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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在灵泉寺里怎会有危险，阿银你放心。”空尘冲银月摇了摇头，随后颔首道：“多谢。”
“那本尊便告辞了。”
银月眸光微凝，身形一晃，使了隐身术。
此刻他便站在小和尚空尘面前，空尘也看不到他。
空尘定了定神，正欲转身回房，便听到有人唤他。
空尘掩于白色袈裟下的身体微微一颤，虽然不明显，却露了心虚之态。
他忙从袖中拿出佛珠，随后转身面对那从走廊另一处踏月而来的白胡子老和尚，行礼问候：“师父。”
“空尘，你今日下山，可有遇到什么。”那灰袍和尚慢慢走近空尘，容貌慈祥中又带着几分令人敬畏的威严。
只是这一眼，银月便看出他的修为比空尘要高出不少。
走来，身后便是万丈金光。
也不知这小和尚何时能修炼到此境地？
银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空尘低头，声色带着歉意道：“师父，徒儿此番救了人，却也误了去香客家里加持祝福，请师父惩罚徒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好事。”老和尚脸上并未露出责备之态，他仍是面带笑意地教导着：“想来那香客定会谅解，明日你下山向对方说明缘由，把未完成的事做完，便可。”
空尘心如战鼓擂，“徒儿明白，徒儿明日便下山道歉解释。”
他生怕师父问他救的谁，又或者旁的什么会泄露银月身份的问题。
因为他不会说谎，也不愿暴露银月。于此，可谓是进退两难。
老和尚道：“空尘，你且走近一些。”
“是。”
空尘瞬间了然，师父每年都会为自己加持祝福，今日他若是按照规定时间回来，便早就完成了这一事。
老和尚顿了顿，随后抬手覆于空尘头顶，另一只手拨动着佛珠，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银月听不懂，望过去的眸子饶有兴致。
过了一会儿，老和尚收回手，缓缓睁开眼，眸光幽深，“空尘，这几日便不要离开灵泉寺了。明日我会让你师弟代你去道歉，并为那位香客加持祝福。”
空尘虽有疑惑，却也只能应道：“徒儿明白。”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老和尚突然侧目，“明早还来佛堂诵经，不可忘。”
“是。”
第613章 喂！你啥时候还俗（19）（）
裴洵用着银月的这具身体，随着他进了小和尚的住所，静安居。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桌上一盏青灯，桌旁三张凳子，最左侧摆放了不少古籍佛经，而右侧是空尘歇息的床榻，半掩的窗隐约可以看见空尘养的一株不知名的花随着风轻摇。
那花内里已经枯萎，怕是再过两日这外表也会黯淡枯毁。
银月走过去，抬手在花上虚晃而过，一道红光闪过，那花隐约生出几分重生之态。
银月择了把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空尘在屋内走来走去，忙这忙那。
直到空尘褪衣歇息，银月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每日银月都会来此陪伴空尘，只是每次来的时辰都各不相同。
有时空尘在佛堂诵经，银月便站在门外看着他，等着他。
有时空尘在用斋饭，银月都会极度嫌弃，竟然没有肉，难怪这小和尚瘦瘦弱弱的。
有时空尘会在沐浴，银月也不避讳，反倒会将其他妖族贡献的珍贵药材凝成一颗，然后投入浴桶中，在小和尚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强身健体。
如此循环往复过了有大半月，这让裴洵不由想起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堂堂妖族之王，竟能有此毅力陪伴在一个小和尚身边，每日看他诵经念佛竟也不会反感与不适，倒真是妖族中的另类了。
像是被同化，而在这清闲中过的久了，裴洵都快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
直到某一天，银月如常守在门口，屋内是诵经念佛的众多和尚。银月望着那尊佛像，看的有些久，也不知道是何时，那佛像的眼睛忽然发出一道金光，射向了他，裴洵也是在那时候被迫从银月身体里离开。
醒来时，便看到一旁为自己诵经祈福的空尘。
裴洵缓了下，拉开自己的衣服，他看着左肩下的那枚佛珠印记，这一瞬间，他心中情绪莫名翻涌。
那银月身上也有这么一个印记，且位置一模一样。
裴洵心中怔然。
银月与原主，许就是同一人。
而灵泉寺，静安居，还有小和尚空尘，他不信一切只是巧合。
