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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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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停香道:“这一点也算是条线索?”

萧少英道:“非但是条线索,而且很重要。”

葛停香道:“我倒看不出什么重要。”

萧少英道;“这三封信是不是很机密?”葛停香点点头。

萧少英道:“你若要写这么样三封信给你的对头,你会在什么地方写?”葛停香道:

“就在这里。”

萧少英道:“因为这里不但是你的秘室,也是你的书房。”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青龙会的分舵主写这三封信给你,是不是也应该在他的书房中写?”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一个人的书房里.会不会有两种品质相差极大的笔墨?”

葛停香道:“不会。”

萧少英道:“可是他写这三封信用的笔墨,品质相差却极大。”葛停香道:“哦。”

萧少英道:“他写第一封信用的,是极上品的宋墨和狼毫,写第三封信用的,却是那种

最多只值两文钱的秃笔和墨盒。”

葛停香沉吟着,道:“由此可见,这三封信绝不是在他书房里写的。”

萧少英道:“这么样机密重要的信.他为什么不在自己的书房密室中写?”

葛停香道;“你说是为了什么?”

萧少英道:“也许这只有一种理由。”

葛停香道;“哪一种?”

萧少英道:“他根本没有书房。”

葛停香道:“以青龙会的声势,他们的分舵里,怎么会没有书房?”

萧少英道:“这也只有一种解释。”

葛停香道:“哪一种?”

萧少英道:“他们在这里根本没有分舵。”葛停香怔住。

萧少英道:“他们就算在这里有分舵,也绝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流动的,这分舵

里的人,随时都在改变他们的聚会之处,也随时都改变他们藏身之处。”

葛停香的眼睛里发出了亮光,道:“因为这里一直是双环门的天下,他们根本没法子在

这里生根。”

萧少英点点头,道:“这也正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葛停香道:“哦?”

萧少英道:“就因为他们的人随时都在流动,所以无论何处,都很可f能有他们的人隐

藏。”

葛停香动容道:“连天香堂里也有可能?”

萧少英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改变话题.道:“我还看出了另外一件事。”

葛停香道:“你说。”

萧少英道:“这三封信的字迹虽然工整,字却写得很坏,而且每个字都微微向左倾斜,

显然是个惯用右手写字的人,改用左手写出来的。”

葛停香道;“这一点又说明了什么?”

萧少英道:“惯用右手的人,改用左手书写,通常也只有一种目的。”

葛停香道:“哪一种?”

萧少英道:“他不愿自己的笔迹被别人辨认出来。”

葛停香动容道:“难道这个人的笔迹,我本该认得出的?”萧少英沉默。

沉默也有很多种,他这种沉默的意思,显然是承认。

葛停香道:“难道他这个人也是我认得的,难道他就躲在天香堂里?”

萧少英依然沉默。

这些话他已不必回答.葛停香自己心里想必也已明白。

窗外还是阳光灿烂,他铁青的脸上却已布满了阴霾,慢慢地坐下来,凝视着桌上的笔

砚,忽然道:“我用的也是狼毫和宋墨。”

萧少英点点头。

他显然早巳看出来。

葛停香道:“第一封信.我是在上个月中旬收到的。”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停道:“那时大局未定,这地方还很乱.我也不象现在这样.并不时常在书房

里。”

萧少英道:“那外面是不是也有人守卫?”葛停香道:“有。”

萧少英道:“既然有人守卫,能进来的人还是不会大多。”葛停香道:“不多。”

他的脸色更阴沉,突然冷笑,道:“多不多都一样,只要有一个人能进来已足够。”

萧少英道:“第三封信是你在哪天收到的?”葛停香道:“前两天。”

萧少英道:“那时这地方已安定下来,他也不敢再冒险在这里写信了。”葛停香道:

“嗯。”

萧少英道:“那种两文钱一副的笔墨,不但到处都有,而且用时很方便……

葛停香道:“所以他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写那封信。”

萧少英笑了笑,道:“就算蹲在毛坑里,都—样可以写,而且写成了随手就可以把笔墨

抛入毛坑里。”

葛停香握紧了双拳,道:“所以这三封信都是忽然出现的、我却始终查不出送信的人是

怎么混进来的!”

萧少英目光闪动,道:“若是别人呢?”

