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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中接过来只看了个开头,就直接跳到了最后头,然后将它递给了吴坚,面色毫无变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们都看看。”
吴坚等人自然不好一个个看过去,几个尚书顾不得体面,都围上来,就着他的手看下去,看完后全都是一个表情,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门牙被打落了,还得和血吞下去,要多腻歪有多腻歪。
一个路臣举荐另一个路臣,这本就是异数,还要挂上执政衔,给出不受朝廷约束的权力,等于又是一个李庭芝,这还不算,市舶司是什么?朝廷的钱袋子,一旦交出去,再想收回来,是容易的么。
在这看似不合理的背后是什么?在座的都是人精了,如何能看不出来,奏疏既然发自广东路,那就说明两路至少已经达成了默契,两个最有实力的地方联手,他们还能不允么?
不允又有何用,数百万的难民要安置,朝廷却拿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史笔如铁啊,没有人想背上这样的骂名,现在人家主动接过去了,自然会换一些条件,纵然苛刻了一些,也不过是应有之义。
从参政家铉翁以下,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陈宜中,这件事不需要讨论,也没得讨论,谁开口,谁就要背这个担子,而决定只能是陈宜中来做,谁让他才是唯一的相公呢。
“给他吧,倘能救社稷于万一,某这个位子,让与他也无妨。”仿佛过去了很久,陈宜中才冷不防地开口说了一句。
没有人接口,气话解决不了问题,但总能让现场的气氛不那么尴尬,几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这就算是松了口,他们是真怕,这位性子执拗的相公,让事情僵持下去,到最后无法收拾。
做出了决定,陈宜中自己也松了口气,思路随着语速慢慢加快,面上也显得云淡风轻,仿佛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既然如此,这个宣慰使,就要劳动诸位了。”
众人不仅面面相觑,看似不过宣一趟诏令,实则是直面两路复杂的情况,一旦有什么纷争,还要当机立断,没有时间再来回扯皮,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很可能会被推出来背锅,完全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啊。
家铉翁四下里一看,不会有人主动开口了,没奈何只能自己站起来,打算应下。
不曾想,陈宜中先于他开了口:“学陶,听闻你与那刘子青有旧?”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陆志侃的身上,心知自己逃不过的他,只能站起身,拱拱手:“确有一面之缘。”
“那便成了,就劳烦你走上一趟吧,告诉他们,务必保证每一个百姓平安到达,死一个人,少一个人,都要问到他们的头上,这话你可以一字不漏地告知他们,就说是我陈宜中说的。”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一刻,年仅四十岁的柄政相国,露出了他峥嵘的一面,言语中丝毫没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对地方上的强势回应,当然不会有人有意见,因为唯一难做的,只有陆志侃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政事堂还是一言堂,已经无足轻重了,至少在圣驾抵达德祐府之前,陈宜中有着毫无钳制的权力,这一点,就是听政的全太后,也是默认的,毕竟,同去世的谢氏相比,她连一点执政基础都没有。
送走了宣诏的陆志侃,陈宜中没有丝毫轻松的模样,海阳县城低矮的城墙,拥挤的街道都让他头疼,看着圣驾下榻的那片建筑,两人都露出了苦笑。
“则堂,这里离不开你,枢府你要担起来,等那边发了话,就会有人来分担的。”
他的话说得很隐晦,家铉翁如何听不出,枢府的位子,是留给那位全太后的,她现在一时还想不到这上头,是因为没有经验,等到了德祐府,自然会有人提醒她该怎么做,政治上要平衡,就需要互相制衡,陈宜中明白,他当然也明白。
就连人选,都是唯一的,圣人的家兄,那位全节度。
“等不得了,明日雨不会这么大,催一催,能上路赶紧上路,早一日到府,早一点安定,总落在路上,难保他人不会多想啊。”陈宜中的话随着雨点,硬梆梆地敲在石子布成的街道上。
对此,家铉翁的感触最深,一日不定都,朝政一日就无法正常运转,多少大事在等着?他们可以等,元人会等着么。
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缺乏一个知兵之人。
殿帅苏刘义出镇独松关之后,便失去了联系,临安一丢,他纵然还活着,也被隔绝在了大山里,而随驾的这些人里头,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统兵大将,这就造成了一个灾难性的后果,哪怕能重新召集一支兵马,由谁来带领,都是个绝大的问题。
若是金明还在,就好了,这是两人不约而同冒出来的想法。
福州一战,让他们直观认识到了两国兵马之间的差异,这支为数十万的大军,几乎全都由新卒构成,如果不是金明在泉州城下那几个月的操练,早就一溃千里,哪里还有如今在这里磨时间的功夫?
