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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意才生出,就被周铨确定下来。
“武叔不愧是武叔,这么颠,竟然也能毫无反应。”王启年看到武阳虽然也脸色难看,却还能屹立不吐,在一次倒空了胃液之后,他佩服地说道。
武阳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武叔,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密诀吧,教教我们。”王启年又道。
武阳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武叔难道说还要对我们保密?”王启年道。
“不……”武阳终于开口,但才说了一个字,他立刻往前一栽,把头伸出了护栏,然后哇哇大吐特吐起来。
原来他不是有什么密诀,只是纯粹忍着,可是王启年不断寻他说话,让他忍无可忍,于是也大吐起来。
吐完之后,他用可以杀人的眼色看着王启年,王启年却是一脸无辜之色。
不过武阳不会被他脸上这样的神情瞒住,这厮在所有阵列少年中,是最为阴险的一人,刚才绝对是故意的。
“回龙川别院之后,每天都要与我练练对打。”武阳面无表情地道。
这一次轮到王启年一脸苦相,而李宝的脸上,则浮起带着丝痛苦的笑意。
他心中倒是好奇,为何他们这些中原生长的人,到了海里都是吐个不停,但周铨与他们一般,可除了最初略有些不适外,现在却甚为安稳,还与张顺在一边谈笑风生。
“大郎当真如同神人一般,连这海里都不怕……”李宝心中暗想。
随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海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在岸边看时,连岛似乎就在眼前,但是船航行起来,却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也只是到了一半。李宝总算缓过些神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适应了海上的状况,只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吐光了。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周铨,就在这时,突然瞳孔猛然一缩。
周铨与张顺正在讨论时,船身猛然一晃,一根缆绳从帆上落下,正扫在周铨身上,周铨身体被这缆绳缠着,整个都抛了起来,落向大海之中!
一七零、水中()
海上的新鲜看一会儿也就厌了,更何况这些时日,周铨没少站在海边眺望连岛。
故此,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和张顺讨论,以后船场要注意些什么问题。
名义上派张顺来管船场,实际上,到时周铨会派遣几名阵列少年来,这些人最初只是当船坊的学徒,但在第一艘船造出之后,他们将会根据经验,制定一份严格的标准化生产规章。到那个时候,张顺只要按照这规章来办事即可。
至于技术上的问题,周铨除了画出几种海船的外观、提出研究方向之外,他不准备过多干涉。毕竟没有他在,大宋一年也得造出数千艘大船出来,从明州来的造船工匠们缺的只是管理,并不缺经验与技术。
两人谈得兴起,也就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上,一个水员爬上了桅杆。
那水员看似在桅杆上忙碌,实际上眼睛却不停地瞄向周铨,他在等待机会。当一个浪头打来,整个船身都一晃之时,机会来了!
那水员踢了桅杆上的缆绳一脚,手臂粗的缆绳落了下来,砸在周铨身上,因为它是从背后砸来的缘故,正好将周铨砸翻,向着船外就翻了过去。
若不是昏船,武阳等人肯定会跟在周铨身边,没准还可以护住周铨,但现在周铨面前,只有一个张顺。
周铨到被砸倒,还以为是有人从背后推了自己一把,心中又惊又怒,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已经跌落海中!
张顺看到这一幕时也慌了一下,然后他顿时醒悟,飞身而起,直接踏在栏杆之上,飞纵鱼跃,然后直接落入海水里。
这个时候,武阳等人也反应过来,他们慌忙冲到周铨落水之处。
李宝与武阳抓住栏杆,想要跳入水中救人,却被王启年一把拉住,然后王启年叫道:“张叔水性好,你们下去只是添乱……冯巡检,停船,救人,救人!”
这一刻,他虽然脸上惨然,毫无血色,但恐怕是所有人中唯一还保持着冷静的。
他同≡dǐng≡点≡小≡说,。2+3。◎os_;时狐疑地向上望了望,看了桅杆上的那水员一眼。
虽然没有看到是那水员弄下的缆绳,但缆绳落下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生疑。
武阳与李宝也霍然惊觉,二人瞪向船上的水员,他们不知水性,到水中只是添乱,可这船上的水员却都应该会水。
冯延寿此时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了。
周铨不仅仅是一位衙内,同时还是有品秩有爵禄的朝廷命官,若真在他这里淹死了,他少不得要受到处置。
更何况周铨出手如此大方,他也有意结交,因此他厉声道:“救人,救人,快扔浮板下去,救人!”