葛停香答道:“你进来的那条路,一共有十一道暗卡,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无声息地通

过,除非……”

萧少英道:“除非他也跟我—样.是你属下亲信。”葛停香冷笑。

萧少英道:“据我所知,能接近你的人并不多。”

葛停香道:“不多.”

萧少英道:“因为你的属下的四位分堂主,如今巳死了三个。”

葛停香的脸色又变了。

他已听出了萧少英说的这句话里.必定还含有深意,他正在等着萧少英说下去。

谁知萧少英忽然又改变话题.道:“这地方晚上的守卫.是不是比白天疏忽?”

葛停香道:“你为何会这么样想?”

萧少处道:“因为现在外面有八个人守卫,晚上却只有葛新一个。”

葛停香淡淡道:“那只因为—个人有时远比八十个人还有用。”

萧少英道:“葛新是个很有用的人?”

葛停香道:“你看不出?”

萧少英苦笑,道:“我实在看不出。”

“若连你都看不出,就表示他这个人以后更可以重用。”

萧少英道:“多年来他非但深藏不露,而且一定很少做错事。”

葛停香道:“他的确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件事……”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脸色也变。

—个人若是有很深的心机.很大的阴谋,就绝不击膂错事的。

这是他自己刚说过的话,他当然不会忘记。

萧少英正微笑着.看着他,悠然道:“他跟着你想必已有多年,若是真的连一件事都未

做错过,那的确很不容易。”

葛停香橱肱脸,缓缓道:“二年,他跟我也只不过才二年。”

萧少英道:“二年虽不算长,却已不能算短了。”

葛停香道:“他本来的名字叫章新。”

萧少英道:“这名字我从来未听说过。”

葛停香道:“我也没有。”

两个人互相凝视,沉默了很久,葛停香忽然道:“他住的地方也在后院。”萧少英道:

“哦。”

葛停香道:“就在你昨夜住的那间屋子后面,门口种着棵白杨树。”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道:“从今天起,你不妨也在这里住下来,我可以叫小霞陪着你。”

萧少英道:“可是……”

葛停香不让他说下去,又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受不惯拘束、所以你白天还是可以自由

出入,只不过每天晚上一定要回来。”

萧少英道:“为什么?”

葛停香道:“因为我说的。”

他橱肱脸,又道:“我要你替我在这里留意着,只要一发现可疑的人.就立刻带来见

我。”

萧少英道:“你说的话就是命令,可是我说出的话….”

葛停香道:“你直接受命于我,除此之外,别的事你都可以全权作主。”

萧少英道:“别的人也得听我的?”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连王桐也不例外?”

葛停香一字字道;“无论谁都不例外。”

萧少英笑了笑,道:“其实我并没有怀疑王桐,他跟王锐虽然是兄弟,可是他们兄弟间

并没有秘密。”

葛停香脸上全无表情,王桐、王锐的关系.他显然早已知道。

萧少英道:“我怀疑的是另外一件事。”

葛停香道:“甚么事?”

萧少英道:“那天你们夜袭双环门,去的一共有十三个人。”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除你和王桐外.四位分堂主也全都去了?”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还有七个人是谁?”

葛停香道:“是我从外地请来的高手。”

萧少英道:“花钱请来的吗?”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葛停香道:“我找他们来,只不过是为了对付双环门的。”

萧少英道:“现在双环门既然已被消灭,他们也就全都走了。”

葛停香道:“每个人都带五万两银子走了。”

萧少英微笑道:“五万两银子的确已不少,只不过也不太多。”

葛停香道:“还不太多?”

萧少英道:“你能出得起五万两,青龙会说不定可以出十万两。”

葛停香动容道:“你怀疑他们也是青龙会的人?”

萧少英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奇怪,那一战之中,为什么他们全都没有伤损.死的为什

么全都是你的属下亲信?”

葛停香又握紧双拳,那一战的情况确实很混乱,除了专心对付盛天霸外,他确实没有注

意到别的事。

天香堂的四位分堂主,究竟是死在谁手下的?——是双环门下的子弟?还是他自己请来的

那些帮手?

葛停香也不能确定。

萧少英淡淡道:“我只不过觉得,你既然能收买他们.青龙会同样能收买他们。”

他慢慢地接着道:“那一战之后,双环门虽然垮了.天香堂的元气也已大伤,真正得到

利的,也许就是青龙会!”