“世子，您醒了？身体可还有其他不适？”空尘清冷的嗓音缓缓地、缓缓地将裴洵的思绪拉了回来。
“本世子无碍，想来本世子睡了很久，这身体竟也变得清爽许多。”裴洵抬头，面无血色的脸上扬起一抹风流邪魅的笑意，这并非他做作，而是这张脸长得就是一副天生的勾人风流模样，俊朗不凡。
不过与银月那张一模一样的皮囊相比，倒是少了几分威严震慑力。
“小僧多谢世子爷当日救命之恩。”空尘起身，持佛珠向裴洵鞠了一躬。
裴洵定了定神，又笑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世子这名声不好，倒也想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积福。国师大人是出家人，又做了这么多功德好事，本世子救了你想来也定会福气加身。你说是也不是？”
空尘看不到裴洵眼中任何的权益私欲，只觉得他这话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他一时心有感动，“名声不代表什么，小僧也不会以名声传言去看待一个人。清者自清，佛祖会保佑心明净，行为磊落之人。愿意救人者，心不会太恶。”
他的声音很淡，很清，也很静，让裴洵听得很是舒服。
两人之间有少许的沉默，良久后，裴洵眯眼微笑，“国师大人说得对，本世子现在身体无碍，躺久了，想出去透透气，不知道国师大人有没有时间陪我这一趟？”
第614章 喂！你啥时候还俗（20）（）
空尘微有些愣住，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好。”
裴洵随意披了件长袍，出门时月心见状忙为他穿戴好披风，见裴洵眉头蹙起，以为他是在担心靖熙王，便道：“世子爷，王爷身边有王妃和太医们看顾，您且安心。”
“嗯……”裴洵点了点头，随后又问：“月心，本世子昏睡多久了？”
“回世子，您昏迷了三天，这期间多亏空尘大师一直守着，还为您占星卜卦，加持祝福。他占星卜卦后说您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大家才会放心，之后王妃便让太医为您清除箭矢上的毒，天天辅药。”
裴洵闻之，下意识地望向空尘，后者眸光躲闪了半息，虽然很微弱，裴洵却捕捉到了那瞬间。
“好了。”
月心双手垂下之际，裴洵便越过她往外走，周身的气息隐约之间变幻，更加冷沉。
空尘随后跟上。
在飘零居的旁边有一座大花园，恰逢寒冬，只有几树红梅绽放。大地还未回春，虽是银装素裹，然雪中点缀这一点红，却也是别样的景致。
清霜孤傲，迎雪凛凛。
走不过十步，裴洵忽然停下，侧目望向身侧之人，空尘穿的不多，甚至是有些单薄。
“冷吗？”他这关怀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暖意。
“小僧不冷。”空尘摇了摇头，“从前修行，也是在这大冷天赤身站在水中，练就了一身健体，这点寒风于小僧而言，倒是与春日无异。多谢世子爷关心。”
裴洵将手拢进披风里，空尘不冷，他冷。两息后，裴洵将兜帽戴上，同时微垂下头，睫毛轻颤了半分，“国师大人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本世子？”
方才眼睛的闪烁……
空尘神色微凝，“世子爷果然观察入微。”他说着，倏而淡笑，“如今世子爷醒来，小僧也不再隐瞒。那日小僧替你占星卜卦，却是什么也没测到，甚至……连世子爷的生命气息半点也寻不到，小僧还以为……”
空尘话没说完，裴洵便出声打断并且接过他所言，“国师大人是不是以为本世子死了。”
空尘占星卜卦之时，他不知是坠入记忆，还是去了银月的前世。总而言之，空尘看不到自己的生命气息，是正常的。这也侧面验证了空尘确实有点本事。
“不瞒世子爷，小僧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会看到将死之人的灵魂。”空尘语气颇有些迟疑道，“可那日，竟没有看到你的……所以小僧便告诉王妃他们，你不日就会醒来。小僧心里也有挣扎过，不知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为了安慰他们，小僧第一次将自己半信半疑的东西说了出来。所幸，世子爷今日醒了过来，小僧便也无愧于心了。”
裴洵忽然轻笑出声。
他再次停下，转身看向空尘，“国师大人你做的很好。”
看着空尘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着这张清秀无比又带了些孤傲的脸，裴洵心中忽生出几分调侃之意。
又或许这不是调侃，而是想要验证什么东西。
裴洵静静望着他，勾唇邪笑，缺少了那头红发，但其他，不管是神情和语气都与银月说的一般无二：“小和尚，你救了本尊，本尊以身相许如何？”
