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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斜坡-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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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慧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让人家听了还以为我在邀功呢!这工作看来是干不了,可心里总搁着点什么,不想不行啊!人老了好象更想做些事。”张书记说。
  “张书记话说严重了吧,干工作你永远是最行的,在宁临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当家。当家难难当家,你这病就让工作给累出来的,只要休息充分等病养好了,工作以后可以再做。有你在,宁临上上下下就带劲。”赵新良说。
  张书记挤出一丝笑,说:“干工作得靠你们年轻人了,我这样子看来是干不了什么了,瞎操心呗!”“张书记可千万不能这样说,是病就有药。只听说后悔药没有,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宁临的工作还靠你顶着呢!有什么我和项自链能派上用场的,你只管吩咐,只要你张书记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回宁临来。”原来赵新良想调回宁临工作,难怪这么热心,一开完会连晚饭也没吃就拉着自己往张书记家里跑。项自链总算找到了答案。掐指算算,宁临也就那么两个位置空着,冯部长提拔在即,组织部长的位置还不知花落谁家。另一个就是张书记的位置了,老头子这样不断病着,工作看来是干不成了,早晚得找个人顶着。再说赵新良本来就是宁临市市委副秘书长下派到琼潮的,回来安排个组织部长似乎不算太难。难的就是时间问题了,刚刚去琼潮不到一年,不符合干部用人制度。当然有人拉拉线,那另当别论,赵新良就是攀这根线来的。
  张书记似乎听懂了赵新良的话,慢慢地说:“琼潮的事忙着呢!再忙我也不能抽了琼潮的脊梁骨。你就耐心地在琼潮干两年,等做出个成绩来,组织自然会考虑给你加压的。”张书记说完,横了一眼项自链,似乎怪他多事,怎么也掺和到这里边来了。
  项自链张张口又闭上了,他能说什么呢?这误会还真说不清楚,心里怨赵新良事先不打个招呼,害得他措手不及。
  “张书记对我们年轻人总是关爱有加,在宁临这样,到了琼潮你仍然一样关心我们。今天我和项自链偷空来看看你,也没带什么礼物表表心意,倒是项自链心细,知道你喜欢康乃馨。”项自链知道这话一半是说给张书记听,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好象标榜他赵新良从来不巴结谁。
  张书记又是轻轻地笑,不知是人老了想还童,还是心里苦着装乐子,说:“小项想得仔细,小赵粗中有细,我都喜欢。你们两个在琼潮要多碰碰头,千方百计抓出个全省典范来,不负组织上的苦心栽培。干部年轻化,象你们这样年轻的干部太少了。”张书记脸上很温和,说起话来却有点倚老卖老的样子,这或许是老一辈干部的通玻赵新良又借汇报工作为名,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还是张书记下了逐客令。他轻咳两声,说:“工作上的事可不能松,我老头子一个,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再说死了也是该死,死千死万,没有死残,阎罗皇早就安排好的。以后你们把心多放在工作上,别管我这个半死人。”张书记这么一说,赵新良就不好再噜嗦什么了,只得起身告辞,把一句“多保重身体”重复了七八遍。
  到了大路上,赵新良扭过头来问项自链,“你看张书记的病怎么样?以前好端端的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乡村里有句俗话说,小病不断大病稀罕,小病不生大病山崩。真不知张书记会怎么样呢?”项自链想到母亲,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赵新良听了也不回答,对着项自链嘿嘿地笑。
  赵新良笑什么呢?项自链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魏得鸣今年五十四,按照省里规定,过了五十五这年关,便不能再升迁了。现在魏得鸣在宁临市市委常委里排行第七,如果张书记撒手人寰或者退居二线,他很有可能顺理成章地接替这位置。市委里真正顶事的不是常委,而是书记小组。书记小组当然是书记、市长和几个副书记组成。琼潮出事后,赵新良才从宁临市委副秘书长位置上换到琼潮当市长,算起来比项自链来琼潮早不了几个月。事业刚刚开头,要想马上擢升一级谈何容易!论资格和实力,只有魏得鸣才可能顶替张祝同的位置。但越新良年轻,年轻就是优势,符合干部年轻化的号召。如果魏得鸣接了张书记的班,那他就得再熬若干年了。项自链事先不知道张书记的病情,更想不到赵新良在打这主意。前前后后串联起来想想,不觉哂然一笑。
