憨笑了两声，眼睛躲躲闪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不过魏大花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魏紫手中的衣服上，哪里有空管她闺女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
魏紫见状松了口气，连忙放下手中的棚子挽住魏大花的胳膊。
“您要是觉得我绣的好呀，等我把这两件忙完，就也给您做一件行不行？”
魏大花闻言心中一喜，舍不得的再看了那衣裳一眼，才说“你有这个孝心，我还是挺高兴的。但咱们家哪有钱买布料裁衣裳？你要是想当牙婆，那些钱恐怕还不够你祸祸。”
“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夸张？”魏紫扁了扁嘴，信誓旦旦的说。
“反正，不管您怎么反对，牙婆我是当定了！我不光要当牙婆，我还要当最强的牙婆！”
“成，要是当不了，回来继续绣花吧！”
魏大花也没打击她，又恋恋不舍的瞅了一眼衣服，才转身出了门。
她再待下去，恐怕都要忍不住把那衣服抢过来了！谁知道魏紫这鬼丫头怎么突然手艺变得这么好？难道这也是在孙二娘那里学的？
看来孙二娘那里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嘛！
魏紫重新坐下，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次看到她手艺的是好糊弄的魏大花，要是魏秀才，她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瞒得过她精明的爹爹。
第七章 你的口气太大了（）
“你做的未免也太漂亮精巧了吧？”谢梦欣爱不释手的捧着衣裳翻过来覆过去，眼神都舍不得离开“跟这两件襦裙相比，我以前穿的倒真像是破衣烂衫了！”
“你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布料、最好的绣娘做的，我这也不过是取巧罢了！”
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看见谢梦欣如此喜爱的表现，魏紫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她是绝对不肯贬低自己手艺的。
“不说别的，就这苏绣的功底，我所见过的绣娘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谢梦欣仍然是赞不绝口，魏紫听到她的话，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没想到我能看得出来吧？”
谢梦欣见魏紫没说话，忍不住狡黠的瞥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
“我虽然不会刺绣，但怎么鉴赏这些东西还是学过的！你也不用害怕，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为什么会苏绣，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就算是你蜀绣、粤绣、湘绣都会，我也没有什么可好奇的。”
魏紫愣愣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吧？你真的都会呀？”谢梦欣敏锐的猜出了魏紫不说话的原因，这下连衣裳都顾不得欣赏了，吃惊的瞪着魏紫。
不是说好了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么？
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
谢梦欣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她干咳了两声，掩饰般又拿起了衣裳。
“你有这一手，自己都能开一家绣庄了！不说别的，你要是开绣庄，我们家衣服就全都交给你来做了！而且呀，就算你缺钱缺人，我也都能帮的上忙的！”
看着谢梦欣貌似不在意，实际上却十分殷切的眼神，魏紫不由干干的笑了两声。
“说到这里，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谢大夫的帮助呢！”
“叫什么大夫呀！叫我梦欣就好。”谢梦欣不由一喜，迫不及待的问“是开绣庄的事情吗，我肯定你的绣品会很受欢迎的！”
谢小姐，难道你忘记自己家也有绣庄了么？为了一件衣服，大家闺秀的矜持呢？
“不是的。”魏紫表面上从善如流，心中却大喜过望。谢梦欣让自己称呼她的名字，实际上就是有一些跟她交往的意思在了。
想当一名优秀的牙婆，有什么能比跟将军府的千金攀上交情更让人欣喜的呢？
如果有，那就是跟她娘攀上关系。
“实际上，我一直都想要做一名出色的牙婆。如果梦欣你能够帮得上我，那就太感谢你了。”
“你有病吧？”谢梦欣闻言不由一怔，眼神怪异的看着魏紫“你绣艺精湛，颇有想法，又有我的支持。不出几年，你的名声在外，说日进斗金也不是不可能！你却偏偏要当一名上不得台面的牙婆？”
“我不觉得牙婆是上不得台面的呀！”
魏紫听了这些话，却毫不在意。
“很多人都觉得，大夫是下九流的行当呢，梦欣不也一直没有放弃么？你是将府千金，你都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反正做绣娘，名声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为什么不能依我所想，做一名牙婆呢？”
