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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说,赵姓宗室平时还算是比较谨慎的,此次凑到一块儿来求见他,肯定不是因为赵俣的这个馊主意。
定了定神,赵佶道:“接下来呢?”
“自然是再发北伐债卷,这一次,发行一千五百万贯!”赵俣兴奋地道:“同样以燕云之地为抵押,一贯钱到时可以在燕云得到三五亩地……”
“百姓不会相信的,上过你们一次当,怎么还会上第二次?”赵佶冷冷地道。
“会的,官家,此次不同,官家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是令周铨北上接应,二是征募大军,有足够的钱财赏赐,再募三五十万大军绝无问题,至于三……朝廷可与金人联手!”
“什么?”赵佶的手抖了一下。
在他袖子里,正有童贯的一份密奏,他已经与金人联系上了,金人对合击辽国的兴趣非常之大,愿意借兵给大宋收复燕云。
大宋所要付出的,无非是将当初给辽国的岁币,转交给金人,一年才几十万贯罢了,而且可以从榷场贸易的税收中,将这笔钱收来。
也正是这封密奏,让赵佶的心情稳定下来,他才有闲心来接见自己这伙皇亲。
出乎他意料的是,向来不知政务的赵俣,竟然与童贯所见相同,都有意借金人之力,来实现收复燕云的目的。
“如此三策齐出,收复燕云绝非难事,皇兄,这样一来,一千五百万贯的新债券,我们只需稍使手段,便可推至三五千万贯,到那时,不仅此次的亏空都能补上,就是皇兄重修艮岳的钱,那也是有了!”赵俣加重了天平上的砝码。
四三六、赵家人()
若是周铨听到赵俣的“妙计”,少不得要夸一句,皇帝的这位弟弟深谙“金融创新”之妙。
这种手段,即使放在千余载之后,也能骗得不少人。
至少赵佶给唬住了。
他听得赵俣一句接着一句,说起如何将战争债券捂在手中,在市场上造成有价无市的假象,然后暗中一点点将债券放出,每放一批,都要做出抢购如潮、供不应求的姿态,再然后借助周铨之名,只说朝廷不日拜周铨为帅,总领全军北伐……诸多手段,轮番使出,一环接着一环,这赵俣越说越兴奋,渐渐再没有方才的拘谨与小心。
他的情绪也感染了在场的皇室宗族们。
许久之后,他才说完自己的计划,殷切地看着赵佶:“皇兄,你说我这般安排,可不可以?”
赵佶此时有些发呆。
他对自家这位兄弟,当真是刮目相看,难怪宗室下一代中最会搞钱的就是他儿子赵有章,原来还是家学渊源。
整个计划,一环套着一环,只要能够实施,除非再次遇到北伐惨败这样的事情,否则必然成功。
仅此一个计划,可以从民间聚拢数千万贯的财富,扣除成本损耗,皇族宗室能从其中得到的数额,恐怕不下三千万贯。若按照赵俣估计的最理想情况,将新债券炒得价格翻上十倍,那么……一亿贯也有可能!
“官家可得其半,这样一来,修艮岳的钱不就有了么,既不需朝廷国库开支,又不动用官家私库,百姓也得了燕云之地,皆大欢喜,于国于民都有益而无害。”
最后这一番话,让赵佶微弱的反对意念没有了。
他不是没有看到这其中的风险——所有一切,都是建筑在收复燕云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他这一次对收复燕云极有信心,就算有什么意外,他还可以……任命周铨为将,先将难关度过去么!
“可是,可是……官家,此事有些不妥,赚钱的事情,以奴婢所见,官家当问一人……”
在赵佶身后的梁师成有些慌了。
本来以他的性子,凡事都是顺着赵佶心意,这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但若是涉及的金额有可能关系到上亿贯的财富,他也不得不说一句逆耳忠言了。
“我们赵家人做事,有什么做不成的,这天下都是我们赵家的,至于别人,他也配姓赵?”顿时有位宗室不干了,他在旁鼓噪道。
这可是赵俣想出来的让大伙发财的好招数!
这些年来商会大兴,农民固然因此失去土地离开家园,但市民阶层则不断壮大并富裕起来。赵家人眼睁睁看着别人发财,虽然他们也凭借天水商会或者向别的商会插手,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可是犹觉不足。
他们只恨不得,将整个国家的财富,全部瓜分一遍,他们得大头,那些精于计算的商人、辛勤作工的工匠、奔走往来的脚夫、劈波斩浪的海员,都只能分享他们指缝间漏下的一星半点。
就算是这一星半点,他们也希望通过税收的方式,再将之搜刮走!