船上的水员七手八脚,几块浮板扔入海中,还有数根缆绳,也被从半空中抛了下来。
但是,他们都有些犹豫,没有谁象张顺那般,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救人。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落入水中,颇为寒冷,而海风劲吹海浪又大,没准就要送了自己性命!
“救上我家大郎,赏钱一百贯!”王启年叫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百贯确实不少,但是只怕有命赚没命花。
“五百贯,若是因救人出现意外,给你们家里一百贯,这足够买你们的性命了!”王启年又叫道。
他说得很尖刻,仿佛这些厢兵兵卒的性命只值一百贯。
但事实上,在很多时候,这些厢兵兵卒,连一百贯都不值!
五百贯的赏格许了下来,终于,从那桅杆之上,有个身影跃了下去。
“胡子,小心!”有人叫道。
王启年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跳下水的那个水员,他一直怀疑周铨遇险乃是此人有意所为,但现在他却是唯一一个跳入水中救人的水员……
神情微微变了一下,王启年一向不吝于用最危险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之心,因此他又叫道:“只有他一人吗,这可是五百贯!”
于是又有两个胆大体壮的水员跳入海中,至于别的,无论王启年如何许下重赏,就只肯放下小船,跳入小船之中帮忙。
王启年催促不得,也只能伏在栏杆之上,紧张地向水中望去。
他们这个小团体,是以周家父子为核心组成的,但周父虽然重要,周铨却更为重要。
伏在栏杆上时,王启年心中满是悔意,自己无论如何都该拦住大郎,不令他上这船的。
此时海水中,周铨正在尽力挣扎。
看他的模样,时沉时浮,似乎丝毫不会水。张顺跃入海中时,因为船移动的缘故,离得他已经有些远,而待那桅杆上绰号胡子的水员也入水中时,离得就更远了。
张顺虽然精于水性,可那是江河之中,海水又有不同,入水之后,他习惯性地含一口水在口中,结果那苦涩的味道,让他顿时呸呸地吐了出来。
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胸中翻滚,张顺自己先在水中适应了会儿,然后向着一沉一浮的周铨这边游了过来。
他游得不慢,但此时海水退潮,因此虽然他竭尽全力,离周铨的距离却没有靠近多少。
“撑住,撑住,屏住呼吸,小口换气!”他一边游,一边大叫。
也不知道周铨是不是听到了,但是只看到他在水中挣扎,一会儿沉入浪底,一会儿又冒出头来,看那模样,随时都有可能再也露不出头。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周铨身边,此时那个绰号胡子的水员也已经赶到,他的水性,不在张顺之下,而且比起张顺,他更熟悉大海,故此才能及时赶来。
两人到周铨身边时,周铨正好沉入海中,他们都也闭气钻入水里,想要在水中寻找周铨。
但就在这时,张顺觉得自己脚下一紧,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初时他以为是周铨抓住了自己,心里还有点欢喜。以他的水性,哪怕被人抓着只脚,也有本事浮出海面。可当他勾着身子去捞那只手时,却隐约发觉,抓着自己的并不是周铨,而是那个水员胡子!
在海水中,胡子睁着眼,脸上带着扭曲狰狞的神色,张顺给他打了个手式,可是胡子却用力将他往水底扯,甚至还伸手来,试图控制住他的关节。
见此情形,张顺顿时明白,这胡子不是认错了他,而根本就是来阻止他救人的!
周铨不通水性,只要能够制住他,将他做成淹死的模样,那么周铨也就必死!
张顺心中凛然,反脚向胡子踹了过去,只是水中这一脚威力有限,虽然踢中,可那胡子只是吐出一连泡泡,却还是继续将张顺往水中拖。
两人在水底纠缠不休,看到船上的人眼中,是他们二人全从水面上消失,而且好一会儿也没有浮出来。
紧接着另两名水员赶到二人沉入海中的位置,他们也同样潜入水里。
张顺的功夫比起那胡子终究是要强些,因此他寻着了机会,给了胡子肋下一记重拳,打得对方松手,张顺乘机摆脱,正浮出水面准备大叫,突然间脚下一股大力,他再度被扯入了水中。
在水里再看周围,竟然是三人来围攻他!
三名被重赏所“诱惑”的水员,竟然都是贼人,是来要他性命的!
张顺心念电转,明白对方的真正目标只怕是周铨,自己如今遭遇危局,恐怕是周铨所连累的。不过他心中没有悔意,毕竟他虽然救过周铨,可周铨也救过他,而且活了三十岁,也唯有周铨,才欣赏他的才能,不以下役视之,相反,千里迢迢重金将他请来,要委以重任!