国难思良将啊。
如今后悔也是无益,陈宜中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提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选择。
“刘子青前赴广西时,政事堂就有意调姜才回京,当时广西有战事,被他强留于此,如今是时候调回了,陆学陶此次,就负有这样的使命,他去说,比你去碰钉子要强,就算行不通还有一个缓冲。”
原来如此,家铉翁何尝不知道,那位刘子青是个吃不得亏的主,想要从他手中挖人,何其难也。
可是得用的人就那么几个,不早做准备,等元人打过来,如何抵挡得住?
他们的心情,就如同眼前的情形,阴在了茫茫雨雾当中。
第二百一章 机会()
“啪!”
产于二十一世纪的硬质胶底踩上十三世纪的沙滩,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云帆顾不得拔出脚,朝后头打出一个继续的手势,他自己则执着一架千里镜,仔细地观察着四下。
他成为了第一个踏上三佛齐本土的宋人军士。
身后,九步长的平底冲锋舟上,搭载了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宋人步卒,随着他的手势,依次猫着腰下了船,在沙滩上呈扇形展开,慢慢地朝着海岸推进。
在云帆的镜头里,是一片荒凉的海滩,沙滩上除了他们的足印,平整得像是一块白布,远处高大的椰子树和棕榈树都不算罕见,在琼州已经成为了公路边上的观景植物。
这里很象是没有开发之前的琼州,离着海岸不远处就是茂密的热带雨林,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正是他们选择此处登陆的目地。
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云帆所部乘坐的那只先锋船并没有落锚,只是降下了帆,巨大的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晃动着,在他们的后头,从凌牙门方向过来的宋人水军,沿着马六甲海峡的入口中,排成了长长的一列,最后头的一艘,还不曾从港口起锚。
足足有一千二百多只!
被判定为挂冠而去的金明,站在杨飞的都统座船上,眺望着远处,用不着千里镜,也能将这一线的海岸看得清清楚楚,在他们选择的登陆点,原本应该有一处小渔村,可能是看到了宋军的威势,他们逃往了别处,只留下了一些简陋的小屋和破损的船具。
“此地离着占卑约有三十里,一路上只有这个破败的村落,早在上个月就没了人,能下水的船也尽皆被咱们拖走,按照计划从占卑往沿海各个城镇的联系被切断,唯有通往巨港一个方向还算畅通。”杨飞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战果,谨慎地朝他做了一翻总结。
“也就是说,从这里一直到三佛齐人的都城,不会再有其他的阻碍?”
“当是如此,咱们没有上过陆,从水上看前头没有什么像样的城镇了。”杨飞指着占卑的方向,继续说道:“他们的都城,靠海的一面是一个巨大的海港,咱们的几次突袭,已经让他们将防守的主力转向了这一边,对于陆路的防守可能会松一些,三佛齐的城墙不算高,属下的人一个攀跃就能上去。”
金明一边听着他的描述,一边看着海岸上的情形,一支为数十来人的小队已经上了岸,很快,传音筒里就响起了呼叫声。
“知道了,你们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前锋全部上去,其余各部做好登陆准备。”
金明转过头吩咐道:“杨都统,水军在我军登陆之后,立刻前往占卑港,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
“属下遵命。”
杨飞当然明白他的意图,进一步将占卑守军的注意力,吸引到海上的方向,以掩护他们在陆上的行动。
很快,随着他的军令,全军一万二千五百人立刻开始了登陆行动,除了每条船上不多的小舟,大部分人只能采取泅渡的方式,也就是等到大船驶得足够靠近海滩时,直接从船上跳下去。
他们身上的聚脂工程塑料护甲,在罩上透明薄膜雨衣之后,能造成一个气球一般的浮囊效果,虽然持续不了多久,不过只要向前游上一段,就能踩上沙滩,这里的所有人在报名时就已经通过了测试,这种程度的泅渡只不过是小意思。
原本,是打算用于不算太宽的江河或者是护城河的,没想到,用于快速登陆也有着不错的效果,金明在亲兵帮助下,扎紧裤脚,拉上面罩,然后缘着舷梯一步步下到海水中,身上的雨衣顿时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他只需要很轻松地划一下,就能自如地在水里前行。
上万人一起下水时的场景,顿时让这片荒凉的海滩一下子沸腾起来,等到最后一名军士下船,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杨飞紧张地看着他们在水里游着,这种场面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当金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沙滩上,朝他的这个方向挥挥手时,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升帆,咱们的目标是占卑城!”