梁师成被这一喝,加上看到赵佶面色有些不豫,当下顺水推舟,笑着道:“奴婢只是随口一说,没准那人能够给十二大王拾遗补缺,让大伙儿发的财更大些呢。”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没有人嫌钱多,大伙儿也都知道梁师成所指的“那人”是谁,如果能拉他进来,他肯定有办法将这个骗局……呃,这个“金融创新”弄得更漂亮。
但赵俣不同意。
“他若是来了,谁主谁从就很难说,莫非官家还只能分零头,而让这厮赚大头不成?”
这话说得有理,虽然若真的把周铨拉进来,周铨不可能只给赵佶零头,可他们这些宗室所分的部分,肯定就只有零头了。
众人商议已定,赵佶虽然没有明确同意,却也没有反对。皇帝不反对,不就是同意么,正所谓法无禁即可也。故此宗室告退时,个个都是兴高采烈,仿佛马上他们就能分得几十上百万贯一般,就连天水商会总部被烧的事情,也被他们忘掉了。
为了弥补自己方才多嘴多舌的错误,梁师成送这些宗室出来,他一路恭维,赵俣听得眉开眼笑,待到了宫门前时,赵俣回过头来,拍了拍梁师成的胳膊:“你不一样,你虽不姓赵,但也是我们赵家人!”
梁师成笑着连连拱手,心里却不以为然。
打发走这些宗亲之后,梁师成正待回到赵佶身边去侍候,却看到有人匆匆而来。
来人最近这些时日没少在皇宫转悠,梁师成认得,知道他算是近来皇帝着力提拔的人之一,当即上前道:“李少卿,可是要见陛下?”
“麻烦梁公,下官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李纲淡淡地道。
虽然话语里客气,但在梁师成这权倾天下的权宦面前,李纲还是维持住了一个读书人的体面。
梁师成知道此人最近颇得皇帝青睐,而且艮岳纵火一案,也关系重大,他不敢拖延,便直接引领李纲到了宫门之前,自己入内通禀,不一会儿,李纲就被带到赵佶面前。
赵佶的神情有些欢快,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心情,一见李纲,就夸赞道:“朕就知道,卿家能不负朕所托,果然,这才几日时间,卿家便已查出眉目了……终究是谁所为?”
“行此悖逆之事者有三伙人,臣通过开封府与侍卫司调查,终于查明真相,如今相当人犯,业已抓捕归案,只余少数在逃。”李纲道。
“哪三伙人?”
赵佶神情微沉,竟然有三伙人纵火,难怪当日火起之时,数个火点同时发作,若不是他不在艮岳,只怕连他个人的生命都有危险。
“第一伙乃是辽国派来的细作,他们的目的是嫁祸于东海郡公,故此派来的人都穿有东海商会服饰,还故意打出商会旗号,一如童贯宅和天水商会被焚之时。只不过他们做得有些遮掩,故此臣最初就知不是真正东海商会之人,通过开封府,臣已经擒住这伙人中的七个。他们招供,担忧朝廷以周铨为将北上伐辽,故以此手段,令我大宋君臣失和。”
李纲说到这里时,抬头望了赵佶身边某人一眼,那人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但李纲却是个刚硬的脾气,他可以为了施展抱负而与蔡攸虚以委蛇,却忍受不住此人。
不过他还是暂时忍了忍,然后又道:“第二伙乃是夏国余孽,他们家人多为西军所屠,憎怨大宋,又受西域胡教所惑,以焚烧艮岳为报复,这些人亦已为开封府所缉拿。”
赵佶听得这两伙人身份,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有第三伙人,他凝神等着李纲的回答。
其实赵佶极聪明,此刻他基本上已经猜到这第三伙人的身份了。
“第三伙人,乃是引领前二伙入艮岳宫者,皆是侍卫司侍卫。”李纲面无表情:“他们因为战争债券之事受损失,故此对朝廷心怀不满,又恐朝廷抽调兵马北上继续伐辽,便乘官家不在,引贼人入艮岳。他们不敢暗害官家,却想要惊……”
“还说不敢暗害,这还不是暗害?”赵佶怒斥道,不过看到李纲停下不说话的模样,他喘了两口气,摆手道:“朕是在说那些忘恩负义之辈,与卿无关,卿继续说就是。”
“是,他们以此伎俩,惊扰官家,一是泄愤,二则是官家遇此事后,必然加强防备,不会抽调他们北上。”
童贯的惨败,让京中禁军破胆了,那些侥幸留在京中没有北上的禁军,都不愿意再去受罪,再加上战争债券之事,让许多人几乎破产,于是生出了邪念。而夏人、辽人高价收买,也是推动他们行此事的一个重要原因。
事情并不周密,所以李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查出来,此前无人能揭露真相,其背后另有原因。
赵佶满脸厌恶:“着有司将这些奸贼尽数抄家,该杀的杀了,莫要留在京中!”