  官场上一个位置,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下级盼着上级早死,科员盼着领导早亡。可真要出事,又有多少人巴不得迟上一年两年,让自己赶上个好机会。人性的所有缺点在这个独特的舞台上,一览无遗地晾晒着。
  就是这时候,许鸿运打来了电话,问项自链要不要去喝茶。江南人从祖先喝到现在,要是没点茶性,就差不多没了人性。项自链答应半小时后到常赵新良也不问是谁的电话,只说:“又忙了?”“一个朋友,要我去喝茶。”赵新良开过车问项自链要不要送一程。这是客气话,项自链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想沾这个光,谢过赵新良,拐进旁边一家面馆里去了。
  第十一章
  茶馆还是雅芳轩,项自链在出租车里问过位置,直奔而来。刚上楼就一眼看见许鸿运窝在窗边。到了这种场合,心也跟着变了,再也不分个先来后到爵位官位了,项自链还没坐下就凑上去闻了闻,轻轻地唏嘘着,“好茶好茶!”许鸿运抬起头眯着眼,问:“项市长是个有心人,茶确是好茶,这家老板专门准备的,我的一个老朋友。”“茶能识性,许老板除了财大气粗外,还是个雅人,恐怕在宁临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我没说错的话,这是产于杭州的龙井茶?”项自链侧脸问许鸿运。
  官场上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就象商人看顾客身份要价一样,项自链和许鸿运各系官商两家,平时说话难免当不了真。这一说倒把许鸿运愣了一下,反问:“为什么不是台湾乌龙、高山云雾、黄山毛峰、福建铁观音什么的呢?”“嘿!虽说好茶差不多都是翠绿、温和、清香的,但茶有茶性,就象人有品性,各有各的特点和妙处的。台湾乌龙性最温,长年生在海岛上,雨水充沛但又不滞不碍,叶嫩而不油,娇而不滴。再说昼夜气温变化平缓,少有寒气暖流往复折腾,性温如深矿软玉,入口生暖。可惜受岛上咸气所侵,略嫌不足,香中藏涩。”项自链说完顿了顿,看许鸿运的反应。许鸿运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要他再说说高山云雾。
  “高山云雾既是极品也是稀品,市场上流通的往往是它的近亲,但血统就不再纯真了。真正的高山云雾生在竣山之上洞岫之口,洞岫里摄氏18度左右的湿气昼夜不停地滋润着茶树。高山云雾顾名思义吸取日月精华山水灵气凝郁而成的,可一般的高山茶受气温变化作用强烈,虽郁绿清香,但纯色比起乌龙来就嫌差些,且冬霜未消叶藏寒气有利解暑,可口味就稍逊风色。正宗的云雾茶往往只有长山洞旁边的几棵,极为难得,色香味无可挑剔,有乌龙之清而无咸气,造化神奇,唯有庐山和天台华顶山最为出色,可惜没有几人能有这福份消受。”说到这里,许鸿运点点头说:“看不出你还是个茶人,懂得山水神奇。”这时候的许鸿运不再是个商人了,眼睛里透着茶色,明澈清碧。
  “茶俗名瑞草,又叫忘忧草,是中国的国宝,可惜清政府腐败,白白送给了英国人带到印度栽培,现在差不多覆盖了亚洲各国。我没有其它喜好,就好这一口茶,你说的高山云雾极品茶,尝过一次,那真是好茶,味正色纯,是个天台朋友送的。”许鸿运说话的表情甚是投入,眉宇间透着某种怀念的气息。
  于是两人就不再说话了,端着茶慢慢地品着。茶是需要用心去品尝的,小心平稳地端起紫砂茶杯,波澜不兴,雾气悬浮在杯口,只待送到嘴边不紧不慢地吸一口气,清香便从鼻孔悠悠渗入肺腑,游走到每根脉络、每个毛孔、每根神经,脑子里便弥漫着满园清香,身心就成了绿油油的茶山,背景就有了繚绕的云雾、蒸腾的云霞、鲜嫩的草色、早归的春燕……有个吸毒犯是这样描述吸毒的感觉的:吸毒就象喝一了壶上好的茶,整个人浮在云海里,每一层皮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骨都是分散的自由的,没有束缚,没有绊羁。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真的很宁静很详和,呼吸中没有一丁点尘埃、到处都是茶香,空气是茶绿的,水是茶绿的,睁着眼看自己,自己也是茶绿的,绿得透明,透明得可以看见自己茶绿的心脏、茶绿的血液、血液里茶绿的血细胞和血小板。闭上眼,缤纷的色彩簇拥而至,头上是五花环,脚下是争芳斗艳的奇葩,人轻得象阵烟,打着缓缓的弧线从百花丛中滑过。云烟卷着花香,在空中轻轻地搓揉。阳光来了,星辉来了,月晕来了,所有的光线就象无数根纤细的玉手在帮着搓揉、巢丝、纺纱、剪裁、收边、熨烫、风干、打包。这分明是一首造茶曲,可又象在剪取蓝天白云,轻卷云霞霓裳。