空尘闻之，瞳孔微缩，那垂于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你……”
第615章 喂！你啥时候还俗（21）（）
一向冷静自持的空尘，在裴洵面前失态了，细听下，声音里有几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悲痛：“你，你到底是谁！”
此情此景，裴洵哪里还不明白。
他抬起手摘下披风兜帽，任寒风吹拂过脸颊，刮的生疼。
平日里一张口便是风流邪魅韵味的唇微启，倒是正经了几分，“小和尚，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银月还是裴洵。”
空尘眼中，万千情绪翻涌，一向清明冷漠的双眼霎那间红了几分，语气又沉又重，“你怎会想起，你不该想起。”
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抚上空尘的脸，却在下一秒被他躲开，偏过头，挪了步。
裴洵面无表情地缩回手，“本世子为何不能想起，这是属于我的记忆。”
“你本该在那个地方活的好好的，怎会有转世投胎之身？”裴洵忽然说出的一句话，已经让空尘失了冷静，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
‘本世子也不知。’裴洵这话却是没说出口，而是话锋一转，用银月的口吻说道：“小和尚，你该明白，本尊若是来此，便是来寻你的。”
不管是银月，还是裴洵本人，都逃不过一个‘寻’字。
“既负如来何负卿……”
空尘低低地轻笑起来，神情悲戚，“这一句害了阿银，也毁了小僧。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你却为何又要想起这一切。这些情爱之苦，这些破戒之举都由小僧一人承担，阿银……”
裴洵在银月身上看到的不多，可就单单听空尘这么两句话，他的心口便揪作一团，痛的难以缓解，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露出太过痛苦的表情。
“小僧答应过佛祖，答应过师父，从此不与狼王殿下来往，狼王殿下，请你离去。这身体，还给世子殿下罢。”
白袈裟，红发缠，不为相思困。
裴洵笑了，眯起的双眼里不知掺着几分苦涩还是冷意，“休想。”
“现在的这具身体，既是狼王银月，也是靖熙王世子爷裴洵。小和尚，国师大人，你想赶人，怕是赶不掉，除非――我死。”
他悠悠转身，几息后又转过来，直视空尘，“可是呢，这世间没几个人能伤害得了本世子。空尘，我且告诉你，能伤我的，唯有你。如果是你要杀本世子，本世子决不挪动一分一毫。”
空尘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裴洵，眼睛也静静地说着话。
那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下几朵透明的菱形花，那是雪，洁白无瑕的雪，渗着冷意，落在和尚光滑的脑袋上，落在他的肩上，有几片轻飘飘地从他脸颊上滑过，寒凉之意尽数凝聚。
空尘此刻仿佛是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裴洵转身去了就近的亭子，那里有常备的伞，他挑了一把红伞后折回，撑开，将空尘完完全全地笼罩在那一方伞下，挡住了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白雪。
“小僧活了很久，从还是小和尚的时候到现在，一直容貌未改，一直都是十七岁的模样。佛祖说，这是对小僧的惩罚，他要让我拥有永恒的生命，经历周边人一个又一个离开的苦楚，还要承受没有你在身边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阿银，小僧原以为那日占星卜卦听到的那句……动情，是幻觉，是谬误。因为小僧不会再对任何人……”
他顿了顿，一行清泪已然划过下巴，“小僧做梦都不曾想到，竟然会是你，会是你。”
第616章 喂！你啥时候还俗（22）（）
裴洵持着伞柄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下一秒他快步上前，俯身。伞往他的左侧倾去，将两人的侧脸挡住。
红伞白衣，雪花零落，衣袂飘飘。
裴洵吻了下去，吻到了空尘递上来的佛珠，唇边冰凉的感觉冲散了他满腔的热意：“阿银……世子爷，还请您自重。”
被推开的裴洵，旋即勾唇一笑，“本世子风流惯了，如今见到一个和尚都觉得眉清目秀，想要撩一撩。”
空尘没有去回应裴洵这话，而是用极其冷静的语气道：“世子爷既然已经醒了，小僧便告辞，小僧回到灵泉寺后一定会为世子爷祈福的。”