“可是，我毕竟跟你不一样，我是不需要考虑赚钱的问题呀！你家里还有需要治病的父亲，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可以绣的很好，这完全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当牙婆不可呢？”
听到魏紫不敬的话语，谢梦欣脸色却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她这些话都听的耳朵要起茧了。况且谢梦欣敢于抛头露面出来行医，想法自然也跟世俗之人有些不同。
因此她倒是没有看不起魏紫想要当牙婆的想法，只是感觉到不解而已。
“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魏紫拼命的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谢梦欣，可惜她也是抛媚眼给瞎子。
谢梦欣留恋的摩挲着手里的衣服，完全无视了魏紫抛过来的眼神“如果你是要当牙婆的话，我也想象不到我能帮你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确实是很需要钱。当一个绣娘，我可以赚到钱，得到名气，可是也仅此而已。”
魏紫却没有丧气，她是一个很执拗的人。打定了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她此时有跟其他牙婆不同的想法。
“我觉得，如果我的这个想法真正实施的话，就没有人愿意要其他牙婆手上的丫鬟了！”
“你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谢梦欣惊愕的看着魏紫，摇了摇头“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不管是什么人，这件事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再说了，我觉得做牙婆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就是想让家里贫困只能卖身为奴的女孩子们能过得好一点，并不是单纯想要拿她们卖钱。”
魏紫瘪了瘪嘴，感觉到谢梦欣的抗拒之后，虽然她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但也难免感觉到有些沮丧。
谢梦欣听到魏紫的话，凝眉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看着她。
“我倒是觉得你想要为她们着想的心是好的，我也是因为想要济世救人才学的医。但是，我还是没怎么听明白，你想要做牙婆跟她们能不能过得好一点什么关系呢？”
“就算不是你，是另外的一个牙婆。被卖的女孩过得怎样，应该跟牙婆本身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跟她们服侍的主人家有关吧？”
“你既然想要做好事，可你也没办法改变主人家，她们的生杀大权仍然就掌握在主人们的手里，那你想要做牙婆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梦欣仍然不能理解魏紫的选择，她出身高贵，自然不懂丫鬟们的心态。
她既然有济世救民的想法，自然也不会轻视丫鬟们。但是对于牙婆这种靠出卖她人人身自由来谋取财富的存在，她是没好感的。
魏紫慧黠的渣渣眼睛，见四外无人在听，连忙凑近谢梦欣，在她耳边轻轻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无论对丫鬟也好，主人也好，都是极有好处的。”
谢梦欣半信半疑的瞥了她一眼，才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说来听听。”
她才不相信，做牙婆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不成？要是真像魏紫说的那么好，干脆她也别在这里当大夫了，也去当一个牙婆好了！
魏紫胸有成竹的露出一抹微笑，但见谢梦欣却没看她，笑容不由得僵在了脸上。
她无精打采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
“我就是想要让她们都签的时间短一些，最起码在出嫁年龄之前能够获得自由。而且，能够对自己的生命有所保障。”
“你想的倒挺美。”
听到魏紫的初衷真的不是想要卖掉贫苦人家的女孩来谋私利，谢梦欣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她也不想自己刚刚有些好感、想要交个朋友的人是唯利是图，根本没有道德良心的。
但她仍然觉得魏紫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虽然我平时不用丫鬟跟着，对于这里边的事情我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跟牙婆买卖丫鬟一般是用不着主人家亲自挑选的，下边的小管事或者采买婆子就已经办好了，牙婆是不可能见到主人家的。”
“如果你卖的丫鬟全部都是签短约，那么你第一个要面对的事情就是没有买家。毕竟，大多数都愿意要一些卖终身的。短约丫鬟就算是能被买进去，也是不可能靠近主人家身边的。”
“如果这个丫鬟绣功特别好呢？”
上辈子谢梦欣所说的这些事情，魏紫都已经统统知道了，因此她并不慌不忙，仍然抱着十足信心直勾勾的盯着谢梦欣。
“那她的身价是要高一些，可对于你所提出的条件而言，也是根本不值。”
“反正，绣艺好一些，是她们能够得到宠爱的一个因素，却不是非她们不可。”
“若是我自己选择丫鬟的话，宁可要一个听话懂事的，也是不愿意要你所说的那种。”