  这就是吸毒的感觉。吸毒上瘾,喝茶也上瘾,可惜毒瘾发作起来,幸福和快乐就走向另一个极端,百蚁钻心、万蛆附骨也无法形容其万一。可茶是瑞草,来瘾了只让你口馋,再馋再上瘾还是那感觉,越馋越上瘾就越云里雾里,越有清香弥顶,越有洞箫夜烛。最主要的是喝茶有益健康,而吸毒却百死不能赎其罪,那罪是吸毒者受的活罪。
  这些话都是许鸿运以后告诉他的。此时此刻,两人都沉浸在默想中:项自链想,茶能见性,许鸿运确不是个平庸的商人;许鸿运想,好茶识主,项自链何尝是个俗官。
  人往往不需要任何亲近的语言和举动,就能相互间走得很近的,一个小小的共同爱好就把人心扯到了一块,就象三四十年代的文人,七十年代后期八十年代前期的恋爱。
  过了好久,许鸿运问,“说起来我们算是同道中人,你是怎么确定龙井的?”“这不但是龙井,还是上好的龙井,初芽去尽,独留三瓣嫩叶。浮在水中,杯底不见沉茬,水面不见浮荷,不是龙井还有什么呢?可惜啊可惜!”许鸿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不得不佩服项自链识货。佩服之余,忍不住问他可惜什么。
  “龙井茶生在杭州城西侧,日得阳光雨露,夜尽西湖滟潋,又与城市气息脉脉相通,自汉朝以后,承蒙多少文人厚爱,默默里感染了无数诗光词气,益发神彩了。要是单丘水在,那才相配,给我这个俗人喝了,你说可惜不可惜?”许鸿运轻轻地笑了,“你是个俗人,那我岂不俗不可耐。真会说笑话,喝茶重在心情,不过你说得在理,这龙井茶配上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更合适。”项自链给许鸿运斟上一杯,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慢慢喝上一口后,又叫“可惜!”“又可惜什么呢?”“可惜这水不是虎跑泉,味道就打了折扣。”许鸿运闻言大笑,“项自链啊项自链,这回你可没说对,算对了一半吧。水是虎跑的水的,就是时间长了一点。茶室主人出去转了十来天,这龙井就少有人问津,虎跑泉搁长了,改了味道倒是真的。想不到这点小小的差异都没溜过你这张挑剔的嘴。”难怪自己总将信将疑,直喝到第三壶才觉得不对味。茶要数第二汁最地道,此时茶叶完全舒展开来,悬浮在杯中,在飘渺的热气里,如云端仙荷隐隐浮现。茶清如碧玉,香凝氤氲,味返微甘,入喉生津。项自链忙谦让,说:“这回露了马脚,见笑见笑!”两人又谈了些茶道,说着说着就引到了茶性与人性上来了。
  “好多时候,别人都问我赚这么多钱做什么用,我也搞不清到底有什么用,可还是日复一日地做下去,努力把企业办大把业务拉长。又因为爱喝茶,人家就说这与我的性格不符,喝茶的人往往追求闲适,好象我这样的粗人只配提快餐盒似的。”许鸿运说得若无其事,哪怕带茬的话从他嘴里溜出来,都慰贴人心。
  “做事是一种需要,喝茶是一种品性,两者合不到一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多着呢!我也希望整天捧个茶壶,上天台看看浮云晒晒太阳,高兴了拿起笔来涂鸦。可现实行不通啊!小处你得养家糊口,大处你得有一份事业来撑着你的面子和癖好,那怕喝壶上好的茶,真正的平头百姓又谈何容易!”“是啊!人活着是无法抛开面子的,想当年一脚拔出烂泥堆,累死累活拉扯起一点属于自己的事业,也觉得活得实在。那时候食宿无忧便成了最大的愿望,在南方扛泥坯筑砖瓦窑什么活都干,再后来就包些小工程打点着,日子便一天天充实起来。谁会想到有现在这局面,虽说事业做大了,面子上过得光鲜,可内心却变得冷漠、厌世。夜里总不断梦着自己以前扛砖挑瓦的日子,还有就是一个个恶梦。或许是人老了心态变了,或许是违心事做得太多,于心不安哪,所以梦里常折磨自己。扛砖挑瓦也好,恶梦也罢,对我都是个惩罚,怀旧本身就是对现实的否定,梦靥则是对将来的恐惧。”听到最后一句话,项自链暗暗一惊,想不到一直在铜钱眼中摸爬滚打的许鸿运能讲出这样一句深刻的概括来。茶能识性,茶能择主,许鸿运是个识茶的主。想起那二十万块钱,项自链就觉得心头隐隐作痛,觉得自己不配喝这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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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象项自链这样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人,粗茶倒是常喝,说茶艺论茶道根本就一窍不通!喝茶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解渴避暑气吗?这是他以前常说的一句话。自从好上吴春蕊,便慢慢养起了一肚茶经。吴春蕊父亲在琼台县农业局工作,是个茶叶专家,母亲是个语文教师,闲时还研究过茶文化。在这样一个家庭背景下,吴春蕊子承父母业,对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有事来杯茶解闷,没事来杯茶消闲。懂事以来,茶就陪着她的音乐一起成长,时间越久就越心头弥笃。项自链娶了吴春蕊,也就爱上了茶,他后来就改口说自己娶了老婆嫁了茶,从一而终了。当了副县长,求的人多了送礼也多,知道他这癖好,全以茶代礼了,说是君子之交淡如茶。那时候喝得最多的是琼台产的雪里碧,味道不错,就是寒气重了些。到了宁临这两年,权小了,连茶叶都常是自己买的。每当四月份,难得赵国亮惦着,寄一斤两斤雪里碧来尝鲜。来琼潮才一年不到,家里的茶叶多得都要发霉了,不知这癖好怎么从琼台传到琼潮人耳朵里的,不少人就这样投其所好。对于送茶人,项自链从来都有好脸色,不知是茶易其性,还是见茶起性,从没拒绝过人家。