葛停香忽然冷笑,道:“我以前既然可以找得到他们,现在还是一样可以找得到。”

萧少英道:“找到他们又如何?他们难道还会承认自己是青龙会的人?”

葛停香道:“无论他们是不是都一样!”

萧少英道;“怎么会一样?”

葛停香冷冷道:“到了这种时候,我已不怕杀错人。”

——宁可杀错—千个人,也不能放走一个。

这本就是江湖枭雄们做事的原则。

萧少英道:“你准备叫谁去找?王桐?”葛停香正在考虑。

萧少英道;“以王桐一个人之力,能对付他们七个?”葛停香没有回答这句话,也不必

回答。他忽然高声呼唤:“葛新!”门外立刻有人应声:“在!”

葛停香已发出简短的命令:“叫王桐来,快:”萧少英没有再问,也不必再问。

他知道葛停香叫王桐来只有一个目的:杀人!

他也很了解王桐杀人的手段,从葛停香发出命令的那一刻开始,那七个帮凶已等于是七

个死人!

第四卷 暗杀

(—)

天香堂是个很大的庄院,一重重的院落,也不知有多少重。

葛新住的地方是第六重院子,窄门前果然种着棵白杨树。

门是开着的,里面寂无人声,葛新仿佛已睡得很沉,他看来的确总是很疲倦。

萧少英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出这重院子,一个人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

“你就叫葛成?”

“是。”

你跟葛新认得已多久?””快三年了。”

“你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

“是。”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象是个怪人,平常很少跟我们说话。”“也不跟你们喝酒?”

“他不喝酒,吃喝嫖赌这些事,他从来连沾都不沾。”

葛成不但有问必答,而且态度很恭谨.答得很详细。

因为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一带着萧堂主到处去看看,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堂主的长随跟班。

萧少英对这个人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人。

“你喝不喝酒?”

“我别的嗜好都没有,就只喜欢喝点酒。”葛成嗫嚅着,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萧少英更满意一一酒鬼岂非总喜欢酒鬼的?

第七重院落里繁花如锦,屋檐下的鸟笼里,—对绿姨鹉正在“吱吱喳喳”地叫。

“谁住在这院子里?”

“是郭姑娘姐妹,还有六个小丫头。”

“老爷子常到这里来?”

“老爷子并不常来,郭姑娘却常到老爷子那里去!”

萧少英笑了,又问:“郭姑娘已来了多久?”

“好象还不到两年。”

“她妹妹呢?”

“郭姑娘来了七八个月后,才把二姑娘接来的。”

“二姑娘是不是也常到老爷鬃州里去?”

葛成立刻摇头:“二姑娘是个规矩人,平常总是足不出户,从来也没有人看见她走出过

这个院子。”

萧少英又笑了。

后面的一重院子里,浓荫满院,仿佛比郭玉娘住的地方还幽静。

有风吹过,风中传来一阵阵药香。

“这院子里住的是谁?”

“这是孙堂主养病的地方。”“孙堂主?孙宾?”

葛成点了点头,叹息着道:“以前的四位分堂主.现在就只剩下孙堂主一位。”

“他受的伤很重?”

葛成又点点头:“他老人家受的是内伤,虽然换了七八个大夫,每天都得喝七八剂药,

可是直到今天,还是连一点起色都没有,连站都没法子站起来。”

萧少英沉吟着,道:“我久闻他是个英雄.既然来了就得去拜访拜访他。”

葛成想阻拦,却又忍住。

对他说来,现在萧少英的话也已是命令,命令只能服从。

他们刚走进院子,树后忽然有人影一闪。

是个很苗条的人影,穿的仿佛是件鹅黄的春衫。

萧少英居然好象没看见。

葛成却看见了,摇着头说道:“这丫头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却还是象个孩子似的,总是

不敢见人。”

萧少英淡淡地问道:“这丫头是谁?”

葛成道:“一定是翠娥,郭姑娘使唤的丫头们,全都是大大方方的,只有她最害羞……

萧少英道;“她也是郭姑娘的丫头?”

葛成道:“是的。”

他好象怕萧少英误会,立刻又解释道:“孙堂主喝的药水,一向都是由郭妨娘的丫头们

照顾的。”

萧少英道:“哦?”