谢梦欣颇有些不以为然，她瞥了魏紫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欣赏襦裙。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依赖丫鬟侍候的千金小姐，自然对魏紫所说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原本还以为魏紫真的有什么能够解决贫苦人家卖身女处境的大好办法，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还不及这襦裙对她更有吸引力些。
“如果，是我这种手艺的呢？”
魏紫舔了舔嘴唇，眼珠灵动的转悠着，心中的主意却是越发打定了。
而谢梦欣的反应也证实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猛然抬起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略带深意的看着魏紫。
“若是你绣功这样高的，哪怕不及你，就算是只签一年约，我也是愿意的。”
“可话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可也看得出来，起码在苏绣方面，比你做的好的也并不是很多了。”
“况且，现在做丫鬟的有几个不识针线？只不过做的大多都不好，但也有些个能绣花绣草的，是比较受亲信的。”
“你也不想想，能有你这手艺的，哪里还愿意去做丫鬟？反正我们家名下的绣庄我也去过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最好的绣娘绣功都离你差得远呢！”
“可做丫鬟也有比做绣娘更大的好处呀！”魏紫见谢梦欣肯定了她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嘴唇上扬，卖起了关子。
第八章 是说服，还是被说服（）
“做丫鬟能有什么好处？”
谢梦欣明知道魏紫是在卖关子，却还是忍不住好奇了。她所见的都是丫鬟们小心翼翼讨好主子，就算是受宠的，在主人眼里也不过是玩意儿罢了。
哪怕吃的穿的要比在家里的好些，可自由却没了。哪怕是被主人一怒打死了，家里边儿也不敢给她做主。
比较起来，还是做绣娘要好许多。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魏紫早就猜出谢梦欣不会赞同她的观点，可她本来就是打着想要说服谢梦欣的想法来的，自然就不会轻易放弃。
眼看着谢梦欣对她所说的话产生了一点好奇心，或者说是疑虑。她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暗自欣喜起来。
“你要是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出来呀！别支支吾吾卖关子，反倒让我着急。”
魏紫猜的不错，谢梦欣的确是对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感到好奇了。
“我经常听民间有句话是叫做‘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这是因为女孩儿们在有底韵的贵族家里呆的久了，修养教养自然就跟在乡里长大的女孩子不一样。”
“大户人家，连婢女都是娇养着的。也会有机会让她们接触到以前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甚至能够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逸闻。”
“侍候小姐的丫鬟，自然就跟小姐交好之人的丫鬟关系处的也不错。贴身丫鬟依然是在小姐面前有几分脸面在的。她们侍候的小姐身份越是高贵，她们在外人看来，身价就越高。有些甚至就能跟小官家的千金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们光拿赏赐拿的也不在少数。足够可以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光花就能花不短的时间了。”
谢梦欣看着魏紫侃侃而谈，不由得秀眉微蹙，疑惑的问。
“这件事情，你又没有当过丫鬟，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紫神情一僵，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欲哭无泪，看来人是真的不能够得意忘形的，不然一定会被抓住把柄！
“我自然是因为想要当牙婆，才特意调查过了。”
魏紫勉强保持住镇定，但话语中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有底气了。
谢梦欣若有所思的勾起一抹笑意，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她倒是对魏紫提出的事情有了一个新的考虑，觉得没有之前那样听起来不靠谱了。
“现在，我倒是相信做丫鬟真的是一件有前途的事情了，可是我还是不认为做牙婆是一件好事。你就算做了好事，反倒都唾骂你，吃力不讨好，哪有这个必要？”
“我想的跟别的牙婆不一样，我是打算教给她们东西再让她们去做丫鬟，签到她们成亲之前就结束。”
魏紫感觉自己的气势已经快被谢梦欣给一点一点压倒了，她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当然了，我还是想要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