李纲点了点头,再次瞄了赵佶身边之人一眼,然后沉声道:“此事原本并不难查,朝中大臣,官家身边心腹,皆能看出其事当与东海郡公无关,但是,臣在查案之时,却发现一件事情,不能不禀报给陛下。”
赵佶听得此语,神情转为肃然,他隐约感觉到李纲的指责之意,再回头想想,当时自己认为是周铨所为时,确实,身边竟然无一人来劝,若不是茂德帝姬开了口,只怕怒火攻心的自己,当真要下旨宣布周铨为叛逆。
那样的话,朝廷与周铨的关系,就真正破裂,正合了辽贼、夏贼的心意。
“既知罪人是谁,如今当抓紧时间惩处,不可令罪人长期逍遥法外!”不等李纲继续说,赵佶身边,他方才屡屡注视之人开口说道。
李纲直视其人:“臣有不解,为何臣办案之时,郓王殿下要遣人送礼给臣,令臣将案情往周铨身上引!”
此语一出,赵楷面色灰败,眼中恨意滔天!
四三七、身居高位,恐不免责()
李纲说出此话之后,还从袖中抽出一张帛布,将之呈了上去,梁师成望了望左右,然后亲自来此,接过帛布。
上面是长长的礼单,不仅标注了礼物名称,还有送礼者是谁,何时相送,送礼者目的如何。
别的各有不同,唯独送礼者的目的,却都出奇的一致。
“火烧艮岳之事,大逆不道,非周铨不可为也。”
“周铨此人,跋扈狂妄,火烧艮岳,非此谁何!”
“王莽礼贤下士日,孟德握发迎客时,李少卿勿要为周铨假相所惑,使其脱罪……”
赵佶端着帛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臣从未发觉,东海郡公竟然是如此罪恶之人。”李纲板着脸,一字一句地道:“依臣之意,这帛上诸公既然如此确定,东海郡公便是纵火之事幕后真凶,当彻查之此,先自与东海郡公往来密切、联手开办东海商会者起!”
这上面的名字及其所属势力,倒有一半,都与东海商会有关,若是彻查东海商会,也就是要查这些人了。
“哈……哈哈!”
赵佶此时当真是惊怒交加,他颤抖着手,看到最下边:“以少卿之才,穷治周铨之罪,令其伏法,则政事堂中,必有少卿位置也——郓王赵楷之使,郓王,你有何话可说?”
赵楷瑟瑟发抖。
此事他当然知道,他深恨周铨,总觉得此次北伐失利,乃是周铨捣乱的结果,这破坏了他成为皇储的计划,故此想要报复。
而且他也希望将众人的注意焦点,从北伐失利转到周铨身上来,若是真能归罪于周铨,那么身为兵马大元帅,他身上背负的北伐失利责任就会小许多。
因奸贼作祟致使北伐失利和因为指挥失当致使北伐失利,两者意义完全不同。为此,赵楷派出自己的亲信,前去游说李纲,并暗示将来会让李纲进政事堂,成为宰执中的一员。
但赵楷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亲信在外是一副什么嘴脸。
为了能够“说服”李纲,他派出的亲信,可是威逼利诱,几乎将所有手段都施展出来,迫使李纲“收下”他的礼物。
甚至那亲信还直接说了,要将李纲送入政事堂,将原本的暗示直说,背后的区别非常大。赵楷现在还不是皇帝,甚至连太子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将一个大臣提拔到宰执之位?
“郓王,你可有解释?”赵佶缓缓转过脸,看着赵楷道。
赵楷跪了下去:“儿臣……儿臣并未如此说啊,定然是儿臣派出之人,擅作主张,儿臣也是想要替父皇分忧,希望早些找出真相,这才为奸邪所利用……”
他哭哭啼啼为自己辩解,赵佶看了之后,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先回郓王府吧,将你那手下送到……送给梁师成。梁师成,好生审问,看一看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他胆大妄为!”