葛成道:“因为他们都是由郭姑娘亲手训练出来的,做事最小心,照顾人也最周到。”

萧少英笑了笑道:“只可惜孙堂主病得不轻,否则他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事可以让她们照

顾。”

孙宾病得果然不轻。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浓荫遮住了阳光,门窗也总是关着的。

“孙堂主不能见风。”

药香很浓。

“孙堂主每天都要用七八剂药。”

现在正是盛暑。

这位昔年曾以一条亮银盘龙棍、横扫鹤主七霸的铁汉,如今竟象是个老太婆般躺在床

上,身上居然还盖着棉被。

他非但一点也不嫌热,而且好象还觉得很冷,整个人都在在棉被里。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既没有翻身,也没有开口。

“翠娥刚走,孙堂主想必刚喝了药.已睡着了。”

葛成又在解释:“每次用过药之后,他都要小睡一阵子的。”

萧少英迟疑着,终于悄悄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我改天再来。”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口,又停留了半晌,仿佛在听。

他并没有听见甚么。

屋子里很安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是谁在敲钟?”

“是后面的厨房里。”

“现在已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我们晚饭总是吃得早,因为天不亮就得起床了。”

“你赶紧去吃饭吧。”

萧少英挥手道;“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那么你老人家……。”

“我并不老,”萧少英微笑道:“我自己还走得动。”

(二)

夕阳满天.晚霞红如火。

院子里静无人声,萧少英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到树后。

一棵三五个人都抱不拢的大榕树。

那个穿着鹅黄春衫,燕子般轻盈的人影,早巳不见了。

可是萧少英却一直没有看见有人走出这院子。

他绕着这棵大树走了一圈。嘴角带着微笑,笑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短墙外突然有人影一闪,一蓬银光,暴雨般打向他的背,

他背后并没有长着眼睛,幸好他还有耳朵,而且耳朵很灵。

风声骤响,他的人已窜起。

“叮”的一响,十七八根银针钉在树干上,他的人却已掠出短墙。

墙外的院子里,繁花如锦,在夕阳下看来更灿烂辉煌。

刚才的人影却已不见了。

花丛间有三五精舍,檐下的黄铜鸟笼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唤:“有客,有客….”

好一对多嘴的绿鹦鹉。

萧少英只有走过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已有个大眼睛、长辫子的绿衫少女迎了出来,手叉着腰,瞪着他问:

“你我谁?”

萧少英笑了笑,道:“我不是来找人的。”

小始娘的样子更凶;“既然不找人,鬼鬼祟祟的来干什么?”

萧少英道:“只不过随便来看看。”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来。”

小姑娘用—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你姓什么?”

“我姓萧。”

小姑娘忽然不凶了,眨着眼笑道:“原来你就是萧公子,你一定是来找我们二姑娘

的?”

萧少英只有承认:“二姑娘在不在?”

小姑娘吃吃地笑道:“她当然不在,连饭都没吃,她就到萧公子屋里去了。”

萧少英正想走,这小姑娘忽然又道:“我叫翠娥,萧公子若有什么事吩咐,只管叫人来

找我,我不但会炒菜,还会温酒。”

她叫翠娥。

她穿的是身翠绿衣服。她并不害羞。

那个不好意思见人的黄衫少女又是谁呢?

葛成是在说谎,还是根本没看清楚?

(三)

“二姑娘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叫我们小厨房做了几样菜送过去,现在一定在等着萧公子

回去喝酒。”

萧少英没有回去。

他反而又回到孙宾养病的那院子,门是他掩起来的,并没有从里面拴起。

他推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更阴暗,孙宾还是蜷曲在棉被里,连身都没有翻。

床下面的一双棉布鞋,还是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萧少英还记得这双布鞋是怎么样摆着的,若是有人穿过,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双鞋也没有人动过。萧少英皱了皱眉,好象觉得有点奇怪,又好象觉得有点失望。

——难道他怀疑刚才暗算他的人,就是这重病的孙宾?

无论如何,这屋子里的确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秘之意.无论谁都很难在这里耽下

去。

他准备走,刚转过身,就看见了葛停香。

葛停香的脚步很轻。

萧少英想不到这么样一个高大的人,走路时的脚步竟轻如狸猫。

他却忘了吃人的虎豹也和猫—样,脚下也长着厚而柔软的肉掌。

他们本就是同一种动物,都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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