看着空尘远去的背影，裴洵却没有半点忧心。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在他以银月的口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磁场就不一样了。
裴洵将披风拢好，把伞举正，随后快步跟上，“尘尘，等等本世子。”
空尘猛地停下，回头，语气略带不赞同地道：“世子爷，请注意您的称呼。”
裴洵假装看不到空尘额角怒意的青筋，语气甚是欢快地道：“本世子喜欢这么叫，你管不着。”
空尘这会子没停下，而是加快脚步往外走去，“那是小僧的名讳，小僧有权利不让旁人这般唤。”
裴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笑得邪魅：“且不说这个，尘尘，本世子想去你们寺里品品茶。”
狐七：“元帅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小狼狗。”
裴洵：“之前我还想着让他先破戒，然后霸王硬上弓之类的，没想到这两人前世还有关系，看空尘方才那样子，我觉得有戏。这时候就是要没脸没皮，才能追到媳妇，懂吗？”
狐七＿＿ノ｜：“好的呢，在下告辞。”反正我又没有媳妇要追……
*
空尘：“世子爷府上的名茶可比小僧寺里的要多，况且，那些名茶都是世子爷前几日派人送来的。”
言外之意，你自己送来的茶还要蹭？
“尘尘啊。”
空尘：“……”不想回应。
“你可知本世子差人送去的那些名茶都是我仅存的好茶，府上可是半盒都没留着，全给你送去了。所以，让本世子喝两杯，这个要求应该不会过分吧？”裴洵总算是和空尘并肩而行了，将伞举过他的头顶，又靠近了些。
空尘不假思索道：“那小僧再把茶全部还给世子您。”
“见过世子爷！”
“世子爷好！”
两人拐过走廊的时候，王府的下人忙行礼道。
裴洵突然想起一事，招来一个已经要远走的下人，“你，过来！”
“我？……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告诉厨房，今夜不用做本世子的饭了，本世子受空尘国师的邀请要在灵泉寺用斋饭。这几日，本世子也会待在灵泉寺为父王祈福，祈福他早日康复，把这些话转述给我母妃。”
空尘眉头微拧，不敢置信地看向裴洵：“……”小僧何时邀请你了？
和尚很无奈，但碍于下人在场，他又不便拆穿裴洵。
那侍卫认真地把裴洵说的话都记下来，“是，世子爷，属下马上去办。”
“下去吧。”裴洵挥了挥手，随后笑嘻嘻地绕到空尘左侧，那没有持伞的手抬起，拉过空尘的手臂，“我们走吧。”
“世子爷，请您自重。”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裴洵回眸，微微一笑，“对本世子而言，这便是自重。”平心而论，他名声再怎么不好，但这俊朗的容貌确实有风流的资本。
第617章 喂！你啥时候还俗（23）（）
若换作平日，空尘对长相俊美的人可不会有半分感觉，但知道眼前人是银月之后，这一眼的意味便不同了。
空尘心头轻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处激起一层浪。他缓了缓，又恢复到原来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请世子爷安排马车，同小僧一道回去。”
“咦，你刚刚不是说要走路么？”裴洵回眸看他，眼里满含笑意。
空尘余光扫了眼某人放在自己袖上的手，淡声道：“小僧改主意了。”
“依你，都依你。”
空尘侧目之际，错过了男人眼中的宠溺和那几欲要溢出眼眶的柔情款款。
这银装素裹的天地万物仿佛都因此染上了几分暖意；白雪无垠的世界仿佛都因此染上了几分颜色。
空尘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沉，又沉又重。
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裴洵二人面前，空尘看到裴洵的眼神示意，轻轻颔首后，便掀帘进了马车。
“世子爷，这是书杳让属下准备给您的，说是你醒来滴水未进，定是饿了，这让您路上食用。”
裴洵接过下人手中的食盒，挑了挑眉，脸上难掩的笑意，“这小子倒是体贴，等本世子回来再褒奖他。你下去吧。”
他说完，翻身上了马车，速度很快，等下人反应过来，眼前只余晃动了两下便恢复到原位的车帘子。
下人晃了下神，很快俯身见礼：“恭送世子爷。”
马车晃动着，向灵泉寺驶去。
裴洵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都是一些凉了也好吃的糕点，裴洵当下拿筷子夹了一块翠玉豆糕塞进空尘口中，“你尝尝，都是飘零居小厨房里做的，外头的大厨，就是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