“三个狗贼……那就来试试,看看究竟是老子这条过江龙水性更好,还是你们这三条海泥鳅更厉害!”
他心中好胜之念一起,但旋即凛然,自己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与这三人斗水性,而是早点捞起周铨,救周铨性命。
想到这里,张顺猛然摆脱对方,开始向水潜去。
上方是三名敌人的围堵,他想要摆脱,也只有向水底更深处潜去。
一边潜,他一边解开衣裳,然后猛然一折,如同鲤鱼翻身般,转头回来,将那衣裳罩在追得最急的那对手的头上。
不仅罩住对方的脑袋,张顺再度翻身,将对方背在自己身后,借助腰背之力,猛然一扣。
浸了水的衣裳比起麻绳还要牢,这样狠狠地拖着对方脖子一扳,即使在水中,张顺也听到了一声骨头断的声响。
他松开手,那个水员四脚抽搐,不停地吐着气泡,向着水更深处沉去,一丝血浮了起来。
张顺此时所憋的气已至极限,他摆腿蹬水,想要斜窜出去,好能够呼吸口新鲜空气,但对方水性也不弱,只是身手比他稍差,此时抓住机会,一左一右,将他夹住,向着水中深处拖去。
张顺挣了挣,却没有能够挣脱,毕竟方才连续激斗,已经耗去了他大量体力。
“糟糕,今日竟然要葬在这几个宵小手中,可惜了周大郎,他胸怀大志,又有本领……”
张顺心里暗呼了一声,他倒不怕死,否则也不敢向往带领船队去航海,但这样没有意义的死,让他心中满是懊恼。
就在此时,他耳边传来水哗的一声,然后,他,还有那两名水员,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
一七一、做什么事情不危险()
从水底深处,一个身影浮了直来,手中一柄短刃,狠狠刺入了抓住张顺的一水员的胳膊。
周铨!
原本在水中挣扎沉浮,看起来不通水性的周铨,此时从深水中游出,水性虽然比不上他们,但也分明不弱!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拿着短刃,正适合水中贴身搏斗!无论是谁,只要靠近他,被捅了一刀子,咸涩的海水浸泡到伤口,滋味比起受刑好不了多少。
那水员吃痛,手顿时松开,他惊慌地吐出一串泡泡,正准备浮上去,结果周铨过去,在他的一只腿上又是一刀。
那水员水性很好,一手一脚受伤,却还能在水里挣扎上浮,只不过这一来,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紧接着,周铨又游向剩余的水员,正是那绰号胡子的家伙。
胡子看到周铨过来,如临大敌,仗着自己水性胜过周铨,用力蹬腿摆腰,鱼儿一般想要避开,但才一动,一只有力的胳膊牢牢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猛然扯住。
他仰着头,看到的是张顺一连吐出三个泡泡。
将这厮拎着浮出了水面,张顺大口大口喘气,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憋出血了。
然后看到周铨也浮了出来,还抱上一块身边的浮板,嘿嘿笑了笑,丝毫没有惧色。
“你小子,水性有大长进啊。”张顺忍不住叫道。
当初五丈河才多少水,周铨就几乎淹死在其中,若不是他救出来,早就一命呜呼了。
可现在,在大海里周铨不仅可以自己游,甚至还可以极为逼真地将敌人引出来!
就是张顺,刚才也被周铨蒙了过去。
周铨咧嘴笑了笑,换了原本的周铨,在这海里自然就是旱鸭子,绝无幸免的可能。但现在周铨是他,他虽然远远比不上张顺的水性,可在海里飘上半小时不沉,还是能做得到的。
更何况在知道自己取代原本的周铨,就是因为水的缘故之后,“周铨”便强化了游泳训练。
此∈dǐng∈点∈小∈说,。$。o⊕s_;时大船上放下的小舢板也飘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要先将周铨拉上去,不过周铨一挥手中短刃,将众水员驱开,自己爬上去后,坐在一边哆嗦。
海水太冷了。
然后,张顺拽着俘获的那水员,将之推上船后,周铨立刻用刀逼住。
别的水员看得面面相觑,有一人道:“衙内这是何意,他下水来救你,你却这般模样?”
“救我?呵呵,若不是我早有防备,只怕已经给害死了……这三人,你们很熟么?”