梁师成应了一声,人却没有动。
他很会揣摩赵佶的心意,赵佶这样说,其实只是给赵楷一个台阶下,想来赵楷回去不久,那个使者就会被自杀了。如此,皆大欢喜,赵佶的内心深处,终究是偏向赵楷的。
只不过赵楷今后的死敌,又多了一个李纲。
有人害怕,就有人高兴,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子赵桓。此时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按兵不动既不为周铨辩护也不落井下石是明智之举了。
他看着李纲的眼神满是激赏,心中甚至难得诗兴大发,想要为李纲写一首诗。但李纲并没有回看他,只是盯着赵佶,等待皇帝下一步裁决。
瑟瑟发抖的可不只是赵楷一人。
李彦便是瑟瑟发抖者之一,他的名字与李邦彦只有一字之差,但他是宫内的太内宦之一,地位虽然比不上梁师成与童贯,离杨戬却也只有一点点儿。
李纲的名单上,同样有他的名字。他望了赵楷一眼,眼中满是幽怨,之所以参与此事,还不是因为他暗中支持赵楷!
正当他恐惧之时,赵佶叹了口气,缓缓踱到屋子的一边,这里挂着一盏玻璃马灯,赵佶将灯罩掀起,把李纲献上的名单塞到了火上,片刻之后,化成一片余烬。
他苦笑道:“朕都不知道,周铨得罪的人有这么多……这么说来,他倒是孤忠之臣了。”
当他烧掉布帛时,李纲的眉头就轻轻一挑,不过未曾多言,待听得他这样说,李纲开口道:“臣亦未曾想到过,官家会轻轻放过此事。”
“卿是实在人。”赵佶感慨地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朕实在是不想多生波折。”
“如官家所愿。”李纲道。
“都是为了国事,周铨那边,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臣晓得。”
原本在瑟瑟发抖的李彦不抖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的赵楷也终于敢爬起来,这宫室之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消失了。
唯有李纲,轻轻叹了口气。
“臣请告退……”他轻声说道。
“李少卿辛苦,朕都记得了,梁师成,替朕送一送李少卿。”赵佶道。
梁师成又应了一声,这一次却行动得很迅速,陪着李纲走出了宫室。当他们来到延福宫长长的御道上时,梁师成叹气道:“李少卿,家家仍本难念的经,此事李少卿当明白?”
“下官知道官家之意,不劳梁公多费唇舌,下官一定会守口如瓶。”
“好,好,李少卿虽是梗直,却也不是不知变通嘛……”
二人仿佛是打哑谜一般,别人不懂他们的对话,他们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向李纲施加压力最多的人,都是赵楷一党,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将赵楷抬上储君之位。
然后第二多的,就是宗亲,这些人虽然只是些没有实权的闲散王公,却有很大的影响力,特别是对赵佶本人,颇具影响。他们一是报复周铨烧了天水商会,二则还是想着东海商会若大的家当。
不能打倒周铨,他们就无法瓜分东海商会。
第三派则是一些想拍赵佶马屁的蠢货,这些人往往只是游说,不会带礼物来,若是扳倒周铨投了赵佶之意,他们自然会跳出来争这“首倡”之功,若是不合赵佶之意,他们就会将责任全推到李纲身上来。
总而言之,这些人对于真正的纵火者都不关心,关心的只是能不能借这次**实现自己的私利。
李纲叹气摇头的便是这个,泱泱大宋,朱紫权贵尽皆如此……这大宋朝廷,确实需要重新振作一番。
而要振作大宋朝廷,就必须换相!
身为宰相的蔡京,垂垂老朽,在完成了摊丁入亩、以钱纳税的改革之后,便开始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正是因为他如此,朝廷百官才会蝇蝇苟苟,朝中正人缺声!
要是要让蔡京离开中枢……
离开延福宫后,李纲心中转着念头,却见前方一人向自己招手。他皱着眉,却不得不跟着此人,上得路旁的一座茶楼。
招呼他的是蔡攸的一个伴当。
事实上,暗示他要将放火罪名扣在周铨头上的人里,并没有蔡攸,这让李纲觉得有些奇怪,据他所知,蔡攸如今全力支持赵楷,按理说,也该和周铨势成水火才对。
如同上回一样,除了蔡攸之外,吴敏早就在茶楼之上,见李纲进来,笑着起身行礼:“恭喜伯纪兄。”
“何喜之有?”李纲摇了摇头。
蔡攸招呼他落座,面带微笑,倒不见什么紧张:“纵火之人查出来,伯纪就是为我皇宋立了一大功——听闻是侍卫中有人勾结辽贼和夏贼做的?”
李纲刚刚才向赵佶禀报,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哪怕他们的消息是从开封府得来的,也太过灵通了些。这也证明,大宋高层就是筛子,什么秘密都保不住。
“证据确凿,就是他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