  项自链改口称许鸿运为许兄了。茶是忘忧草,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喝出个中滋味来。经过三九严寒,迎来春暖花开,记忆里沉淀的茶味就有了深层的意思,似乎昭示着做人的某个道理。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姜夔一首《扬州慢》虽说感叹国事兴衰,可又何尝不是个人生活的写照呢?许兄在商场上拼搏,我在官场里倒腾,在外人看来你腰缠万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呢也算稍有出息,做了准七品芝麻官。可谁又知道我们的心境呢?莫名的失落、孤独和彷惶。有时想想又何必呢,削尖脑袋往上爬,真的能名垂青史?许多榜样是现成的,只要一退下来谁还认你是省长还是市长!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看有幸能让自己的子孙三代记着就不错了。墓前的悼文从来都是念给活人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阎罗皇从来不兴这一套,要不人人都称得上万岁了。死则死矣,还是这话最中听,人活着就是活着。许兄好歹开创一番事业,为子孙后代留笔家产,比我实在得多。”“你倒想得透!其实人活在这世上,说白了都是为了面子,官场也好商场也罢,你不能失败,失败了,人家就会戳你的后脊梁。尘缘难了,所以大家都为保全面子而用心挣扎着,只有歇下来的时候,才感叹一声:二十四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项自链虽在官场历练多年,但骨子里仍透着书生气,想想在规划局的黯淡光景就不免感叹。许鸿运一声叹惜更让人惺惺相惜,他情不自禁地抬头盯着许鸿运看了一会。许鸿运身上实在找不到腰缠万贯的光彩,黝黑的额头盘满了深深的皱纹,象深耕过的田陇纵横交错着,手背青筋暴起,皮肤粗糙如龟裂的树皮,上身穿一件深灰色的茄克衫,铁青色的裤子上还留着洗刷过多的痕迹。要是走在陌生的大街上,谁会把他同宁临市的第一大老板联系到一块呢?浑身上下,只有一双花花公子的皮鞋似乎向行人暗示着某种特殊的地位,还有就是一只锃亮的真皮提包,项自链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想象价值不菲。
  他看着许鸿运,许鸿运也看着他,两人默默地注视着,双方都对对方心生好感。许鸿运传奇式的故事,在宁临妇幼皆知,项自链先前从没往深处想。一个人有钱了,身上的光环就越绕越多,街头巷尾的议论就免不了以讹传讹,越说越奇的。或许是贫穷的经历让他对商人心存偏见,前几次接触中,项自链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印象,不过是一个超级暴发户罢了。在宁临市暴发户是很多的,有些人凭着熊心豹子胆,走私发了,有些人仗一身手艺开小作坊起家,一旦有了点钱就一身上下披金戴银,那黄金表链就有半斤重。说起话来嗓子就象顶了个扩音器,最平常不过的客气话都放大了百倍,好象谁都要仰他鼻息似的。宁临市规划局里的刘震山就是一个例子,在车站边粉了一下父亲留下来的祖屋,开个私人旅馆当起小老板,上班有一天没一天的,碰到领导同事打招呼,声如其名,震天响。给人递烟就象送六盒彩似的,似乎谁都得领他的情。项自链打心里嫌恶,有时忍不住想,要是毛主席在,不拿他当地主富农抓起来才怪呢!可坐在对面的许鸿运完全是另一个人,有内涵有思想讲话实在做事体面。这么一想,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等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失态,项自链忙不迭地说:“喝茶喝茶!”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来碰杯,一声轻轻的脆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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