“衙内,衙内,有什么话好好说……”
冯延寿此时脸色发白,他比别的水员知道的多些,只是没有想到,这几个家伙竟然真敢在海上下手。他心中暗恨,但此时却不得不出来。
“我道海州贼为何能在此逍遥纵横,原来在水师之中,竟然有他们的同党!”周铨咧开嘴,森然一笑。
冯延寿心中一凛。
海州贼表面上只是海盗渔民,实际上与厢军水师多有勾连,甚至有的时候,厢军水师也会打着海州贼的旗号外出办事,这是他很清楚的事情。
“冯巡检,今日助我将海州贼潜伏于水军中的同党一网打尽,实在是功不可没,我虽然年少,却也有上折奏事之权,少不得要上奏朝廷,为冯巡检要一份泼天大的功劳来!”周铨又道。
冯延寿顿时大喜,然后喜忧参半。
当贼哪有当官好,他看了周铨与张顺的水性,再想想大船之上,武阳雄壮的体魄,便知道哪怕他们十余人能够同心,将这些人都扔进海里去,只怕也会有一二个挣扎上岸者。
到那时,等着他们十余人的就是抄家灭族。
更何况,冯延寿十余人并不同心,动手的三人,其实原本不属于这条船,乃是魏德彪借口要派人拍周铨马屁,这才调到他船上的。
谁知这三个不是来拍周铨马屁的,而是来要周铨性命的!
念头飞转之下,冯延寿便下定了决心,魏德彪给了他一点好处没错,但哪里比不得上周衙内慷慨大方,而且当贼,哪里比得上当官!
当贼要抢百姓,还得担心受怕,当官要抢百姓,自有朝廷巧立各种名目。
“衙内慧眼如炬,大智大勇,引出了厢军中的海州贼……还有一人,有极大嫌疑,这三名海州贼,都是盐场主事魏德彪强行安插在我们身边的,这魏德彪,定然也是海州贼!”
冯延寿二话不说,就将魏德彪卖了,他身边的那些水员,也是拼命点头,而且还有人下水帮忙,与张顺一起,将被周铨刺伤的那家伙也抓了过来。
他们用缆绳将这二人牢牢绑住,用力之紧,这二人哀求告饶都没有用。
待张顺也上了船之后,他们向着大船划去,大船早已下锚等着,抛下绳梯,等周铨与张顺先上去后,再用绳索将两俘虏吊了上去。
一上船,王启年将自己的衣裳给周铨披上,然后上前就是一脚,踹在那绰号胡子的水员身上,那水员吐了一口唾沫,满脸凶色:“狗子,有种就给爷爷一个痛快!”
“落到小爷手中,你想要痛快?”王启年骂了一句,他看了看桅杆上面,正好有一个挂鱼的鱼钩,他伸手摘了下来,然后直接用钩子将那“胡子”挂了起来。
胡子虽然不怕死,可并不意味着他不怕痛,被那鱼钩挂起来,痛得他哇哇大叫,哭嚎不止。
“怎么样?”王启年松了松钩子,笑嘻嘻问道。
“休想我……啊!”
那胡子正待继续嘴硬,王启年又扯了一下钩子,他到嘴的话被惨叫堵了回去。
“我问的又不是你,我问的是他,看他是不是也象你一般嘴硬,你们当中,有一个活下来充当证人就可以了。”王启年笑了笑,再看向另一个俘虏。
武阳此时将周铨护在身后,替他挡着海风,周铨也不管那么多,将外头的湿衣脱下,换了王启年的干衣裳。武阳沉声道:“大郎,你又在冒险!”
最初时武阳还没有意识到,但现在,他已经可以猜出周铨的意思。
以周铨的性格,他就算是不待见魏德彪,至少表面上还要和对方敷衍一方,可是一直以来,周铨对魏德彪都是不假颜色,摆明了一副“我要对付你”的态度。这等情形之下,魏德彪狗急跳墙,只能铤而走险。
在海州这一块,对方能铤而走险的方法,就是动用海州贼的余党。
周铨只是在钓鱼,要通过魏德彪这地头蛇,钓出海州贼的余党来,或许他还想通过深挖海州贼余党,再得到什么好处,这就不是武阳能猜得出来的了。
听得武阳的话,周铨一脸无辜:“哪有,我哪里知道,对方会在海中动手,方才我落水,可是真的!”
“哼,回去之后,我自是会向你父亲说明,以后我不再跟着你了,实在跟不住!”武阳负气地道。
象周铨这样冒险,实在让武阳恼怒。
“武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