在他的身后,是运载了所有医护、工程、以及其他非战斗人员,以及全部物资的庞大船队,他们将直接在占卑港下船,如果一切顺利得话。
云帆并不是第一个踏上三佛齐本土的宋人,早在杨行潜动身时,机宜司的探子就潜入这一带,跟着郝老四的那位只是其中之一,占卑这个最大的战略目标,自然也不会落下。
先锋船上下来的一共有三个都,又以云帆的这个都最为突前,这支队伍里没有骑兵,就连金明这个统帅也不曾配备,因此,他们这些人就相当于前方的侦骑。
很多时候,侦骑都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来试探出敌军的军力分布和战略意图,伤亡的概率自然小不了,可是前方就敌国都城,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荣誉。
云帆的队又在全都的最前头,后队离着他们不到五十步,他们主要警惕的是另一旁的丛林,因此,这个都大部分都是以夷人和峒人为主。
阿细便是这样的峒人,他自小便生长于山林间,邕州一带的山势同这里有几分相似,气候也大致上差不多,与他走在一块儿的,是一个来自于黎母山的夷人,两人都是黑黑瘦瘦,与金明那样的宋人相比自然差得很远,可同当地的土人一比,又显得高大了一些。
虽然如此,他俩的动作却是不慢,当前方出现动静时,两人一看云帆的手势,就手脚并用地攀上了一株椰子树,同时,队伍中其他的人全都伏低了身体。
云帆半蹲于地,一只手握着刀柄,如果遇敌,他们只能全力冲上去,尽力将对方缠住,眼下水军还不曾到位,他们过早地暴露,不利于后面计划的实施。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云帆的心也越来越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斗,正当他抬头想要看看手下的反应,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莫动,是某。”老都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面有动静,为数怕是不少,想好怎么做了吗?”
“某带人冲上去,争取将他们打散,不让一个人往回跑。”
云帆没有犹豫,老都头说得不错,现在的情形没有躲藏的空间,这么大股的动静,只有可能是三佛齐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别有所图,都要当机立断。
“那样太过冒险。”老都头摇摇头,指着那些高大的树木:“躲进树林里,放他们过去,然后前后夹击。”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云帆朝手下打出手势,所有人迅速跑向丛林的方向,差不多同一时间,前面的人也慢慢现身出来。
云帆抬起头,阿细朝着他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这种简单的手语属于标准教程,大致上参考了后世军队常用的一些表达方式,简单易学,那个意思是指。
敌人约有一百人,在追一个男子。
当三佛齐人进入视线中时,躲在一株棕榈树后的云帆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装扮,与诸蕃志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大部分人都光着脚,身上裹着一块青色或是灰色的布,一看就是原样织线的颜色,没有染过。
为首的一个男子留着短须,蓝布盖头,脚上穿着一双皮靴子,手中拿着一柄细刃弯刀,没有大食人的那么弯,这也是这些人当中唯一的铁器,其他的大都是一根削尖的木棍,或是弓箭。
被他们追赶的那人长得有点像是他手下的夷人,一身本地人的装束,跑得很快,眼见着已经从他们隐藏的丛林里跑过去。
云帆朝左右打出了准备的手势,慢慢地将腰间的直刀抽出来,这种刀参考了苗_刀和唐刀的一些特征,曲度严格计算过,以保证能用最省力的方法,划开敌人的身体。
特别是,对方连甲胄都没有。
“嗖”
在第一支弩箭射出去的同时,云帆已经从伏身的树后头冲了出来,为数不到二十的弩箭打倒了至少十五个敌人,剩下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惊当场。
“杀贼!”
云帆和他的手下高喊着截断了敌人的退路,大约80公分长的刀身随着他的冲刺,轻易地捅进一个三佛齐人的体内,直接将他捅穿,一股惯性使两人同时向前跌倒。
不及拔出刀,几支削尖的枪头直刺过来,被他的胸甲挡了一下,竟然没有破裂也没有刺穿,没想到这么轻的甲胄,依然有着不错的防护力,让他的信心大增,。
一脚踢在那具尸体上,借力将自己的直刀拔了出来,刀光飞舞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杀戮极大地释放了心中的仇恨,仿佛眼前这些人,全都是鞑子一般。
在他状若疯虎般的攻击中,全队人迅速切入了敌人的阵中,凭借着装备上的优势,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
等到老都头亲领着后队从前方压过来,战斗便差不多结束了,无路可退的敌人被逼向大海的方向,许多人直接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最后只剩了那个为首之人,一边大声吼叫,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刀。
“他们是占卑城中的一股驻军,这个为首的是个皇室旁支,他们在到处抓捕汉人,我等也不能幸免,还好跑得快,不然就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果不其然,被追赶的男子,是机宜司派驻此地的一名探子,从占卑城中一路跑过来,还好运气不错,遇上了自己人。
“他们为何要抓捕汉人?”
“听闻巨港那边,汉人起事了,他们夺取了城池,还不清楚是不是咱们的人。”探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几下接着说道:“前几日,这里的兵马倒有一大部都赶了过去,随后就发生了抓捕之事。”
云帆敏感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追问道:“现下城中还有多少人?”
“不足四万,大部分都守在皇宫和海港。”
得到了确实的消息,云帆和老都头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第二百零二章 城管()
第二百零三章 占据()
在后世,处于印度洋和太平洋交汇之处,两大洋的季风在此交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暴风带,使得这片区域常年都处于风雨当中,特别是在五月底、六月初的夏季。
占卑城的火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被攻击的,只是海港附近的那一段城墙,因为海风的缘故,烧掉了附近的一些民居,便被随后赶来的守军隔离了,没错,不是扑灭,而是隔离,他们直接推倒了相邻的屋子,人为地造出了一个隔离带,为此消耗了大量的人力,这才能让陆上的攻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目地。
对于一座拥有三十多万人口的城市来说,不足四万的守军显得势单力孤,而一万二千多攻击者,就更加捉襟见肘了,指望将他们死死围住一鼓而歼?金明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奢望。
计划很简单,占领它,控制城中为数众多的百姓,至于逃出去了多少,他并不在乎,没有了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敌人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灭亡。
云帆坐在城墙的边上,一半身体在空中悬着,另一半脱得精光,他张大嘴,伸长舌头,舔食着海风里带着腥味的一丝水汽,滋润着干枯到裂开的唇瓣,太累了,累得极致就是渴,仿佛身体里所有的水份,都被以汗水的形式排出,只余下一具枯骨。
在他的脚下,第三军第一指挥第五都的三十四名战死者,靠着墙边尸体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擦拭干净,身上的血污也尽量消去,负责收敛的是从海港上下来的随军民夫,战场上所有的杂事,都由这些受过训练的民夫完成,从而节省战士们宝贵的体力,这只是新的制度之一。
这里头,有十一人,属于他的第一队,占去了全队的五分之一还有多。
至于伤者,从他这个队正以下,没有一个完整无缺的,粗粗一算减员至少三分之一,这才只是首战。
云帆的运气不错,身上只中了两下,一下在腿上,是一支铁枪扎的,好在入肉不深,也没有切断血管,用那位有特殊的人士陈老先生的话,不耽误娶妻生子。
另一下,在没有护甲遮护的胳膊上,是一处刀伤,血流得他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醒过来,躺在这里,被一双纤细的手像是绣花般地照顾着。
缝合术,并不是什么陌生的技艺,他们在出征之前,就接受过简单的培训,一旦随军的郎中没有及时到达,他们会用随身携带的医护包,进行初步的清创和治疗。